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嵐的身影在學生眼中,忽然高大威猛起來——
他雙手撐在講桌上,面向學生,那冷淡的神色暗藏了萬夫莫敵的氣勢,顯得極為自信。
「考試,可以看成——對你們應變能力的綜合測試!」他說。
眾學生搖頭……聽不懂啊。
「我將『鞭策』你們,在今後的考試中最起碼及格過關!」何嵐擔保。「我的栽培,需要你們付出大量的汗水與心血。首先,必須鍛練好你們的眼力、耳力以及反應力!」
「老師,能不能說簡單一些?」讀書似乎不用那麼多「力」?
「簡單的說,我要教你們——作弊!」何嵐氣定神閒。
「What?」
每個學生的嘴巴都張到看得見喉嚨。
何嵐打了一個響指。「考試,不過是一場高科技、反偵察與走私的較量!你們的對手,則是全日本最嚴格敏銳的監考人員——打敗他們,你們就能獲得成功!」
「……」喀啦,有幾個學生跌到地上。
何嵐視而不見,繼續堅定的表示:「從抄襲到內外通敵……我會傳授你們各種作弊的手法,並提供不斷電衛星通訊,給你們全天候的優質服務……」
「……」這傢伙瘋了……變態啊,有教學生作弊的老師嗎?
全班學生呆住。
黎恣冷汗直流……班導是不是被外星人複製了外表?現在的班導是外星人冒充的吧?
「何、老師你、你要教我們作弊,不教我、我們讀書嗎?」吃驚的學生,結結巴巴地發問。
何嵐銳氣十足的雙眸閃過一絲不耐煩。「你們沒聽懂我說的話?」
「懂!」學生們急忙點頭。「但,太不可思議了……」
何嵐用看笨蛋的眼神回視學生。「人類的大腦是很奇妙的,不完全受你控制。它會吸收自己喜歡的資訊,而它排斥的東西,即使你們再努力去背,它仍會慢慢的趁你們不注意的時候清除掉!」
「……現在在上生物課嗎?」怎麼突然說起大腦?
「笨蛋,我是在向你們解釋——對於你們學不懂的科目,我請再多專家來教你們也是吸收不了!」何嵐一掌拍在講桌上,震醒了所有人。「不如——直接訓練你們抄答案的速度、看別人答案的身手和各種作弊的能力!」
他雷霆萬鈞的氣魄,讓學生們徹底瞭解他的決心。
「老師……」在座的學生無不全身顫抖——這所學校已經很離譜了,這個班導更超乎尋常!
黎恣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麼另類的人,她的視線緊黏著何嵐,極力探索他異常思想下的真實性情。
「你們想不想升學?」何嵐切入重點,冷酷地問。
「想!」毫無疑問的答案。
「那就只能聽我說的話!」他獨裁的語氣不容抗拒。「有意見的提出來!」
「……作弊是不被允許的行為。」
「我研究過校規與法律,沒有針對作弊的懲罰,所以,作弊是合法的。」何嵐的態度只能用「目空一切」來形容。「當然,我以人格擔保,一定教到你們擁有優秀的作弊手法,不被抓包,才讓你們上考場!」
學生們面面相覷,大家都已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連續留級了兩年……家裡混黑道的學生對作弊大多沒意見,穿白色制服的學生因成績有偏科而不能升級,且被貼上不良的標籤,除了相信何嵐,別無他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壓力,不得不安協。
「老師——」學生紛紛下了決定。「請您盡量教吧!」
作弊,也是一門粉有用的學問說!
最近校醫很頭痛……
新來的老師何嵐,不知是怎麼教學生的,使高二C班的孩子沒三兩天就要跑醫務室來療傷治病。
「你又是什麼問題?」校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他對眼前畏畏縮縮的女孩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黎恣含淚說:「腰……扭到了。」
「你們究竟是上什麼課,這兩天怎麼那麼多腰扭傷的?」
「哈……」黎恣僵硬一笑,不敢透露班導的豐功偉業——何嵐正在訓練學生們的肢體柔韌性。
他說,這有助他們即使正對著監考老師的目光,也能以不可能的姿勢——偷看別人的答案!
黎恣不斷冒冷汗,十分佩服何嵐連這種怪招都想得出來。
「黎恣,你也在啊?」又一個傷患走進醫務室。
黎恣抬起臉,回對方一個無奈的表情。「班長……你也來了。」
「過幾天就要測驗了。聽說班導會安排我們施展這幾天所學的成果。」班長一邊講,一邊捲起衣袖。
只見兩條布套在他雙手前臂。
校醫見狀,問:「你手上綁那麼厚的布做什麼?」
黎恣不自然地抓了抓袖子,她手上也有同樣的布條。
布條的夾層中各放了三斤重的鐵條,男生是五斤。黎恣與班長滿腹苦楚,交換了一個沒人能懂的眼神。
每天,他們都要綁著一共六斤或十斤的重量行動。最痛苦的是在這種狀態下抄寫課文——下午最後一節課,何嵐只讓他們抄寫指定的課文,而且必須抄完才能離開。
這麼磨練下來,有的學生已練出兩手都能寫字的功夫。
「我可以綁六斤了。」班長等校醫轉過身,偷偷告訴黎恣。「總共十二斤。」
他似乎很高興自己的臂力加強了。
這張含蓄的笑顏十分俊秀,黎恣愣愣地注視他,忍不住偷偷幻想——長得這麼「受」的班長,與「可攻可受」的何嵐似乎滿配的喔?
如果……他們在一起,不是很美好的師生戀咩?
可是剛這麼想,黎恣就驚嚇地搖頭,不喜歡!非常不喜歡何嵐與別人配對——儘管,這違反了她酷愛男男配的原則。
「是啊,我也很習慣了。」她舉舉增加了六斤重量的雙手。「現在都沒什麼感覺了。」
「我先去餐廳了。」貼了幾塊特製的藥膏,班長趕著去慰勞空虛的肚子。
「再見。」黎恣微笑,現在與班上同學相處得還滿愉快的。
除了有個折磨人的班導,他們班算是融洽的了。
「謝謝醫生。」處理完扭傷的腰部,黎恣慢吞吞的走出醫務室。
晚餐後就可以回寢室休息了……作業上午早已寫完,黎恣再度佩服起何嵐的安排。
他一定算準了學生會被他操勞得半死,所以把鍛練他們的課程集中在下午。
走到轉角處,猛地撲出幾道身影攔住了黎恣。
「你,二年C班的黎恣?」不悅的質問。
她惶恐地抬眼瞄向發問的人,驚訝的發現:「啊,你是抓我頭髮的學長!」
星野薰面色不善,攫住黎恣的手就要拉走她。「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黎恣的手卻出入意料的重,讓他一時難以抓穩。
「我肚子餓,要去吃飯。」黎恣趁星野薰失手的瞬間逃開。
星野薰低眼看著自己的手掌,總覺得有問題,單薄的黎恣怎麼手會那麼重?
「談完了再去吃!」星野薰示意幾個跟班圍住黎恣。
黎恣左右張望,卻沒空隙可鑽。「學長要談什麼?我很餓耶……」
「餓?等著待會兒吃你們班導的肉!」星野薰含恨的說。何嵐令他丟臉,他一定要以牙還牙!
「學長對我們班導有興趣?」黎恣自動忽略他眼底的怒火,幻想著何嵐與星野薰的搭配……仍然不喜歡把何嵐配給別人!
這很異常——每次她看到年輕的男生,都會為他們分攻受,然後配成一雙。可對於何嵐,她卻不願讓別的男人得到他!
「你說的興趣是指什麼?」星野薰很討厭黎恣模糊不清的用詞與神情,她像神遊在另一個世界般,令人捉摸不透。
「什麼興趣?學長大概想找班導報復吧,而且,學長現在最在意的人就是我們班導了!」許多言情小說就是這麼開頭滴。
黎恣非常不樂意地搖頭。即使知道星野薰和何嵐不太可能因此發展出什麼動人的戀情,她也不願意見這兩人因結仇而有了交集。
美麗又危險的班導……捨不得把他讓給別人!
「你搖什麼頭?」星野薰越看黎恣越煩。「我在跟你說話,你到底有沒有注意聽?」
黎恣被他一吼,怯怯的表情又跑了出來。
「我們班導……和學長不配,都是強硬派,愛掩飾自己的人。」她乖乖地解釋搖頭的原因。「無法互補,這樣的攻受不太平衡。」
星野薰聽得滿頭都是問號。
「笨蛋果然無法讓人理解,難怪你被分到連續留級兩年的C班!」他懶得和黎恣囉唆,直接命令跟班:「帶她走!」
「學長……」慢半拍的危機意識總算回到黎恣腦袋瓜裡。「不要抓我呀!我什麼用處都沒有!」
她終於把對何嵐的心心唸唸拋到一邊,讓膽怯與懦弱的本色重現。
「學長,嗚……放了我好不好?」一邊求饒、哀叫,還不忘小小反抗一下。
可惜現在是晚餐時間,大部分的人都在餐廳。一路上,黎恣都沒能遇見一個解救自己的英雄。
月亮升起,照亮了教學大樓天台上幾個學生的身影。
星野薰抽著煙,在黎恣畏怯的臉上吐了一口白煙。「我向他下了三次挑戰,他居然敢不理我!」
黎恣咳了幾聲,明白學長抓她的目的是想威脅班導出面。
「學長……你可以綁架別人呀……」她很沒骨氣地說。
「我當然綁過,但他照樣不甩我!」星野薰憤怒地吼。「可惡!這傢伙實在太囂張了,不給他點教訓,我就不是日本人!」
「學長……擁有多國國籍其實還不錯……」黎恣很擔心自己會成為代替何嵐的犧牲品。「如果這次班導又不來,學長能不能放我走?」
「他一定會來!」星野薰意味深長的瞧了她一眼。「你們班的人說他對你特別照顧。」
「有咩?」黎恣忘了危險,眸子閃出喜悅的亮光。
她努力思索著何嵐的態度……或許是當局者迷,她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在別人眼中,班導對她是怎樣的呢?
他特別關照她嗎?他只對她笑吧?他有讓別人聽過他的心跳嗎?
「他來了!」幾個跟班跑上前報告。
星野薰調整姿勢,等著走路帶風的何嵐步步逼近。
「終於見面了,你真難請啊!」星野薰冷冷一笑,推推黎恣,表示她的安危在他的控制中。
何嵐盯著星野薰看了許久,才認出他是誰。「……你若想找我報復,可以向學校提出單打獨鬥的申請。」
「哪個學生會笨到和西點軍校的教官一對一?」星野薰說著,示意跟班們取出球棒。
緊迫感壓住胸口,黎恣焦急地試著掙開星野薰的掌控。「老師,對不起……」
何嵐沒理會她的道歉,黎恣為此忐忑不安,端詳著何嵐沒有表情的臉,煩惱著自己的懦弱會不會被他討厭?
「一起上!」星野薰命令完跟班,再警告何嵐:「若不想你的寶貝學生出事,乖乖的讓我們『伺候』你一頓!」
何嵐一派不在乎,左手從口袋裡取出對講機,告訴他們:「先等等,你們的家人有話對你們說。」
眾人愕然。
「我家人?」星野薰第一個不相信。「你怎會和他們聯繫上的,怎麼可能?」
何嵐仍是一派無所謂的態度。「不信,你自己聽聽看。」
星野薰帶著懷疑和好奇走向何嵐,接過對講機戴上耳機問:「我是星野!」
何嵐趁他說話時走向黎恣,將她護在自己懷裡。
忽然,星野薰尖叫一聲——
黎恣驚疑地望去,只見他摀住耳朵,趴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對講機被丟得老遠……
「你做了什麼?」黎恣恐懼地問何嵐。
他沒有回答,而是問著星野薰的跟班:「你們不是要『伺候』我?」
那些人見星野薰已昏過去,再看何嵐冷靜又陰險的表情,簡直不像個地球人,他們根本沒勇氣對抗這個恐怖的惡魔!
霎時間,球棒落地的聲音此起彼落!一群人丟下星野薰不管,自顧自逃走了!
空曠的天台立時沉靜下來,一股涼意襲上黎恣的身體。她有些害怕何嵐,不由自主從他身邊退開幾步。
「校醫,」何嵐撥通了醫務室。「有一位學生昏倒在教學大樓的天台上,請立刻過來。」交代完畢,他冰涼的視線纏住驚慌的黎恣。
「你幹嘛躲那麼遠?怕我啊?」
她沒命地搖頭。「不是……」
嘖,全身發抖還說不怕?「你以為我會傷害你?」
「不會,可是……老師看起來好恐怖。」黎恣不安地望著星野薰。「老師,你對學長做了什麼?」
她只有在恐怖片裡看過類似何嵐這種高深莫測、獨斷獨行、惡霸凶狠的人——而恐怖片的主角還未必是人類。
「我說了,憑你的腦袋永遠也弄不懂。」何嵐無意解釋。「過來!」
他伸出手催她前進,有些不高興她越來越怕他的模樣,然而在他的瞪視下,黎恣的緊張與戒備不減反增。
何嵐看得怒火上升,正想吼她一頓,卻聽見她的肚子發出陣陣的咕嚕聲。
「你還沒吃晚餐?」他冷霜般的臉,慢慢的融化了。
黎恣點點頭,像只小狗,張大了純淨的雙眼盯著他瞧。他的詢問帶著真心的關懷,他身上的寒氣也退散不少,她開始放鬆。
「你要永遠這麼怯弱下去?」何嵐帶著黎恣離開天台。
「班導討厭我這樣嗎?」她很在意他的問題是否隱藏了什麼深意?
何嵐轉身反問:「誰喜歡膽小的人?」
他停在兩步之外,她撲上前就可以把他抱滿懷,但如果沒發生什麼意外,她大概一輩子都沒勇氣接近這個人。
黎恣驀然意識到,自己與何嵐的差距好遠……好遠。
「我有看電視、電影和書……」她被沮喪淹沒了。
「有看出什麼道理了?」不想見她落寞的臉色,何嵐輕輕抬起黎恣的下巴。
她水波瀲灩的目光,冷不防直射到他心底深處。
「不是的……」黎恣澀澀地說明。「每當看見故事中有和我一樣膽小的人,他們總會希望變得堅強。」
「難道你不想?」何嵐靜止不動,他眼裡的銳氣盡斂,不再凜冽逼人。
「是啊。」黎恣舒口氣。他收起了他的冰涼,讓她彷彿一下突然從冬天跳進春天。「我從沒想過要變得勇敢……」
可是,班導若討厭這樣沒志氣的她……苦澀的感覺湧上喉嚨,黎恣有說不出的難過。是的,她會因他的歧視而悲傷。
當黎恣兀自沉浸在自虐的假設裡,何嵐卻出乎她意料的開口——
「你該不是想,乾脆去找一個和你相反的人,湊成一對,彼此互補吧?」
「老師……」她驚喜的表情,如同在五音不全的世界找到唯一的知音。「我經常這樣想呢!」
何嵐搖頭失笑,臉部的冰冷徹底融化了。
他微笑的模樣真好看……從黎恣眼中可以看見她猛烈的心跳。
「我這麼笨又這麼膽小,也許,只要找一個比我聰明、比我大膽的男朋友就萬事OK了!」
何嵐不客氣地嘲笑她的異想天開。「人家憑什麼要你?」
「我、我會、我會很聽話……」她詞窮了,自己有什麼優點,竟找不出來。
「高二C班的導師何嵐,高二C班的導師何嵐——」廣播聲在此時響徹校園。 「請立刻到校長室來!」
何嵐拉回意識,不再帶著沉迷的心情注意黎恣。她的柔弱嬌羞,時常牽動他的情緒為之起伏,他迅速把種種變化收藏在冰涼的身體裡。
「學長去告狀了?」黎恣聽著廣播消息,為何嵐憂慮。
「你先去餐廳吃飯,小心一點,別再被抓了。」他看了看前方的路,校長室與餐廳的方向是相反的。
「老師,你吃過沒有?」黎恣仰望著灰暗的夜色。「我請客……感謝你從學長手中把我救出來。」
「請我?」他推測地說:「夜太黑,你不敢獨自行動才是真話吧?」
黎恣難為情地笑,確實怕又冒出什麼人綁架她,不過,其實……她是想在何嵐身邊待久一些,聽他嘲笑,感受他冰涼的氣息……
「那就和我一起挨罵吧。」他似乎能給她不一樣的安全感,對此發現,何嵐很愉悅。「等我被罵完了,再讓你請,我會送你回宿舍。」
「好!」她忙不迭的答應,開開心心的走在他身邊。
一步兩步,她的影子和他的影子疊在一起的樣子,好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