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
「家事服務,您好。」
清朗天空,藍藍白雲天,接近中午,一個溫暖的好天氣。
水詠歌埋首於案上,一手接起電話,另一手忙著按計算機,忙碌得無暇他顧。
辦公室裡還有阿芬和小楨,她們幾乎是同時抬起頭,看見門外進來的帥哥──高大頎長的身材,一雙修長的腿,穿著黑色休閒棉衫,黑色長褲,走路無聲無息,一雙咖啡色眼睛深邃有神,立體而俊逸的輪廓和五官獨特迷人。
兩人眼睛一亮,一瞬間臉紅心跳,都愣住了!
赫連靈五一眼掃去,臉上毫無表情,幾乎是目中無人,直接走向水詠歌,便低頭注視著她。
「當然可以。……好的,那麼我幫您更改時間,以後我們會在每個禮拜三的下午兩點過去──」一隻屬於男人的大手握住了她按計算機的手,她猛然抽手,抬起惱怒防備的目光,卻在接觸到那雙深冷眼神時,愕愣住了!
文武!怎麼會──
「喂、喂?」
「啊……抱歉,周小姐。」水詠歌趕緊拉回心神,收回目光,專注於電話上,「……嗯,沒問題。……好,這方面我們會為您處理。……哪裡,這是應該的。……好,再見了,周小姐。」她掛上電話,仰起頭望著他。
「你氣色好多了。」赫連靈五仔細看著她,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這時才安心。
「你……怎麼會來這裡?」
他不悅地扯起眉頭。一大早那種臉色出門,他能放心等到她下班嗎?當然是擔心她,過來看她,這還用問!
「我餓了,去吃飯。」他拉起了她。
「我還在上班──」她突然瞄到兩雙好奇又驚訝的目光,「文武,她們是我的同事,阿芬,小楨。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詠歌!你什麼時候交了這麼帥的男朋友?」
「天啊!水媽知道了一定會馬上跑回來看的。」
「你好,我是阿芬。」
「我是小楨。」
男朋友?而且還用那麼羞澀的語氣介紹他。都已經是他孩子的媽了!赫連靈五瞇眼瞅著水詠歌,一點也沒把目光施捨出去的意思。
「文武。」水詠歌推推他。
赫連靈五眼裡這才多了兩張臉……他冷冷地頷首。
「天啊……你、你一定是模特兒吧?」
「好帥哦……你有親衛隊嗎?沒有的話我們馬上幫你成立!」兩個女生硬是擠開了水詠歌,臉紅紅,瞪大了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神,像是對著偶像的目光,仰頭對著難得一見的帥哥猛瞧,口水都差點滴落下來。
赫連靈五酷著一張臉,轉頭瞪著水詠歌,「快走。」
水詠歌正不可思議地盯著阿芬和小楨看,這兩人卻眼裡只有「帥哥」,完全忘了她的存在……親衛隊?
「詠歌!」赫連靈五眼裡不耐煩地惱了火。
「哦……好。」她好像也該有一點危機意識。很少兩人一起出門,她差點忘了這個男人還是她在半路上「搭訕」回來的。她看看時間,先把桌上收了一下,拿起皮包。也快到午休時間了。
「啊……要走了啊?」
「詠歌,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嗎?」
「咦……嗯……」
「不方便!」在她點頭之前,赫連靈五冷冷地開了口。
一個警告的冷眼再加上冷颼颼的語調,總算讓兩隻煩人的小麻雀乖乖地閉上嘴。
赫連靈五馬上拉著水詠歌走出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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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建築,小小的麵店,裡頭只擺了三張桌子,牆上貼著三十年前的彩色風景月曆,還有不少小孩子的塗鴉痕跡。
煮麵的,是個年紀很輕,身材高挑,染著一頭淺褐色短髮,個性冷冷的女生。
店裡放著奇怪的音樂,生意很冷清……就只有他們兩人。赫連靈五隻是怪異地掃過一眼,心思全在水詠歌身上。
「嗯,我從來沒想過。」面來了,她拿起筷子,狐疑地瞥一眼聊起「結婚話題」的赫連靈五,「你也說過你不想在這個年紀就結婚,所以我們只要維持目前的生活就可以了。」她吹著熱呼呼的面,送入口中。
在她的臉上看得出「享受美食」的笑容。但赫連靈五瞪著面前那碗麵,血紅色的湯再加上綠色麵條……他放下筷子,惱著火注視水詠歌。
他已經改變想法了,他要結婚──但是一句話卡在喉嚨裡,無論如何就是出不來。……除非坦白身份,否則,他難道拿「偽造身份證」跟她結婚?
「文武,你不是說你很餓,怎麼不吃?」
他垂下目光瞪著那碗麵……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也許外觀不怎麼樣,滋味還不錯?
他拿起湯匙,喝了一口湯──含在嘴裡,差點就吐出來!他勉強吞下喉嚨,立刻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瞪著她!
「別吃了,這根本是拿來惡整人的東西!」酸得像喝醋,辣椒像是自家種的不用錢,鹽更像是怕放久了過期拚命加,又酸又辣又鹹──她怎麼能吃得下去!他真擔心她的身體出了毛病,她現在的身子可非一般人!趕緊端走她整碗麵。
「你怎麼這麼說啊,很好吃啊!你這樣太失禮了。」水詠歌歉然的眼光和那個冷冷的女生的冷淡目光接觸上,更加的尷尬。人家回過頭去,懶得理她。
「這種垃圾不能吃!」赫連靈五起身就要拿去倒掉。
「還給我!你什麼都不懂不要亂批評,這是新鮮番茄熬煮出來的湯,搭上波菜麵條,裡面還加了韓式泡菜和紅面,味道很好的,你別亂說。」她趕緊為老闆辯護,然後搶回那碗麵,小心地端回座位上,「而且我最近只有這裡的面才吃得下。」
最近?……赫連靈五隨即扯起眉頭。難道因為懷孕,胃口也會變得不一樣?連豬都不吃的「垃圾」,她居然搶著吃……這也是「正常」?……她到底懷了什麼樣的孩子?……又是「龍種」的緣故?
赫連靈五重新坐了下來,冷眼掃向那個在前面看報的「老闆」,「給我水。」
酷酷的女生折起報紙,倒了杯水過來,又走了回去,繼續看報。
水詠歌吃了一半,忽然停下動作,看看那女生,又看看赫連靈五……他喝了半杯水,擺了回去,目光對上她──她低頭,若無其事繼續吃麵。
……難怪她會覺得這女生好有「親切感」,原來是從她身上看到了文武的「影子」。
「那,孩子呢?」他的聲音緊繃得有些乾澀不自然。
水詠歌瞥了他一眼就明白他的意思,「我說過了啊,孩子的事情你都不用擔心。他會跟著我姓,未來的一切我都會負責。」
「那,我們算什麼?」他握著拳。
「同居關係。」水詠歌想也不想就回答。
「……萬一令堂回來呢?」他打齒縫間迸出低冷氣聲。
「她回來有什麼關係?……我明白了,原來你一直在擔心我母親的反應啊?你放心好了,我早就向她報備過我跟你同居的事了。再說,我跟著我母親的姓,將來我的孩子跟著她的姓,我想她不會有意見的。」她淺淺一笑,看起來心情很好。
赫連靈五忍住一肚子氣,深深攢眉。他愈來愈狐疑她──到底是真心愛他,還是已經「移情別戀」只愛他們的孩子了!
「好,吃飽了。」水詠歌打開皮包,看了他那一碗原封未動的面,「小姐,請幫我包起來。總共八十塊吧?」
赫連靈五正要掏錢,一聽……他沒零錢。手放了回去。
老闆拿塑膠袋過來很快的打包交給她,收走了錢。
「你包這做什麼?」餵豬都不吃的。他起身,睇她一眼。
「丟掉可惜,我下午餓了時吃。」
赫連靈五一怔──這種東西她還要吃?
「文武,你都沒吃,想吃什麼?」走出麵店,她挽著他的手,笑望著他。
「……你煮的。」
「好,等我下班再回去煮給你吃。那現在你想吃什麼?……不過我身上沒有太多錢哦。」她要努力存錢養小孩,不能吃得太奢侈。
……赫連靈五瞇起了眼,終於忍不住火大地問她:「你把我當成小白臉在養嗎?」
供他吃住,不用他養家,連孩子有了都自己養,她到底想怎樣!
水詠歌嚇了一跳,放開了手。不管是他的話或是他突如其來的脾氣,都嚇到了她。
「當然不是,你突然說這做什麼?」
「那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同居人。」同居關係,當然是同居人,不然還能是什麼?
「──好,我跟你分居!」氣得他火冒三丈。
水詠歌愣了愣,站在溫暖太陽下,頭有點暈……
分居?……他的意思會不會說,不和她住在一起了?
但是他說「分居」,那是指結婚後彼此合不來,先暫時分開一段時間看看,他們又沒有結婚。同居的兩人要分開住,應該要怎麼說?或者她應該問他……他是指「分開住」或者是……分手?
她望著他,頓時紅了眼眶。
「……你要跟我分手了?」
赫連靈五一愣!該死的……他到底在惱什麼?她現在是孕婦,他居然還對她發脾氣!
水詠歌背過身,深深吸了一口氣,兩手捧住腹部,「沒關係。我會尊重你的任何決定……我不會纏著你。」
赫連靈五瞪著她的背影,走過去牢牢的扣住她的手,拉著她一起步回公司。
她疑惑地瞥他一眼,緩緩垂下目光,終於鬆了口氣,隨即揚起嘴角。趁著他沒反悔前,她趕緊轉移話題,「雖然我很想生一個很像你的男孩,不過我想先生一個女孩,將來當小嘉的新娘。」
「……哪個臭小子?」敢肖想他女兒,打斷他的腿!
「是瑩瑩的兒子,你不要亂叫。他叫陸人嘉,小小年紀就長得很帥了。我都擔心我女兒他看不上眼呢。……如果我生女兒的話。」她笑了。連男女都還不知道,她想得也太遠了。
「路人甲?」笑死人,取這種怪名字也配和他女兒相提並論。
「是陸人嘉。」她仰頭瞪他一眼。
「陸?從母姓?」
「……瑩瑩也是未婚媽媽,人嘉的父親……很早就死了!」
赫連靈五困惑地瞥她一眼,「幹嘛咬牙切齒?」
「……沒,牙痛。」
哼!她那個好朋友也是未婚媽媽,難怪她──一點都不排斥當個未婚媽媽,原來身邊已經有兩位「支持者」了!
他握緊了她的手,「詠歌,如果我找到一份工作……是在美國,你會跟我一起去吧?」
水詠歌抬眼望他好一會兒,他認真嚴肅的表情不像開玩笑,嚇得她心臟怦怦跳,從他的手裡抽回了手,「如果……你找到工作了,我很為你開心。」
「……然後呢?」他瞅著她逃避的眼神,一顆心沉了下來。
「然後……如果你一定得去美國工作──」水詠歌微微瞇起了眼,思緒飄到了另一個角落去。為什麼他提起「出國工作」這種事,她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現在仔細思索,他……一直都有一股獨特的氣質,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氛圍。她甚至想像得到,無論他走到哪一個國度,都能夠理所當然的融入其中,依然是那雙傲慢的眼神和自信的態度……
但是他說他自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他又才當兵回來。那,他那股少有的氣勢和應該是經過歷練才有的自信氣息,究竟是什麼時候培養出來的?
水詠歌全身一僵,用著陌生的眼光,看著眼前的男人……
赫連靈五凝眼回睇她。冰雪聰明的女人,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他不打算迴避她……他也沒有多少時間耗在原地了。
「我……我和孩子都會等你回來……如果你還想回來的話。」她垂下了滿滿是疑惑的目光,不再去想。既然她的心從來不曾因為他的存在而有歸屬感,那麼……不管他是否欺騙了她……似乎不是那麼重要。
赫連靈五冷了眼。……他,終於為過去的「惡行」嘗到苦果了。
……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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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級住宅區,十八樓的頂樓,電梯門一開,出來就是庭院,空中花園,還有露天游泳池。
房子客廳使用大片玻璃采光,到了夜晚,更可享受寬廣視野,坐擁迷人夜色。
這裡是白龍赫連義少的住所,採用飯店方式管理,門禁森嚴,一般訪客必須經過樓下櫃檯的管理人員那關,才能進來。
「好,請他上來。」赫連義少掛上電話,看向他,「你們有約?」
「別開玩笑了。」赫連靈五扯起眉頭,轉身走入廚房。
赫連義少狐疑地瞥他一眼,走出庭院。
沒多久,赤龍赫連嘉聿就上來了。
他那特大嗓門的吼聲,輕易的穿透空間和距離,赫連靈五連在廚房都聽到了。
「義少,你快想想辦法,風家那對瘋子兄弟真是混帳!我要不是念在他們是小玉和小語的兄長,早就揍人了!」
赫連靈五打開冰箱,看看裡面有什麼好喝的。那頭牛的吼聲又傳來──
「對!真是可惡透頂,我好不容易才和小語在一起,這兩個傢伙卻跑出來阻擾!語二那混帳濫用職權,找了一堆警察跟在我後頭猛開我罰單!語大更惹火我,他竟敢找一群醫生來跟小語相親!」
赫連靈五取出一瓶運動飲料,關上冰箱。原來這只紅龍也吃了不少苦頭,這還差不多。最好他們去打一打,那就熱鬧多了。
他走出來,聽到白龍正溫和地勸他,「堂哥,他們能黏著小語也只有這段時間而已,等你和小語回到歐洲就無法經常見面。你就當是可憐他們,先忍著點吧。」
「……還是義少你想得多,想想這兩個做兄長的,以後就見不到小語了,是挺悲慘的。好吧,我就放他們一馬!」將心比心嘛,他也不是那麼沒良心。赫連嘉聿這才舒了口氣,在沙發裡坐下來──
「哼……頭腦真簡單。在台灣是風家兄弟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再說家族裡那些老頭子一向要求在外頭行事作風要低調。白龍講好聽,是給你台階下,講明了就是叫你不要搭著飛機來這裡還惹事。這也聽不懂,腦袋大有什麼用?」赫連靈五喝了一口飲料,冷嗤著他。心裡不爽,他是唯恐天下不亂。
「你這只爛嘴巴!臭黑龍!你為什麼在這裡?」屁股還沒坐下,赫連嘉聿又跳了起來。
「義少,你廁所裡的芳香劑拿來給這只紅龍漱口,免得他臭氣熏天。」赫連靈五冷冷掃一眼赫連義少。
「你這混帳──」赫連嘉聿捲起袖子。
「想打?」赫連靈五擱下了飲料。他可正愁找不到發洩處。
「堂哥、靈五,我這地方太小了,打起來怕你們礙手礙腳。而且……你們不會是特地來我這裡打架的吧?」赫連義少趕緊勸道。
「混帳!都要怪這死黑龍。還好你提醒,不然我都忘了。」赫連嘉聿拉下袖子,「義少,小語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跟我回歐洲,所以我跟老大說要留下來幫你找老婆。你有什麼線索?」
「謝謝你,堂哥。你跟小語好不容易有了好開始,趁這段時間把你們的感情穩定下來才是必要的。我這方面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怎麼跟大哥說的。」
赫連靈五看著赫連義少那溫和笑容……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肯定不是他表面說得這麼好聽。
「哈哈哈!你說得對,我就知道你好說話。不過聽老大說拿到五龍戒的女人之間都有關聯,這一點我會幫你問問小語的。」赫連嘉聿拍拍他的肩。這下子能夠安心留在台灣等小語一起回去了。
赫連靈五在一旁,冷冷地扯眉。
「靈五,你在想什麼?」赫連義少突然問向他。
「喂!你這小子安啦,我會順便幫你找你的『某大姊』的。哈、哈、哈!」赫連嘉聿從來就不放過調侃他的機會。
赫連靈五冷冷瞪他一眼。他這時候沒空理他!他轉向赫連義少,刻意聲音平平地問道:「五龍的女人害喜和一般女人是否不同?」
赫連嘉聿在哈哈大笑之下,聽到他的話,驚詫得下巴差點收不回來!
赫連義少則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認真地說:「我只聽說歷代龍妻懷孕時,如果剛好懷了五龍,害喜的情況會特別嚴重,甚至會視個人體質不同而有可能出現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所以才有了『五龍的妻子必須住進那座城堡』的家規,特別是在有了身孕以後,更不得踏出城堡一步。」
「……如果違反家規呢?」他緊緊握住了拳頭!她的害喜果然不如她所說的「一切正常」!
「你是指……懷有身孕的龍妻沒有住進城堡的情形?」赫連義少挑了眉,仔細地凝視著他。
「不錯。」他正視他的眼神,沉住氣。
「如果不幸剛好懷的是五龍繼承者,情況最壞的可能危及母體性命……大哥的母親是如何過世,你也知道。」赫連義少眼裡的嚴肅清晰可見。
一股冰涼刺冷直達骨髓!他全身的血液更在一瞬間整個逆流──
依稀聽到赤龍的吼聲,但他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青龍赫連廣仁的母親,他知道是在美國生下青龍不到一天時間就過世,但他卻不知道,原來這和懷了「龍種」有關!
「我走了。」他必須……立刻把詠歌帶回歐洲!他轉身──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赫連嘉聿逮住了他,「你這小子會問這種事太奇怪了!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找到你的某大姊,讓她懷孕了?」
「放手。」
「靈五!這件事情有多嚴重你──」
「走開!」他可沒有時間在這裡聽他廢話!他一掌掃開了他,邁開大步,急匆匆走入電梯裡!
該死的!他真該死!沒想到會威脅到她的生命──萬一、萬一詠歌她……赫連靈五慘白著一張臉。
……也許他愛她之深,連他自己都無法想像了。
就算用綁的,也得立刻把她帶回歐洲去!
他,整個人慌了,整個思緒都亂了,再也顧慮不了其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