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子,台北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
在這裡,住的多半是一些買不起好房子的人家,年年淹水,他們年年住下去。
在這片等待翻新的舊社區中,有一棟矮矮的三樓公寓,公寓的二樓以上都已經荒廢沒有人住了,但一樓卻是草木扶疏,屋內窗明几淨,明顯有人整理過。
一輛黃色的計程車從公寓門前經過,幾分鐘之後,又折了回來,停靠在門邊。車後座的男子付完了車錢,便步下車來。
這裡,變了很多呀……
他仁足觀望了一會兒,正要拿起手中鑰匙插進鎖孔,卻聽見裡頭傳來——的腳步聲,跟著,門開了,裡頭出來一個相貌老實、衣著端整乾淨的中年男子。
「大少爺,您回來了?」中年男子露出一個笑容,像是早料到他會出現。
「你特地來這裡等我的嗎?」從英國一路跟過來?
「老爺說,少爺一定會回來這裡看看,所以我就先來整理一下。」
「是嗎?他倒挺瞭解我。」挑眉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年輕男子轉身走進屋內,身後的中年人隨即掩門跟上。
「仲浩少爺,您回台灣這陣子都住哪?有沒有什麼不方便的?老陳可以替您張羅。」
「你這是在盤問我嗎?」
「不……不不……老陳沒這個意思!」
「那是我父親要你問的嘍?」
「這……」
老陳支吾著,兩人已經來到了屋內客廳,石仲浩看了四週一眼,沒說什麼,便又直直走進客廳後的一個小房間。
房間的地上,堆積著一疊疊陳舊的教科書及參考書,窗子沒關上,或許是老陳把它給打開的,現下他站在房門口,瞪著翻飛的舊窗簾,感覺時間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
「他就是你的兒子。」
客廳裡,母親指著他,對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說道。
這個人他見過,母親床頭擺的那張黑白照片,裡頭那個穿著憲兵制服、樣貌英挺的年輕男人就是他。
「當年你為了家產,為了你父親的一句話,一退伍就狠心拋下我們母子,並且娶了那個千金小姐……這些,我都可以不跟你計較。但是,如果你今天來的目的,是要跟我搶兒子的話,我是一定會跟你拚命到底的。」平時一向寡言的母親,含著淚,激動地控訴著眼前薄情的愛人。
「當年,沒人告訴我你已經懷孕了。」
男人面無表情地,靜靜走到他的面前。「你叫……仲浩是嗎?幾年級了?」
「今年剛升國三。」語畢,他怔怔地望著眼前高大英武的男人,那雙眼睛,嚴峻得令他感到害怕。
「你是我石耀天的兒子,住在這種貧民窟只會令我們石家丟臉。下個月,我要你跟你的母親,跟著我一起到英國去,在那裡,你會受到更好的教育。」
聞言,他詫異地回頭,看見母親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光采……
「少爺,其實二太太在去世之前,曾經提過要把這棟房子處理掉,不過老陳不敢擅作主張。因為,少爺畢竟也曾經在這兒住過,就算要賣,也必須徵得您的同意才行。」一直站在後頭的老陳感慨地說道。
只是,自從辦完了母親的喪事之後,石仲浩便一個人躲回了台灣,這件事情也因此而擱置到現在。
「要賣掉房子?為什麼?」石仲浩喃喃說道。
雖然,這棟房子帶給他母親的多半是不好的回憶,但,他們畢竟熬過來了不是嗎?那段日子雖然困苦,卻很單純,更是他記憶中最無憂無慮的一個時期,反而是到了英國之後,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讓他處處覺得不習慣。
或許,母親的用意就是要他忘了過去,成為石家真正的一份子吧?
「這房子……先擱著。」他面無表情地說。
「少爺,您不是想住在這裡吧?」這附近又髒又亂,雖然他已經把房子內外都整理過,但跟當年畢竟是不能比了。
石仲浩聞言一笑。「這裡離我工作的地方太遠,我沒打算住這裡。」他回頭,看了面色凝重的中年人一眼。
老陳和他的父親,早年曾經在同一個部隊裡頭服役,也同時認識了在營區附近做小生意的母親。父親退伍之後,很快便娶妻生子並且接管了石家的企業,而老陳也因為在部隊時和父親特別投緣,因此沒多久便被延攬到石家,成為管事。
當年,要不是老陳同情他們母子倆的遭遇,趕在石氏舉家移民之前告訴父親,他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兒子,他和他的母親,或許至今都還住在這棟舊房子裡,相依為命地過著簡樸的生活。
這麼多年來,老陳一直都特別照顧他們母子倆,這份情,他永遠都不會忘的。
「少爺,您現在在哪兒工作?……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老爺他最近似乎正在為繼承人的事情傷腦筋……這件事,您難道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嗎?」老陳小心翼翼地問道,見石仲浩始終不作聲,他的眉心開始揪結起來。
「二太太生前最大的希望,無非是有朝一日親眼看到仲浩少爺在石家揚眉吐氣,如今,少爺好不容易完成了學業,老爺也開始對您另眼相看,如果您現在放棄了,那麼二太太她……」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明白。我只是想暫時離開一下……我遲早會回去的,你放心吧!」石仲浩揮揮手,皺著眉頭離開房間。
父親的事業,他一點都不感興趣。
那個女人——就是父親的正室,她所生的三個寶貝兒子不是早就為了爭家產爭破了頭?有那三位弟弟在,還怕公司沒人繼承嗎?
他忽地止步,回頭看向老陳。「我走了,沒事的話你也離開吧!」
語畢,他面無表情地轉身跨出大門。
石家內部的權力鬥爭,外人是看不出來的。尤其近幾年來,父親的健康情形不是很好,常常就在病房外頭,幾個親兄弟便明爭暗鬥了起來,令人看了不禁唏噓。
甚至就連他的母親,她生前念念不忘的,也是要在石家掙得一席之地……
權力令人腐化。
當年那個苦等愛人回頭的癡心女子,在踏進豪門之後,不也學著爭權奪利了?
人性最醜陋的一面,他在石家看得太多、也聽得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拋開這一切,重新過他自己想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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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帥喔!」
「天哪,真是迷死人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有氣質的男人……」
「啊啊——他在對我笑了耶!」
原本還算有格調的爵士pub,這陣子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突然多了許多不像是會出現在這裡的年輕女子。
不過,說年輕也有點牽強了,這群女客人當中,有好一部分都明顯的刻意「裝扮」過,青春洋溢的外表底下,其實已經是三十好幾的年紀了。
而表演台上的男性團員們,有的不過才十幾歲,有的已經成家,也有人連孫子都已經出世了。他們全都心知肚明,這些女客人絕不可能是衝著自己來的;她們的目光焦點,全都集中在團內新進的薩克斯風手——石仲浩身上。
演完這一曲,最後的壓軸就是薩克斯風與小號的協奏了,其餘的團員們於是陸續走下台。
石仲浩趁空檔時間調整了一下頸上的背帶,他的眸光,淡淡掃過底下聽眾。
她,又來了……
嘴角勾成一個漂亮的弧度,他垂眸緩緩吹奏起一首年代久遠,抒情慢板的曲子。
薩克斯風獨特的樂聲與小號的高亢,渾然一體地產生了完美的共鳴,像濃厚的黑咖啡,也像引人迷醉與墮落的醇酒,將底下的聽眾帶入純然的感官世界。
一曲終了,台下先是一片肅靜,旋即,陸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不少情緒激動的女客人甚至熱情地尖叫起來。
石仲浩和夥伴互看了一眼,跟著他唇角微揚,很紳士地朝台下一鞠躬。
聽眾這時爆出了更熱烈掌聲,現場氣氛High到最高點。
跟著,頎長的身影步下台,在女樂迷的驚歎聲中,快步越過用餐區,朝最角落的那桌客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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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走了。
九點鐘,正好趕在另一波下班、下課的人潮之前搭上公車。
抓起桌上的帳單,采薇回身拎起包包,然後起身。四周的竊竊私語並沒有引起她太大的注意,直到她抬起頭,驀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她這邊走來,她才開始緊張起來。
糟了,還是被發現了嗎?
扶正鼻樑上的墨鏡,縮著肩,她連忙低頭往櫃檯方向逃去。只是原本看似要去結帳的她,經過櫃檯時卻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速走向出口。
見狀,櫃檯的服務生連忙站了起來。
「小姐……你還沒買單呢?!」
「我、我出去打個電話。」
語畢,采薇頭也不回地衝上樓梯。
對不起啊,她不是存心要來吃霸王餐的!
通往一樓大門的階梯兩側,貼了一整排相同的宣傳海報,海報上石仲浩正拿著薩克斯風對經過的客人微笑。店長很聰明地把這位新進的成員當成了台柱,以招抗更多的女性顧客,然而這會兒,采薇只覺得石仲浩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似乎正在嘲笑著自己……
她錯了!
她不該心存僥倖,偷偷跑來這裡看石仲浩的,萬一這件事情被雯雯知道了,她不氣死才怪!
氣喘吁吁地沖了十來階,采薇終於能看到一樓外面的人跟車,她鬆了口氣,腳步也不自覺地緩了下來。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身後有一個人已經無聲無息地追上她,左手往牆上一撐,擋住了她的去路。
「呀!」采薇嚇了一跳,連忙止住腳步。
她迅速回頭,透過墨色鏡片望著那個人的臉,跟著,她的心臟差點跳出胸口。
「抱歉,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你根本聽不見我在叫你。」石仲浩勾起嘴角,暗黑的眸子望著她。
「我……我不是故意不付錢,我只是出去……打個電話……」
「不要緊,今天就算是我請客好了,方纔我已經知會過服務生了,所以你不必擔心。」
「那怎麼可以?……我、我現在就還你錢。」
「還我錢?」
「嗯,一共是兩百二對不對?你等我一下……」采薇低著頭用顫抖的手拿出皮夾,只是那該死的拉鏈卻在這時候卡住了,無論她怎麼用力都拉不開來。
見狀,石仲浩的嘴角浮出笑意,他握住她發顫的小手,兩眼直勾勾地望著鏡片底下那雙充滿了震驚與訝異的水眸。「我不收你的錢,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朋、朋友?」采薇嚇了一跳,抽回手,神經質地推推臉上的墨鏡。
他當真認出她來了?
……不會吧!
她有些懷疑地瞪著他,不過耳朵卻聽見他這麼說道:「你有沒有戴墨鏡,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差別。這幾天,我一直留意著你的腳傷不過,剛才我看你跑起來『健步如飛』,我想應該是沒事了才對吧?」他抿著薄唇輕笑。
「你……」聞言,采薇愣了會兒,一張蜜色的俏臉旋即染上暈紅。「你早就知道是我了?!」
一想起自己這些天來鬼鬼祟祟的行徑,采薇的臉就忍不住發燙。
這下真的是糗大了!
「你來看我,我很高興,只不過……你似乎不想讓我認出來,為什麼?」石仲浩微偏著頭,眼色溫柔地問道。
其實,他已經注意她很久了。
大約從上個星期開始,每到晚餐過後,她便會出現在pub裡,而且總是坐在最角落的位子,喝著相同的飲料;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了……
這一點,確實挑起了他莫大的好奇心。
「我……我只是很喜歡聽爵士樂,你知道的,台北現在沒幾個現場演奏的樂團,而且你們的演奏也很不錯,所以……所以……」
「所以,你也是我們的樂迷嘍?」石仲浩咧開一個笑,似乎是接受了這個理由。
「你也愛爵士樂?」
「呃……是、是啊,不過我懂的不多。」采薇緊張地低下頭。
「那很簡單……你在這邊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說罷,他轉身走下樓梯。
然後,約莫過了一分多鐘,他又折回來,手上多了一件深褐色薄大衣以及裝著樂器的黑色皮箱。
「走吧!我已經下班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現在?就……我們兩個?」采薇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逐漸擴大的笑容。
「沒錯,走吧!我相信你不會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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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黑色房車,穿過幾個街口,他們來到了台北市一家知名的五星級飯店。
車子大刺刺地停在大門口的弧形車道上,泊車少爺立刻趨前替她打開車門,並且迅速將車駛離車道;整個過程短短不到兩分鐘,看得采薇一愣一愣的。
他,好像是這裡的常客喔?
「外面風大,我們先進去吧!」
見她一直呆愣在門口,石仲浩笑著走上前來,很紳士地輕扶住她的肩,一齊走進氣派寬敞的大廳。
這家飯店的擺設十分高貴典雅,連空氣中都飄浮著一股淡淡的、好聞的花香;櫃檯前雖然有不少人來來去去,但是每個人都壓低了音量說話,是以耳朵裡除了輕柔的古典樂外,幾乎聽不見任何令人神經緊繃的噪音。
這裡,她雖然不曾來過,可是卻聽杜佩雯提過不少次,據說這裡的餐點很精緻,服務更是好得沒話說,有錢人都愛來這裡消磨時間。
只是,現在都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他們不可能是來吃飯的吧!
「你怎麼一直看著我?」他挑眉,回頭給她一個迷人的笑容。
見狀,采薇呼吸一窒,下意識地別開視線。「我……我只是很好奇,我們現在到底要去哪裡?」
聞言,石仲浩咧出一個笑。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語畢,他鬆開扶在她肩上的手,上前撐住正要合上門的電梯。
二十三樓。
進了電梯之後,她見他伸手按了一個鍵,跟著,電梯平穩迅速地上升,而她的心跳也隨之加快。
他究竟要帶她去哪裡呢?一路上他的笑容都好神秘,絲毫不肯透露,只說她一定會喜歡。
可是,到目前為止,石仲浩對她來說仍算是半個陌生人吧?而她,竟然跟一個不熟的男人走進飯店而且,連對方要做什麼她都搞不清楚……
她會不會太信任他了一點?
電梯很快便來到二十三樓,門「噹」的一聲打開,采薇深吸口氣,慢慢地跨了出去。
事到如今,要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她慢吞吞地走在石仲浩的前面,一路上左右張望……直到兩個人離開了寬敞明亮的電梯間,來到鋪著淺灰色地毯的長廊一隅,采薇這才詫異地張大了嘴,整個人迅速往後退,還差點撞上身後的石仲浩。
「小心!」他立刻扶住她的肩膀。
「這、這裡是……」
眼前的景象,令采薇臉色驟變,她反射性地遠離他好幾步。
不會吧,他們是不是走錯樓層了?她以為他們要去的,應該是飯店附設的酒吧或者餐廳才對,但這裡分明是……
「很奇怪嗎?這家飯店應該沒什麼特別的才對。走吧,我要給你看的東西,就在我的房間裡面。」石仲浩微笑地看著她大驚小怪的表情。
聞言,采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你是開玩笑的吧?」
去他房間?
他居然要帶她進他的房間?!
一股涼意,迅速地從腳底一路竄升到頭頂,采薇血色盡失地連忙退到電梯口。
怎麼會這樣?
她一直都把石仲浩當成阿哲哥哥那樣的崇拜著,她以為他和阿哲哥哥一樣,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人,所以她對他一點防心都沒有。
可是沒想到……他太令人失望了!
他跟林睿哲根本就是同一種人,滿腦子裝的,都是齷齪下流的思想!
「薇薇,你怎麼了?」一旁,石仲浩不解地看著她。
她的臉色突然間變得好蒼白,好像隨時會昏倒一樣,他忍不住朝她走近一步。
「你不要過來!」
采薇見狀忙喊道,一邊往後又退了好幾步,到最後,她整個人幾乎已經貼在電梯門板上。
那副戒慎恐懼、像看見瘟神的模樣,令石仲浩蹙起眉頭。
「好,我不過去。但是……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了?這個地方讓你感到不舒服嗎?」
不舒服?采薇聽了差點沒昏倒。
「石仲浩先生,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如果……你以為我今晚跟你過來,是為了要跟你……『那個』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
聞言,石仲浩劍眉一挑,接著緩緩地沉下了臉。
「你以為,我想對你做什麼?」他沉聲道。
做什麼?
采薇一聽,瞬間脹紅了臉。
他居然還好意思問?男人帶女人進房間,還能做什麼?而且現在可是晚上九點多了,不是大白天呀!
「顧采薇小姐,我想沒搞清楚狀況的人,應該不是我才對。」石仲浩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從來沒打算要對你不禮貌,更沒有把你當成什麼不正經的女人,我帶你來這裡,只不過是想……」
想怎樣呢?
采薇聚精會神地聽著,只可惜,石仲浩似乎沒打算再說下去了。
只見他忽地仰頭,歎了口氣。
算了!
何必解釋那麼多呢?既然她都已經先入為主地認定他心懷不軌了,那麼,無論他怎麼解釋,聽起來也只像在替自己找借口罷了。
他面無表情、近乎冷漠地直視她的眼睛。
「抱歉,是我的錯,今晚我的行為確實有欠考慮……如果這已經冒犯了你,我鄭重向你道歉。」
語畢,他上前幾步,自動替她按了電梯鈕。
他終究不應該帶女人回來的。從踏進石家開始,他就一直告訴自己,凡事都要謹言慎行,不能讓母親丟臉,不能讓「那女人」還有她的兒子們瞧不起。
可是,他不明白這陣子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為什麼每次一碰到這個女人,他所有的行為便會脫離常軌,他幾乎無法預知自己下一秒鐘又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這不像他,正常的石仲浩不會做這種事情。
氣氛似乎一下子冷到了最低點。
采薇輕咬住下唇,胸中彷彿有股氣壓著。
她誤會他了嗎?
看石仲浩的模樣,真的不像在說謊……
而且,如果他真的想對她做什麼的話,方才大可以直接把她拖進房間……又何必浪費時間、浪費精神地陪她耗在這裡?
這一切,說不定都是她在自己嚇自己罷了。
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她的指控不就太傷人了?
「電梯來了。」
一旁,石仲浩撐著門,對還在發愣中的她說道。
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平靜,有如雕像般的俊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走吧……我送你。」
聞言,采薇錯愕地抬頭,心中突然有些惶恐起來。
如果她就這麼走了的話,以後,他們還會再見面嗎?
「怎麼?不會連讓我送一程都不願意吧?」
見她遲遲沒有動靜,石仲浩自嘲般地歎了口氣。
「放心,我不會勉強你的。如果你堅持不要我送,那麼,請讓門口的服務人員幫你叫計程車。這麼晚了……一個人搭車很危險。」語畢,他漆黑的眸子閃過一抹令采薇心悸的、溫柔的光芒。
她想了又想,兩隻腳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幾步,站定在他的面前。
「我……」
她舔著乾澀的唇,語氣顯得十分微弱。
「我想……我錯了。
「什麼?」
石仲浩挑著眉,訝異地看見她的臉上泛起紅潮。
「我……我太神經質了,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我到你房間喝杯茶?」
她笑著問,臉上的笑容是那樣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