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特別熱……
「阿思,你回來啦!正巧,快過來、過來。」一個四十歲的女人,臉上堆滿了笑,隔著一道水泥牆對隔壁的女孩招手。
「冰姨,好久不見了。」這一趟,在國外待了近兩個月,一直忙於工作,有家都歸不得,可憐她才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哩。
她放下行李,轉出門口往隔壁走過來。冰姨是阿弟的母親,從阿弟出生不久就守了寡,一個人靠著一家麵包店養活母子兩人。
她雖然年紀有四十,但那皮膚白白的,身材維持得相好,就連臉上也少有皺紋,只有笑起來時眼尾有笑紋,而她又愛笑,一點也不在乎什麼皺紋,她老說笑容可以你補一切外在的不完美,笑容可以給自己和別人帶來愉快和幸福。
而她望著冰姨,也總是會不自覺的發笑,打心底喜歡樂觀的冰姨。
「我看看……你又瘦啦。就算當模特兒也不能這麼一直瘦下去吧?那種消耗體力的工作,你平常可得多吃點。不管怎度說,健康才是最大的財富。
冰姨抓著她的手,眼神裡有很溫暖的光,讓人光看著她的笑,她的眼,就油然而生一股幸福。
「冰姨,我平常吃得可多了,只是不長肉,長骨頭罷了。」她伸手攪著冰姨細小的肩膀,一同住屋裡走。
冰姨側著頭,仰高目光仔細瞅著她,「嗯,你是又長高了一點。阿弟也是,才十五歲呢,身高都有一百七十了。他還會再長高哩,他爸爸就有一百八十多。」
「對了,阿弟在嗎?!」她都有三個多月沒見到他了,上一次回來只待了一天,湊巧是假日,他和同學去露營了,錯失了一次見面的機會。
「嗯……應該快回來了吧。」她看看表,兒子下課差不多是這個時間,「阿思,你先坐,我剛好烤了一個蛋糕,是新口味的,我去拿出來給你試試味道。」
「好。」她坐下來,望著冰姨興匆匆進去,沒一會兒就端一個漂亮的彩色蛋糕出來。
上面有綠色、紫色、粉紅色、白色和巧克力色的奶油,呈三角形分成五等分佈在上頭,而且是用細緻的編繩狀的方式擠壓上去的,高雅又好看,讓人一看了就垂延三尺。
「好漂亮!」看著她都忍不住吞口水了,冰姨做的蛋糕在附近是小有名氣的。
「你想吃什麼口味?這綠色呢,是加了奇異果,紫色是芋頭,粉紅色是草莓,然後還有香草和巧克力口味。 」
「我要先吃芋頭還有香草。」她可一點也不會客氣,自個兒拿了盤子和叉子等在那兒。
冰姨笑著切給她,「還是女孩子好,阿弟就不喜歡吃這些蛋糕,每次我做了新口味,都是自己一個人嘗。」
「他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捧起盛了兩塊蛋糕的盤子,她趕緊叉了一小塊放進嘴裡,「嗯,好好吃!」
她眼底裡閃著滿足的光彩,冰姨做的蛋糕軟綿綿的,裡面還放了布丁,吃起來入口即化似的,每次一出門工作,她最想念的就是冰姨的蛋糕。
冰姨望著她津津有味的吃樣笑開了懷,「你上一次出門後,阿弟露營回來,跟自已生了好久、好久的悶氣呢。」
「為什麼?」望一眼冰姨的笑容,她的目光又給盤子裡美味的蛋糕拉回來。
「還不是沒能見著你,他一知道你回來過,氣的好幾天不說話呢。」 趁著兒子不在,她當笑話說給阿思聽。
「是嗎?」她有些訂異,趕緊想了想……最後還是浮出不解,「我向他借的幾張CD應該都還他了,還有幾本書也還了,他應該沒有什麼東西放在我這兒了吧。
這話一聽,冰姨隨即笑得眼淚飆出來。
「冰姨?」怎麼笑成這樣,她有說什麼笑話嗎?
「阿思,你啊,腦筋真是不會拐彎的。可憐我家那孩子喲。」 冰姨笑著搖頭。
她望著冰姨,想著冰姨的話,是愈看愈茫然,愈想愈迷惘。
「我真的都把東西還給他了……」音量愈來愈小,因為她也愈來愈不確定是不是在她忙的時候,忘了什麼東西未歸還,實在是她向阿弟借的書籍和 CD實在太多了,「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再問問看好了。」
「問什麼?笨蛋!」門口站著一個十五歲的男孩,顯然是聽到剛才的話,用又惱又怒的眼光瞪著他母親,一下子無言的抗議母親的多話,一下子又忍不住把眼光瞟向那個三個多月未見的女孩,然後努力控制著不讓一絲絲的驚喜和喜悅爬進眼底。
「你又來了,那麼久沒見,一見面就罵人。」冷冷的白眼睇上去,她一邊吃著蛋糕,一邊想著又說道:「我是不是借了什麼東西沒還你呀?冰姨剛才說上次沒見著面,你好生氣。」
「媽!」男孩把書包甩向沙發,怒瞪著一雙窘迫的眼神。
「哎,我去做晚飯,難得阿思回來一趟。阿思啊,今晚跟我們一起吃啊。」
「冰姨,我來幫忙。」
「不用、不用,你就跟呃……你難得休息,冰姨可不忍心讓你又做事,你在客廳等著就好,我很快就好。」她擺擺手,笑著進了廚房去,可不敢多瞧兒子那雙控訴的眼神,保怕……自個兒一不小心會笑岔了氣。
「冰姨今天好奇怪……」望著那入了廚房的背影,阿思愈看愈糊塗, 冰姨那笑容,好像中了什麼從天降下來的大獎似的,「阿弟,是不是最近有什麼好事我不知道啊?」
目光忽地轉向阿弟,發覺他也正在看著她,四目一對,他馬上把眼光別開去……
咦?
阿思疑惑地瞅著他,「阿弟,你怎麼啦?」
整個人看起來像不對勁似的……她站起來,過去伸手一探——
「幹什麼啦!」他像受驚的螳螂猛地往後跳開。
阿思墓著他那逃也似的動作,好像把她當作是捕捉螳螂的麻雀似的,她一臉的無辜,「我是看你臉有些紅,想摸摸看你有沒有發燒而已。你以為我要打你啊?」
「……不用你雞婆啦,」那臉更紅,連忙別開去,轉身往茶几旁去倒開水。
幾個月來,他甚至在下課後都不肯跟同學去晃一下,深怕有錯過了她,可一見著她……總是被她的遲鈍給氣得快吐血。
那兩葉柳眉緩緩揪起,淡粉顏色的唇微微噘著,那雙猶如深秋的冷湖似的眼一瞪,不悅地回頭去吃蛋糕了,不再搭理他。
「我也要一杯水。」聲音冷冷的,是因為已經決定不再搭理他。
一雙深邃的眼光一掃她,拿一個玻璃杯倒了一杯不冷不熱的開水,端到她面前,「拿去。」
阿思把叉子放到盤子上,才有手去接,拿過了開水喝了兩口,她連一個謝字都沒有,杯子往旁邊一擱,又吃起蛋糕來。
阿弟扯著眉瞅著她,「……生氣啦?」
「沒。」
「……沒有才怪。」
咦?阿思忽然注視他,用訝異的眼光,「你聲音怎麼變低了,還沙沙的,你果然感冒了是吧?」
「沒啦!」那惱著的眼又瞪了起來。
阿思認定他是感冒了,對」個生病的人要有愛心,所以她決定不跟他的壞脾氣計較了。
「你去看醫生比較好,我陪你去好不好?」做為」個一姊姊」,她認為這是她起碼應該做的,尤其平常又向他借那麼多東西。
「就跟你說我沒生病啦,笨蛋!」他拿起書包,往樓上去,走沒兩步,猶豫了一下又回頭。「我有新的CD,你要不要上來看」
「好啊上她站起來,忽地想了想又坐了回去,「還是算了,還是算了,我怕我借了又忘記還你。」
他埋怨的眼光瞅著她,如果他只是等,恐伯等到那顆遲鈍的腦袋上面佈滿了白髮, 也等不到她開竅……可是還不是時候,在她的光芒還會刺疼他的眼的時候。 還不是時候。
「那算了,我拿去丟悼。」
「什麼?你真浪費耶。」她站了起來。
「那些我都聽過了。」他回頭往樓上走。
「既然你不要那給我好了。」她跟在後頭上樓去。
他揚著嘴角,終於沒再說什麼。
* * * * * * *
外面,緩緩的下起雨來……
又是梅雨季節,多少趕走了許多悶熱的天氣。
「媽媽,韓叔叔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
「真是奇怪,韓叔叔為什麼突然答應李阿姨了?!」相菱想不透。
有幾場來自國外的服裝舞台秀,其中還有一位巴黎名設計師的邀約,本來全給韓仕瞪著眼拒絕了,氣得李安寒幾乎抓狂,後來韓仕忽然轉口自己說要去,李安寒怕他反悔,馬上幫他安排出國,到現在都半個月了。
「也許他克服懼光症了吧。」相思微微地扯眉,她發覺人的「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旦對一個人的存在「習慣」,對被接替的工作「習慣」,等於是對一個人產生了依賴。
對於一直獨力扶養孩子,並且為自己的獨立沾沾自喜的她而而言,發現這一點,實在是很不舒服的感覺。
「媽媽,韓叔叔為什度怕光啊?他的眼睛也不好嗎?」像她,是多麼渴望能夠見到金色的陽光。
相思凝望女兒,瞅著女兒那一對靈漾的眼睛,一股酸熱直往心裡鑽去,疼惜伴隨著一股無力與無奈寫進眼底。
伸手輕輕摸著女兒的臉,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卻無法擁有一雙能夠擁抱光明的眼睛,她的未來該怎麼辦?
「媽?」
相思一怔,從疼痛的情緒裡抽身,儘管女兒看不見,她還是在她的面前扮起笑臉,拉著女兒的手往窗口走。
雨小了,只剩下彷彿棉絮似的雨絲在飄降。
相思推開窗戶,迎面拂來清新的柔風氣息,「菱,我們下午邀你海洋姊姊去喝下午茶好不好?」
相菱一向不太喜歡外出,尤其不喜歡人多的場合,雖然是假日,她還是喜歡待在家裡。不過今天她感覺媽媽心情不太好,眼睛看不見,她對周圍的人的情緒浮動反而更容易感受,尤其是她的媽媽。
「好啊。可是海洋姊姊有空嗎?」陪媽媽出去走一走,也許能夠讓她的心情好」些。咦!不知道媽媽的心情不好跟韓叔叔有沒有直接的關係?
「我去打電話問問。」相思放開女兒的手,過去拿起電話。
相菱陷入自己的思緒裡,等到母親打完電話,走了回來對她說:「正好,你海洋姊姊下午休息,她說要開車過來接我們。」
「媽……你記不記得你跟我說的話?」她伸手,母親馬上握住她的手,很習慣,很有默契的。
「我記得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現在你是問哪一件?」相思疑惑地望著女兒,瞧她一本正經,什麼重大的事?
「我們說過,你可以再談戀愛的事,你那時候回答我的話,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相思瞅著女兒這張酷似她前夫的臉,一雙似秋潭的深眸罩上無言的淡漠。
「我是想,媽媽是不是改變想法了?」她拉著母親的手,臉上有殷切的期盼,而這份期盼下的願望,是希望不會有任何人為了她而犧牲自己的幸福,特別是她的母親。她看不見不代表一輩子得依附別人,現在她還小,她希望她長大了,母親能夠改變想法,她會證明看不見的她也能夠獨立。
而此刻她希望母親能夠抓住自己的幸福,在她的身邊有一個好的伴侶出現的時候,她能夠及時把握。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改變想法了?」相思仔細搜索女兒臉上的神色,企圖瞭解這個女兒到底在想什麼。
聽母親淡淡的不冷不熱的緩慢的音調,再多的熱情都會給澆熄,聽得出來她母親並沒有改變思想,看樣子那個韓叔叔還是沒有機會……唉。
「沒什麼,我只是問問看而已。媽,乾脆請海洋姊姊到我們家吃飯好了,下午再一塊去喝茶?」相美扯開了話題,反正說再多也沒有結果。
「不好吧?我今天沒出門買菜,中午只打算煮麵而已。」她也不放心獨自去買菜,放著相菱一個人在家。
「海洋姊姊最喜歡吃麵了,她不會介意的,反正我猜她也只是在家吃泡麵而已。」
「那好吧,我再打個電話。」吃她煮的面也比吃泡麵強。
「嗯。」相菱笑著點點頭,回頭去感覺那清風拂西的舒適。
還記得,她和媽媽說的話……
「媽,你還愛著爸爸嗎?」
「不。」
「那為什麼那麼多叔叔喜歡媽媽,媽媽卻一個也不喜歡?」
「因為媽媽只要喜歡菱就夠了。」
「可是隔壁的阿姨說,媽媽還年輕,應該再談一場戀愛,將來才有人照顧媽媽。」
「媽媽不需要任何人來照顧,媽媽只要照顧菱。」
「……媽媽,你真的不愛爸爸了嗎?」
「不。」
「那你嫁給爸爸的時候,愛他嗎?」
「……嗯。」
「那後來為什麼不愛了?」
「後來……後來媽媽長大了呀。」
「為什麼長大了就不愛了?」
「……因為,愛情是童話。」
「長大了就不能有童話了嗎?」
「……大人的世界裡沒有童話。」
「不能有嗎?」
「有,也只是當作笑話來看。」
「童話是笑話?」
「……對大人來說是的。」
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也許她真的還小,無法理解媽媽的話,童話故事裡的王子與公主在結婚後不都是很幸福又美滿的嗎?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大人會看做笑話?
……是因為媽媽和爸爸結婚以後不幸福嗎?可是媽媽說爸爸是一個很好的人呀……可是他們為什麼不住在一起?
為什麼媽媽不愛爸爸了,也不再受別人?……可是,故事裡的王子和公主都只有一人,也沒有說公主和王子如果分開,公主會不會有第二個王子出現……
「媽媽,我還是不懂,你再說一次好不好?」
媽媽不知道為什麼並不願說得太多,只是禁不過她的央求,媽媽最後只是淡淡的說……
愛情是童話,童話是笑話,大人不信那一套。
……其實她還是不太明白。
在大人的世界裡,到底有什麼?剩下什麼?
童話真的只能是屬於小孩子的嗎?
長大後的她,是不是也會把童話當作笑話?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媽媽還要買那麼多有聲童話書給她聽?
難道只有小孩子有作夢的權利,大人就必須活在現實裡?
那什麼又是真正的現實生活呢?
很多事情,她真的都不懂,也許她還太小吧。
外頭還是下著雨,整個天空像潑上灰色顏料似的, 那些雲朵看起來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不停在哭泣。
偶爾得空的假日,她喜歡像這樣找一間安靜的溫馨的咖昨廳,坐在一個靠近窗口的位置,和女兒、朋友一起享用下午茶。
「思姊,等菱放暑假,我們到東部去度假好不好?」海洋點了一杯好大的冰水果茶,坐在相思的對面。
「一個禮拜的話,應該沒有問題。菱,你想不想去?」她的女兒在外頭的時候總是特別安靜,她知道她需要更多的注意力來熟悉陌生的環境,但總是看得她心酸,雖然如此,她也不希望就因此讓她只是待在家裡,那只會讓她將自己封閉。
「那是什麼樣的地方?」相美小心地捧握著一杯冰奶茶,抓著吸管不放。
「那裡有山有海,空氣好、天氣又好,又不像台北這麼擁擠,是一個很適合度假的地方哦。」海洋那熱情的笑容融入在聲音裡,即使相菱看不見,也能夠感覺得到。
那是說,是一個人不多的地方羅……相菱緩緩牽起嘴角。
「媽媽,我們去好不好?」
「你喜歡的話我們就去。」相思微笑道。
「太棒了! 住的地方沒有問題,我朋友在那兒有別墅。」海洋是喜歡玩的。
「……希望韓叔叔有空,可以跟我們一起去。」相菱若無其事地插入一句。
海洋一怔。對於韓仕搬進去和她們住,她大約知道是出於相菱的要求,倒是令她意外的是,一向安靜又內向的相菱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有韓仕那樣自我又任性的人居然也會答應,如果說是因為不忍拒絕這孩子,她很懷疑韓仕這個人能夠擠出什麼同情心來。
「……我想他會愈來愈忙碌,可能不會有空吧。」相思幽軟的目光垂思在杯底的紅色液體,咖昨廳裡濃郁的咖啡香味幾乎蓋過這杯玫瑰花茶香。
「海洋姊姊,你也希望韓叔叔跟我們一起去吧?」相菱只是把頭一偏,那看似靈動的眼光無法看著海洋。
「我? 」海洋不知道相菱怎麼突然把她也扯下水,像是被揭穿了心事一般,更像是做賊心虛似的飛快地臉色一個緋紅,一陣尷尬,忙口是心非,「我管他去不去,才不在意。」
相菱對這麼突如其來的頂撞顯得有些無措,自己猜想,「海洋姊姊,你和韓叔叔吵架了呀?」
「吵架?……呃,沒這回事。相菱,你很喜歡你那個韓叔叔啊?」相菱是那麼敏感的人,一察覺到自己的口氣變調,海洋趕緊追補回來,又用那愉快的聲音反問她。
「嗯。」相菱微笑著點點頭,沒有多的解釋。
相思一直在一旁觀察海洋,其實多多少少她都看得出來,很早她已經明白海洋的心意……也許,今天算是一個機會。
「海洋,韓仕人不錯,有時候嘴巴是壞了些,不過他挺細心,也挺體貼的,你喜歡他的話,應該要好好把握。」相思由衷地說。
耶? 相菱吃驚地張著嘴巴。媽媽知道啊?
「有……那麼明顯嗎?」海洋一愣,隨即一臉的窘迫和羞酣,彷彿全天底下都窺著了她的心事一般。
相思只是淺淺一笑。
「哎!好丟臉哦。」海洋眉心一擠,難堪到想挖洞鑽。
「喜歡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事,怎麼會丟臉呢。」相思抿著嘴微笑,那深軟的眼光有著鼓勵。
相菱扯起眉頭。媽媽既然會這麼說,為什麼她自己不這麼做?為什麼她總是把自己置身事外?
「菱?你怎麼了?」怎度在皺眉頭?相思望著女兒。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