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
「喂,住對面的,在嗎?」她往那扇厚重的門上拍了兩下,等了兩秒鐘。好,她可是有敲門了。她掏出細長的鐵絲,外加開鎖工具,只是往鎖孔裡鑽了鑽,兩三下就把門開了。
兩個人都住在中部市區的大廈裡,這會兒不是住在對面,梅竹睿住八樓,愛玫瑰住在七樓,他的房子是買的,她的房子是租的,他一個人住,她和朋友合租。
她打開門,脫掉鞋子,他的房子比她的大了一倍,有兩個房間,寬敞的客廳,特別請了室內設計師來設計過,客廳地上鋪的是冰涼的大理石,在空間上還做出層次感,凹字形的地方放的是一組柔軟而舒適的沙發、同款的茶几,還有超大電視,另外在角落還有吧檯,以及最吸引她的超大冰箱——裡面的食物。
她只要回來得晚,每回一進來就直衝這個冰箱。
「啊……呀……」一雙柳眉立刻就皺在一塊,一邊揉著撞疼的額頭,一隻手打開冰箱。
大大的鳳眼立刻燦亮,小嘴不停吞著口水,看到冰箱裡的甜食,她隨即就忘了疼痛,眼光下意識地刻意的忽略一整排的啤酒,一隻手伸向那杯香草冰淇淋,一下子目光瞟向旁邊的水果派,柳眉一扯,猶豫了三秒,決定先吃派,再吃冰淇淋,她拿了派,拿了草莓,又拿了柳橙汁,又看了一眼那杯誘人的冰淇淋,吞下口水,這才離開超大冰箱,拿著食物移往下面柔軟舒適的沙發——
「啊——呀呀呀呀呀……呼。」一不小心又踩空了階梯,她搖搖晃晃地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一隻腳太出力卻給踩痛了,不過還好、還好,食物完好。她拐著腳,在沙發上坐下,放下手上滿滿的食物,揉了揉腳的疼痛,恨恨地瞪一眼老是傷害她的階梯,下次她一定要注意。
目光一回到食物上,她又把警覺心給拋到腦後,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一邊看著不知重複播過多少次的晚間新聞,一邊享用美味的水果派和草莓。
裡面的房間傳來的水聲,一下子被電視的聲音蓋過。
沒有多久,她解決了水果派,喝了半杯的柳橙汁,一大盒洗好的草莓也吃去一半,在裡面洗澡的人走出來。
梅竹睿睇她一眼,「你又用那把『萬能鑰匙』開我的門?」他望向被她狂掃一空的水果派,「你又偷吃我的東西?」
愛玫瑰把那杯柳橙汁喝完了,把裝著草莓的保鮮盒抱在懷裡,在沙發上盤起腿,這才回睇他一眼,穿在他身上的是深藍色的睡衣,她不曉得看過幾百回了……他今天沒洗頭髮,及肩的頭髮紮在腦後。
「我有敲門哦,大概你在洗澡沒聽到,沒關係,我不會跟你計較。」她回過頭,目光盯著電視螢幕,把草莓一顆、一顆往嘴裡塞。
她略施淡妝的臉蛋有一份成熟的柔美,身上還穿著優雅的套裝,一頭垂到肩膀下浪漫的鬈發……梅竹睿睇向她那不雅的坐姿,及膝的裙子撐開了,雖然她抱著抱枕擋去春光,平時遮在裙子底下的白皙大腿這會兒全給他看光了……反正,她就是不把他當男人看。 「小偷。」他咕噥了一句,在那張單人沙發坐下,拿過遙控器關掉電視,像是要對她示威,讓她明白這個家是誰的。
「喂,我要看。」她遲鈍的反應神經絲毫沒能感覺到他這個舉動的意思,所感覺到的是他的小氣。
「我不想看。」他睇著她抱在懷裡的草莓。
愛玫瑰從他的目光裡吞回要罵他的話,一面抱緊草莓,一面咬著草莓,勉強問了他一句:「……你要吃嗎?」
因為是從他的冰箱拿出來,所以她才客套,他可別說要,她一個晚上沒吃多少東西,可餓死了;雖然冰箱還有香草冰淇淋,不過那也是她愛吃的……全部沒他的份。
這顆單細胞,整個腦袋裡就只會想到吃的!梅竹睿狐疑地睇視她的衣著,「你現在才回來?」他瞥一眼牆上的鐘擺,已經十一點多。
「對啊,阿柔帶了她男朋友回來,說要為他慶生,所以我今晚不能回去睡了,本來是不打算回來的……唉,算了。」她的臉上出現了困擾的表情,懶得說明,只好把煩惱壓在心裡……她一怔,怕她的話造成他的誤會,趕緊澄清,「喂,你放心,我只是剛剛被送回來,不好意思馬上轉身出去,剛好肚子也餓了,所以才上來找些吃的,我一會兒就要走了。」萬一人家還在外頭等她,那就尷尬了。他可不要以為她賴在這兒不走。
「你晚上要住哪裡?」他抱起胸膛,深邃的眼光裡有著若有所思。
「公司呀,我有套裝放在那兒,也有盥洗用具,很方便的。只是……不知道他走了沒,我得等他走了才能過去。」她的眉頭又扯起來了,似乎是有一個人在讓她覺得困擾……從她的神色裡看出來,這份困擾似乎又帶著某一種難解的情緒。
那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困擾。對她真是太瞭解了,只要她稍微皺一下眉頭,他就能摸透她的心事……只是奇怪了,他居然不知道她現在……在談戀愛?
他眼光微瞇,扯起嘴角,「他……是誰?和剛剛送你回來的是同一個人嗎?他是誰?」
愛玫瑰緊鎖著柳眉,困擾的眼光移向他,「阿睿,你現在有空聽我說嗎?」
「我還有工作得做……不過還有點時間,你說吧。」他先是為難,看在青梅竹馬的份上,決定施捨一些時間給她。
愛玫瑰望著他一會兒,搖頭站了起來,「你做你的工作,我還是不要打擾你好了。」她把草莓吃完,保鮮盒往他手裡塞,轉往她的香草冰淇淋進攻。
梅竹睿眉一鎖,「你小心一點——」
「啊!……呀……」
話還沒說完,愛玫瑰的額頭又碰向冰箱那扇門,她每回只要一打開冰箱就會撞一次,從來就無法得到警惕。
「你到底要撞幾次才甘心?」他搞不懂她怎麼就不能慢慢來,總是如此莽撞,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樣。
「你管我,習慣就好啦。」在他面前,她故意強忍著痛意,不肯伸手去揉,拿出香草冰淇淋,這會兒站開了一些才把門給關上。
「喂,你小心階梯。」習慣,他也習慣了她老是跌跌撞撞,而且總是在同一個地方出錯。
有他的提醒,她特地停了一下,才踩下一格的階梯,然後用優雅的台步得意的走向沙發的位置——
「啊!我的冰淇淋——」她來不及看見給什麼絆了一跤,在身子往前傾,險些撞向橢圓茶几時,她就只顧著保護她的冰淇淋。
「你真是……」他飛快的衝過來抱住她,避免她在他家跌得鼻青臉腫,又招來曖昧不明的誤會。等他俐落的接住她的身子,把她柔軟的嬌軀抱在懷裡,他瞪著的眼光從頭到尾被冷落。
「還好、還好。」她迷人的眼光黏在那杯香草冰淇淋上頭,粉紅色的唇瓣揚著慶幸的迷人笑容,雙手捧著那杯冰淇淋,就要轉身往沙發坐,忽然發覺腰際有一股阻力,她這才勉強轉移焦點,把目光移向掌握著她纖腰的那隻大手,隨即一臉狐疑地瞪向他,「喂,我沒事了,你還不放手。」
從上個月拉過她一把到現在,他掌握著的纖細明白告訴他,她的腰圍又瘦了一寸。
本來想問她是不是在減肥,瞧見她已經快把他家裡的甜食給吃光了,就可以知道是他想得太多了,他轉口,「難得哩,像你這樣大吃大喝居然還會瘦,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要不要考慮開一家瘦身班?」
「咦?我有瘦了嗎?原來他的存在對我有這麼大的好處,那我實在不應該太排斥他,這樣也許還能多吃幾桶冰淇淋。」她把一口冰淇淋先送進了他嘴裡,然後剩下的都是她自己的,轉身又往沙發裡窩。
「怎麼,有哪一隻沒長眼的蒼蠅跑來纏著你不放了嗎?」他順勢坐在她的身邊,抱著胸膛斜睇她。
「喂,住對面的,我雖然沒有你行情看俏,也是有不少人追好不好,什麼口氣嘛!」人長得帥就拽了!是啦,他身邊老是一群花稍蝴蝶飛來飛去,一個個都比她美貌還會撒嬌,他當然瞧不起她了。
「好吧,那麼,是哪一隻瞎眼蒼蠅讓你心情不好了,嗯?」他微瞇著眼,嘴角掛著不見牙齒的微笑。
「……跟你說你也不知道。」唉。一說起這件惱人的事,她就歎氣,她抬頭瞥他一眼,「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我吃完冰淇淋會幫你關門,你去做你的事,不用招呼我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是老朋友了,我如果不聽聽你的煩惱,也太不近人情,你就說吧。那只蒼蠅是公司的客戶嗎?」
她在嚴氏集團中部的分公司裡上班,在一個業務經理身邊當秘書已經三年了,除了老是跌跌撞撞的毛病改不掉,她算是挺稱職的。
「不是啦,是公司的主管。」他怎麼一猜就猜是公司的客戶?她舔著湯匙上的冰淇淋。雖然是有一些客戶也想追她,不過在她的主管那關就被擋下來了,根本用不著她傷腦筋。
「主管?……我記得那些人都已經結婚了,幾個未婚的也都有女朋友了……是哪一個想變心?」他是一個牙科醫師,上班的醫院就在她的公司隔壁……不管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總之,從她的男主管到男同事,他多少都有認識,對方是已婚、未婚的身份,是老實人,還是花花公子,他肯定比她瞭解。
愛玫瑰瞠大眼睛瞅住他,用一雙極不可思議的目光把他看了再看,「真的嗎?原來有那麼多人結婚了呀!你可真閒耶,是到哪兒去挖來這些新聞的?你又不是我們公司的人,怎麼連這個也管。」
「這有什麼辦法?你那家公司有很多人都娶了醫院裡的護士,那些護士每天聊得都是你公司裡的男人,我又不是聾子。」所以說,他會知道這麼多她公司裡的事情也是很委屈的。他的表情這麼說。
「那你明天可以跟她們說,我上司剛剛離婚了,是一位前途看好的業務經理,人長得帥,收入高,溫柔體貼,身邊沒有小孩,請有興趣的人跟我聯絡。」她看看能不能借此轉移他的目標,讓他別把眼光放在她身上。
梅竹睿瞅著她,一股火氣悄悄在凝聚,「就是那只蒼蠅?人家還特地為了你離婚?」
她一個拳頭就捶過來,碰到他結實的肩膀,痛得縮回來,「我又不是狐狸精,你幹嘛說得這麼難聽啊!」痛、痛……痛死了!
「活該。」他抓起她的手,輕輕的揉,「……你是要把事情說明白,還是又要我來猜?」
「我本來就想說了,誰教你插嘴!我可把話說在前頭,我壓根連一個媚眼都沒拋給他,誰也不能說是我去誘惑他的,雖然他是長得不錯,雖然也是我會喜歡的類型,雖然我真的挺欣賞他的,但是——是他自己選擇離婚,是他一離婚就跑來向我告白,是他說他愛上我,我既沒有介入他的家庭,也沒有挑撥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他會愛上我並不是我的錯,他說要我和他交往也是他一相情願,他要我考慮,我也拒絕了,就算他說他絕對不會死心,他會等到我點頭,那也是他的事……」愛玫瑰一臉困擾的轉頭直望著梅竹睿,「就算他是我會心動的類型,我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點頭,對不對?剛剛連你都會認為他離婚是因為我的緣故,如果我在這個時候答應他,那我不是成為破壞人家婚姻的第三者了?事情的先後順序明明不是這樣,一旦被人誤解,那我不是很冤枉嗎?」她一古腦兒把所有的煩惱都往他這裡倒,也不管他是不是聽進去了,是不是吸收了,是不是能夠幫上她的忙解決她的煩惱,反正她現在就是需要一個聽她說話的人。
而能夠讓她毫無壓力的把話全說出來的人,也只有這個住對面的青梅竹馬而已。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種種原因困擾你,你就會答應他的追求了?」
「咦?……」她不明白他怎麼會把話題轉到這個方向來……不過她也不知道他能給她什麼答案,也許她只是要他聽一聽她的煩惱而已。「喂,你是嫌我的煩惱不夠是不是,幹嘛還說一個來湊?」
「看來這個答案是肯定的。」他抱起胸膛,慢條斯理地下了結論,目光離開了她。
沒有想到她會對她的上司動心,以往他從來不把她身邊的已婚男人列入……這倒是他的疏忽了。
他把她晾在一旁,自己在那兒推敲、定讞,令她相當不悅,接近賭氣地說:「就算是那又怎樣?」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喜歡那一型的,什麼時候換口味了?」她看起來顯然相當煩惱,他再度瞇起眼睛。
她立刻拿抱枕打他,「我說你才奇怪呢,以前你都會幫我解決問題,今天卻一直在調侃我,早知道你會這樣我就不說了!」
以前……他都會幫她解決問題,是嗎?她如果知道事實的真相,大概會拿刀劈了他這也不能怪他啦,誰教她——
七歲那年得罪了他。
* * * * * * *
這一本,不算日記,應該說是一個紀錄吧,從他有了「玩具」,開始玩弄他的玩具起,他只是半帶著好玩的心態,不知不覺開始紀錄下來……
紀錄的首頁寫著——我的玩具。
紀錄的說明——五歲搬來小鎮,母親開起精品百貨公司,對面開鎖店,有一女兒愛玫瑰,不知死活來挑釁,七歲:宣戰。
戰略——要對玩具好,要獲得玩具的信任。
戰略二——養成遊戲。(十一歲,補。)
目的——玩具的哭泣,就是主人的快樂。
紀錄一 玩具九歲,情竇初開,喜歡的對象是班上的阿壘。
玩具個性,凶巴巴,男人婆一個。
夏季六月,用一副撲克牌換取阿壘對她告白,玩具欣喜,還把最喜歡的賽車模型給了阿壘。呵呵,玩具不知道阿壘他們家要搬家了。
七月,這學期一結束,阿壘一聲不響就走了,留下初次喜歡上男生的玩具。瞧,那雙大眼睛裡積了好多淚呢,快掉下來了,還強忍著,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這個暑假,玩具失戀了,心情低落,得好好的安慰她。
九月開學,和玩具的感情提升,玩具開始會把心情說出來分享,只是,選定男人婆一個,遺憾。
紀錄二 玩具十一歲,喜歡上隔壁班一個外表白淨的男士,查出他的名字叫董勝康,超愛玩電腦遊戲。
玩具個性,愛笑,一樣凶巴巴,還是一個男人婆。
新學期,同班了,拿遊戲軟體利誘阿康去告白。
哈哈哈,玩具興高采烈的跑來說。操縱這玩具,真是太有趣了。
遊戲軟體換來玩具半個月的好心情,接著,阿康對玩具說,她的行為太粗魯,一點也不像女孩子,和他想像的不一樣,所以要求分手,玩具被拋棄了。
一切就和約定的一樣。
玩具瞪著一雙酷酷的眼睛,眼底積壓著淚水,平常凶得要命,現在卻一句話也說下出來……嘻嘻,暢快。
十一月,玩具變了,男人婆的行為有一些收斂,果然喜歡的男士說的話深具影響力,哈哈哈。
快過年。錯了,唉……果然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才收斂不到幾個月的個性又回來了,唉,這玩具真不好教。
本子被翻到空白的地方,記下一筆——
紀錄十五 愛玫瑰二十七歲,春天。
……在天羅地網的掌握之下,她的心還是鑽出了網外,唉。
顏函誠,業務經理,三十一歲,剛離婚,沒有子女,名下有一筆土地,一棟房子,長相斯文,戴一副銀框眼鏡,以親切和善的笑容為武器——
寫到這裡,梅竹睿扯起眉頭,這倒讓他想起小弟梅偃少來,不過如果拿來比較,姓顏的就算多讓他修煉五百年也還不夠資格做那個虛偽小子的徒弟,否則他也不會被人叫做「梅家的天使」了。
他瞪著寫下的文字,微瞇起一雙眼,繼續寫道——
不長眼的玫瑰,居然對姓顏的告白起煩惱,落到天羅地網的擺佈之外,這怎麼可以呢!
顏函誠,也算這小子走運!會的,會好好「招待」他——的!
* * * * * * *
舒適的春天吹起柔柔的風。
被老闆派來「探望」他弟弟,一下車,他就走進醫院,半刻也不敢耽擱,他那哥兒們一到下班時間就不見人影,他得趕在他走出醫院前逮到他。
曹又鴻走進醫院大廳,正要往樓梯方向,幾個女孩的視線落在他——左後方,一雙雙眼睛裡泛著他熟悉的閃閃發亮的星星……他轉過去。
果然是他那個專門吸引女人目光的死黨,多虧了這傢伙長得搶眼,要在人群裡找到他還真是容易。
「阿睿!」他隨即走過去。
梅竹睿和另一位醫生說完了話,正要離開。
「……你來做什麼?」一看見他,棕色的眸子裡泛出不悅。
「你這是什麼口氣,你是想看到我,還是想看到你大哥?」一站到他身邊,就矮了一小截,曹又鴻抱起胸膛,昂著下巴。
梅竹睿走出醫院,完全不理會他的裝腔作勢,他只好跟上來。
「喂,我們有好一陣子沒見了,請我喝杯咖啡?」
梅竹睿回頭白他一眼,進入最近的一家咖啡廳。
點完東西,曹又鴻瞅著他一張不高興的臉,揚起了嘴角,「別怪我,我也是奉老闆的命令來的,你也不想看見兄弟我在你大哥底下難做事吧?幫個忙,拿一些泡妞的時間去繞一繞吧,我好對老闆有個交代。」
梅竹睿瞥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我有一個好主意。」
瞧他「含情脈脈」的眼光,曹又鴻猛打了一個冷顫,他的好主意通常都「不懷好意」 。
「拜託,只是喝你一杯咖啡而已,你就別折磨我了。」真是後悔他的大意行徑。
「只是一杯咖啡嗎?那海鮮面、三明治、蛋糕是鬼點的?」去,膽小鬼!他口都還沒開哩,他就兩腿發軟了。
「頂多我自己付帳,你什麼都別說了。話我是帶到了,你有什麼好主意去跟你大哥說。」他把臉撇到一邊去,手肘往桌上一擱,撐起半邊臉,半側身子,打算和他撇清關係。
「那麼,我就告訴他,你向我抱怨在他底下難做事,在我的建議下決定辭職來幫我做事,代替我去管理梅氏飯店,和我名下的事業,你雖然欣喜若狂,卻又畏懼他的臉色不敢自己說,所以我代替你說——」
「喂喂!你不是認真的吧,這就是你說的好主意?」他白著一張臉猛轉過來,飽受驚嚇的眼神愈瞪愈大。讓他去管他名下的事業,他可真是「好兄弟」,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他要是有那份能耐,他老早自己創業去了,何必和這對梅家兄弟「狼狽為奸」,他自己有幾斤幾兩重,自己曉得,這梅竹睿不是提拔他,是要毀了他!
他匆匆從椅子裡站起來。這傢伙真的是能離他多遠是多遠,他可不要成為愛玫瑰第二!
「等等,阿鴻,咱們是好兄弟,你不會不幫我,去幫我大哥吧?……這是背叛哦,你應該不會這麼做吧?」梅竹睿往他肩膀一攬,長臂一彎,拐住他的脖子,狀似親密,其實擺明了威脅。
「抱歉,我很想幫你,遺憾心有餘力不足,真的是好兄弟,你就別陷害了,我可不想死在你大哥的眼神下。」他一臉乞求,也不想溺死在他的「糖罐」裡,才要拜託他放了他。
「不過,我已經決定——」
「阿鴻?奇怪了,你不是在台北嗎,跑到這裡來做什麼?……你們在幹嘛?很難看耶。」愛玫瑰和同事一進來就看見「住對面的」這個顯眼的男人,兩個男人大庭廣眾摟摟抱抱,要不是同事推她,她還真不想過來認這兩個從小玩到大的鄰居。
梅竹睿睇她一眼,放開了人。
曹又鴻這會兒見她像見到救命菩薩,拚命往她靠攏,「玫瑰,你來得正好,咱們好久不見了,坐下來聊聊,來。」
他親切熱情地拉著她,在位子裡坐下來,也幫她的朋友拉椅子,只是她那位朋友的視線完全黏在梅竹睿的俊臉上,一副丟魂失魄的模樣,壓根不領他一番好意。
「小倩!」愛玫瑰喊回了新同事的魂魄,對這樣的情況早已經習以為常,到目前為止,她週遭的女生還沒有一個能夠對梅竹睿免疫……都怪這個花心大蘿蔔媚眼亂拋!
「請坐。」梅竹睿笑了一下,就讓小倩呼吸困難了。
「謝……謝謝。」
愛玫瑰瞪了他一眼,因為他,搞得她的女性朋友已經不多了,這死傢伙還不肯收斂!
「阿鴻,今天又不是假日,你怎麼會有空來?」她把焦點轉移,懶得再看他亂灑秋波,更不忍心看她的同事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我到附近來幫老闆做點事,順便過來找阿睿。」他可真是打從心底同情愛玫瑰,她自以為她很瞭解的「住對面的」,事實上瞞了她數不清的事情,包括梅竹睿真正的身價和他的身份,還有真正的個性。唉,這傢伙可真是貨真價實「梅家的壞胚」……其實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是愛玫瑰的鄰居,我姓梅,要怎麼稱呼小姐?」
「我……我叫陳小倩,是玫瑰的同事,最近剛調過來,請多指教。」一頭細長的頭髮,嬌小玲瓏的身材,姣好的臉蛋,帶著一股我見猶憐的神韻,她從南部轉調到中部的分公司來以後,已經在附近的單身漢之間引起騷動。
「原來你就是小倩,果真是名不虛傳。」
「梅先生才是……」她嬌羞地微笑,附近有幾個好男人,她早已經打聽清楚,梅竹睿是大帥哥裡的榜上第一名。
對著她的同事,他那迷人的笑容簡直甜死人不償命,愛玫瑰幾乎快吐出來。
「玫瑰,你想吃什麼?」曹又鴻早已經習慣這樣的場面。
他點的海鮮面和三明治已經送來,「我要吃海鮮面。」她毫不客氣地直接搶端過來。
「喂,我是叫你自己點耶!」看她吃了他的海鮮面,他氣得乾瞪眼,他喜歡海鮮面配三明治吃哩。
「一碗海鮮面,給他,再給我一杯拿鐵,謝謝。」愛玫瑰吩咐站在一旁等候的服務生,給了一個優雅的笑容,回頭狼吞虎嚥吃起面來。
「小倩,你要吃什麼?」招待新同事的工作不知不覺落到梅竹睿的身上來。
「嗯……我也不知道這兒什麼比較好吃,梅先生覺得呢?」看起來,她是比較想吃了他。
「我對吃的不講究,這方面愛玫瑰比較清楚。」他笑容可掬地遞來笑臉。
愛玫瑰只得抬起頭來,扯起嘴角,「這裡的海鮮面不錯,豬排飯也很好吃,你可以試一試。」
「是嗎?……梅先生點了什麼?」陳小倩猶豫了一下,眼光又瞟向梅竹睿。
「咖啡。」
「啊,你不餓嗎?」
「我還不餓。」
愛玫瑰低頭繼續吃她的海鮮面,一面和曹又鴻聊天。
「阿鴻,我上個禮拜天回去,遇到曹伯伯,他抱怨你有好一陣子沒回去了,你要是有空,順便回去一趟。」
「最近實在沒空,我一會兒還得趕回台北。」
「那你也應該打個電話回去,有時間在這裡吃飯,不會沒時間打電話吧?」
「是、是,我吃飽就打。」
愛玫瑰瞥一眼一旁聊得相當愉快的這對,看樣子她又成為踏板了。打從國中到現在,九成九的女生接近她都是為了靠近梅竹睿,自己一再成為女生們的階梯,她老早已經麻痺了。
雖然這傢伙花心得要命,見一個愛一個,她也懶得再去警告她們了,早已經受夠教訓,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你是不是自己想霸佔梅竹睿,才說他的壞話」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