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聖誕節,他和凱茵在做什麼?望著窗外紛飛的雨,問嗥緊緊握拳,神情是又自責又懊惱。
已經一個多月了,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他的凱茵……在哪裡?
她是否故意在躲著他?但願是的,那起碼表示她很安全,沒有危險……
「可惡!為什麼一個多月了還找不到凱茵!為什麼?」他再也壓抑不住滿滿的憤怒和害怕,拳頭打穿了玻璃窗。
玻璃霎時碎落滿地,鮮紅的血液緩緩從他手上滴落。
沈東白才剛打開他的房門,就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而他一點也沒有緊張的氣息,那麼沉穩,仿若視而不見,臉上依然是那副神秘難測的表情。
他走進來,睇一眼問嗥的手,然後慢條斯理的吐出一句,「流血了呢。」
「你來……是有凱茵的消息?」
在問嗥靠過來,差點用那只受傷的手碰到他的衣服以前,沈東白彷彿早已料到他的情緒浮動,先把腳步往後挪了。滿意的看一-眼他依然潔白的襯衫,他揚起嘴角。「是有消息,不過,你最好站著別動。」沈東白睇一眼他的腳步,他不想讓身上的襯衫因為他這一「興奮」而遭殃。
他很快的接著說:「昨天的出境信息上有楊凱茵的名字,經過查證,確實是凱茵沒有錯,她去加拿大了。」
「真的?」問嗥臉上多日來的陰霾在剎那間一掃而空,他的神情是那麼激動、那麼興奮,受傷的手依然淌著血,但他似無所覺。他終於知道凱茵平安,知道凱茵在哪兒了。「快!快把機票給我。」
「這小子有第三隻眼啊?沈東白一點都不想說是他們的默契好,更不想認為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連機票幫他買來了他都知道。
在問嗥伸出那只血淋淋的手掌向他要時,沈東白立刻就奉上了,而且還是閃得遠遠的遞給他。「把手包紮一下再去。」他的交代,像是怕他再去到處「弄髒」別人的衣服似的,可是一點也沒有關心的成分。
問嗥白他一眼,看在他要立刻到加拿大見凱茵,沒時間跟他計較的份上,這才沒理他。
※ ※ ※
到加拿大那天,聽著母親不知所措的哭訴,而在母親的請求下,楊凱茵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她,並立刻飛到加拿大來。
她知道即使她來了也幫不上父母的忙,但她起碼可以安慰他們,一起想辦法。
她一點都不知道母親把她叫來是另有目的的。直到她來了,才漸漸發覺不對。
她的父母一看見她,像見到救星般,也不見悲傷了。以為他們看得開,她也鬆一口氣。
晚餐的時候,家裡來了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父親說是他的朋友,她也禮貌的幫母親招待客人。
一直到上餐桌,楊凱茵才終於肯定不是她多心。這個父親的朋友從進門後就盯著她,眼光始終沒離開過,而且那閃爍的眼神顯得輕佻,有點可怕,教她心裡莫名的發毛。
「媽……我、我有點不舒服,我先回房去。」晚餐後,在客廳吃甜品時,她終於找藉口要離開。這個眼光愈來愈無分寸的中年人一聽,在她站起來時,很快伸手拉住了她。
「別走,我還想跟你多聊聊。」他的口氣帶著一股教人反感的暖昧。
像逃開什麼似的,楊凱茵很快的把手抽回來,更像把他看作豺狼虎豹,目光中含有防衛、畏懼。她躲到母親身後,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樣會安全。她信任她的父母,所以她完全沒有想到,為什麼這個說是她父親朋友的中年人,膽敢這樣肆無忌憚,不止眼光放肆,還舉止輕佻。
「媽……」她的語氣裡隱隱有一絲求援的味道。不料,楊母卻似無暇顧及她,彷彿對方是有多高貴的身份,她反而急於安撫客人的情緒。
「陳先生,你別介意,我女兒是害羞,她一向怕生。」
「怕生……好,沒關係,沒關係。」中年人當真是一點也不介意,那雙色迷迷的眼睛,還在楊凱茵絕倫的臉蛋、完美的身材上忙碌地轉個不停。
他也不急於一時了,他對楊凱茵非常滿意,像撿到寶似的,這樣難得的美人已經令他興奮得樂不可支。
「那陳先生,沒問題了吧?」楊父一點笑容也沒有,說著楊凱茵聽也聽不懂的話。
「當然、當然沒問題。我立刻開支票給你。」姓陳的中年人很快拿出支票簿寫下一筆金額,在他把支票交到楊父手上時,他又開口說道:「我看,也不用再看日子了,你們也不用準備嫁妝,就大後天吧,婚禮的一切事宜由我來準備。」
「這……這麼快啊!」楊母心虛的看女兒一眼。
楊凱茵只覺得全身莫名的冰冷起來,什麼婚禮?為什麼這個陳先生一直看著她笑?不,她的父母不可能做這種事,不可能的。但為什麼父親在收人家的錢?
「媽……」楊凱茵輕扯母親的衣服,語氣輕顫,」怎麼回事……為什麼……」
楊母一臉的愧色,她目光瞅向楊父,要他出來說明。
「嗯哼。」楊父輕咳了一聲,板著嚴肅的臉孔對女兒說:「凱茵,我們決定把你嫁給陳先生,以後他就是你的丈夫了,你要好好聽他的話。」
楊凱茵睜大一雙驚駭而無法置信的眼晴,臉色倏地變得蒼白,看見那位陳先生暖昧的微笑,像是得到更確切的證實,由不得她不信。她一下子全身僵硬,一顆滿載著親情的心,更是幾乎被掏空。
「不……」她驚恐的搖頭,「我不要,我不要!」
不會,她不會再嫁了,她不會。
楊父第一次聽到女兒有自已的意見,在一晌的錯愕後,他立刻氣憤的怒吼:「你膽敢說不要!你忘了我們是怎麼教你的嗎?你敢違逆我的話!」
楊凱茵輕輕的一顫,緩緩的穩住自己一顆畏怯的心,她垂下眼瞼,「爸……我已經嫁出去了。」
「你也離婚了!既然回到這個家裡,你就要乖乖聽我的話,除非你想做個不孝的女兒!」楊父幾乎是怒目切齒,他的女兒從來就沒有反抗過他,過去沒有,今天也不行!
「凱茵,乖,聽你爸爸的話。」楊母在一旁扮演慈母。
「媽。」楊凱茵還是搖頭,她不會嫁的,除了嗥。
「你婚都已經離了,我們為你找個對象,讓你再嫁,也是希望你有人照顧,也是為你好。何況陳先生人很好,他以後會好好疼你的,你別擔心。」楊母繼續說著,根本不想聽女兒的心聲。
陳先生馬上點頭,「凱茵,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你要什麼我都會買給你,鑽石、車子、房子,什麼都沒問題。」他的口氣,充滿了炫耀財富和地位的唐俗。
「是啊,凱茵,人家陳先生可是有錢人,多少名門小姐想攀這門親事都攀不上呢。」楊母趕緊附和,幾乎有些開心得合不攏嘴。
楊凱茵只是更加心傷,她的父母竟……,她緩緩流下淚來,終於堅定的告訴他們,「我這一輩子,只有嗥一個丈夫,只有嗥。」
他們的女兒從來沒有用過這樣接近冰冷的口氣對他們說話,他們驚愕不已,女兒堅決的神惰更教他們呆了好半晌。
好不容易楊母先找回聲音,有些乾澀的對女兒說:「你們都離婚了。」
母親的話,像一刀刀割著她的傷口,讓楊凱茵更加痛苦難過的哭泣著,但她仍要她的父母明白。「婚是離了,但我愛嗥。媽,我很愛他,我只愛嗥啊!我的丈夫不是誰都可以的,只有嗥,只有嗥。」
她的喉嚨酸楚,心裡滿滿都是悔,卻又感到那麼疼痛。
門砰地開了,問嗥站在那兒,一臉的風霜和狼藉,卻有更多的驚喜若狂,滿心不敢置信的喜悅,看見他的凱茵,確信剛才他所聽到的每一句、每一字,真的是出自她的口,他既沒有聽錯聲音,也沒有聽錯話;凱茵說愛他,凱茵真的說了愛他!
「嗥?」楊凱茵看見他,她的驚訝與喜悅完全不亞於他,「嗥!」她幾乎是立刻跑向他,奔進他的懷裡。
「凱茵……」問嗥緊緊的把住她,急切的吻著那張令他思念欲死的臉。她剛才說了她愛他,她說了她愛他,天啊!「我找你找得快瘋了……凱茵,凱茵。」
「嗥……」她勾著他的頸項不再放開,她高興的臉迎著他的吻,笑得燦爛。她半是泣訴地說:「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嗥,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想死你了。」他吻著她,完全不想鬆開,恨不得將她揉進骨子裡和他融為一體地那麼用力。他終於可以確定凱茵真的在他懷裡了,不再是夢,不再是一場場讓他又愛又恨的夢了。
「嗥……」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是誰?」陳先生一陣錯愕後,氣急敗壞的要求一個解釋。
楊家夫妻對看著,也完全不明白。他們的女兒不是說離婚了嗎?怎麼……
問嗥終於鬆開楊凱茵,但一手依然緊緊摟著她纖細的腰,他皺起眉頭睇一眼那個打斷他和凱茵「相聚」的中年人,莫名地就是對他特別不具好感。
「凱茵,他是誰?」奇怪了,怎麼他岳父、岳母全拿一雙怪異的眼神看他?不過他還是喚了聲,「爸、媽。」
「呃?」
「嗯?」
楊家夫妻的反應一致是錯愕的。
問嗥更加不解了,他狐疑的目光移向楊凱茵,「怎麼回事?」
楊凱茵也有些不解,她疑惑的美目同時也望著問嗥,「我們……不是離婚了嗎?」
她底下的話還沒問出口,姓陳的中年人已經再也忍不下去地走過來。
「小子,你給找放手!凱茵過兩天就是我的妻子了。」他過來要拉走楊凱茵。
問嗥碰都不讓他碰楊凱茵一下。他瞇起的目光瞬即寒冷,聽到他的話,一出手就給他一拳。
「他說真的?」他語氣冰冷的問著楊凱茵。
楊凱茵見他打了人,早已捂起驚駭的嘴巴,而問嗥這一問,讓她著急地搖頭,「不是的,我不要……我只要你!」
她的著急澄清令問嗥滿意,她的「表白」更教問嗥心悅,他放柔了語氣,「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是……」楊凱茵把目光移向她的父母。
楊父蹙眉,儘管板著一張臉,語氣卻掩不住一絲倉惶,「你們已經離婚了,你既然不要我女兒,我有權利把她嫁給要她的人。」他拉了拉妻子,也要她出聲。
「是、是呀!我們……-總得為凱茵的未來著想……」在問嗥一雙更形冰冷嚴厲的目光下,楊母一大串為女兒打算的辯駁到最後全都嚥了回去,同時頭垂得低低的,心虛地無法再抬起。
問嗥緊緊的咬著牙,他就知道又會有這種事。「你們到底……」他幾乎出口的怒吼,在一絲尚存的理智提醒他,對方畢竟是凱茵的父母之後,勉強吞忍下去。但他仍然無法不生氣,他額際的青筋在跳動,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請你們考慮一下凱茵的感受!」真是可惡!
「嗥……」楊凱茵輕輕拉著他,她知道他為她不平、生氣,不過……她低下臉,淚水緩緩的滑落,他們總是她的父母。
「凱茵?」問嗥既心疼又憐惜的擁緊她,彷彿在告訴她,沒有關係,還有他在,他會珍惜她。
「混帳,你敢打我!」趴倒在地的陳先生終於爬起來,他畏於問嗥的拳頭不敢再靠近,只能轉向楊父,「姓楊的,你收了我的錢了,還不把你的女兒拉過來!」
「呃……」楊父其實不太敢得罪問嗥,但陳先生的支票他又已經拿在手上。
楊凱菌一陣畏縮,問嗥隨即緊緊擁著她,給她安慰。
「問嗥,你……你放了我女兒吧,我也不跟你計較了。」楊父有些許的畏顫,口氣卻還很逞強。
他倒是不明自他這個岳父能跟他計較什麼?問嗥目光森冷,怒濤依舊,卻緩緩的扯起嘴角。
他睇向只敢對楊父張牙舞爪,不敢再來惹他的中年人,「老傢伙,我老婆的主意你也敢打,你找死嗎?」
楊凱茵訝異地凝望問嗥,他說什麼?
「你老婆:哼!你、你別以為找不知道你們已經離婚了。」陳先生被揍的臉孔還痛著,他只敢逞口舌之能,一步也不敢走上前,自然又把凶狠的目光對準楊家夫妻,「你們馬上給我一個交代!」
「這……」楊母嚇得一顫,趕緊問女兒,「凱茵,你……你不是說你已經離婚了?」
楊凱茵其實比父母更迷惑,她凝望著問嗥,幾乎不敢有任何期待,「我們……我不是已經簽字了,文件也早交給你了?」
問嗥看著妻子,輕輕撫摸她消瘦的臉頰,「你簽了字,我沒簽,文件,……那張該死的紙早被我撕了。」
楊凱茵睜大眼睛,「那……那是說……我還是你的妻子?」
真的嗎?她不是在作夢嗎?她還是嗥的妻子!
「是,是的。你從來都是我的妻子。以前是,現在是,今後都是。」他深情地望著她,低沉的嗓音溫柔地在對她訴說著。
楊凱茵一雙喜悅的眼陣早已給淚水模糊了,她從來不敢奢望會是這樣。她輕輕一顫,才掀起的嘴角又僵住。
她顫顫的開口,「我……我那樣傷害你,你還要我嗎?」
問嗥低頭吻去她的淚,「你不知道嗎?『我愛嗥』這種話應該是對著當事人說的。你只要告訴我就行了,不必對大家宣佈。現在,好好對我說一次,來。」
楊凱茵哭著笑了,她緊緊的抱住問嗥,「我愛你!我愛你。嗥!」
他真的很後悔,對他曾經放棄凱茵,他真的很後悔。
問嗥摟住他的妻子,「凱茵……我一直都愛著你,深愛著你。」
至於那個妄想著楊凱茵的中年人,除非是想犯重婚罪,而即使他甘願為楊凱茵犯重婚罪,那麼除非他當真認為活得夠久了,否則,他絕對不敢去得罪眼前這小子。他那只包著紗布的拳頭真的很重,他甚至連楊凱茵都還沒碰著呢,就幾乎被他打歪了鼻子,要是碰著,恐怕現在已經殘廢了,他才不想去招惹這種瘋子。
「可惡……」陳先生從楊父手中搶回支票後,便奪門而出。
楊家夫妻知道問嗥還是他們的女婿,只能說是又喜又憂。
問嗥還是幫楊家解決了債務,但他也說了,他的老婆差點「被人賣去」,他是相當火大的,這是最後一次給他們養老的錢,「請」他們還了債以後剩下的就省著點用。
楊家夫妻自知理虧,也明自自己對女兒做了殘忍的事,所以他們反省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在聖誕節的夜晚,問嗥帶著妻子回到台灣了。
「現在,再也不准你私自離開我們的家了。」放下行李後,他把妻子緊緊圈鎖在懷裡。
「嗥,對不起。」楊凱茵撫摸著他的臉,眼裡有好多的情愫、好多的心疼。
問嗥把她蔥白的手指送到嘴邊親吻,「不許再說這句話。」
「你瘦了好多。」她真的不知道她的離開會讓他那麼難過、那麼折磨自己,如果她早知道的話,她不會讓他那麼擔心。她拉起他受傷的手,真不敢相信他會拿自己的手去撞玻璃,她知道時好心疼。她輕輕的撫著他的傷,希望能盡快恢復。
「你也是……」他撫摸她的臉,好不容易這張美顏這幾日不再蒼白了「凱茵,失去你這一段時間,我曾經對自己說,只要能夠找到你,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找願意用更多的受,更深的情來等你,即使你一輩子都只是『會愛我』,我也願意等你一輩子。最重要的是,我的生命中不能沒有你。」
「嗥,我好傻,我竟然讓你等我那麼久,我好無知……」她貼近他的胸膛,輕輕柔柔的語氣有一絲自責。
「我也傷害了你,我對你提出分居,讓你傷心。」他溫柔地撥弄她及腰的長髮。
楊凱茵搖著頭,抬臉仰望他,「嗥,我愛你,你你肯教我……更愛你嗎?」她輕輕低語著,臉上隨即飄來兩朵紅雲,眼底柔柔地閃著甜蜜的情意。
問嗥眼裡的訝異漸漸轉為狂喜,逐漸火熱起來,他毫不猶豫的攔腰抱起妻子走上樓梯。
楊凱茵抱住丈夫的頸項,嘴角有著一抹羞怯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