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禮拜了,孫語皙差點就想揮揮白帕,捲鋪蓋回家去。
原來他就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如今不知道又為了什麼事生氣,脾氣變得更壞了。
晚餐後,孫語皙收拾餐桌,想破腦袋依然想不出自己究竟哪兒得罪了他,以至於他 處處冷落,薄言薄語相激?
逆來順受可一點也不符合她的個性,縱然她有不服輸的精神,也不曾委屈自己到這 等地步──自己居然對他深情至此,不捨得離開他?!孫語皙心驚,手上拿著待洗的杯 盤摔落一地。
一聲清脆的聲響,震醒了愣住的孫語皙。
望著一地的碎瓷片,孫語皙依然無法跳脫驚訝。她刻意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那份愛意 ,早已如毒素侵蝕了她整顆心、整個人,只剩下殘存的禮教維持僅有的尊嚴,才沒有任 情意宣洩,做出告白的傻衝動。
她心慌意亂了,這份意識教她害怕得無所適從。
「發生什麼事?」柏傑來到飯廳門口才做出摸索的舉止。他看見一地的碎瓷片和一 動也不動的孫語皙。
她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
「沒……沒有,沒事。」孫語皙瞥他一眼,匆忙蹲下去拾碎片。
「你──」柏傑差點脫口阻止,幸而及時打住,才免於穿幫。
「好痛!」她的慌亂與心不在焉教瓷片割破了掌心,劃出一道極深的傷口,粉白的 肌膚霎時染滿鮮血。
「語皙!」柏傑一時衝動得跨出步伐,立刻又咬牙忍下了洶湧的心疼,緊緊握住拳 頭,「你……怎麼了?」
他痛恨自己扮演了瞎子的角色!
「沒什麼,我摔破了盤子,不小心割傷手。」孫語皙捂著鮮血竄湧的手掌,盡量以 輕快的語氣向他說明。
「嚴不嚴重?」他緊盯著流湧的鮮血,整個心都被絞疼了。
「不嚴重,只是一點破皮。你到客廳去坐吧,我把這兒收拾好。」孫語皙抽了兩張 面紙壓住傷口,又蹲下身去。
「別收拾了,先……扶我到樓上。」他強吞下「趕緊去處理傷口」的話,伸出手等 著她。
孫語皙遲疑了一下,才放下拾起的碎片。
「好吧。我待會兒再來收拾。」她走近他,用沒有受傷的右手牽扶他。
柏傑讓她扶到樓上,假裝踩得不穩絆了一跤。
「小心!」孫語皙連忙兩隻手拉住他,更碰痛了掌心的傷口。
柏傑利用感覺很自然的抓緊她,從而「發現」她掌上濕熱的傷痕。
「你不是說傷得不嚴重?」他撫摸她的掌心,丟去染濕的面紙,眉頭深鎖著看不見 的疼惜。
「放手!」他握疼了她。孫語皙的臉一下子刷白。
柏傑鬆手,聲音緊繃地說:「醫藥箱放在壁櫃第三格抽屜,快把傷口處理好。」
孫語皙想不到他還會關心,胸口一下子暖烘烘的,難掩的欣喜很快蓋過傷口的疼痛 。
「我先扶你到椅子坐著。」她的語氣也顯得愉快許多。
「這是我的地方,我知道怎麼走。去拿醫藥箱。」柏傑以緩慢但穩健的步伐自己走 。
直到他在木雕椅上坐下,孫語皙才移開視線,去取醫藥箱處理傷口。
畢竟是護士,雖然僅是用一隻手,也能很快地在上藥後包紮完美。
「呃……你要不要先洗澡?我幫你放水。」孫語皙走過來艱澀地問。
面對他似乎不再是一件自在的事。她滿滿的依戀必須很小心地藏起。
「過來。」柏傑伸手向她,語氣是完全的命令。
孫語皙早習慣他這樣的口氣,無言地把手遞給他。
她以為他需要她當眼睛,但柏傑一把拉她坐到他身旁。
「把受傷的那隻手給我。」他寬大的手掌等著。
「柏……」孫語皙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想閉口問他,「柏先生」一到嘴邊又吞了回 去。她不想在這時候又激怒他,那就危險了,他搞不好會拿她的傷口出氣。
還是乖乖地「交出」手。孫語皙權衡之後這麼決定。
柏傑輕柔的撫觸滲透紗布傳遞給她,她感覺得到他的小心翼翼和溫熱的氣息。孫語 皙凝望他,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看不透墨鏡下那雙黑眸到底在想什麼,她 的臉頰教他的碰觸給染紅了。
「痛不痛?」他的語氣因為隱著憐惜而嗄啞。
「一點點。」孫語皙老實地坦誠。那麼深的傷口說不痛是很虛?的。
她的手劃傷那一刻,他內心那股絞痛和疼惜強烈得他自己都吃驚,這時候他終於不 得不承認,那道被她開?的心扉是再也關不上了。
柏傑的指尖滑過她的掌心,輕撫著那沒有裹紗布的纖纖玉指。
「這麼不小心,是不是有心事?」她剛才的臉色那樣難看,一直教他牽掛。
孫語皙心頭一緊,神情帶著不解與憂慮。他?何突然變得關心她了?現在她寧可選 擇他的冷言冷語,也不想面對他的溫柔。
「只是一時粗心。」
她想抽回手,但柏傑不放,緊緊抓住了。
和她相處這些天來,他由排斥、內心的自我掙扎,到現在他已經完全明白了,當愛 情來的時候,是怎麼也擋不住。
「真的只是一時粗心?」他當然不會相信。此刻他多想讀取她的心,渴望奪取整個 的她。
「真的……你放開!我……我要去收拾那些碎瓷片。」孫語皙清楚地聽到了自己「 卜通,卜通」的心跳聲,劇烈得教她擔心給竊聽了。
柏傑放開她。
「季琪什麼時候回來?」他突然問。
聽在孫語皙的耳裡,他的語氣多了一份急切。他的一時溫柔,難道只是為了問她這 一句?
「我不知道,不過我會幫你問看看。」她應該感到欣慰才對,卻反而必須試著不讓 妒意啃蝕了心。
她的嫉妒是沒有道理的,更不會被憐惜,?何自己這樣看不開?孫語皙從來沒有像 此刻這樣討厭過自己。
和季琪還有婚約存在,孫語皙絕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目前還不宜妄動早已布好的 棋。而為了鎖住她,不讓其他男人有機可乘,他更要好好應用這招棋。
「當一個人瞎了,是不是應該把被?棄視?是命運、是理所當然?」他痛恨博取同 情,卻是目前惟一能夠利用的方式。此刻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讓她在不知不覺中為他開 ?心門。
「你……怎麼突然說這些話?」孫語皙重新瞅著他,對於他一再轉變的態度簡直匪 夷所思。
一個人居然可以將冷酷、溫柔和脆弱三種不同的面貌在一個晚上同時展現得淋漓盡 致,他到底想做什麼?她絕不認為他會想由她這裡獲得同情。
而她也不會給他同情;她才是該被同情的對象……一個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的女人!
「你的表妹難道不是因為我瞎了才逃出國?」柏傑的語調裡有一絲落寞的味道。
「小琪出國……是有事情,你別隨便臆測。你也不是瞎了,只是暫時失明,你應該 接受手術。」孫語皙坐回他身邊。
且不管他為什麼反常了,難得他肯敞開心談,她得把握機會勸服他。
「你的心腸可真壞,如果手術失敗了,我就變成一個真正的瞎子,你的表妹豈不是 可以正大光明的解除婚約?」他嘲謔道。
「如果你愛小琪就不應該懷疑她,我相信小琪不會這麼做。」她還真可憐,居然得 ?情敵說話來安慰他。
為什麼他這樣沒有自信?她愛上的可還是失明後的他,他有什麼好自卑的,她才悲 慘呢!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你問過她?還是她告訴你了?你們是表姊妹,你當然為她說 話。」他的計劃正一步一步走著。
「你這樣說就不公平了,起碼小琪還拜託我來照顧你……雖然我不能令你滿意,可 也是小琪的一份心意。」孫語皙從不曉得自己居然這樣沒個性,說得好像自己正搖尾乞 憐似的。
柏傑不意外她會這麼想,他過去的態度不好,讓她誤解了,這也是他極力要導正的 。
「語皙,如果和我訂婚的人是你,你會在這種時候出國嗎?」柏傑專注的眼神透過 鏡片緊瞅著她。
孫語皙起碼怔了一分鐘。
根本用不著思考,她心裡早有答案。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她不能說「不會」, 那等於推翻先前?小琪說的一堆好話。
說「會」?昧著良心說話,會遭天打雷劈的,她自己都對小琪的行徑難以理解了, 如何說得出口?
「和你訂婚的人畢竟不是我,我無法回答你。」他一定要這樣一再刺激她嗎?
為什麼他喚她「語皙」的聲音特別低沉、特別好聽?他存心誘惑她嘛!
「是不是連你也看不起我這個瞎子?」這是很危險的一招,弄得不好,恐怕將來會 失去她。
「當然不是,你哪來的荒唐想法?!」孫語皙眸底寫著訝異,一雙柳眉都快擠在一 起了。
「跟我在一起,你不覺得厭煩?」柏傑一直盯著那張柔美的臉蛋,他可以清清楚楚 看到她最真實的反應。
「不覺得。」如果會就好了,她也不必?自己的心情沮喪得自艾自憐。
「不覺得無趣嗎?」柏傑的眸底閃著光彩,可惜孫語皙看不見。
「你並不乏味。」如果真乏味就好了,她大可以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就離開 他。
「如果我真的瞎了,所有的人都棄我而去,你也會走嗎?」他沙啞的音調沒有一絲 自憐的味道,依然是那樣高高在上,聽起來卻格外誘人。
「不會。我是說……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的話。」孫語皙挺不自然地補上一句。
「即使是一輩子,你也願意?」他深邃的黑眸正凝視著她。
「我願意。」算了,他只是假設,就讓她作作美夢好了。
當真一輩子能夠陪伴他,那還真是奢侈的夢呢。
「無怨無悔?」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無形的微笑。
「無怨無悔──」不對呀,他……「怎麼會扯到這裡來了?」孫語皙這時候才抬起 狐疑的眼神瞅著他。
他不知道這句話很曖昧嗎?說起來答應陪他一輩子也是很曖昧的。他今天為什麼這 麼反常?
不會是發現她對他的感情,存心捉弄她吧?孫語皙一下子心慌了。
「看在你這幾天對我的不佳態度沒有提出任何抱怨,而且仍然留在這裡的份上,我 願意相信你以上所做的承諾。」
「承諾?你剛才說的不是假設嗎?」她可不認為剛才那番話算得上是承諾。「這麼 說……你那些差勁的態度是想試探我,不是為了趕我走?」孫語皙同時聯想到。
也不對呀,他想試探她什麼?糟糕,腦袋被他搞得快打結了。
「我想試試,是不是還有人肯真心陪著已經瞎了的我?現在我相信你是真的不嫌棄 我。」柏傑相信他已經把有利於發展兩人關係的好話全說盡了。他現在真的是睜著眼睛 在說瞎話。
「原來你是不信任人。」這種說法,倒可以說明他原先的態度了。
柏傑一下子就取得孫語皙的諒解。
「你可以答應一直陪著我嗎?」他說話的語氣充滿「我只信任你」的味道。
「在你的眼睛還未復明的這段時間,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也別太悲觀,我認為手 術對你一定會有幫助,你不能就這樣放棄了。」孫語皙真心地說。
「手術的事,等季琪回來以後再說吧。你答應一直陪伴我,可不能後悔。」柏傑再 次提醒她。
這算什麼?他居然一方面在等著未婚妻,一方面又要她的陪伴!
「我當然會一直陪伴你,直到小琪回來,畢竟我是你的特護,柏先生。」孫語皙冷 冷地站起來,「我會聯絡小琪請她盡快回來,好讓你安心接受手術。」
「你去哪裡?」柏傑「憑感覺」拉住她的手腕。
「到樓下收拾一團亂,柏先生。」她氣悶地以生疏的語調報備,等著他放手。
柏傑沒有說話,手一用勁,下一刻孫語皙便被迫倒進他懷裡。
「你……你又想幹什麼?」她跌坐在他大腿上,身體被他緊緊鉗制著掙脫不得。
如此親密的接觸,教她沒來由地想起她的初吻,第一次見面就被他掠奪的景況,臉 也跟著紅了。
「我以為你應該清楚,我不是要你以特護的身份陪伴我。」
柏傑沙啞的嗓音伴隨著溫熱的氣息拂掃而來,很快便攫取了孫語皙的唇瓣。
「柏──」根本沒有她抗議的時間。忘了記取上一次的教訓,不學乖的下場就是再 一次被掏空得無法留住一滴腦汁。
她真的不得不承認,這個冷峻的男人對她有完全的致命吸引力,在他第一次吻她時 ,她就知道了。
柏傑其實並不打算在這時候吻她,是她太吸引他了,他無法克制自己想要她的慾望 。
解放了自己的心,滿溢的深情卻無法同時獲得釋放,一個吻起碼是她該補償他的。
和她的唇纏綿了許久,柏傑皺著眉頭,非常不捨地鬆開手臂,暫時放她自由。
孫語皙終於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混沌的腦袋在下一刻也清醒過來。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為了!」她一把推開他,語氣尖銳,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請 你搞清楚,我不是你未婚妻的替代品,更不是你洩慾的對象!」
她生氣,氣他任意的侵犯;她也惱怒,惱怒自己竟然無法抗拒他。
「你認為我把你當成季琪的替代品、洩慾的對象?」柏傑一下子青筋怒暴,緊繃的 氣憤由齒縫裡蹦出來。
「如果不是,那為什麼還要……吻我?」他的怒氣生得教她迷惘,突然想起在吻她 前,他說了一句話:我不是要你以特護的身份陪伴我。
是什麼意思?他希望她以什麼樣的身份陪伴他?孫語皙的心跳突然加速撞擊,心底 萌生起希望火光,但一下子就被腦海裡晃過的人影澆熄了,同時還?自己生了不該有的 希望可恥萬分。
再怎麼深深癡戀,她都不可能會去搶表妹的未婚夫!柏傑也不能對她有意思,那是 背叛季琪的行徑,他應該知道才對。
柏傑在盛怒中還是留意到了孫語皙的神情變化,他看出她心裡的掙扎──決定犧牲 他。雖然是意料中的事,他還是對季琪在她心目中遠高於他的存在深覺憤怒。
「隨便你怎麼想!」
在孫語皙還處於怔忡當口,柏傑已經撂下話,摔上房門。
當孫語皙回過神,望著閉起的門扉,神情更加迷惘了。
為什麼是他在生氣,他在摔門,而不是她?是他強吻了她耶!
他居然大搖大擺地端起「受害人」的架子?他沒道理這樣神氣吧?!
***
「什麼?要我回去他才肯動手術?!」季琪在國際線上仍然能傳遞出嘹亮的嗓音。
「語皙是這麼說的。小琪,你就回來好了,別再給語皙添麻煩了。」張芸勸說道。
「媽咪,事情已經很明白了,柏傑的眼睛根本治不好了,說什麼我回去才肯動手術 ,分明是想騙我回去結婚的計謀,我不會上當的!」
「柏家壓根兒就沒提起婚事,你想得太多了。」張芸皺起眉頭。
「他們兒子變成瞎子,當然不敢提了,萬一嚇得我留在國外不回去,他們兒子還能 娶誰呀?」
「季琪,我不准你用這麼刻薄的口氣說話。」張芸忍不住訓斥女兒。
「媽咪,我不要嫁給柏傑,你到柏家去幫我退掉婚事,否則我不回去。」季琪任性 地說。
「你別說傻話了,除非柏傑手術失敗,否則你不能退婚!」
張芸重重地警告。
「那就叫他動手術啊,我就不信他還能看得見!果真能成功的話,他哪裡還需要等 我回去?」季琪越想越堅信自己的猜測,語氣也就更加激憤。
「你到底是他的未婚妻,無論如何也該回來看他吧?」
「我才不當一個瞎子的未婚妻呢!我不回去!」到時候被迫結婚,她一輩子可完了 。
「你不肯回來,柏傑又不願動手術,這事要怎麼解決?」張芸實在拿女兒沒轍。
「媽咪,你找語皙勸他動手術嘛,我相信語皙有辦法的。
到時候手術失敗了,咱們退婚也不算過份了。」季琪撒嬌道。
「你口口聲聲要退婚,我真不明白你當初怎麼會一口就答應你爸爸這門親事!」張 芸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當時柏傑沒瞎呀!如果他現在好了,我一樣會嫁給他。
不過這已經不可能了。媽咪,你說我現實也好,但試想有哪一個女孩子願意窮其一 生陪著一個瞎子?更何況我條件這麼好,多得是比現在的柏傑更好的對象可以選擇,我 為什麼得犧牲自己的幸福?我才不要!」
「但是你已經跟他訂婚──」
「只是訂婚嘛,又不是結了婚。媽咪,我不管啦,反正你叫語皙說服他,如果他不 動手術,那就直接退婚算了。」若非母親不准,姑姑又說要等柏傑動完手術再看情況, 她老早把這樁婚事解決了,也不必拖到現在。
「你這孩子,一有什麼麻煩事就想到找語皙,人家語皙可不欠你!」張芸斥道。
「我們是表姊妹嘛,等我回國後,我會好好答謝她。媽咪,就這樣了,姑姑在叫我 了,改天我再打電話給你,拜拜!」
「等等,小琪──」張芸還想勸女兒回來,可惜她已經掛上電話。
這教她怎麼跟語皙說呢?唉!小琪不肯回來,跟柏家也很難交代啊!
***
柏家大宅「小琪這孩子怎麼回事?都出國一個多禮拜了還不回來。柏傑的手術要拖 到什麼時候?」李怡真走進書房,把她親手泡的茶放在桌上。
「怎麼,她還沒回來?」柏又龍由一堆文件中抬起頭,端起茶。
「小心燙。張芸剛才打電話過來直說抱歉,又說不知道小琪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又 龍,你說,這怎麼辦才好?」李怡真期望丈夫能想個法子。
「能怎麼辦?總不能到英國去把人架回來。柏傑現在又不能幫我管事,我已經忙得 一個頭兩個大了。」柏又龍搖搖頭,喝了口茶。
「這件婚事可是你硬要的。現在兒子出了事,你未來兒媳婦躲得遠遠的,這像什麼 話?」李怡真頗有怨尤,連丈夫也算上一份。
「小琪是有事才出國,怎麼能說躲呢?」柏又龍放下杯子。
「你倒要說說你兒子,動手術起碼還有個機會,去勸勸他。」
他的眉頭緊皺。
「他也是你的兒子,為什麼你不去勸?就知道?你的兒媳婦說話。」
「小琪也是你的兒媳婦,分什麼你我?」
「那可不一定。我看季家分明是嫌咱們兒子看不見,打了退婚的念頭。」這個想法 李怡真本來只是放在心裡面懷疑,看丈夫一直維護季家,氣他不關心兒子才說出來。
「不會有這種事,你別瞎猜。」柏又龍壓根兒不相信。
「你跟季允感情好,他死前你答應他照顧他女兒,讓她嫁到咱們柏家來,你是仁至 義盡,可是人家不見得也跟你一樣,你別把事情想得太美好。」李怡真明白丈夫為什麼 執意要季琪這個媳婦,她過去不表示意見,是欣賞丈夫對好朋友的義氣。
「季家如果有意退婚,又何必幫柏傑請特護?何況你不是說張芸打了電話過來道歉 嗎?你少操這份心。」柏又龍完全不擔心地說。
「張芸的個性我瞭解,她當然不會這麼做。但年輕人可難說了,尤其季琪這麼漂亮 的女孩子,會甘心嫁給一個……看不見的人嗎?萬一柏傑真的……那怎麼辦?」李怡真 想著,眼眶又紅了。
「不會有這種事,他的眼睛一定會好的!」柏又龍堅定地厲聲咆哮。
柏家可只有這麼一個血脈,將來柏氏集團都得靠柏傑扛起,他一定得好起來!柏又 龍又埋首文件中。
***
一大早,周媽媽興匆匆跑來敲柏家別墅的門。
「周媽媽,你今天真早。」孫語皙才剛起床,裹著一件粉色晨褸就跑來開門。她睡 覺時習慣只穿著一件涼快的連身襯裙。
「語皙啊,都六點了還早。不過我今天是早來了點,我有事情告訴你哩!」周媽媽 提著早餐直接走進飯廳。
「哦?看你這麼高興,一定是好事吧?」孫語皙跟在她後頭。
「是啊,是好事。」周媽媽擱下早餐,拉起孫語皙的手,「走,到客廳去,我告訴 你。」
孫語皙乖乖地跟著,然後到客廳坐下來。
「柏少爺還沒起來吧?」周媽媽往樓梯口探頭。
「應該還沒吧,他起來了會叫我。」孫語皙微笑地等著聽周媽媽一大早帶來的好事 。
其實柏傑已經起來了,只是在樓上沒有出聲而已。他也想聽聽那麼興奮的周媽媽到 底有什麼好事。
「語皙啊,我兒子最近會回來一趟哦!我告訴他,我幫他看了一房好媳婦,教他趕 緊回來,免得你給別人追走了。他答應我,最近會回來哩。」周媽媽說得興高采烈。
孫語皙一臉靦腆。
周媽媽早已拿她當自己的兒媳婦看待,對她好得沒話說,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 好。
「語皙,我兒子回來我會通知你,到時候你可要挪一天出來見見他,也讓他陪你四 處玩玩。你來了這麼久,附近的名勝都還沒去過吧?」周媽媽可心疼她了,這麼瘦弱的 女孩子得一整天照顧一個看不見的大男人,可真是辛苦她了,也難怪前些天會割傷了手 。
「周媽媽,我恐怕不太方便出去,柏……柏先生一個人待在家裡不太好。」孫語皙 不放心柏傑是重要因素,沒有心情相親也是原因之一。
「這沒有關係,柏少爺這裡由我來照顧,你儘管放心,沒問題啦。」周媽媽滿口「 包在我身上」的豪氣,就這麼說定了。
孫語皙根本連拒絕的借口都沒有。
「那……我再和柏先生說說看吧。」
「要不要我幫你說?」周媽媽熱心地道。
「謝謝你,周媽媽,我自己告訴他就可以了。只是一天,我相信沒有問題的。」
「那就太好了!總算了了我一樁心事。我整天都想著,如果你能夠來當我的媳婦, 那有多好。語皙,我真是很喜歡你。」
周媽媽開心地拍拍她的手。
「我也很喜歡你,不過,也不一定能夠當你的媳婦哦,令郎還不見得看得上我呢。 」孫語皙微笑道。
「你這孩子人見人愛,長得像仙女一樣,我兒子看見你,一定被你迷死了,哪裡還 會放過你。這點我不擔心啦。」周媽媽擺擺手,像很瞭解兒子似的。
「周媽媽,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會說話。被你這麼一說,我都快飛上天了。」孫 語皙打趣道。
「你這孩子才會捧人哩,難怪我喜歡你。」周媽媽抓起她還裹著紗布的手,「都好 幾天了還包著紗布,傷口一定很深吧?有沒有看醫生啊?」可憐這麼白嫩的手!
「沒事的。我自己是護士,你忘了?」被關心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這幾天柏傑也常抓她的手摸摸看看,不知道他為什麼打從那天晚上起就變得異常關 心她,害得她天天心慌意亂,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對哦,我常常忘了你當護士哩。看你這麼柔柔弱弱的,做這行太辛苦了,以後嫁 給我兒子,什麼也不必做,幫我生幾個孫子就夠了……」
兩個女人在樓下一個勁兒地聊著,都不知道,樓上的屋頂快被妒火給燒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