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克爆出大笑,忍都忍不住。好個宣言。“我的老二?”他終於說道.然後又大笑起來。“噢,天啊!”他努力想控制住自己。他用手指梳著頭發,肩膀靠在床柱上,一雙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他的老二?她想要看他的男性象征?
看到他慌張的樣子,雲妮露出笑容。她喜歡那樣,讓她覺得膽子又大了一點。“你答應過的,你說當我說得出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我就能夠得到它。”
他是說過。“雲妮——”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撫著嘴唇,完全忘了他的胡子早就沒了。他每天早上都刮胡子。
他放下手,嘗試告訴這個不尋常的女人事實。“雲妮,我愛上你了。”他說道。
她完全沒料到這個,迅速垂下視線。她一次只能看他一秒鍾,然而她的臉上充滿了困惑。一下子歡喜,一下子悲傷。最後她昂起臉,看著他的眼睛好久,柔聲問道:“那表示你不能與我做愛嗎?”
他搖搖頭。“那表示——”他無法確切地解釋。“那表示我想要我不能擁有的,而得到一點會比什麼都沒有,傷害更大。”他再次搖頭,雙眉緊蹙。“我還沒准備好對你有這種感覺,雲妮。”
帶著全新的好奇心,以及一種羞怯、但愈來愈強的自信心,她走進房裡。“明克。”她說。“別對未來那麼憂心,而影響到我們現在所該擁有的。我們可能明天就會死去。”她引用他自己的哲學。“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她在他面前停住,輕聲說道:“請你現在就和我做愛。”
他搖搖頭,低聲說道:“無處可逃。”這是實話。他無奈地嘲笑自己竟然陷入這種困境。眼前的麻煩已經夠大了,而且只會讓他陷得更深。他仍然笑著看她,低聲重復道:“天啊,雲妮,我的老二?你是打哪兒聽來這些話的?”
“你說過的。”
他說的?他在床沿坐下來,一臉茫然。
然而他終究還是知道該怎麼做了。他伸直手臂,從頭上脫下襯衫。他並沒有穿內衣:他討厭內衣,而且也沒人會看出有什麼不同。直到現在。因為雲妮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把襯衫往旁邊一扔,拍拍身旁的床墊。“來吧,親愛滴,坐下來。崔邁克邪惡的老二想認識你了。”
雲妮只是站在那兒。
過了一會兒,他開玩笑地抱怨:“你要我跟你做愛,我告訴你該怎麼開始。以及我要你怎麼做,可是你又不願意做。你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聽話的女孩了。”
“我知道,”她笑著輕聲說道。“我要先看,讓我看。”
“對啊,老二,”他說道。光是聽到她用輕柔、充滿女人味的聲音說著高雅的英語,就讓他感覺到自己正在勃起。她要看?好吧,他就讓她大開眼界。“把門關上。”
雲妮轉身倚在門上,看著明克靈巧的手指表演似的解開長褲上的鈕子。她舔了舔嘴唇,好奇地睜大眼睛,然後被眼前所見嚇一大跳。他繼續著,干淨俐落地將長褲一把拉下。赤腳、沒穿上衣的他,踏出毛料長褲,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
一尊雕像。是的,溫暖而有呼吸的雕像。
她看著他起伏的胸膛走上前去。她老早就從他的胸膛和肩膀看出他的魁梧和結實,但卻不知道他的臀部有多窄實。他的大腿修長,肌肉線條勻稱,然而在那兩腿之間——
她興奮地走得更近了,說道:“什麼葉子也遮不住那裡,事實上——”她突然皺起眉頭直視著他的臉。“它什麼地方也放不進去。”
“噢,它可以的。”他嘲笑著她。“或許我也曾經提到過——”他嘲弄自己。“它不是老二,親愛滴。現在不是。”看她雙眉緊蹙,他解釋道:“它休息的時候是老二,但在某些時候它會變成一根棍子,雲妮,尤其是我的。”
不管他怎麼叫它,它現在像一根船桅。它直挺挺地站著,微微往上顫動。當她盯著他瞧時,他抓住她的手放在上面,自己反而大吃一驚般抽了一口氣。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施加壓力,讓她的手在自己上面緩緩上下移動。他呻吟起來.呼吸開始急促。
然後他抓住她的肩,將她推向床鋪。“待會兒再看.我已經等不及了,雲妮,我現在就要。”
事實上他們早就都迫不及待了。她的雙腿後方撞上了床,他繼續推著她。她倒了下去,躺在晃動的彈簧墊上。他掀起她的裙子,同時拉開她的雙腿,自己跪在中間,伸手隔著襯褲揉弄她。他用力地揉了幾下。說:“我們做吧,腿抬起來,親愛滴。”
他脫去她的襯褲,在她身上躺下來,他的男性象征自然而然的窩進它歸屬的地方。他們同時彈了起來,因為接觸而緊繃,同時屏住呼吸。她試著放松,雖然放松並非真是她所想要的。她閉上眼睛,發現自己的嘴被吻住了,明克的舌頭已經伸進來。嘗試地,她讓自己的舌尖伸入他的口中。他呻吟出聲,扭轉著頭部,更用力地吻她。
這是她最後一次保持清醒。
她知道他的身體在移動,對於肌膚之親的渴望變成了全身上下的活動,尤其是臀部有節奏的搖擺。他的手探進她的衣服裡,占領了她裸露的肌膚……
雲妮實在不明白……
明克追求感官之樂的態度和他追求其他事物一樣,為了全然的享受,也為了要做到盡善盡美。他喜歡在雲妮的耳畔呢喃著邪惡的細語。噢,那些他承諾會做的可怕卻美好的事。他喜歡她貼靠在牆上,或是叉開雙腿跨坐在他身上,或是被他攬在懷中,在床上翻滾,更不用說有一天夜裡在後院的草地上翻滾了。噢,他們所擁有的美好舊式時光。
戀人啊!
接下來的三天裡,他們幾乎都是赤裸著身體度過的。彌頓不勝其擾地到他姊姊家去了,李太太則莫名其妙地根本沒有出現。屋裡只剩下明克和雲妮,而他們也盡情享受隱私。
“瞧,”一天下午雲妮說道,聲音十分沮喪。“瞧瞧這可憐的東西。”她低頭瞪著自己的胸部。“它們小得看起來一點也不圓,是尖的。”
躺在床上的明克因為她的要求,出於禮貌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落在她裸露的身體上時,顏色暗了下來,就像是靜止的海洋,反映出上面的黑雲;天空黯淡下來,出現一種深深的墨綠色。這雙眼睛沒有錯失任何一點細節,只要她裸露出肌膚.它們總能找到並盯著瞧。
現在它們直盯著她的胸部,明克笑了。“你看,你總是抱怨自己不夠嬌小,雲妮。可是當你有兩個比較小的東西,你卻又不欣賞它們。”
“小的胸部!誰會想要小的胸部!”
“我就會。”他的手握住它們,一手一個,用拇指慢慢地前後揉搓著乳尖。向後——“它們是我所見過,”又慢慢往前。“或是吸吮過最可愛的小東西。”他低下了頭。
他的雙唇朝她的胸部覆上去。
“想想看,”她說道,用手握住了他,讓明克喘著氣努力想控制自己。“上一刻你還只有這一半大。你是怎麼辦到的?”
“哈——哈——”一開始他說道。“是——是——你。”他抓住她的手壓向自己,仿佛這樣可以釋放出某些狂喜的感覺。“你老是擔心一些並不是你故意去做的事?”他問道,然後從胸腔發出一陣不懷好意的笑。“但,這次你是對的。”他說。“這是你造成的。”
“我什麼也沒做啊!”她嘲弄他,要他再多說一點。
他把臉靠上她的頸子,伸出舌頭輕舔她的下巴、耳朵和脖子的交界處,然後輕輕道:“是你,你讓我硬了起來。”他咬著她的耳垂。“又長又硬,像根棍子。這六個星期以來,你一直在做這件事。”
她大笑地躺了回去,十分快樂。“我很有力量,”她說道。這麼想讓她覺得既驚奇又高興。“很有潛力。”
她很高興他懂得她的意思。“你的確是的,雲妮,百分之兩百是的,親愛滴。”他輕聲道。“再多做一點。”
他們像孩童一般地滿屋子嬉鬧,時間過得如此快速。
雲妮得注意一下自己。到了星期六早上,她危險地作起了白日夢:收拾行李搬到什麼地方去,跟著明克遠走高飛……噢,他成了一位鄉紳。他可以像某些真正的鄉紳一樣去獵兔;他和她可以找間小屋,靠她擔任當地女孩的家教為生。他可以到處游蕩,就和真正的紳士一樣。完全用不著工作。
他們在餐廳後面的備餐室裡時,雲妮向他提起了自己的夢想,想看看他會怎麼說。
他的反應大出她的意料。“啊,”他說。“就像那些花俏的淑女,你也想買個男人來玩玩?”他笑了起來,愉快地思索了一下,又道:“我永遠也弄不懂那些紳士.他們為什麼什麼都不想做,沒有一技之長,不做生意,對上帝或國家沒有任何貢獻。”
然而雲妮想要認真地討論這件事。她朝他揮舞著一截香腸。他們正自己動手做早餐。
“我聽不懂這有什麼好笑,”她說道。“別笑,我是認真的。”
他收起嘻笑怒罵的表情正色起來,問道:“什麼?要我什麼事也不做,沒有自己的事業,而你去教那些鄉下女孩?鄉下女孩才不在乎她們是怎麼說話的哩。我認識鄉下女孩,擠牛奶的少女、農夫的妻子、店家的女兒。不,你需要的是大城市和上流社會中的母親。我需要我的事業或類似的東西,你或許不認同,但能支付我的帳單,而且在我決定要娶個妻子的時候養得起她。”
他愈說愈激動,這顯然是他考慮多時的事。“我告訴你,”他說道,“做好有用的工作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問題是,你有些勢利眼,親愛滴。並不嚴重,但最可悲的部分是你對自己過於自負,你太過自我了,無法迎合一般的標准。你甚至不喜歡你自己,也不願意去參加舞會高興一下。你應該到公爵家去,跳舞跳到鞋底穿洞,干他娘的那些不高興的混蛋。”
好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
為了減輕沖擊,她說:“我不知道那個字是什麼意思,雖然我敢打賭你說錯了。”
“什麼字?”他蹙眉。
“干他娘。”
“唉!”他飛快地說道,手裡拿著煎香腸用的叉子轉身看著她。他揮舞著那件餐具。“那是一句不好的話,雲妮,你別說。”
“可是你老是在說。”
“我有嗎?”
她大笑,因為他很少對自己如此無知。“噢,你有。還有,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歪著嘴笑了,覺得有趣地揚起了眉毛,說道:“我可以表演給你看。”他將她拉進懷裡,小腹立刻往前頂。“這樣。”他又做了一次,她很喜歡。他的碰觸總是讓人感到神奇。
“意思就是——”他思考著有什麼字眼,一個好的例子。“意思是,擁有它吧。借由老二盡情享受人生,雲妮。接受它、擁有它、愛它,有何不可呢?”
她格格笑。“女人又沒有老二呢!”
他笑了,磨蹭著她,對著她的頭發說道:“人生就有,生命裡什麼都有。而且我也愛它,雲妮。”她以為自己聽到了他用更輕柔的聲音說道:“我愛你。”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會說出這句話的。喜歡還有可能,但絕不會是我愛你。明克是個誠實的人,不會用甜言蜜語去欺騙女人。
然後他清楚地說道:“等吃過了早餐,在愚蠢的賴氏兄弟到來之前——”他們捎了個信來,說中午的時候會親自送晚禮服和邀請函過來。“我應該最後一次帶你上樓,和你再瘋狂地做一次愛,你覺得如何?”
她咬著嘴唇,然後真心地做出回答。“那聽起來很不好,而且邪惡極了。”她輕聲說道:“但是,就這麼辦吧。”
噢,她真的沉醉在這秘密的愛戀中、明克的淫語和甜言蜜語裡。若是在別的地方,他們這些私密的對話聽起來一定很可怕。然而不管是在廚房、音樂室或黑夜裡,它們聽起來都十分恰到好處——因為他們用不同的意思來解讀這些話,有他們一起發明出來的意義,用一種只屬於他們的語言。
她是個勢利的人嗎?雲妮心想。一個勢利的人將無法擁有崔明克,她很清楚這一點。因此她是否能捨棄對一個捕鼠人,以及來自康瓦耳貧窮天主教徒的成見?當然可以。
抑或她是在欺騙自己?那不只是想要舒適甚至奢華的生活。她環顧這棟和她出生之地很不同的屋子,承認自己會懷念高雅的成長環境。即使是這裡,她仍擁有浴室、電氣,以及購買任何喜愛的書,她割捨得下這些嗎?就連她自己都無法肯定。
要是他要求她跟他走,她會答應嗎?
另一方面,明克也發覺指責雲妮勢利對他並沒有好處,不管他嘴上說些什麼,他都隱約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她的家庭、所受的教育、文化背景、財富、房子和一技之長——老實說她的一切卻讓他害怕。他怎能妄想得到這麼一位淑女、老師、侯爵之女,甚至是公爵的孫女——真是個大笑話。
他向來知道自己野心勃勃,然而這次還是太過火了。一個礦工之子,只不過到倫敦去當個捕鼠人,還能寄些錢回家,就被家人當作是英雄。哈,天可憐見。想追包雲娜,你干脆去追求女王算了,崔明克。
雲妮上過大學,擁有一輛漂亮的馬車,以及兩匹自己的馬,還有可以停放的車庫。她有一棟三層樓的房子,底層是傭人房。她有廚娘、管家,甚至還有個和兩位鄰居合雇的車夫。
至於明克,他有的只是兩打鼬鼠,大部分都由自己喂養,還有五條狗,全都是從路上撿回來的。他把所有的家當都堆在睡覺的閣樓裡,這閣樓是從一位鞋匠那兒免費租來的,條件是幫他的店裡清理老鼠。
他荒謬地夢想著要她脫離高貴的出身,成為一名捕鼠人的妻子——雖然他從未把自己的白日夢告訴過她。原因不只是因為她辦不到,而是因為她值得更好的。
酒館那個人的影子一直在明克的心頭盤旋不去。養馬的公子哥兒,或是類似但比那人更好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好人,真正的紳士,才能提供她可敬的地位,讓她在上流社會裡揚眉吐氣——雲妮很需要這個。
她需要受人尊敬;她的人生中太缺乏這個了。
賴氏兄弟遲到了。“太好了。”明克說道。雲妮知道他一點也不擔心他們的姍姍來遲。
當一個盒子在午餐過後送到時,她以為一定是他們送來的,結果卻是來自明克。知道它已經送達樓下時,他松了一口氣,急忙跑下樓去。
放心、興奮,甚至有些擔心地,他將盒子拿到樓上雲妮的臥室裡。那是一件禮物。
“生日快樂。”他說道。
噢,天啊,她自己都忘了。沒有人會記得她的生日,那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三十歲生日,”他說道。“現在你和我一樣了,我們的年紀相同。”
他打開盒蓋,從上面所覆蓋的薄紙底下取出一雙純白的晚宴用長手套給她。“蜜莉說你一定得有一樣這種東西。”
她不解地接了過來。它們是小羊皮做的,又輕又軟,每一只上面各有二十幾個小扣子。
然後他又拉開薄紙,裡頭是一件禮服。雲妮屏住了呼吸。
“是網眼紗。”他高興地說道,將它提了起來。
衣服上繡有許多玻璃珠,鮭魚紅色的網眼紗罩在較深色的波紋綢上面,整件衣服都因小珠子而閃爍著光芒。兩條肩帶一條在肩上,另一條則落在手臂上。兩只秀氣的衣袖光只有珠子和網眼紗。
她的手伸入一只細致的衣袖底下,網眼紗立刻消失不見。只剩下珠片閃閃發光,仿佛直接鑲嵌在她的手臂上一般。
“噢,明克.你做了什麼?”她問道。他一定是搶了銀行。不,上帝,他一定是用偽鈔買的。她得把它還回去。然而現在她只想看著它,擁著它。
“試穿看看。”他說道。
她望著它,在鏡子前比劃。不,她才不要試呢!她只要看著……假裝穿了一件漂亮的衣裳,假裝自己變漂亮了。她搖搖頭。
“試試看,”他堅持道。“我想看看你穿起來的樣子。”
她轉頭看著他,心裡雖想,然而又有一些遲疑。她咬著嘴唇瞪著他。在這方面明克看待她的方式和她自己大不相同。噢,她多希望他是對的。
“來吧,我那有著藍色大眼睛的愛人,別這麼沮喪的樣子。穿上它。”
裙擺的長度正好,腰身也很完美合身。領口是方形的,在胸前呈一直線,而且開得很低。裙身前面是平的,後面則做成波浪狀。這是一件迷人的衣裳,憑空變出來的魔法。她再度懷疑他是如何辦到的,然後又沉醉在手套的觸感當中。它們感覺就像是她的第二層肌膚,手腕彎曲時會出現優雅的細紋。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東西。那些鈕子倒是不容易扣上。明克得幫她扣上右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她的手腕內側動著。一種神奇的感覺,而且有一種讓人震撼的效果。
雲妮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感覺到……好像長大了一些。一個成熟的女人穿著一件成熟的衣裳。
明克走到她身後,撫摸著她和衣服,不斷微笑。“真是漂亮,”他說道。“我真是太厲害了,我從沒挑上這麼美麗的東西過。”他接著又道:“除了你。”他迎上她的視線。“現在你沒有理由不和我一起去了。”
她仍然不確定自己是否想去。蹙著眉,她說道:“你搶了銀行。”
“我不是靠不正當的手段得到的。”
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幾乎想要相信他,然而這麼做似乎與相信魔法無異。
她努力不要喜歡上這件晚禮服。“人們會一直盯著我看的。”
“當然。我可以告訴你,我也會。”
她擔心地眉頭深鎖。
“雲妮,當你脫去上衣搖著裙擺跳舞時,他們也盯著你看。這個至少端莊多了吧。”
他錯了,問題不在這裡,舞會完全是兩碼子事,尤其是她的表親和他的一班朋友們都在場看著。優雅自大的包福德和他那上流階級不可一世的態度,他只消看她一眼,立刻就會爆出大笑的。
她拂著裙子,那些珠子並不重。布料本身很輕,簡直有如空氣,在她的手指下發出沙沙聲,柔軟而閃亮。她從沒見過比這更美的東西,從來沒有。而她母親曾經擁有過不少參加舞會穿的漂亮衣裳。
“你是怎麼辦到的?”她轉向明克問道。他怎麼可能變出這樣的戲法?
他的雙手在空中一揮。“魔術。”他說道。
她頓了一秒鍾,突然蹙眉環顧四周。“你的狗呢?”
這真是一個笨問題,他的狗當然不可能送來這樣一件衣服。然而她發現自己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那條狗了。
“你的狗呢?”她又問了一遍,這次有點害怕。
他蹙眉。“雲妮,我有些事要告訴你。這個星期一我把狗和鼬鼠都賣掉了,包括籠子、工具和顧客名單。我再也不需要它們了。”
“你瞧.”他繼續說下去。“等這件事完成後,我想去當某位紳士的貼身男僕。彌頓說他在新堡的弟弟可以給我一份工作。”他讓這話被聽進去。
她的胃一涼。他說出了一個新的地名,他要走了,而且已經有目的地,新堡。
“彌頓說我很有個性,可以吸引那些連襪子的左右腳都分不清楚的年輕紳士,我也贊同。我一定可以把一位紳士照顧得很好的。”他大笑。“雖然照這件衣服看起來,我或許更適合當個貼身女僕,不過沒有人會雇用我的。”
“但是當貼身男僕對我有好處,也比較安定。況且我又會寫字和算數,他們說我可以替紳士們記帳,並且記錄他們的約會行程。這工作有份好薪水,而且值得去做。不管怎樣,我都不需要狗了,而且那些動物們也得不到需要的運動和照料,最好的辦法是把它們給賣了。至於魔力——”
“不。”她驚嚇地說道。
“它最值錢,雲妮。”
“它是你的寵物。”
“它是我的朋友,絕對是。但是你瞧,那地方在新堡,他們絕不肯讓我帶狗去的。”他頓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彌頓說新堡的那位紳士自己養了狗,而且都是純種的。他絕不會肯讓他的狗兒們和我的混在一起。”他朝她微笑一下.充滿男子氣概。“我對魔力說了我打算做的事,它說它也不要去。它很喜歡李澤的母狗,簡直就愛死它了。它們現在每年都會生一窩小狗。事實上那些小狗一生下來就很搶手,有一大堆人等著要。帶走它就太自私了。”
她試著學明克用理智的角度來接受狗被送走了的事實。她低頭看著身上的衣服,它很漂亮,但卻令她流淚。她伸手掩住嘴巴。
“怎麼了?”他說道。“怎麼了?別這樣。”他握住她的肩頭。“不,”他責備道。“我要你收下這件衣服,我很樂意把它送給你。你不喜歡嗎?”
“噢,我喜歡。”她哭著道,想要微笑,結果弄得更糟。她抽著鼻子。“噢,它好漂亮,明克。好漂亮。”可是他,噢。他讓她感動不已。然而看著那件衣服,又令她感到害怕。
因為她不願意多談,他也不去看那件衣服,只是高興地笑著——傻瓜——咧嘴笑著揚起了眉毛。“我會帶著費弟,如果她撐得住。必要的時候,我會偷偷把她帶進我的房間裡。”
他又加上一句道:“今晚和我一塊兒去。”
雲妮朝衣服皺眉,然後又望著鏡子裡的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一個他拿狗去換來的夜晚。
然而他是如此地了解她。說道:“雲妮,別再猶豫了。我不能什麼都要,可是這樣也不錯啊,一個窮人比富人更了解什麼是有價值的東西。我當然愛那條狗,可是我更愛你;我想要一個有熱水可用、有書可看,還有足夠的錢可以讓我的弟妹們有個好的開始的生活。即使你已經有禮服了,我還是會把那些東西賣掉。但是既然你沒有,而我要去的地方應該可以賺更多錢,那麼送樣禮物給你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他笑著。“再說,魔力並不會就此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他用指背輕撫著她的臉頰。“正好相反。我希望我們一起擁有這個夜晚,一個神奇而特別的夜晚。你有鞋子嗎?”他問。
“沒有。”
他大笑。“那就穿著襪子跳舞好了。”
她哼了一聲,終於有點笑意了。明克為了賣狗給她買衣服的事反而安慰著她,多麼典型的他啊!純真而可愛的典型。噢,她是多麼愛他。
明克有顆高貴的心,他的內在比一位真正的紳士要好上許多;他一直是如此。一種懾人的事實沖擊著她:沒有了他,生命將不再相同——因為將無比貧乏。
賴氏兄弟真的是遲到了,如果他們真有打算要來。在等待當兒,雲妮把她以前的學生,也就是新任公爵夫人的來信內容告訴了他,然後說出自己的看法。
“就算他們真的帶來了邀請函,那也是假的。公爵從不隨便邀請人參加他一年一度的盛事,除非是最古老、最有名望的家族,知名而且血統純正的。”
是的,這就是測驗。要是傑米和莫爾弄不到邀請函,他們可能不會出現在她的門口,那也沒什麼關系。但他們如果來了,想用她的邀請函去,她是不會答應的。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她或明克都不會去的,事情就到此為止了。
但,要是賴氏兄弟真的拿來了公爵給他們的邀請函呢?
果真如此,她告訴自己,那麼她和明克都不用擔心,他所有的憂慮都是多余的。不管年輕的公爵夫人怎麼說,明克又是怎麼想的,若福德真的發出邀請函給那兩兄弟,那麼這對有著布萊頓口音的雙生紳士就真的擁有上流社會的推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