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上午,他還是個開開心心的高中生,騎著腳踏車出門,悠哉游哉地繞穿過大街小巷,沿途吹著輕快的口哨。
那一天是畢業典禮,他還拿了縣長獎。
沒想到,還沒中午,父親卻發生一場重大車禍,被送進了急診室,而他的人生也此改變。
想起那天上學前,那一臉江湖滄桑的父親還得意地拍著他的肩膀說:「真是歹竹出好筍!兒子,老爸再怎麼忙,也會趕去看你上台領獎,哈哈哈,風光嘛!」
當時,他私底下並不希望父親出現在學校,怕引起騷動,因為他的父親是黑社會裡赫赫有名的天地盟盟主——戰神。
現在,天地盟裡的大老們全員到齊,守在加護病房外,心急如焚,祈求他們的盟主平安度過險境,否則,江湖又會起風波啊。
他穿著已經變成皺巴巴的制服,頹喪地坐在病房前的長椅上,心頭一陣煩亂,兩天過去了,不知父親何時才能脫離危險期?!
空洞茫然的大腦卻在無意間接收到旁邊弟兄的竊竊私語——
「聽說被老大撞死的那對夫妻還有個女兒……」
「是啊,警察載她來到車禍現場時,還穿著學校制服,哭得死去活來的。」
「那對夫婦好像就是要趕去參加女兒的國中畢業典禮。」
「唉,那對夫妻也真是的,沒事幹麼去參加什麼畢業典禮啊,難不成他女兒也跟少爺一樣拿縣長獎?」
他站起身,走過去問其中一個瘦高個兒的。「那對夫婦的喪禮在什麼時候?」他覺得自己有義務替父親出席、悼念,一個才國中剛畢業的小女生如何能承受這突如其來的人倫悲劇呢?
瘦高個兒一被問到,馬上立正站好,行禮如儀。「報告少爺,好像就是今天下午。」
現在都快傍晚了!「我出去一下!」加護病房外的長廊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此時聽來格外驚心動魄。
當他趕到喪禮現場時,法事已近尾聲了,他站在遠處默禱著,眼光瞄了四週一眼,喪禮沒什麼人來參加,顯得冷清,更添悲涼。
不久,他看到一個失神落魄的小女生走過來,長得很靈秀,只是臉色蒼白了些,神情哀傷,眼神空洞地凝視著,找不到焦點,緊抿的雙唇,透著一股倔強,披麻帶孝地穿了一身的黑衣,手裡捧著父母的骨灰罈及兩張遺照,眼淚似已哭竭。
此時天空竟飄起細細雨絲,她急忙慌張地脫下外衣,護住懷裡的父母遺物,一位有點肥胖的歐巴桑走到她身旁,好心地幫她撐著傘擋住雨水。
他聽見那位婦人對小女生說:「你父母都走了,以後日子怎麼辦?你又沒什麼親戚。」
那個小女孩回答時,剛好經過他身旁,所以她的回答,他聽得一清二楚。
「我會好好地活著,好好地長大,好好地計劃如何殺死戰神!」她的神情出奇地平靜,彷彿在說一件平常的瑣事。
他聽得渾身一震,當下,心中暗暗作了一個決定。
他會用最大的心力精神來守護她,讓她好好地活著,等她好好地長大,再使她好好地愛上他,那麼他就可以好好地照顧她一輩子,那時候,也許她會忘了他們之間的仇恨。
下了決定後,他站在遠處默默地向骨灰罈的方向行了一個禮,便轉身離去。
殯儀館的人見到了少年奇異的舉動,好奇地問田馨:「那個穿高中制服的男生是你的什麼人?」
田馨抬起哀傷的臉頰,遠遠看去,只見到一個瘦削的男孩背影,騎著腳踏車馳騁而去。她難過得沒有心情去想——他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