「……短時間內當然沒有問題,不過,時間拖長了,它會惡化成怎樣,其實我也沒辦法掌握。」
在半掩的門外,奧-隱約聽到這幾句話。
這已經是她不曉得第幾次來醫院了,可是到現在,她還是搞不清楚,楚楹-這傢伙到底生了什麼病?
今天的他一身黑衣,異於平常的戴了副方形黑框眼鏡,有沒有度數她不曉得,但,臉色看來有些沉重,也許是昨天沒睡好。
「喂,你生什麼病?」
突然,有只小腳不客氣的踢了她的小腿一下。
「啊?」
「啊什麼,我在問你話呀!」
「我?」指著自己,奧-有一點搞不清楚狀況。
這是打哪來的小鬼頭,居然這麼沒大沒小?
「我沒病呀!」
「是嗎?那你每天來這裡幹麼?」
每天?
她有每天都來嗎?
「我是常來,但沒有每天來好嗎,小鬼。」
「我才不叫小鬼呢,我叫小威。」
奧-本來懶得理他,不過看他頂了個光頭,讓她聯想到之前送貓事件的女孩,好像也是這個模樣,突然之間,她有點好奇起來。
「你呢,生什麼病?」
「喂,是我先問你的。」
「哦,是嗎?那好吧,我沒生病,是別人生病,我載他來。」
小威點點頭。
「你呢?你還沒回答我呢!」
「誰說我要回答你?」
這個死小孩,怎麼連他都敢耍她?
「喂,你怎麼可以不認帳?」
「下次你來的時候,幫我帶一種瑞士的巧克力糖,我會告訴你的,再見。」
才笑說完,小威便快速的跑開,奧-看到他跑進一間病房,心想,也許他是偷溜出來的小病人。
「你還真好騙。」
忽然,傳來楚楹-的聲音,奧-嚇了一跳的轉過身,這才發現他已經看完診走了出來,不知倚在門邊多久了。
「你怎麼這麼沒水準,居然偷聽我跟別人講話。」
「誰沒水準,是你自己沒發覺我走出來了。」邁開腳步,楚楹-逕自往門口方向走。
奧-沒好氣的站起來,跟在他後面。
「那是一樣的道理呀,反正你聽到了。」
「那又如何?」
「是不能如何,但我超不爽的。」
「不爽?」
楚楹-突然停下步伐,轉身面對她。
「幹麼?」
「我想你伯父若知道你跟時下年輕人一樣,有著那種不雅的口頭禪……」
該死的傢伙!
又想當個密告者嗎?
「不過你放心,我今天心情還不錯,沒這麼多嘴。」
呼!
她在心裡偷偷的鬆了口氣。
「還不跟上來?」
楚楹睽又轉回頭,疾步向前。
「去哪?」
「跟上來不就知道了。」
死德行!不過,已經相處一段時間,她才不會自討沒趣找他吵架,每次吵嘴,她都以慘敗的下場收尾,她已經學會了不再跟他瞎扯。
再說,上次他在夜店對她做那檔事,讓她以為可以藉機不用再當聽人使喚的宅急便,沒想到告知大伯父後,他反而是狠狠的斥罵她,說楚霸王不是那種人!
真不曉得是她過去的紀錄太差,還是楚霸王的為人過度端正,她才會落得不被人相信的下場。
如今,她真的有一點……認命的心情。
這會兒,她開車行駛在路上,負責接送他去皇朝本部,一路上,他突然變得很安靜,而且不時的看著手上的資料。
奧-沒有問,怕自討沒趣。
不過,在車子抵達皇朝大樓時,他竟然換上了墨鏡,並且對她要求了一件事。
「你可以陪我上去嗎?」
「啊?需要嗎?我在樓下等你就可以了。」
她本來打算補個小眠,最近睡眠嚴重不足,只要逮到時間,她就會趁機睡覺。
「我希望你也一起上去。」
楚楹-又使出那套命令人的方式,害得她不從也不行。
「好吧,那我們走!」
奧-快步邁開步伐,楚楹-卻沒有跟上來,她不禁疑惑的停下來。
「你不是要上去嗎?」
「沒錯,但,我想跟你一起上去。」
這個怪胎!他到底又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她氣不過的走回他身邊,沒想到他突然拉緊她的手。
「喂,楚楹-,你不要太過分喔!」
「安靜點,走慢點,我今天身體不適,但,不能讓我的其它堂兄弟知道。」
「為什麼?」
「因為他們打算聯名踢掉我這個總裁。」
奧-很驚訝這種話會出自他的嘴。
踢掉他……
他幾乎每天都會來,而她一向在對街的冷飲店等他,既然是這樣,楚家的其它人,哪有什麼權利踢走他?
更何況楚朝琴不是他爸爸嗎?
這樣還不能坐穩總裁的位置?
「走吧,遲到更惹人厭。」
奧-聽他的話照做。
「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像是個盲人。」看他拄著手杖走路,忍不住,她說了出口。
楚楹-沒表示什麼,只是淡淡的回著,「謝謝你的詛咒,我深信老天爺聽到你這番話了。」
「拜託,是你的樣子真的很像,我才沒想詛咒你。」
兩人才說完,電梯已經抵達楚楹-要去的樓層,只是才一進門,他的五堂弟楚楹仁及大堂哥楚楹宗的嘲諷便響起。
「喲,怎麼了,開個會,還得聘個女保鑣嗎?」
「是呀,而且還是外面高薪請來的,咦,這面貌……還有點熟悉呢!」
其它幾個堂兄弟也在一旁笑話,看到他們的表情,奧-一點也感覺不到兄弟和睦的氣氛,這跟奧家實在差很多。
「閉上你們的嘴,這種兄弟鬩牆的戲碼要是讓她給傳進奧洋企業,以後你們這些人,還有什麼臉跟人家談生意?」
一聽到奧洋企業,那些堂兄弟們的臉色,突然變色。
他們只知道楚楹-身邊帶著一個隨身女伴,卻不曉得她竟是奧家人。
「你是……」
「噢,我是奧家老三的女兒,奧。」
奧-才自我介紹完,其它人便開始竊竊私語。
「你讓奧家的人進我們的會議室做什麼?」
「沒做什麼,她是我父親指派在我身邊的秘書,最近我身體不適,怕會議中有什麼不快會更不適,所以才請她上來。」
楚楹-說完,立刻坐上主席的位子,只是,他才坐不到一分鐘,楚楹宗已經不客氣的放話過來。
「好了,雖然有外人在,但,這件事還是得好好處理一下。最近呢,你來公司的時間越來越短,股東們商議的結果,認為這樣並不妥,所以……」
「請問,公司的營運出現問題了嗎?」
楚楹-一問完,所有人面面相覷。
「沒有,而且公司的業績,比起上一季楹仁當代理總裁時,成長了兩個百分點,還有,請各位不要忘記,這一季是淡季。」
奧-第一次見識到楚楹-的威嚴,他簡直可以媲美奧詹汀了。
「另外在這段期間,楹仁搞砸了生產線的品質,楹宗買到了過於高價的原料,楹進的貿易弄錯資料,導致出口延期,請問這些損失,該算在我的頭上嗎?」
楚楹-的詳細調查,還讓其它堂兄弟們臉上無光,而參與的其它長輩或持股較多的股東們,則一下子被他給收買。
「當然,如果在這些數據下,各位股東及董事們仍認為我必須下台的話,我沒有意見。」
就在這時候,楚朝琴從外面走了進來,這一次的開會內容,他根本不知道。
「現在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他們想罷黜我這個總裁。」
聽到這句話,楚朝琴的臉色十分難看,目光掃射在座的人,他們突然沉默不語,直到其中一位股東出聲……
「我們只想確定,總裁對公司的賣力,絕對不比過去差。」
話落,現場響起了一陣鼓掌聲。
奧-從沒遇過這種情況,在奧洋,她是經常跟人吵架或挨罵,然而這樣震撼的場面她沒碰過,她突然有點感動,而且覺得站在楚楹-身邊還挺光彩的。
等到這場臨時會議結束,楚楹睽跟其它人寒暄幾句後,他帶著她先行告退。
而在臨上車之前,楚朝琴也跟了過來。
「爸,還有事嗎?」
他坐上車,然後看了兒子幾眼,許久才不忍心的問:「身體還可以嗎?」
「嗯,沒問題。不過我想過了,再過些日子,職務還是得交接,我認為三叔應該可以接手,楹光堂弟也滿實在的,對公司的貢獻是堂兄弟之間最好的,而且他太太的實力也不錯。爸,你可以考慮一下。」
聽到這些話,楚朝琴終於忍不住眼眶濕潤。
從後視鏡裡,奧-感覺到楚楹-在看她,所以她連忙避開目光,假裝沒看到什麼。
「好吧,我會慎重考慮。」
「嗯,你先下車吧,這幾天我也許不在。」
「好,要照顧自己的身體。那,小-,楹-就拜託你了。」
「我會的。」
看著楚朝琴下車的背影,奧-越來越不懂,楚楹-不是好好的嗎?幹麼好像在交代遺言一般,搞得人家心情不好。
「我們現在要去哪?」
「海邊好了。」
「呃……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不行。」
這個人,她都還沒問呢,他居然就這麼直截了當的回絕了她。
什麼嘛!
一路氣呼呼的,奧-送他到了海邊,不過,她可一點也不想被烈日曬傷。
「好了,已經到了,你可以下車,我會在車上等你。」
楚楹-沒有回答,他只是緩緩的下車,並且越走越遠。
「什麼嘛,了不起呀,問個事情都不肯講!」
突然,奧-接到飛飛的電話,聽到他講八卦消息,注意力一下全被吸引過去,聽得好樂,根本沒發現走遠的楚楹-正一步一步迎向深海。
就在她和飛飛聊得正開心時,楚楹-的手機響了起來。
「真是的,也不把手機帶下去……飛飛,等會兒我再撥給你。」
拿著手機,奧-下了車,往沙灘望去,根本沒有楚楹-的蹤跡,她仔細梭巡了下,天呀,那傢伙到底在幹麼?
竟然往海中走去,水都淹到他的脖子了,他怎麼還拚命的往前走?
「楚楹-,你在幹麼?」
他似乎沒聽到奧-的叫聲,這迫使她不得不丟下手機和名貴的鞋子,想起身上這套衣服才剛新買的,而且只許乾洗……算了算了,萬一這傢伙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躍進水裡,她以最快的方式游到他身邊,而一接近他,她立刻拉住他的手。
「你瘋了嗎?整人也不是這麼個整法,你對我有什麼不滿,說出來嘛,幹麼搞出這種恐怖的事來?」
奧-本以為楚楹-會做出什麼怪動作或罵人,沒想到他只是咧口一笑,然後仰著身子,開始悠閒的游起仰式。
「該死的!你不整我會死嗎?」
奧-游著抬頭蛙,緊跟在他後面。
「我沒整你。」
「那你幹麼把自己泡在水裡?」
「熱啊。」
天呀!
這個無聊的傢伙,早知道放任他去死算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呼,我看,我乾脆出國唸書算了,讀書雖然很苦,但總比留在這裡被你折磨來得強。」
奧-氣呼呼的罵道,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游回岸邊,一上岸,看到身上有點縮水的衣服,她更氣了。
這時,楚楹-也跟著上岸,他緩緩的走向她,突然覺得她若離去的話,他的生活不就更加枯燥無趣了嗎?
自從有她出現,他的周圍開始有了笑聲,包括他自己。
「好吧,我承認,剛才我那麼做,的確有點過分,雖然我真的很想就這麼走下去,可惜我會游泳……」
「好了,別再騙人了,我已經被你耍得團團轉,今天我再也忍不住了。告訴你,我要辭掉這個宅急便的工作,而且是馬上,我寧願去西雅圖過不太有太陽的日子,也不願再多看你一眼。」
奧-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她走向車子,駕著車離開了。
看著車子漸離漸遠,楚楹-坐了下來。
她說的沒錯,沒人受得了他。
堂兄弟們、孔德馨,甚至是其它朋友……他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好古怪、好沉悶。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如此惹人厭?
「老天爺,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奪走我的眼睛?為什麼……我這輩子沒害過人,也沒做出十惡不赦的事,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拍打著沙灘上的細沙,楚楹-生氣、惶恐、無助,惱怒自己的壞脾氣,最後,他將自己摔向沙堆裡。
要是他不會游泳,剛才他就解脫了。
而就在他怒吼著怨天的同時,有個腳步聲漸漸靠近。
他震驚的抬起眼,卻看不見不遠處那條人影是誰,等到那人影走至跟前,他依然看不清楚,但,他大概知道是誰。
「你剛才說……老天奪走了你的眼睛?」
奧-的聲音緩緩飄上前。
天呀,他居然被她看到了這麼沮喪的一面。
她不是走了嗎?
連忙拭去眼角的淚水,楚楹-坐起身背對著她。
「那不關你的事,你不是已經辭職下干了,幹麼又突然跑回來?怎麼,後悔了嗎?」
她才不是後悔,而是忘了拿鞋。
然而,她真的太震驚了。
「你少在那裡顧左右而言他,我想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麼樣?」
「楚楹-,你這個笨蛋,如果是真的,你應該告訴我,不要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嘲笑者的角色,我真的很討厭你這個人,你怎麼可以那麼自大妄我,雖然有病的是你,但,全天下的人並沒有對不起你。」
拎起鞋,奧-氣沖沖的跑開了。
這一次,她沒有再回過頭來找他,反而是一個小時後,奧蒙駕車前來。
原本,弄走奧-,楚楹-認為自己應該會很高興重獲自己,可是,當她真的離他而去,他的心情,居然有著莫名的沉重與失落。
難道,在他忙著耍弄她的同時,他的心,也不小心被她給愚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