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要恢復記憶,回頭一想又不是那麼容易……
何可姍兩隻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一個人站在電線桿前,抬頭專注地望著。
聽說這就是讓她「出事」的電線桿,如果──
「又想自殺了?」
突然自腦後迸出低沉冰冷的聲音,可把正屏氣凝神的她嚇一跳。
她惱怒的回頭瞪住他,「你──」等等,差點忘了,她不可以跟他說話!
「哼!」她把頭一撇,決定來一個視而不見。
高驚天瞅著她的後腦袋,本來緊繃的臉色寬了,他一不見她,她就跑來盯著電線桿惹他緊張,早晚會被她嚇出心臟病來。
「還生氣?」他的語調溫和了。
「哼!」她還是鼻子翹得老高,充耳不聞。
他走過來,拉起她的手,牢牢實實地抓在手裡,「回家吧。」不看緊她,她可能又一頭往電線桿「親吻」下去。
不要!她硬是把手抽回來,又把頭甩開,就是不說話,不理他。
他凝視著她,表情有些難以應付的困擾,他得承認他不會哄女人……
「我道歉,可以嗎?」他低沉的聲音有些生澀。
她聽起來像是很不情願哩,她嘟起嘴,扯起眉頭,抱著胸膛繼續把頭甩到一邊,不理他。
「可姍……」果然他還是很難習慣她背對他,唉。
聽出他似乎很為難,她用眼角瞄他一眼,真懷疑現在這個溫言軟語的人和「綁架」她時態度那麼強硬的人會是同一人……
好吧,氣消了一些,跟他說話。
她轉過來,可依然擺著臉色給他看,「你不要來煩我,我正在集中精神使用『意志力』,你走開、走開。」她不耐煩地揮著手。
她雖然肯開口了,可說的話他卻很難弄懂,他扯起眉,「我不懂你在做什麼,可是……我不希望你老是對電線桿『情有獨鍾』,快下雨了,一起回家吧。」
「你很吵耶,我要靠我的意志強迫自己恢復記憶,我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敲頭了啦,你快走。」她對著電線桿,努力的集中意識,拚命的想讓自己想起過去,就算只是一些片段也好。
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保證,如果留她一個人在這兒,恐怕她用「意志力」想破頭都想不起過去,一時氣憤會拿電線桿出氣,那就真的會敲破頭了。
他瞇起眼。雖然很希望她恢復記憶,但並不希望她用激烈的手段,對她所謂的「以毒攻毒」,他到現在想了都還會冒冷汗,不盯她緊一點,實在不能安心。
「你一直都不在意,為什麼突然這麼努力?」
看樣子有他在旁邊,她是別想「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了。她抱著電線桿,意興闌珊地回過頭……對了,乘這個機會,有話問他──她那表情就像突然來了興致,對他有興趣了。
一張美顏笑嘻嘻地對著他,「你答應我,我問你什麼,你都要老實回答我,那我就答應你遠離電線桿。」
她那別有目的的口氣,聽得他頭皮發麻,明知道她挖了洞等他跳,他卻不得不答應。
「……你想問什麼?」
她馬上放棄電線桿,拉著他的手,「走,我請你去咖啡館坐,你請我喝咖啡。」
他莞爾地笑……如果是以前的她,絕對無法讓他看到她這麼自在活潑的一面……但是,她忘了他,眼裡不再有他,這一點,他已經無法忍受……一下子笑容就掉在過去的回憶裡消失不見。
☆ ☆ ☆
雨濕了落地窗,模糊了外面的景色。
下午茶的時間裡,小鎮的咖啡館內,放著輕柔的音樂,客人不多,都是輕聲細語,優閒地聊天。
所以,驚人之語,就更顯得擲地有聲──
「你是不是愛上我了?」她把侍者剛端上來的拿鐵往前挪,手肘靠著桌面湊上前,淺棕色的大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美顏帶笑,正在鼓勵他提起勇氣來回答。
他想假裝掏弄耳朵,當作聽不見都不行。
他想,任何人都不會這麼直接,而他,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就丟出這種問題……高驚天深深地扯起眉頭。
「為什麼突然問?」他端起曼特率,連奶精和糖都忘了加,低沉的嗓音變得沙啞尷尬,還刻意壓低了些,深怕被人聽到似的。
「我以前為了迎合你似乎做了不少改變,我衣櫃裡一堆全是淑女套裝,我想以我的個性,我會比較喜歡輕鬆的穿著,那些應該都是為了你才刻意挑選的,再加上你弟弟和妍妍他們都認定我會愛你到天長地久,我相信我以前一定真的很迷戀你,可是他們也說你對我很冷淡,我們的關係始終維持在客套的朋友關係裡無法有進展,但是我失憶後,你卻很關心我,你比他們都還照顧我,這是為什麼?」
她說這些話,彷彿把自己完全跳脫在不屬於她的世界之外,聽不出來她對他的感情……
心裡落寞,但面對現在的她,反而少了過去的壓力和負擔……這種心情可真是複雜。
何可姍雙眉緊鎖……怎麼他瞅著自己的神情,莫名地讓她看得難過?「你別這樣看我好嗎?好像我很對不起你似的,只是問你是不是愛上我了而已嘛,有這麼難回答嗎?」
「……你是問以前還是現在?」
「那當然是現在了,大家都知道你以前不愛我的嘛。」
「……你認為大家都知道的,就一定是正確的嗎?」他放下杯子。
她望著他,實在不敢確定他這句話的意思,從他認真嚴肅的眼神裡,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可是──如果大家說的都不是正確的,那就是說……他以前也愛她了?
她扯起眉頭,著實被搞糊塗了,「如果你以前愛我,那我們早就成雙成對了,你現在又說模稜兩可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打開糖罐,在那杯拿鐵裡加了兩匙砂糖,拿起調棒攪拌好,才放回她的面前。
她疑惑地看著那杯咖啡,「你怎麼知道我加多少糖?」
「我們認識九年了。」他扯起嘴角。
他的口氣雖然平淡,卻彷彿有感歎、有意味深長的意思,莫名地在她心裡掀起微波。
她一怔,捧起那杯拿鐵,咧嘴而笑,「這麼說也對哦。」
瞅著她開朗的笑容,他忽然就嚴肅了,「不……這跟認識長久並沒有關係。」
她舔了一口上面的泡沫,卻吐著舌頭愕愣在那兒──沒有關係,那他提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只不過附和他的話而已,他突然又反駁回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她舔了一下嘴唇,放下杯子,攢著柳眉瞅著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嚴肅的表情又變了,眼神裡緩緩注入困擾,神色間開始為難……真奇怪,他到底怎麼了?
「你怎麼又不說話?」
他又停了好一會兒,彷彿斟酌了許多字句,在字裡行間挑了許多合適的話,才終於開口,「現在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一定會懂……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說得出來吧……因為妍妍的關係,最初,我把你也當作妹妹一樣看待,後來……你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心情了,但我並不明白你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喜歡我……我想你這份迷戀可能只是一時盲目的愛慕而已,我不認為你瞭解真正的我,所以……」他望著地,雖然她已不是她,但她還是她,他很難抉擇是否該把話說完全……
她對著他猶豫的眼神,一下子彷彿把他看透似的,她接著說:「所以,你不認為我是真正的愛你,又或者是你對自己缺乏自信?」她想一想又扯眉,「但你又不是那種人,你雖然不驕傲、自負,但像你這種這麼會深思熟慮的人,才絕對不可能看扁自己呢,所以,你是認為以前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愛你,你想只要你不理會,這份迷戀總會自己消失,我不明白,這和大家所認定的有什麼不同?」
他瞇眼深深地凝視著她,忽然歎笑,「……以前我們絕對不可能坐下來談這些話。」
她扯起眉頭,「我也不是自己喜歡失憶的好不好?你們老是喜歡在我面前提起以前和現在的差異,我老是會覺得好像我做了對不起你們的事似的,又不是我自願的,我也很煩惱耶。」
他一怔,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的抱怨,這卻反而讓他的心情輕鬆……他點頭,「我盡量注意,不再刺激你去和電線桿『調情』了。」
他用正經的表情說出這些話,立刻惹笑了她,「你這個人老是讓我刮目相看耶。」
他凝望著她,語氣懇切地終於說了,「……可姍,我以前愛你,現在也是。」
「啊……」經過剛才的笑鬧,一下子很難把話聽全,直到心思慢慢回來,他的告白終於進了她的耳、她的心──她的笑容僵在那兒,眼裡注入疑惑和驚訝,驚異的表情維持了一會兒,望著他,又緩緩轉為更深的不解……
「我實在不能明白,如果說你現在愛上我,那麼從你關心我的態度裡,我多少還會相信,但你說你以前愛我,那你為什麼──」她忽然住了口,想到他剛才那番話……你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心情了,但我並不明白你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喜歡我……我想你這份迷戀可能只是一時盲目的愛慕而已,我不認為你瞭解真正的我,所以……所以,他過去才不願意接受她的感情?
何可姍瞠大眼,臉上滿滿是疑惑和驚詫,這個人,為什麼會想那麼多?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顧忌呢?她可絕對不相信他對自己缺乏自信,怎麼他這個人這麼難懂呢?
他凝視著她的眼裡,有著一份心知的瞭解,面對現在的她,要解釋他的心情變得比較容易了,「……太珍惜一個人,太在乎跨出這一步反而失去,才導致裹足不前,你懂嗎?」
……這麼說她的確能懂,他這個人一看就知道處理事情絕對是小心翼翼的人,但是,他的解釋,在她這裡卻有了不同的看法和註解。
她用幾近挑剔的眼光睇視他,「我覺得,你一定更在乎自己,你更珍惜的是你自己,所以你才這麼保護自己,深怕受到一丁點傷害,這才是你裹足不前,藏在自己的殼裡胡亂猜測別人的心思,卻不敢有動作的原因,更甚者,你根本是在享受別人迷戀你的眼光,我懷疑你有自戀傾向,你不想破壞這麼美好的一刻,所以你就想讓這份崇拜的眼神一直維持下去,你也不管別人單戀你有多辛苦和痛苦,反正你就是自私,還為自己找藉口。」
這麼美好的一刻?是指什麼……她字字句句均砸下重語,早就打得他一顆真心七零八落,她的話只聽得片片段段、零零亂亂。
而,她口裡的別人,不是別人,是她自己,不知道她是不是還記得?他的眼裡有了黯然的神傷,緩緩一笑,「也許你說的比較對,你說出……我冰冷無情的一面。」
瞅著他的神色,她猛然發覺自己說了什麼,就像為了過去的自己抱不平,急著想要傷害他似的──如果他其實很真心,那明明是癡情人,卻被她說成狼心狗肺,如果他真的很在乎她,她卻當面潑了他一大桶冷水──她還真不是人呢。
「不是、不是的!」她急忙端起曼特寧遞給他,「我向你道歉,你就當我剛才都是狗吠好了,那些話都不做數,全是我心胸狹窄、目光狹隘、胡言亂語!你……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嘛,是我亂說話,是我最自私,你千萬不要放到心裡去了哦!」她心裡像是被狠狠紮了一針,這一針可扎得又深又痛了,因為她的無心傷到人家的心了!現在叫他不要放到心上去,可她恐怕永遠也會記得這次的教訓了。
他望著還溫熱的咖啡,看著她急切又恐慌的模樣,臉上的神色刻意放寬,但更深的落寞和絞痛在心底……他寧願她不辯解,起碼表示失憶的她還在乎他……不是朋友,是當作情人的在乎──他還能找回以前的她嗎?
如果她就這樣,一輩子無法恢復記憶,她的眼裡從此沒有了他呢?……他瞇起眼,他絕對無法承受!
她其實說對了,他是很自私,他要她的心和人,卻不肯輕易對等的付出,只等待她自己送上門,直到即將失去她──不,無論她能夠恢復記憶與否,他都要她屬於他!
他接住那杯咖啡,同時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望著他突然堅決的眼神,莫名地一陣背脊發涼,趕緊抽回了手。……怎麼搞的,腦袋裡忽然一片亂烘烘了。
☆ ☆ ☆
晚飯後,秋欣去洗澡了,高驚天還沒回來,現在客廳裡只有兩個人。
……她好像忘了什麼事?
「我好像忘了什麼事?」何可姍拿著遙控器,把電視頻道頻頻切換,坐在沙發裡一會兒盤腿,一會兒曲膝,眼光盯著螢幕,心魂卻不知飛到哪兒去。
高星火坐在另一張沙發椅裡,兩手抱著胸膛,兩隻眼睛幾乎要把她給瞪出孔來了。
「你忘記你的另一個名字叫失憶女。」好像忘了什麼事?這對一個失憶的人而言是很正常的事,她講什麼廢話!
「我說的是最近的事──」何可姍扯起眉頭,終於把目光施捨給他,卻被他凶狠的模樣給嚇得縮到角落去!「你……你這樣不好耶,老是有事、沒事亂瞪人,人家收保護費的都比你善良。」
「你拿著遙控器轉來轉去,我要怎麼看電視!」他怒不可遏地吼。
何可姍一怔,頭一低,看見握在手裡的遙控器,小舌頭一伸,趕緊丟給他,小聲的抱怨,「說一聲就好了,幹嘛那麼凶。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哦。」
「低頭?我看你老早把我家的屋簷當成你家的了!」他拿著遙控器切換到實況轉播棒球賽的頻道,這才把目光轉回電視螢幕上,繼續看中日廝殺。
「哼,那我連鑰匙都給你換掉,看你怎麼進來。」趁他分心看電視,她才敢偷偷的頂撞這只火爆頭。
「那我就讓你掃玻璃掃到死!」他光是眼角瞪了一下,就夠讓她閉嘴了。
他滿意的回頭專心看球賽,何可姍趕緊繼續想她忘了的事,免得她一會兒又忘了……
「啊!」她瞪著電視,突然一聲驚叫。
高星火馬上被她嚇一跳,回頭瞥一眼螢幕上的賽況,「你漢奸啊!明明是我們得分,你鬼吼鬼叫!」
她發怔地瞪著電視,眼光沒焦距,腦袋裡亂烘烘地,就連高星火的叫罵都沒聽進去──高驚天……他說了愛她,以前的她,現在的她,他說了愛她,可是他……怎麼都沒有問她……
叮鈴──
「去──開門!」高星火兩隻眼睛守著電視,手往大門一指,接下來就沒他的事了。
她緩緩回過眼來,只敢往他的背後丟一個埋怨的白眼,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走出庭院。
白色鐵柱大門外,停了一輛紅色的車子,門鈴旁,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正用優雅的姿態站在那兒……誰啊?
她打開旁邊的小門,「你找誰?」
那張經過細心的描繪而有更為精緻醒目效果的美麗臉蛋,望著何可姍怔了怔,繼而露齒微笑,「何小姐,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認得我了嗎?我們見過面的。」
何可姍馬上就扯起眉頭,一臉困擾。她不認得的人可多了,這又是哪一個「舊識」了?……不過叫她「何小姐」,還好關係不深。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很健忘。」她連認她的慾望都沒有,也不想解釋她的失憶,說少了會換來同情的眼神,說多了……怕她會笑得噴眼淚。
「不要緊,我們只見過一次,記得是在一家餐廳門口碰見的吧,那時驚天正要送我回去……啊,我叫花筱梅。」她親切的微笑,一雙柔媚的眼兒微瞇,模樣極為迷人,卻顯得自然大方,一點也不造作。
……她想起來了,原來是她改變了造型,把一頭飄逸的長髮全盤起來了,而且穿著也保守了,難怪她認不出來,原來她就是高驚天的「女朋友」──我以前愛你,現在也是。……她緩緩攢起柳眉,一顆心莫名地不舒服。
騙子!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何小姐,你怎麼會在驚天的家裡呢?」花筱梅望了一眼她的車。
何可姍的視線很難不跟著她走,而她這一眼很明白的表示,她正等著開進庭院,還沒熄火呢。
「這是我乾媽的家,我暫時住在這裡。花小姐如果是來找高驚天,他還沒回來,你要進來等嗎?」
花筱梅很快地掩飾住心裡的訝異,臉上依然帶著優雅的微笑,「我都沒聽驚天他提過呢……算了。其實我剛從巴黎回來,帶了點東西來給高媽媽。」
她的語氣,教何可姍莫名的氣憤──可她能夠氣什麼呢?
「……你等一下,我開門。」她掉頭進去,把大鐵門拉開,讓她把車子開進來。
停妥車子,花筱梅提了幾個紙袋下車。
「請進。」再怎麼說,她現在人在屋簷下,再怎麼說,人家到底也是客人──何況無冤無仇,她莫名其妙對人家生什麼氣嘛!
「咦?原來是筱梅啊。」秋欣聽見車聲,洗了澡出來,正好兩人進了客廳。
「高媽媽,我給您找到了別針,雖然是便宜貨,不過很好看哦,很適合搭配上回那件衣服呢,另外,我還看到了披肩和鞋子,我覺得好適合您,所以就幫您買回來了,希望您會喜歡。」花筱梅上前親密地勾著秋欣的手,又是遞禮物,又是遞笑容,可熱絡極了。
「你眼光那麼好,我怎麼會不喜歡呢,不過老是讓你破費了,以後除非你肯收我的錢,否則可別再買了,你來陪我,我就很高興了。」秋欣開懷的笑了,她喜歡這個女孩,不但眼光好,挑選東西的品味一流,而且不崇尚名牌,她買的全是一些舒適,又合她意的東西。
何可姍站在那兒,一下子就像外人似的……她呆了呆,她本來就是外人不是嗎?……那她到底住在這裡幹什麼?
屋裡的嘈雜打擾了高星火看球賽的興致,但他可不敢挑戰母親大人不可動搖的地位,他關掉電視,打算讓出這裡,到樓上客廳去看。
他才站起來,秋欣眼角就瞟過來了,「老二,去倒茶。」
高星火隨即扯起眉頭,眼光掃向何可姍──
「我去倒。」反正她是被他吃得死死的了,她就當是上輩子欠了他,這輩子趕緊還一還,下輩子就不會再遇到他了。
「姍姍,讓他去就好了,你來,我給你介紹。」秋欣拉住她,笑著給兒子瞥了一眼。
「……倒楣。」高星火緊緊鎖著眉頭,嘴裡低聲抱怨,卻還是乖乖的走進廚房。
「乾媽,我們已經認識了。」
「啊,那就不用我介紹了。」秋欣望著兒子進了廚房,回頭拍拍花筱梅的手,「我都忘了呢,那是我家老二,你還沒見過他吧?」
「上回有聽您提過,他和驚天不一樣呢。」花筱梅對著秋欣微笑。
「嗯,他們個性是南轅北轍,不過在我面前是一樣聽話,我這兩個兒子啊,我敢保證都會是好丈夫。」秋欣的一雙笑眼從何可姍到花筱梅,兩個人都看了,她的意思很明顯,但是在她的心裡到底誰和誰配,那就很難有准了。
花筱梅一朵笑容依舊,但有些似風吹動的抖了幾下。在她的標準裡,高驚天成熟、嚴謹、不拈花惹草,是好男人,也是好丈夫;高星火可不是,那種空有外表,沒耐性、壞脾氣、成天拿著相機在外「野」的男人,她一眼都不會瞧──她是找丈夫,又不是找情夫。
「高媽媽,驚天還是這麼晚回來呀?……還好何小姐住在這兒,跟您有個伴呢。」
「是啊,我就是要姍姍來跟我作伴的呢。你們既然都認識,大家都是自己人,互相叫名字就好了。」
「好啊,姍姍,你不反對吧?」花筱梅一臉笑容遞過來。
她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望著那一堆禮物和她的笑容,她的心就愈往狹窄深暗的死胡同裡鑽,莫名的不悅和煩躁就更加翻攪──她好厭惡現在的自己!
「乾媽,你陪花……筱梅,我有點-,先睡了。」她打了個呵欠,為免更加厭惡自己,她還是趕緊消失。
「好,晚安。」秋欣笑著點點頭。
她上摟,聽到身後花筱梅和秋欣的聲音──
「姍姍這麼早睡啊?」
「是啊。」
「真可惜,我本來還想約她一起去吃消夜呢。」
「沒關係,我們家還有人可──」
「茶來了。」高星火隨便丟了兩個茶包,沖了一壺茶出來。
秋欣望著他,又看了看身邊的女孩,便直笑著不出聲了。
花筱梅微微地扯眉,她雖然想做秋欣的媳婦兒,但她想要的可不是她這個兒子。
「喂,拿去。」他直接把一壺茶和杯子往她面前遞,杯子裡還是空的、濕的。
茶壺裡的水險些灑了她,還好她機警閃過了,但也嚇得笑容都掉了,勉強說道:「……謝謝。」
「哎,叫你倒茶,你怎麼把茶壺拿給筱梅了。」真是的,難怪到現在沒個認真的女朋友。
「高媽媽,都是自己人,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好不容易重拾美麗的笑容。
「進得了門才是自己人吧?客人。」高星火對厚臉皮的女人,從來就不會客氣。他可沒他家老大的脾氣和風度,要不是畏於武則天發威,要他給女人端茶,那是想都別想,他轉頭就上樓了。
「你這孩子怎麼又亂說話!」
「不要緊的,高媽媽。」還好臉上擦了粉、點了腮紅,否則這臉色一白,真的難看了──沒風度!沒氣質!野男人!她就是挑不到高驚天,全天下男人都做了太監,她也不會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