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下車了嗎?」
聽到這句話,程盛紅知道已經來不及了,但她仍然狠狠的白了王俊生一眼。
早知道今天要幹出這種事,她乾脆狠心的離職算了,以她這個受過專業訓練的寶石鑒定專家,遇到這種窩囊老闆,真是不瘋也難。
是的,她不是個白嫩嬌羞的女人,也沒有什麼清秀的臉龐或豐滿的身材,但好歹她也是父母一寸一寸呵護長大的女兒,憑什麼公司裡有七個女生,她獨獨被全體人員,舉手通過給出賣了?
她真不服氣,隨便找個路人來問,有人膽敢說她醜斃了嗎?除了太高了點,但難道擁有高瘦的身材,也是她的錯嗎?
「程盛紅,你該不是後悔了吧!」
眼見這位共事三年的員工一臉的不高興,王俊生這位老闆,也快要無地自容了。不過,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總不能叫他這個沒執照的人,弄個騙局破壞了藍獺的名聲吧!
「我能後悔嗎?」用力扯著自己的短髮,程盛紅一時痛得縮手。
這是她數不清的後悔之一,後悔剛才沒想清楚的自虐。
怎麼會拿自己的頭髮開玩笑呢?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她好好的一頭烏亮長髮,現在到哪去了?這全都得怪王俊生的愚笨。
他明明知道接了一樁生意,需要公司的男鑒定師在台灣,替一個叫徐澤富的男人鑒定一些鑽石、寶石之類的,偏偏他那顆裝了豆腐的腦袋「秀逗」了,明知有這回事,還「假會」的把男同事全都調派到緬甸與泰國交界處開發寶石,而且因為位處偏遠地帶,他們暫時有段期間不會與公司聯絡。
只是,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但,它就這麼發生了。
當然,王俊生也曾致電給徐澤富,說是打算換個道行、資歷皆不輸人的女鑒定師,偏偏那個徐澤富,堅持要個男生,這不得不令藍獺的女鑒定師,皆認定徐澤富是個同性戀。
由於對方付過訂金,王俊生沒有退路可走,所以在一堆女生的會議裡,全體舉手通過,推薦由最具男生相的她,擔任這個角色──女扮男裝。
由於事情迫在眉梢,程盛紅的頭髮,就這麼飄飄落了地。而平常愛穿T恤、牛仔褲的她,如今身著王俊生的西裝,剪了短髮,一臉臭相的忤在他的跟前。
「我不知該怎麼感謝你,總之,公司不會虧待你的。再說,徐先生看起來真的很有錢。」
很有錢?程盛紅聽了之後,有一點心慌。
想當年在紐約學習鑒定課程時,常常遇到有錢人,但那些有錢人,通常都很荒謬,常有變態的老歐吉桑,喜歡年輕的男孩,那個有錢的徐澤富,會不會也有戀男癖?
「嗯……他會不會看上了我這麼俊俏的男生,把我鎖在房間裡,對我……」
「強姦?」當程盛紅恐懼的問話時,她的一雙眼晴是盯著王俊生瞧,而這個死沒良心的老闆在看著她時,直截了當的說出了她的猜測,還憋著笑,亂沒正經的糾正她,「男人不會強姦男人的。」
然後,他再也忍不住的捧腹大笑。
此時的程盛紅捏緊雙手,很想在他大笑的同時,揍扁他的臉。
這情形,王俊生當然也看到了,而且知錯的他立刻收斂不像話的笑聲,露出小男人哀怨的臉龐,唯唯諾諾裝可憐的小聲道:「你該不會因此而不幫我吧!」
「是的,我正在考慮。2挑起眉,她大姊正處於不爽狀態中。
「拜託啦,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總不想藍獺倒了吧?台灣的珠寶鑒定公司已經沒幾間了,如果藍獺再開不下去,那不是又變得更少了?行行好,今年的年終,我不會虧待你的,拜託拜託!」
哀求的臉,卑賤的聲調,這就是她的老闆嗎?
早知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那一年就不該回台灣,也許,在紐約會有更好的發展,而且吉安也會照顧她……不過現在這些,似乎為時已晚。
想起這些委屈,程盛紅索性閉上眼睛,火氣指數暴增,就像一顆長得太熟的紅辣椒,再不摘下來,就會自爆了。
「難道你不想鑒定,他這麼大這麼大的寶石、這麼大這麼大的鑽石,有可能是世界最大耶。」王俊生誇張的將手臂撐開,把寶石最大的可能,用兩隻手臂左右伸展來形容。
雖然這句一聽便知是假話,卻奇異的降低了程盛紅的火氣。只因有可能是世界最大的鑽石,要是純度也是最好的……以專業的角度來看,她怎能錯過這種盛事?
再說,這是她最愛的工作,她怎麼能因瞧不起王俊生而就此放棄?
算這個孬老闆好狗運,抓到她的弱點。
「我就是因為命不好,才會遇到你這種賤男人。」
不管程盛紅會不會罵出更難聽的字眼,王俊生的哀怨全因為剛才她的那句話而不見。每次只要她這麼抱怨時,就表示她會達成他的要求。
「我知道,那是我命好,才會擁有你……」
「我應該聽我媽的話,離開你這個不負責任的老闆所開的爛寶石鑒定公司。」
是負氣也好,負責也好,程盛紅在說出這句話時,同時也下車甩門而去。而王俊生除了悻悻然的鬆口氣外,追上前去保護她,也算自己對她唯一的彌補方式。
※ ※ ※
「你來了?不好意思,百忙中還讓你抽空前來。」
徐澤富,一個男人中的男人,比程盛紅還高一個頭,微鬈的頭髮還有鬢角,像小刀輕劃的深刻雙眼皮,智慧的眼神及迷人的雙唇,加上一身灰色的西裝、青色的襯衫,在在襯托他富貴不凡的氣質。
程盛紅第一眼見到這男人,直覺他是個優雅的紳士,對他有了一層好感,然後再轉過頭看看身邊的王俊生時……惡,她真的想吐到極點,怎麼感覺會差這麼多?
其實,徐澤富才是真正在百忙之中撥冗見他們兩人的忙人,雖然說時間早約定好了,他卻仍在大門處引領接待,這一點,教程盛紅直接地感覺到他的溫柔。
他所待的這家喬允企業規模不小,擺設及裝潢不是藍獺可以比擬。光是一間接待室,就差不多跟他們那間小公司一樣大了。
「一點也不,您才忙著呢!」
寒暄了幾句,王俊生不太擅長的交際就這麼中斷,兩人握完手後,他就不知道下一句該怎麼說,雖然他並不討厭徐澤富這個人。
「這位是?」徐澤富將視線轉向程盛紅時,直覺這男孩子的肌膚,未免也細膩得太像女孩子了。
「喔,他就是我們公司的鑒定師,程盛紅。」
才脫口,王俊生沒什麼感覺,程盛紅知道露出馬腳了。
哪有男生叫做程盛紅的?王俊生簡直是呆上加呆,永遠搞不清狀況,現在還捅出這個樓子,她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好,我姓徐,不介意的話,叫你盛紅,這邊請。」
沒穿幫?沒凸槌?更別說露出馬腳。
程盛紅有些驚訝,也有些發呆。她心虛的看了王俊生一眼時……天呀,神呀,還是上帝呀,他就會聳肩!
這個沒用的東西……算了,她應該把想罵人的精神,專心用來對付生意,而不是花在這個人身上。
不理他,程盛紅緊跟在徐澤富的身後,追了上前。
兩人到了電梯前,王俊生也隨後跟上,不過,當徐澤富發現他也跟上前時,腳步停住了。
猶豫了一下,也想了一下,敦厚的他才帶著他以為的委婉口氣,對著王俊生道:「王老闆可以止步了。您放心,我會讓程盛紅在下班前,回公司報到的。」
徐澤富的話十分明顯,他以為的委婉,其實就是直接。這個男人是個誠懇耿直的傢伙,什麼油腔滑調,或是商場狡猾奸計……全跟他無關,這也許是他那雙看來無殺傷力的眼神所致。
程盛紅見識了他的手腕,直覺的認定,他並不是她所見過的壞男人,至少不是戀男癖的有錢老頭。
另一方面,當他這麼明白的道出心意時,有意跟上的王俊生,也只得乖乖的立於原地,目送著電梯的門關上。
「你的老闆看來不錯呀!」
「是……是呀!」
程盛紅覺得呼吸急促了。
這種事再多幹幾件,她可能會因心臟病而死。當個珠寶鑒定師她一點也不怕,怕的是女扮男裝。徐澤富看起來很老實,不過,商人們所露出的老實面,通常不是都在騙人?
尤其是王俊生沒跟來,這件事,好像有一點奇怪。
「你在擔心什麼嗎?」面露微笑,徐澤富對於程盛紅全然沒有戒備。
在他徐澤富的眼裡,只要是人,都一定是好的。
特別要求男鑒定師的事,其實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幕後老闆的意思,他不過是照做罷了。
「我的老闆不是壞人。」露出笑容,他想解除程盛紅初到陌生地的不安。
原來他不是老闆,那表示有錢人是另一個嘍!
「喔,那為什麼……」這聲音聽起來會不會太過女性化,程盛紅的話全教擔心音調給蓋了過去,她潤潤喉,試著降低音階。昨天還偷偷練習過的,怎麼遇到他之後又全忘了,「我是說……」
哇,這聲音。程盛紅自己差點沒昏過去,她把聲音降了四個八度,一聽便覺得很假。
「咦,你的聲音怎麼了?」
降得太低了,差異大到讓人聽起來不習慣,也實在傷腦筋……程盛紅不知該怎麼說時,電梯門已經開了。
「這裡是……」她連忙轉移話題,並把聲音再調高一點。
「頂樓,喬老闆在等你呢,這邊請。」
他是很客氣,可是到底要上哪去呢?瞧這頂樓的設備,一出電梯就有座大型泳池,徐澤富的喬老闆,還挺悠閒的嘛!
這裡可是市區商圈,有哪個人會在一坪四、五十萬的中心地段,設置這麼浪費空間的泳池?
「我們在哪裡看鑽石?」
徐澤富回過頭來,露出一臉笑,把程盛紅給惹得怦然心動。
他真的那麼老實嗎?他的笑容裡毫無戒心似的,這真的是他的本性嗎?還是,那只是種交際手腕?這傢伙不知道自己誠意式的笑臉,會打動女人的心嗎?
連忙的低下頭去,程盛紅覺得自己快要失態了。哪有初見男人,就愛上他的道理?
「喬老闆喜歡袒裎相見。」
「袒裎相見?什麼意思?」程盛紅的語氣,加了點緊張。
「你沒看到這地方嗎?跟我老闆談過生意的人不多,但我以為每個人都知道,他喜歡在烤箱裡跟人談生意,你老闆沒告訴你嗎?」徐澤富輕描淡寫的說著,語帶輕鬆與自然,但這對程盛紅來說,不啻是青天霹靂。
這件事,王俊生也知情嗎?
那個王八蛋,竟然沒告知她!
「烤箱?你是說……」程盛紅的腳步僵止在原地,臉上開始泛紅,拉松脖子上的領帶,扭扭不舒服的脖子,還沒到烤箱,她就熟得想暈倒,「三溫暖的那種……烤箱?」
見她沒再走動,徐澤富也停住步伐。對於她這種反應,他見多了,於是笑著攀著她的肩。
「不會有事的,喬老闆人很好,你會喜歡跟他做生意的。」
程盛紅不自在的甩了甩肩,試著擺脫徐澤富的手臂,但他像個木頭一樣,好像對她的暗示動作毫無知覺似的,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不能與任何男人袒裎相見。
拜託,她非但雲英未嫁、小姑獨處,還……還……沒有男朋友,然後她就要跟一堆男人在烤箱裡,袒裎相見?
程盛紅心裡極力的想反抗這樣的安排,但徐澤富攀著她的肩,引領她停住的步伐,直接把她帶人更衣室,讓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只是,當她一踏進更衣室時……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哈里路亞還是……阿門,程盛紅的臉漲紅到無法呼吸。這更衣室裡,全是沒穿衣服和褲子的男人!
「來吧,把衣服脫了,你若不好意思,那裡有毛巾,對你的害羞有幫助的。」
看見她臉紅,徐澤富仍不以為意,他以為程盛紅只是不習慣。
想當初他第一次被喬老闆帶進來時,也是有點見腆,只是程盛紅的害羞,似乎比他嚴重一些,看他年紀輕輕的,令他不自覺的想要幫他。
「別怕,」握住她顫抖的手,徐澤富沒想到她怕得這麼嚴重,「你還好吧!」
「呃……呃……」猛點頭,程盛紅唯一的麻煩就是……不知視線該擺在什麼地方,只好直盯著徐澤富的眼睛。
「真是的,你一定沒當過兵。」說著說著,徐澤富開始替她解開領帶。
這舉動嚇得程盛紅急忙的攏緊領子,大聲的說:「你想幹什麼?」
徐澤富不解的楞了一下,隨後想到程盛紅也許是怕生,於是體貼的解釋,「沒什麼好怕的,大家都是男人。」
難怪徐澤富要求要個男鑒定師,那並不是他變態或是鄙視女人,實在是職務所需;她根本不該答應王俊生反串的,也許現在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他算了,不必要的麻煩才不會接踵而至。
「其賈喬老闆找上你們公司時,全是衝著你而來。」忽地,徐澤富說了這麼一句話。
「呃,我……」
這句話真教程盛紅摸不著頭緒。怎麼會是因為她呢?就算是為了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她是女人?還逼得她扮成男兒身前來,現在還要寬衣解帶,裸露相對?
「伍建華,你應該記得吧!」徐澤富笑著。
「伍……」記得,當然記得,她差點把伍混帳都叫出來了,她對那個自視甚高的傢伙,簡直是印象深刻。
那次約談,他約在酒店,當時她狠狠的喝了好幾杯酒,而且為了因應他的財大氣粗,自己還擺出豪爽的那一面,等做成生意回公司後,她還拿這事當成笑話談,一直自豪的誇讚自己的酒量……等等,程盛紅不得不將撇笑的嘴角扯回。該不會是那該死的伍連華,醉得把她當成男人了吧?
丟臉,真的丟臉極了,她不過是把頭髮隨意一束,怎麼他會以為她是男人?可恨,真可恨,她這麼細緻的皮膚,哪個男人可以跟她相比?
「他形容你像個娘娘腔,可是我看不會呀,你只是比較斯文罷了!還有,你把馬尾剪掉了,對不對?」
程盛紅的臉差點僵歪了。她是應該高興,還是當場哭給他看?!
眼前這個有氣質的呆頭鵝,不但把她認定為男人,還誇獎她比較斯文,這世紀般的羞辱不禁讓她咬牙切齒。
想起她做牛做馬的為藍獺付出一切,而今卻被人誤為男兒身?程盛紅當然會氣不過,只是,當她狠下心,老實的想說出一切時……
「澤富,不是我說,你怎麼還在磨磨蹭蹭?」
更衣室的門被一個腰間圍了條毛巾,一身肥肉、壯碩的老男人給撞了開來,這突發狀況把程盛紅嚇得噤口,心裡卜通卜通的想著,他該不會就是徐澤富口裡的喬老闆吧!
「真是失禮,喬老闆,我替你引薦一個人。」
果不其然,這位腦滿腸肥的白髮男人,就是喬老闆!天呀,他這副樣子會不會有戀男癖呢?程盛紅開始發抖了。
「不用了,我知道。你一定就是建華說的那個小白臉吧!」他粗聲粗氣的望向程盛紅。
呼吸困難的她看了徐澤富一眼,然後才羞赧的點點頭。雖然她從頭到腳都是女兒身,但……唉!人在狀況中,沒法申辯。
「哈哈,這世事巧得很,我把他交代給我的名片弄丟了,他又出國考察,一時聯絡不到,所以不知要指定誰來才好,不過,藍獺有執照的男鑒定師只有兩個,只要指定男人就有一半的機會找到你,對不對?哈哈……咦?怎麼不把衣服換掉?你想穿這一身西裝烤三溫暖嗎?不到三分鐘你就昏倒了,哈哈哈……」
他可真是口不遮攔。有錢的人,好像都這麼直接吧!不過,與她見過的變態相比,喬老闆的人,爽直多了,而且,比較像是個有派頭的黑社會老大。
程盛紅才打量眼前的他,卻又驚覺自己的不識相。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去打量別人,她就要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有時間去想別人的事。
「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們……」
「小兄弟,我老實告訴你好了,」大肥豬二話不說的攫住了瘦巴巴的程盛紅,手力之重,差點沒把她給壓跪於地,「這鑽石及紅寶石,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回來的,你幫我鑒定的時候,請用點心呀!」
那句用點心,講得特別用力,這不禁讓程盛紅直發抖,感到事態有些嚴重。不過,既然他這麼重視鑽石,她倒可藉此機會,提出熱度下不宜鑒定的事實。
「我……我……」潤了潤喉,她藉著舌頭打結降低音調,生怕穿幫的說:「我想提醒喬老闆,熱度下,怎麼能鑒定鑽石的純度?」
「哈哈哈,我當然知道,我只不過想跟你談一談,鑽石這麼珍貴的東西,我怎麼會放在這種地方呢?」
「哈哈,哈哈……」談一談?哈,老怪物,你不知道我不能跟你在這裡談嗎?
乾笑了幾聲,程盛紅可算是陪著笑臉。此刻的她若不這麼做,又能怎麼做呢?
自己的身子被那身肥肉架於腋下,她想逃嗎?當然想,問題是──怎麼逃?
「好了,小伙子,把衣服脫了吧,你該學學澤富,他的身材保持得不錯。男人的體格不能太弱,你得好好的跟他討教一番,哈哈哈……」
「我……我不行……」無奈下,程盛紅只好直接的說不行。
「為什麼不行?」
喬老闆怒目橫飛的模樣,直把她給嚇得說話結巴,「我……我……」
想不出什麼好理由,程盛紅眼見著自己就要被帶離這更衣室,當下心裡更慌。急忙間,她把頭望向已褪去上衣的徐澤富。
看不出這傢伙還滿壯的……天呀,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想這種事?
徐澤富在接受程盛紅那求救的眼神時,心裡當然有些懷疑,不過,他卻不知道那信號所代表的意義為何,只是逕自猜測著,難道程盛紅有什麼病嗎?
「走吧,烤箱對你有益無害的。」
「可是……可是……」
「衣服脫了吧!」
「不,不行!」
好像是個咒令一般,當程盛紅這麼失聲喊著時,忽然覺得腦子不行了。而就在那個混沌未明的時候,她整個人太過緊張、太過情緒僨張,所以就這麼的……昏眩了,而且是昏在喬老闆的挾持下。
「他昏倒了?」
喬老闆手足無措的怔住,眼神飄向徐澤富。
徐澤富雖然生性耿直,但遇到這情況,卻沒有一絲的猶豫,直接把程盛紅接手過來平放於地,然後馬上解開她第一顆扣子。
當程盛紅平躺於地時,昏眩中,直覺背部極為冰涼。她躺在什麼上面了?
昏昏沉沉中,徐澤富的臉好像在她上頭晃呀晃的。他正在做什麼?沿著他伸向自己的雙手,她往下一瞧……是呀,他正在解自己的衣扣,這樣舒服多了,喘息也順暢多了,只是……解衣?我的媽呀!
她恍然大悟般的極力睜大眼睛,但這一睜可也把徐澤富給鬆了口氣,「你醒了呀!」
啪的一聲,程盛紅二話不說的賞了他一記無力的耳光。不過,這一耳光過去,兩人都嚇著了,徐澤富甚至微張著嘴,無辜的怔在她面前。
程盛紅連忙把扣子給扣上,當她明白了徐澤富並無惡意時,心知理虧的她,不免露出愧疚的神情,並且坐直了身子。看看四周的人都露出一臉茫然時,她逐漸從那個昏眩中清醒過來,並準備挽救這個尷尬的場面。
「呃……我……我有氣喘……對,我有氣喘……」好像找到了什麼藉口似的,她像個孩子般興奮的說著,不過,四周的人好像還沒意識過來,然後,她才又唯唯諾諾的輕聲道:「氣喘的人,不能洗三溫暖。」
徐澤富是眾人中,首先回復過來的人,他那木訥的眼神,充斥著寬容與原諒。
輕扶著程盛紅的身子,他慢條斯理的對喬老闆解說:「他這麼瘦,難怪受不了熱氣,我想,我們到辦公室再談好了,要做三溫暖,等談完事情後,我再陪你,如何?」
喬老闆的疑雲,全教徐澤富的一席話給蓋過,跟著一臉怔然,也讓笑容給掩飾過去。
他若有所悟的按著程盛紅的肩,爽朗的道:「年輕人要多吃點,看你身體孱弱如女子,幹大事的人,怎麼可以受到熱氣就臉紅如火似的,哈哈,多跟澤富學學,他身體練得很好,幾天幾夜沒睡也沒你這種臉色。」
「呵呵……呵呵……」
乾笑了幾聲,程盛紅的臉紅熱,但心情卻槽得像落水狗,總之,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陷入這種難堪的境地,這全是王俊生害的。這筆帳……她會好好的跟他算。
「我看,我們就先過去辦公室,談完公事之後,小兄弟若身體比較適應,我們再過來好了。」
喬老闆言下之意,要是公事談完了,又會要求她來個三溫暖……忍不住的,程程盛紅把眼神求救的望向徐澤富。
本以為他會替她說句好話,沒想到他竟然附和起來,「是呀,我派人泡杯冰水給你解渴,一會兒你一定覺得舒服極了。」
程盛紅想拿根棒子重擊他的頭,可是,她不能。
「走吧,我晚上七點要下南部呢!」
喬老闆先行帶路,徐澤富隨後跟上。
當他發現程盛紅並沒有跟上來時,回過頭,他像個兄長一樣,輕按著她的肩,笑說:「喬老闆很喜歡你,不要讓他對你的印象壞了,走吧!」
這時候的程盛紅,感到自己的眼眶微潤。
她工作了三年,做珠寶鑒定師所遇到的人,通常都是財大氣粗的商人或富人,一般來說,口氣與態度都不會太過溫順。徐澤富雖然不是當事人,但他的氣度十分溫和,讓她感覺備受照顧,二十二歲就到藍獺工作的她,能不感動嗎?
「瞧你熏得兩頰通紅,好像我侄子一樣。」
輕拭著她雙頰的紅燙,徐澤富像個大哥哥似的替她拭冷兩頰。唉!程盛紅能不在心裡歎氣嗎?
這就是徐澤富唯一可恨的地方,將她的女兒身完全的當男人了。程盛紅呀程盛紅,身為女人的你,難道不可悲嗎?
「可以走了嗎?」
「嗯,謝謝。」
跟著他起身,程盛紅幽幽的吐口氣,然後也隨著眾人身後而去。
一行人在穿過長長的走廊後,來到一扇銀色的鋁門前。
當程盛紅踏進銀色鋁門裡,她愕然的怔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是兩個世界。
在這銀色鋁門後面的世界,正是象徵權貴與極端豪華的住宅。這裡的裝飾品,全是世界最名貴的名畫與古董,更別提富麗堂皇的裝潢了。這樣的環境,是如此的高貴與不凡。
「小兄弟,進來吧!先喝口冰的,喘喘氣吧!」
喬老闆親切的喊著她,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他派人奉上一杯冰涼的水,想解她的熱暑。
程盛紅在那杯晶瑩剔透的清水裡,看到了藍獺的前程。
「聽建華說藍獺的女鑒定師比較強,不過他碰過你,覺得你本事非凡,而恰巧我又喜歡跟男人做生意,女人家,懂什麼生意嘛,你說是吧!」
這個死老頭!程盛紅當頭想劈下這句話,不過生意要緊,看看鑽石才重要,這老頭是個中間人,沒他,她也觀賞不到。所以她只好虛與委蛇的點點頭。
「說到鑽石、寶石的,我是一竅不通,所以才請你來。你應該是藍獺的首席鑒定師吧,建華說你們公司只有兩個男設計師,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只可惜……她程盛紅不是其中的一個,而且藍獺的男設計師,全是公司最蹩腳的。
「我這房子可是請專人設計過的,本來想找藍獺最強的鑒定師,只可惜這宅子不能有女人進來,不過,有建華的一席保證,所以……」
喬老闆後面的那些話,程盛紅壓根沒聽進去。她只聽進了一句話──這宅子不能有女人進來,否則會如何?她只想知道怎麼一回事。
「如果女人進來……」打斷了喬老闆的話,程盛紅直冒冷汗的輕問著。
「喔,我會家破人亡,財金皆失!」
天呀,天呀,好嚴重的一件事。程盛紅本想坦承女兒身的事,念頭就此打斷,手心也已經開始冒汗了。如果女人進來會家破人亡的話,那她已經進來了,這不就意謂著……喬老闆將面臨家破人亡、財金皆失的命運?
如果是這樣,那她就是罪魁禍首了。
「我說了這麼多,小兄弟應該明白吧。」
他兄弟長、兄弟短的叫著,該不會是真有黑社會在後面撐腰吧!
那,她豈不是踏上黑暗的不歸路?與黑社會沾染上,成了永劫不復的目標物,永遠被人追殺,還會死狀淒慘?
「明白明白,我一定會好好的保密。」
雖然她的答案有些奇怪,但喬老闆卻以為是因身體不適的原因所造成,所以,不以為意的請人將程盛紅所帶來的鑒定儀器,設備齊全的擺在大桌上。
走近一看,程盛紅還發現,這桌子竟然是鑲金的。哇塞,好有錢!隨便敲下一塊,就夠她買房子的頭期款了。
「除了澤富,其他人先退下去。」喬老闆才說著,那些部屬就逐漸散去。
只剩下他們三人時,四周都是花崗石的壁面,就顯得更涼快了。
「澤富,去把那鑽石、寶石拿出來。」
「是。」
當喬老闆命令著徐澤富的同時,程盛紅心中有股興奮飄然而起,然後,她看到徐澤富拿起一個遙控器,對著暗灰色的電動門近距離的遙控,跟著那電動門卡了一聲,緩緩的移動開來。
看來,徐澤富鐵定備受喬老闆的肯定,否則怎麼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代給他呢?程盛紅不由得想著,但隨著徐澤富推出鑽石、寶石走出那道灰色電動門時,寶石的龐大讓她的態度,也因而謹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