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姻緣 第一章
    真是奇怪,為什麼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男人要娶她?

    梅寒玉,年輕傑出的青年企業家,閃亮的單身貴族,二十一歲那年,父親發生意外過世,他繼承梅氏集團,十年來,把梅家的事業版圖擴大不少,目前三十一歲,未婚,相貌堂堂,生活規律嚴謹,不曾傳過緋聞,不少和他談生意的老闆都把待字閨中的女兒、孫女帶在身邊,期望博得梅寒玉的青睞,能有一個一見鍾情的開始是最好,遺憾到目前為止沒有一位名媛淑女人了梅寒玉的眼。

    隨著梅家版圖的擴增,躍躍欲試的父女檔、孫女檔愈來愈多,梅寒玉卻突然宣佈他要結婚了,這位超級幸運兒是南部商人的千金章采兒小姐,章小姐二十三歲,今年夏天才踏出校門,她的母親……

    超級幸運兒?原來在外人的眼中,她是一位幸運兒。

    章采兒放下雜誌,兩手捧起熱燙的杯子,緩步到窗台前,凝望在游泳池的水面上閃爍的迷人的光芒,品嚐香濃的黑咖啡。

    深秋的腳步踩盡,才進入初冬而已,她能這麼悠閒的享受這份暖冬的午後,可能就只剩下一個月了,再過一個月,她就要嫁進梅家……幸運嗎?也許是的,不必嫁給一個大上自己二、三十歲,足夠做自己父親的人,就能名利雙收,滿足章家的虛榮心,她,是該慶幸了。

    長而捲翹的兩扇眼睫毛緩緩垂下,水月般的翦亮眸子彷彿沉落在無風的冬夜湖裡,香濃的咖啡嘗起來是苦的,明明該是誘人的滋味,竟是穿腸的苦澀,就像章家,就像她……

    「采兒,原來你在這裡。」章采鋒打開門,走進他的私人書房,在光芒的包圍下,背對他的身影纖柔沉靜,垂腰的長髮紮成一條鬆散的髮辮,那—套優雅的白色套裝,襯顯出高貴典雅的氣質,台身的剪裁下,包裹著完美女人的曲線,他脫塵出色的妹妹,比他的任何一位女朋友都來得美麗。

    落寞的神情迅速掩藏了,章采兒回過身來,離開窗前,走出溫柔的光圈,走近章采鋒,擁有自然的健康血色的菱唇勾著微笑,翦月黑瞳閃著水柔光澤,白皙的絕麗容顏令庭園裡的冬花失色。

    「哥哥,你怎麼突然從公司回來?在找我?」淡柔的音色對任何人都是偏冷的,只有章采鋒能令這聲音有溫度。

    章采鋒瞥見茶几上以梅寒玉為封面的雜誌,他就是為了這本雜誌回來,不是為了梅寒玉的報導,是為了裡面詳細的寫到他妹妹的身世背景……

    鄭茹臻,以絕色之姿擄獲一顆風流心,受有婦之夫章見欽金屋藏嬌,兩人曾經有過一段濃情蜜意,羨煞神仙的鴛鴦生活,分手後生下一女,未受章見欽收養,以私生女的身份由鄭茹臻扶善,名叫鄭采兒,不到兩年鄭茹臻因病過世,鄭采兒由外祖父母收養,仍不見章見欽出面,直到鄭采兒十三歲那年才回到章家,改回章姓。

    為何章見欽多年不認女兒,後來又出面?也許與章家夫人只生下一子有關,章家人丁單簿,章夫人遲遲無法再添兒女,章家才收養鄭采兒……

    章采鋒直接把雜誌丟進垃圾桶,拉起妹妹纖細的手腕,「走,陪我去兜風。」

    「哥……你不用上班嗎?」她被拉著直往門外走,必須連走帶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他在下樓時,放緩了腳步。

    章采兒聽出兄長冰冷的聲音帶怒,這火氣不是針對她,而她知道原因。

    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章采鋒保護她,用他的自由換取她的婚姻自主權,而這終於不再管用,因為對方是梅寒玉,那個梅氏集團的總裁,就連一心一意想拿她攀龍附鳳的章見欽都不敢想像能夠高攀上的大人物,章見欽豈會放過這樁喜從天降的大好姻緣,這時候再也顧不得章采鋒退出家族事業的要脅。

    她真是不懂,章家擁有一家大型的百貨公司,在南部也算是名門望族,為什麼還不滿足?

    不過這樁婚事是她親口允諾的,為了還給章采鋒自由,讓他從此能夠去從事他喜歡的工作,為了能夠脫離章家,為了讓章家夫人好過些,她答應了這件婚事。

    坐上他的車,章采鋒把車子開得很快,彷彿要發洩他無力掌控的世界所帶來的對自我的憎惡。

    他忘了他妹妹不敢坐這樣的車,直到瞥見她蒼白的臉色,他緩下車速,和章采兒有幾分神似的臉龐抹上懊惱,「對不起。」

    她搖頭,望向車窗外的景色,他們在一條沿海的公路上,這條路,通往她的外祖父母家,不過沒有多久,章采鋒就把車子停靠在沿海岸的路邊,轉頭望著她。

    「你真的不曾見過梅寒玉?」那個有著一雙冷漠的眼神的男人,他的世界應該是和他妹妹完全沒有交集的,到現在他還百思不解。

    「我還沒見過他。」一張美顏淡淡的微笑著,對即將要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這個該是對愛情、對婚姻充滿憧憬的年齡的女孩,對這樣的事情毫不在意,甚至置身事外,一點都不像即將結婚的新嫁娘。

    章采鋒撇過頭,不忍看她的笑容,那會扯起他更深的疼痛,「采兒,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離開這個家,回到你的外祖父母身邊去,你長大了,你可以獨立,沒有必要再受老頭的威脅。」

    「……這些話,別讓我外婆聽見。」外公有老年癡呆,經常把她當作母親,喚她茹臻,外婆當時心臟不好,幾次徘徊在鬼門關前,其實她真的很感激章見欽肯對當時才十三歲的她伸援手,雖然必須離開兩位老人家的身邊,但能讓他們有好的生活照顧,比起她只會增加老人家的負擔,她一直深信她當時的抉擇沒有錯。

    外婆是看著她帶著高高興興的心情進入章家的,章見欽從來不禁止她去探望兩位老人家,她經常去看他們,在外婆的眼中,她在章家十年來的生活是幸福的,她並不知道她十三歲那年是她去求章見欽的幫助,而不是章見欽來尋回女兒……她和章見欽,是有協議的,只是這個本來該在十八歲那年就履行的協議,因為章采鋒疼愛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而一直拖延到現在。

    「哥,你不要再跟爸爸鬥氣,這婚事是我自己決定的,雖然還沒有見過梅寒玉,不過他的風評不錯,如果那些評論都是真的,你和爸爸的花心,他可是一點也不會,在各方面又都是一個非凡人物,一個人人搶著要的好丈夫,我想沒有理由拒絕的。」

    她輕快的語氣是要他相信並且安心,他明白,但她心裡在想什麼,天底下只有他最瞭解了。

    他也知道,他很難改變她已經決定的事。

    望著章采兒的笑顏,他眼光裡積鬱更深,「聽說他是一個無情的人。」

    「嗯,似乎是他在商場上不留情面的樣子。哥哥,你不用擔心,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娶我,我在想,也許是他再也受不了一堆孫女檔和父女檔的上門自薦了吧,有可能他只是想找個妻子,杜絕這些麻煩,我會當一個優秀的賢內助,不給他添任何麻煩的。」

    「婚姻不是交易,你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他沒有告訴妹妹,他去找過梅寒玉,但是見不到人,說是出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借口,一個已經定下婚期,卻還不曾上過女方家門的男人,根本一點也不將他們放在眼裡,如果他是因為愛慕他妹妹而要娶她,就不會這樣做!

    「哥,我們的母親不也都談了一場戀愛,阿姨和爸爸戀愛結婚,她幸福嗎?我母親愛上爸爸,她的下場又如何?……也許婚後才談戀愛,對婚姻而言反而比較好呢。」

    她不要愛上,過於在乎對方,只會帶來傷害罷了。但是有些心底話,還是不能坦白對哥哥說,他已經為她擔心太多了。

    章采鋒望著妹妹優雅的笑容,在他的保護之下,為她打跑的追求者不計其數,她有一股吸引男人的氣質,她淡然的笑容、她翦冷的眼神,天生有著令男人想征服的慾望,而她絕倫的美麗,則令男人迷惑和愛慕。

    ……他也許不需要太操心,不管梅寒玉有何種企圖,他……終究會愛上他妹妹的吧?他握住妹妹纖細的肩,帶著滿懷心疼將她摟人懷抱裡,「采兒……我不能再保護你了,好好照顧自己。」

    「哥……你會跟我聯絡嗎?」她知道,他要離開了,她恢復自由的哥哥,不再被綁在家族事業的束縛之下,他終於可以去過屬於他自己的生活。

    「……不,你當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比較好。」他放開她,望著她閃著晶光的眼瞳,緩緩一笑,「采兒,你要幸福。」

    「……會的,你不用擔心。」她回著微笑,眼淚卻掉了下來,「哥……我一直很幸福,在鄭家,有外祖父母的疼愛,在章家……有你……我真的很幸福。……對不起,我卻什麼也不能為你做,你在外,得好好照顧自己,如果……如果有什麼事,一定得告訴我。」

    「嗯。」

    ※                              ※                          ※

    梅氏集團總部大廳

    當那個男人走進來,立刻抓住所有人的眼光,卻少有人敢直視那雙棕色的眸子,只敢仰慕地偷偷看著他那健康的膚色,充滿個性魅力的臉龐,他修長的腿跨出好大的步伐,白色的袍子飛揚,他還不到肩膀的灰褐色的頭髮跟著飄揚,整個人彷彿帶著風的感覺,幾乎每次他一來,都令女孩們想放聲尖叫,為之瘋狂。

    直到人進入電梯,一聲聲歎息跟著回到工作上。

    這個人在總部裡是有特權的,他不用經過櫃檯的通報,可以搭直達電梯到高階主管的樓層,除了新進員工,在這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叫阿睿,他來這裡只找一個人,就是他們的總裁梅寒玉,目的也只有一個——

    「總裁又牙疼了嗎?」

    「大概吧,不然他的牙醫師怎麼會來。」

    「聽說總裁的辦公室裡有內房,裡面有全套的牙科設備,是不是真的?」

    「管他的,我可不可以也叫阿睿幫我看牙齒?」

    「去跟總裁說。」

    「……還是算了。」

    「哎喲,怕什麼,頂多是被拔光了一口牙,不是正好叫阿睿幫你做假牙嗎?」

    「啊,我想起來了,阿睿第一次來的時候,有一個經理就是這樣失去一口寶貝牙齒的,只是在總裁面前叫阿睿幫忙看牙齒而已,後來還被派到南非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過呢。」

    「好久了呢,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件事,那時候大家才知道是不能叫總裁的專屬牙醫順便看診的。」

    「對啊,要命的話。」

    「好無情的總裁。」

    「梅氏的無情總裁,以為叫假的?」

    「好遺憾哦,明明是一個好酷的帥哥說,一點也不仁慈。」

    「不仁慈沒關係,加點薪水就補足了。」

    「不加薪水沒關係,也別結婚嘛。」

    「結婚沒關係,只是——」

    「為什麼新娘不是我?」在茶水間的一群女孩,異口同聲的歎出真正的心聲。

    電梯直達頂層,梅竹睿一走出來,總裁的助理已經等在那兒。

    「喂,阿睿,我在這裡都可以聽到樓下那些女孩的尖叫。」曹又鴻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兩個人是國中同學兼玩伴,由他引薦進來當梅寒玉的助理,他是唯一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還差了梅竹睿一小段,體重倒是不輸他的,戴著一副銀框眼鏡,穿著合身的西裝,他一直在抱怨交了這麼一個討厭的朋友,如果不是梅竹睿用那張令男人討厭的臉孔擋在前頭,他的人生應該是多彩多姿的,畢竟他長得也不賴啊。

    「真是可怕。」扯起微笑,露出一口白牙,梅竹睿磁性的聲音自然融人感性的味道。

    「所以我說你——」

    「我真得重新評估一下你這個人了……你進來這裡還不到兩年吧?真是可怕。」梅竹睿充滿懷疑的眼光落在認識二十多年的同伴身上,搖著頭拿掉肩膀那隻手。

    曹又鴻一頭霧水,「喂,你在說什麼?」

    他跟到總裁室門口,梅竹睿手握門把回過頭,「我勸你待在外頭比較好。趁這個時間再去多收買幾個眼線吧。」他扯嘴一笑,推開門走了進去,把曹又鴻給關在門外。」……梅竹睿!你是不知道櫃檯的小姐是用來幹什麼的嗎?我才不會像你一樣,對愛玫瑰用那種下流的手段——」

    吼聲煞止,因為門又開了,那張俊臉探了出來,掛著傲慢的笑容,」再說一次?」

    聽那個危險的口氣,他要是敢再說一次,他是不會懷疑梅竹睿敢把他從頂樓扔下去的,三十六樓耶,他又不是瘋了。

    曹又鴻想到那個可憐的愛玫瑰,歎了口氣,瞥見離開座位的女秘書回來了,他降低了音量,「我說你,到底要玩她到什麼時候?萬一要是讓她知道,愛玫瑰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這個共犯可是每天提心吊膽。」

    「誰教她惹上了我……我說,你也想惹我?」

    「……算了吧,你們兩個我都惹不起。」真是歹命,他怎麼會跟梅竹睿和愛玫瑰這兩個凶神惡煞為鄰?

    「阿鴻,你識相。」梅竹睿滿意的拍拍他有肉的臉頰,「說真的,你真的該減肥了。」

    「——你管我!」

    說到他的痛處他就發飆了,門卻被砰地給關上,把他的火氣給擋在門外。

    寬敞得不像話的總裁室裡面,以冷色系為主調,即使是像這樣子的暖冬,待在這個空間裡都不自覺會發凍,不過說起來,這個辦公室還比它的主人好一點,梅寒玉給人的感覺要來得嚴酷多了,尤其惹到他生氣的話,一個冬天不用出國,馬上能體會零下十幾度會瞬間凍死人的低溫長什麼樣子。

    梅寒玉正站在一張寬長的會議桌前,低頭抱著胸膛,那雙深黑色的目光鎖著一張攤開的廠房設計圖,整齊的短髮往後梳,他的膚色比梅竹睿還白一點,在辦公室裡,脫下的西裝外套掛在吊衣架上,他穿著水藍色的襯衫,寶藍背心,深藍色和西裝成套的長褲,乾淨的黑色皮鞋上看不見一道折痕,充滿穩重、從容,有條不紊的味道,同時帶給人一種找不到一絲缺點出來的隔閡感,一點都不親切。

    「你來幹什麼?」和梅竹睿充滿魅力和磁性的聲音比較,梅寒玉的聲音偏低,也比較渾厚,聽起來比較沉冷和威嚴。

    「梅老大,你不會真的打算連人生大事都拿來為公司犧牲奉獻吧?」令他這個做弟弟的相當不高興的是,從一群護土的失望聲中聽到他大哥要結婚的消息,然後從護士手上那本八卦雜誌上,得知他的結婚對象。

    以梅寒玉的個性,如果是他重視的女人,他會慎重的介紹給家人,由此可知他大哥對這個結婚對像多麼不尊重,連他的母親都看不過去。

    「你想得太多了,這和公司的利益完全沒有關係。」梅寒玉收起設計圖,「我正準備找個時間去向媽報告這件事。」

    梅寒玉出生就死了生母,不到兩年父親娶了第二任妻子,就是梅竹睿的母親蕭玟笙,一個開朗、自信,熱情又親切的女人,她的美麗,在她的兒子身上就可以看得到,雖然她後來和先生離了婚,搬出梅家,還是把梅寒玉視若己出。

    「沒有關係嗎?也許吧,對方的財力的確引不起你的興趣,說起來還不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對於你會娶一個剛出校門,對梅氏毫無幫助的女孩,老實說我是挺感驚訝,所以……如果真的會成為家人的話,我跟媽都希望能夠先見對方一面。」他就是不太相信他大哥的婚姻跟公司利益沒有掛勾,這實在不太像梅寒玉的行事風格。

    「當然,你是伴郎,到時候就能見得到了。」

    意思就是說,大家婚禮上見?

    「……也就是說,不管我們說什麼,都勸不了你改變主意了?」他們都不樂意見到他一腳踩人一樁毫無感情的婚姻。

    梅寒玉挑起一道眉,瞅睇他顯得凝重的表情,「希望我結婚,又不能是一樁有利益掛勾的婚姻,不是你們一直常掛在嘴邊的嗎?又有什麼不滿意?」

    啐!推卸責任的說法,梅寒玉如果是一個受不了叨念就會照著行事,毫無主見的男人,那梅家上下和梅氏員工都會拍手叫好,天天給他鼓掌放鞭炮了。在這一點上,梅竹睿壓根不屑和他辯論。

    「這種話你去對媽說,我和偃少沒說過這些話,頂多只是要你再去談一場戀愛而已。我們只是要你試著去接受另一個女人,當然,多幾個也無妨。」梅竹睿扯起嘴角,他不否認他和梅偃少的個性都比較像那個花心的老頭,梅寒玉則是完全不同的,他一個人把梅家的專情和深情細胞全用光了。

    每次話題一碰觸到往事的邊緣,梅寒玉沉冷的眼神都幾乎令空氣結霜,而他和那個小弟老是這麼不怕死地捅他的痛處,也全是為了手足之情,遺憾的是,他大哥老是感受不到這份感人的深情。

    「滾出去。」

    酷寒得叫地面為之結冰的聲音,也只有梅竹睿和梅偃少惹得出來。

    「老大,良藥苦口,聽我們一次,以後你會感激我和偃少。」他瞥見敲了門送茶進來的秘書被梅寒玉的威嚴給嚇得臉色發白,立在那兒直發抖,還以為被這冷酷的聲音驅趕的人是她,接著就哭著跑出去了……可憐,看樣子這個秘書又做不久了,聽曹又鴻說,景氣再怎麼不好,這梅氏總裁的秘書部門流動率可高居不下,最近才又換了兩個進來而已。

    惹起了梅寒玉更加嚴冷的臉色,梅竹睿就這麼瀟灑地走人了,留下的天寒地凍的局面,全給曹又鴻一人收拾……

    ※                              ※                          ※

    結婚了。

    好不容易剩下她一個人了,回想一整天下來的婚禮和喜宴,一幕幕莊嚴、熱鬧、豪華的場面,都好像隔著玻璃,感染不到喜悅和感動。

    當一個新娘,只要低著頭坐在那兒,一臉含羞帶怯的微笑,任人評頭論足,可以什麼事情都不用做,所以她很有時間觀察四周的動靜。

    梅氏家族的親朋好友來了不少,看起來都挺親切的,家族裡的長輩似乎對於梅寒玉能夠決定結婚,都表示鬆了一口氣,有一位姨媽還打趣說,她終於可以說出多年的隱憂,因為終於證實梅寒玉不是同性戀,他原來也是對女人有興趣的,她再也不用擔心了。

    她記不了那位姨媽的面孔,也忘了她的名字,她本來就對記人很笨拙,但她總算記住了三個人,簫玖笙,梅寒玉的二媽,很美麗的婦人;梅竹睿,梅寒玉的二弟,看起來很有個性,很好看的一個人;梅偃少,梅寒玉的小弟,給她的第一個感覺是,天使,聽說比她還小了三歲,看起來的確很年輕,不像她,有一雙不像二十三歲的眼神……章采兒緩緩垂下眼睫,點著亮紅唇彩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她會記住這三個人,是因為他們看到她時,眼底都抹過了驚愕,然後,從他們微笑的面具下,她看見他們嚴肅而凝重的心情,她覺得好笑的是,她感覺到他們明明很想破壞這場婚禮,卻一整天都那麼努力地克制著那樣的念頭,三個人看著她的眼神都充滿猶豫和……同情。

    看樣子,他們挺不看好這樁婚姻。

    她呢,她不想用不幸的心情來看待她未來的人生,她早就告訴自己,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那就笑著過吧。

    她主宰不了弄人的命運,她總主宰得了自己的情緒和心情,是吧。

    她站起身,決定要換掉身上的禮服……

    門忽然開了,一個穿著正式禮服的男人走進來……啊,對了,他是新郎,他叫……梅寒玉。

    章采兒這時候才想起來,原來她在婚禮上觀察了無數的人,卻忘了那個婚禮上,一直站在她身邊的新郎……

    現在,只有他們兩人了,她的目光終於可以毫無忌憚的看向他了。

    果然啊,他深黑的眼神果然很冷……原來整個婚禮上,他也是不曾看她一眼的,如果被這樣的眼神盯上了,她豈還能不知不覺,悠哉地觀察別人。

    ……原來本人和雜誌上的照片還是有差別,近距離下真實的他,冷俊的臉龐有著更強硬的線條,緊抿的唇線彷彿不曾笑過,直挺的鼻樑相當好看,卻令她在想,他的呼息是否會有熱度?他比她想像的高了許多,莫大的存在感更具威脅,令她備感壓力。

    他很適合正式的穿著,也似乎很習慣……她忽然對他的更衣室起了興趣,會不會拉開來,裡面全是一套套深色西服,和成排的熨燙整齊的襯衫和領帶?她有這樣的機會。想到這一點,她的心情吹動—絲漣漪,彷彿在婚禮上被人擺弄了一整天下來的疲憊,在這裡取得了回報。

    她的目光回到他的臉上,從他進來,他深邃的眼神始終沒有放過她。

    一股冷意直鑽進心裡頭去,她才驚覺她在發抖,被一雙深冷的目光直盯到發寒……她,是不是感覺到一股……恨意?

    他恨她?有這樣的念頭幾乎令她失笑,然而那樣深刻的感覺深植在心底,她實在笑不出來,因為對於那樣的恨意,她是那樣熟悉。

    「累了,你早點睡。」他低沉的嗓音出乎意料的好聽,也令她意外的……

    沒有預設他們的第一句交談會是什麼,但她的確意外在她的新婚之夜會聽到這樣一句話,而且是在接觸到他沉冷的眼神之後……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也許他用不善的態度對待她,她反而能夠冷靜的接受。

    「……你呢?」她的聲音有些抖,即使對初夜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止不住的莫名畏懼和恐慌仍然在內心延展擴散,但她就是更不能夠讓自己面對一個她不懂、看不透的男人。

    而她的反問,彷彿讓她看到他更冰冷的眼神——

    這一剎那,她更加肯定了他對她的確有著恨意!

    ……心底不免要有遺憾,現在她才知道她嘴裡說不期待,卻不得不承認,其實內心深處仍然渴望能嘗一點幸福美滿的婚姻滋味,一點點就好……如果不是對他冷酷的眼神有了失落感,她一點都不知道……

    一點都不知道,原來她還不死心的在期待著幸運之神的眷顧。

    他的眼神,冷了她的心,澆熄了,那一點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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