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天,古艷陽就要結婚了,她們姐妹能夠相處的時間愈來愈短。
一早起床,古秋怡就發現今天是一個好天氣,迷人的金色光芒打東方緩緩升起,雖然早晨特別冷,她還是把窗戶打開,刺骨的冷風迎面而來,身子忍下住抖動,整個人都清醒了。
最近整個別墅裡的人除了羅冀天,每個人都興致勃勃地說想利用空閒時間學習園藝工作。做園藝的確是一份很有趣而且有活力的工作,她很高興看到每一個人都擁有愉快的表情和她在庭院裡一起說笑、一起忙碌。
可是她漸漸發覺不太對勁了,連羅冀天的貼身保鏢都很快地學會修剪枝葉、不同植物的施肥過程,而傭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澆水、該鋤草,老孫甚至做了一份完整的筆記,把庭園裡的每一枝花、每一棵樹、每一塊草坪需要整理的時間都列了出來,分配給每一個人去做。
她現在所需要做的工作大概只剩下指揮而已,每一 個工作細節,都有人搶著做,根本輪不到她來動手,很明顯地,她的工作已經被剝奪,剩下掛名而已。
任窗戶開著,古秋怡輕輕歎了口氣,轉過身來,把所有的衣物都拿出來整理。
起一個早,是習慣了,也是為了整理她帶過來的衣物,這兩天她要回家陪姐姐過。
現在村子裡每個人看到她,都會問她的婚禮在什麼時候,人人都以為她已經是羅冀天的未婚妻,她只能以笑容響應……
未婚妻是嗎?也好,以未婚妻的身份被拋棄,同情分數會更高一些。
清冷的風漸漸暖和,窗外的金色陽光刺眼了,她的東西整理起來也不少,離家近的關係,不知不覺就搬來了不少東西,兩個大旅行袋都快裝不下,另外一些書還得找袋子來裝……
「這是在做什麼?」
古秋怡回過頭,羅冀天不知道什麼時進來了,早上起來時她把所有的窗戶和門都打開,沒有想到他會起得這麼早。
「你最近怎麼一天比一天早起了?」昨天大約九點 ,現在也不過才八點,他過去一向是起床吃中飯的人。
「你搬這些做什麼?」羅冀天扯著眉頭、也發覺到他的生理時鐘開始往她的標準在調整,以往在公司,除非重要會議他必須到場以外,他的上班時間都在中午以後,現在她就連他多年來的習慣都能影響……過去那些為了早晨開會得看他臉色的高層主管,以後都會相當感激她 。
「昨天不是說好了嗎,我今天回家陪姐姐住。」她把整理好的旅行袋放到地板上,彷彿這樣子比較不顯眼。
羅冀天睇視那兩大袋子。以為他瞧不出她心虛的動作嗎?「只有兩天而已,你搬這麼多衣物做什麼?」
「……我只是整理一下。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她的口氣裡有歎息,彷彿就是他的早起礙著她了。深炯的眼光瞇起……老實說,你已經被秋怡給設計了。羅為這句話,究竟什麼意思?
古秋怡疑惑地望著他思索的眼神時,他拉著她的手、把她溫柔地擁在懷裡,動作輕柔得令她一顆心會悸動。
「……你怎麼了?」過於溫柔的他,她會感動,也不免會懷疑,會想起……
「好幾天了,你陪古艷陽的時間比陪我還多。」他親一下她嫣紅的唇,低沉的嗓音貼近她說。
「婚禮就快到了,需要準備很多東西——」她的解釋完全淹沒在羅冀天纏綿的熱吻之中……
她閉起眼睛,他使挺的鼻尖偶爾會摩擦她的臉贗熱的呼吸吹拂她,他的吻夾雜溫柔和霸氣……曾幾何時,他吻她時,已經不再夾帶輕蔑和毀滅性了?他……不再把她視做和他母親一樣的人了嗎?
他吻別的女人,都是這樣溫柔嗎?他吻安娜時,就是用這種方式嗎?
她心裡忽然起了一股排斥感,抵在他胸口的手推開他。
「秋怡?」他狐疑地瞅著她,她低垂著臉兒,和他一樣呼吸不穩,她很少這麼直接拒絕他的吻。
她低著頭淚光剛好落在右手的無名指上,那兒還留有一圈戒痕……
「你的戒指呢?」他忽然抓起她的手,冷峻的臉上不悅。
「……在化妝台上。」不是她的,是他的,她只不過是借戴而已。
「為什麼要拿下來?」他拉著她走過去,在化妝台上找到戒指,隨即往她的手指套。
「別這樣,我好不容易才拿下來。」她曲起手指不肯讓他出,今天早上她花了好一些時間才取下來,整個手指都還紅紅的。
「我說過不許你拿下!」
「太緊了……我戴著一直不舒服。」真正讓她不舒服的,是那一道不屬於她的光芒,好像隨時在提醒她,該放手了,該放手了……
羅冀天終於不再強迫她,把戒指放她手心上,「那麼,我們下午去改。」
「不用……下午我和姐姐有事情,會很忙。等姐姐婚禮結束後再說吧。」她把戒指還給他,很快地抽回手,緊緊地蜷握著,整個視線動作都在避著他。
他凝視她好一會兒。
「你喜歡什麼婚禮?」他低沉的聲音很溫柔,似乎沒有在生氣。
古秋怡回頭,訝異地望著冷峻的臉上出現迷人的微笑……「我喜歡大家都能開心歡笑、熱熱鬧鬧的婚禮,太莊嚴的婚禮不適合姐姐。」
「不是你姐姐,是我們。」
她的心臟險些停住!不敢讓臉上出現任何表情,只用一雙沉靜的眼光瞅住他……他為什麼能夠這麼輕易地說出這種話?臉上一還能夠沒有任何玩笑的意味。
「……你說過,我們只談戀愛。」她抖動著嘴角,緩緩揚起淡淡的微笑。應該若無其事的,不能當真……他會麼都還不知道。
不過,她真的很高興,就算不是真的。
「沒辦法,你一再讓我改變主意,我在乎你的程度愈來愈深,都怪你讓我毫無安全感。」他摟住她,略顯責怪的語氣聽起來那麼愉快、那麼感性、誠摯而……深情!
她怦怦跳的心再也不能安靜,怎麼也無法料得到他會向她求婚……而且看起來他好像很認真……她整個人一怔,思緒化為一片空白——他剛才……貼著她的耳朵 ……說了什麼……
「我愛你。」他低沉的嗓音隨著一股熱氣貫人她耳裡。
※ ※ ※
天很冷,場內卻是暖烘烘的,熱鬧的笑聲,熱情的笑臉,帶著所有人的真心祝福,古艷陽成為尹太太了。
整個喜宴上,她姐姐一直笑得很甜。在婚禮上,穿著美麗白紗的新娘,就像給幸福密實地包裹著;她知道,那是尹濂亭為姐姐用愛織成的糖衣,才能令姐姐笑得如此甜蜜。
戀愛三年,他們終於結婚了。就連她姐夫都說,該感謝羅冀天的「幫助」。
如果羅冀天知道她利用了他,就不會有那一場告白了,雖然她對他是真的……她真的愛上了他,但她還是沒有對他坦白的勇氣。
她真的已經不在意那一段初戀了,甚至那個造成她心靈傷害的男孩;她都不再介意,但是……她卻膽怯了。對愛情,她已經不再有勇氣。
她害怕……
對那一句——你真是讓我切盡胃口!
經過這麼多年,雖然她成長了,她慢慢知道她的初戀會那麼失敗,過錯不在她背上的疤痕,是他們都把對方想像得太完美,是他們對彼此不夠瞭解,過多的期待,面對過大的落差,才會有過深的傷害,也許誰都不是有意,而傷害總在無意中造成……
無論如何,曾經受過傷害的心再也修補不回來。
羅冀天對她也不夠瞭解,而這卻是她有意隱瞞的結果,他把她想得太完美,他壓根不知道她的身世、她的缺陷,他甚至不知道她隱瞞他,利用了他……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愛情為她帶來的只有更沉重的壓力、更疼痛的心情,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更卑鄙!
不管他對她的愛情是不是真的,能不能禁得起考驗,她首先已經懷疑了他,不信任他了,所以她才不肯對他坦白,她還是會害怕破壞到姐姐的婚禮,她還是自私地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考慮……
他如果也只是在利用她就好了,把她當作他母親一樣的女人厭惡她,企圖撕破她的偽裝,把她當作威脅羅為的籌碼,怎麼樣都好一一為什麼他要愛上她?
那不是變成她在傷害他了嗎?
本來婚禮結束後,她準備對他坦白的,現在……她發現她沒有勇氣,她害怕看見他憎恨的眼神,無論她如何道歉,他都不會接受她……彷彿已經看到他充滿鄙夷的臉孔,彷彿已經看到他對自己的瞪視……
最近他的心溫柔了,最近他有很舒服、很溫暖的笑容,他好不容易有轉變……她將破壞這一切,她 ……最害怕的就是破壞這一切。
「整個喜宴上,你最少笑容。」羅為走過來,瞅著古秋怡躲在角落失魂落魄的模樣,微微扯起眉頭,「他帶給你這麼大壓力?」
她望著他,為什麼她一點都不意外他這句話,也能夠聽得懂?從他的眼神裡,他似乎毫不意外羅冀天為她帶來的壓力。她忽然發覺到……也許羅為一直都知道她的想法,他一直都在看著……
古秋怡更狐疑地凝視他,為什麼她忽然會有一種感覺……好像這一切充滿變化的發展,事實上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她充滿疑竇的凝視下,羅為忽然揚起冷柔的微笑,「我那個不肖弟弟,又給你帶來什麼煩惱?」
不是,他剛才那句話絕對不是這個意思,應該是……他知道她在做什麼,還有她的心情……無所謂了,不管她跟羅冀天之間會發生這一段跟他有沒有關係,這都已經不是重點。
「羅為……我如果傷害了冀天,該怎麼補救?」如果完全在他的計劃之內,是不是他也能夠救得了她疼痛的心?
「我倒不認為他是這麼容易受傷的人,就像……」他多看了她一眼,才說;「狠狠跌一跤的人,站起來後,能夠站得更穩。心靈受過傷的人,一顆心反而更敏銳。」
「 ……更纖細,更禁不起傷害。」她輕柔的聲音裡充滿歎息,一顆心緊緊地揪疼著。
「也許吧,可是也因此會更小心,更能分辨真偽,一顆心是不是真的,他能看得出來……你不就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真心嗎?你對他不信任,來自於你潛意識裡的自卑感作祟,你當然知道外表的美麗不能擄獲一顆真心,但你到底還是一個年輕女孩,女人到了八十歲都還愛美。等有一天,你心裡真正承認背上的疤痕,還有你的身世造成你的自卑感,你才算真正能夠釋懷。」
「……羅為,你是說,他真的能夠接受這樣的我?」
「你何不自己去問他?」
「……我沒有勇氣。」
「他知道你是孤兒,其他的我沒有多說。他沒有追問你,就表示他在等你的信任。」
他低沉而平穩的聲音,彷彿在談論天氣一般,卻在她內心引起莫大波瀾!
「這樣,有勇氣了嗎?」
「……羅為,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很可怕……後來我以為那是我的錯覺,原來不是。」他真的是深不可測。
「你怕我嗎?」他冷柔的眼神在微笑,笑得很無辜。
「不,我很感激你。只是……一輩子,我都不會想跟你為敵。」跟這個人做敵人大叫人毛骨悚然,可能到了地獄還拚命在閻王面前為他說好話。
「那很好,做朋友好,做家人更好。」
她望著他,她現在知道,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是無心的,即使他的口氣那麼悠閒,彷彿只是閒聊……做家人更好。這就是說,他還是要她嫁給羅冀天……原來那不是隨口說說的。
「……我們,不可能成為家人。」
「對我而言,你早已經是。」
她輕輕歎息,「我還是不夠瞭解你。」
他到底是認真,有計劃,還是……一切都是她多心?他充滿貴氣的俊美的臉上,一雙冷柔的眼神,帶著柔魅的微笑 ……始終是這樣,一點也教人捉摸不透。
只是……她稍微感到安心了,對於她終將要面對的,起碼看到了一點希望。她緩緩揚起嘴角,溫柔的笑靨在臉上。
「秋怡,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一直在找你。」美麗的新娘走過來,四周儘是艷羨的眼光。
「姐姐,怎麼一直沒看到姐夫的弟弟們?」以後同是親戚了,她想打個招呼,卻不見人。
「尹論、尹德那對雙胞胎?死要面子嘛,不過綁架他們一次,記恨到現在,別理他們了,羅冀天為什麼沒過來?」古艷陽直瞅著妹妹,從她的婚禮開始到現在,一次都沒看見羅冀天,而她妹妹手上的戒指也拿下了,說是拿去修改,可她就覺得不對勁。
「姐姐,我已經說過他去日本談生意。」古秋怡提醒她。
古艷陽狐疑的眼光睇向羅為,打心底懷疑妹妹的話。
「別怪我那個弟弟,尹濂亭結婚前夕不也是挺忙的嗎?他總得把工作處理清楚,才有時間結婚、度蜜月。你放心,我代他把禮金送到了。」羅為扯起嘴角。
「啊!原來接下來,你們也要結婚了?」古艷陽興奮而喜悅,她自己結婚都沒這麼高興。
沉靜的眼神望著欣喜美艷的臉,忍下了搖頭和否認,嫣紅的唇牽起淺淺的笑容。
「真好,那我就放心了,原來你沒有騙我……我沒看到羅冀天,你又把戒指給拿下,我以為你們……還好,太好了。」她抱住妹妹,眼淚掉了下來。
「真高興哩,終於看到我老婆喜極而泣了,雖然是為了妹妹即將要結婚的消息,好歹還在和我結婚的喜宴上。」尹濂亭走過來,斯文俊挺的臉上儘是無害的笑容,只有那語氣飄出一絲吃味來。
「恭喜,終於抱得美人歸。」羅為恭喜他的笑容裡,同情的成分居多。
古艷陽不理他們的嘲諷,捧著妹妹的臉,認真地說:「你要結婚,那我不去度蜜月了,我跟你回家,然後幫你辦一場更盛大風光的婚禮,反正我已經有經驗了。」
「原來跟你結婚,她只不過是為了要經驗啊。」羅為望著尹濂亭,笑眼裡的同情更多了。
「……你不知道嗎?我老婆一向很幽默。」尹濂亭走過去,直接拉起古艷陽走人。
「我看不出古艷陽有幽默細胞。」羅為還在笑。
「……羅為,養育我長大的爸爸、媽媽,他們把一生的積蓄和心力都花在姐妹館,他們給了我一個溫馨幸福的家,我現在惟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實現他們的願望,讓姐妹館永遠維持現在的風貌,繼續經營下去。」古秋恰望著姐姐和尹濂亭恩愛地吵嘴的模樣,心裡滿滿是幸福,她現在要為父母看著姐姐。
羅為瞅她一眼,只是淺淺一笑。這種事情當然是交給羅冀天自己去傷腦筋了,已經不關他的事。
※ ※ ※
姐妹館好安靜 ……
姐姐出嫁了,丁揚不見人影,羅為也說這一陣子暫時不能回來……原來姐姐出嫁以後,姐妹館會變得這麼安靜,她怎麼從來沒有想過呢?
以為可以的,以前姐姐工作時間晚,也都是她一個人等著回來,就從來不曾有這麼寂靜的感覺,她以為自己能夠習慣這分寂靜……卻是寂寞,現在才知道習慣了有姐姐在的姐妹館,剩下她一個人,剩下寂寞。
眼眶終於濕了,一直是祝福姐姐的笑容,嘗到孤寂的感覺而哭泣了……一晚就好,讓她哭一晚,沒有任何人會看見,明天,就能看見她的笑容了,慢慢……她就會習慣了,習慣剩下她一個人的姐妹館。
一股酸疼的感覺隨著冷風貫人,她伸手撫揉肩膀的舊傷……你看看你,又疼了吧?那個庸醫真是沒用!非換一個醫生不可,你別再給我說不用……忽然少了姐姐的聲音,真的很寂寞。
「我來得不是時候?」低沉的聲音打斷一聲低泣。
羅冀天扯起眉頭,瞧她又是眼淚,又是歎息,那眼神裡絲毫沒有想念他的感覺,兩個人幾天沒見了,她就沒從老孫那裡問過他一聲,更別提有掉一滴相思淚,而她和古艷陽也不過才分開而已,她已經哭得傷心欲絕,真是挺偏心。
「你……」對了,她還沒有鎖門。古秋恰連忙抹去眼淚,放下手裡的相簿,那是她和姐姐共同的回憶;她從沙發站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羅冀天是真的去了一趟日本,她並沒有騙姐姐。
「剛到。」他低頭凝視她一雙徽紅的眼,伸手輕拭她濕濡的眼角,「婚禮辦得怎麼樣?」
「……很好,很熱鬧,姐姐很漂亮,她真的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古秋怡望著他,濕亮的眼睛裡漸漸有了他,他溫暖的手,溫柔的眼神撫慰了她冷寂的心。
「暫時是。」他輕接她的腰,勾起一張粉顏,低頭與她薄軟誘人的紅唇癡纏……好一會兒,她張開眼睛,看見他深情的眼光和迷人的笑容,「在我們的婚禮上,你會成為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
他低沉的嗓音緊緊揪著她的心,眼眶再度濕熱了,他冷峻的臉龐轉為模糊,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冀天,我有很多話要告訴你。」她輕柔的聲音彷彿心碎似的帶著泣聲,很怕、很怕……傷害了他。
「你今天真愛哭。」他濃眉緊蹙著,就為了一張淚顏,怎麼也抹不完她的淚,只好拉著她一起坐進沙發裡,拿了一盒面紙塞給她。瞅著她一張彷彿陷入絕境的臉容,不再有平時的沉靜了,他深深吸了口氣,「好吧,瞧你這副模樣,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你可以說了。」
她依然哭濕著一雙眼望著他模糊的臉龐,沉默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抓住羅為帶給她的勇氣開口,「……你已經知道我是孤兒了?」
「我聽羅為說過,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認為這件事有需要瞞著我?」他伸手為她把長髮撥到耳後,拉下她無意識握著肩膀的手,動作輕柔地幫她揉按舊傷的位置,「又疼了嗎?」
喉嚨一陣滾燙、酸疼,她的聲音略微沙啞了,「……也許羅為說得對,我對自己的身世始終難以啟齒,孤兒也分很多種,父母不幸過世,或者有不得已原因送到孤兒院,或者被拋棄……聽說,我是在某個公園的垃圾桶旁被發現的棄嬰……垃圾桶旁呢,我在想,真多虧我的親生母親一時不忍,沒有把我丟進垃圾桶裡……」
羅冀天緊緊地咬牙,忍住心裡的疼痛,「就算你是被丟棄的,捨棄你的人,才是愚蠢的笨蛋!」
「……我被撿到的時候,是送進醫院裡的,聽說……背部已經一片潰爛了,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在和閻王打交道,後來生命是搶救回來了,背……就留下一片醜陋的疤痕。」她緩緩低下臉,模糊的視線看不清自己在顫抖的手指……
羅冀天整個人一震,心臟彷彿一把利刃割過!所以——她才一直不肯讓他碰她?
「……我的初戀,是因為男友的嫌棄而結束。」她還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我……其實應該早一點對你說,我沒有說,完全因為一份自私的心態……我為了讓姐姐能夠順利結婚……才利用你。但……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真的。」她的喉嚨燒灼著一股熱燙,哭泣的聲音輕顫,身子無法停止懼怕地顫動……她不敢看他。
想像他刺冷輕蔑的眼神已經夠教她疼痛……
望著她不敢拍起的淚顏,他無法壓抑莫大的憤怒和心疼,急速賁張的血脈引起肌肉僵硬緊繃,他知道他如果將她攜入懷裡,會把她給揉碎!他的憤怒就是這麼狂,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想宰了曾經傷害她的混賬!
他好不容易深吸了口氣,努力壓下過度怒放的情緒,緩緩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也許真的該一件一件告訴他,不是選擇一次全說出來……他再一次知道他有多麼在乎她——
她竟然不知道她說的事,教他的心痛得難以承受!
「……你得要付出代價。」
他低沉的聲音聽在她耳裡彷彿噴著冷煙,生冷得令她整個人冰冷!
「……我知道。」她還是傷了他的心,還是……
「我要看你的背……看看有多醜。」
她整個人僵硬,一張濕的臉兒蒼白,她無言地轉過身子,把背向他,顫抖的手指不穩地解開鈕扣,脫下毛織外套,裡面是一件紫色洋裝,她低著臉,頭髮整個攏到前面,露出白皙的頸項,她把手伸到後面,拉下拉鏈……
羅為說得對,她一直以來以為自己看開了,其實她還是自卑的,尤其……在她在意的人面前。
「……的確是很醜。」
她的心咚地下沉!傷害……總被在意的人造成。如果他不在乎她,她也就傷不了他……不會反過來,被他傷害。
是她活該。
她忽然全身一僵,瞪起的淚眼綻放驚嚇——
「你……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