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時分的五里坡上,橫躺著幾個人,身體呈大字型睡得跟死豬一樣,在幽然如詩的靜謐晴空下,忽然傳出一陣陣咕嚕咕嚕的劇響,不知是哪個人的大腸小腸睡不著覺,卯起來大唱空城計。
一位個頭嬌小的娃兒,爬起身來哼叫著。「哎呀,老大,我的肚子好餓啊!」
「有沒有搞錯?我剛剛才從家裡帶一堆東西給你們吃過,都還不到一個時辰又餓了,你是飯桶啊!」說話的是其中個頭較高的一位,清清俊俊的臉蛋兒,可惜被東一塊西一片的黑炭灰給遮去了大半的清麗美顏。
她叫谷小觀,是這票小蘿蔔頭的首領,因為專司餵飽他們的肚皮。
接著另一個人的肚子也附和似地發出同樣的咕嚕聲,像被傳染了一樣。「老大,我也餓了。」跟著四、五個毛頭小孩紛紛翻起身來,抱著肚子喊餓。
「受不了你們!」谷小觀每天在家裡有做不完的家事,想說在五里坡上打個盹兒,卻又被吵得睡不著了,唉,誰叫自己是他們這堆小飯桶嘴裡的老大呢?「好了,別再吵,我去抓幾隻野兔回來祭拜你們的五臟廟,這可行了吧!」
「老大,這附近的野兔大概都被你抓光了。」他們已經連續吃了好幾天的野兔餐了,就算有漏網之兔,恐怕也早已逃之夭夭了。
說的也是,谷小觀歪著頭愁煩去哪兒弄東西餵這些小嘍之際,忽見空中飛來一隻鴿子,靈機一動,掏出自製的小彈弓,再從地上撿起一粒小石子,瞄準了,射出去——
「中!」出聲大喊,果然正中目標。這群娃兒欣喜地又跳又叫,晚餐有著落了。
「老大,這只鴿子腿上還綁著一張紙條呢!」將鴿子撿回來的小毛頭,好奇地拆開圈在鴿子右腿上的紙環。
「紙條?!正好,拿來起火!」
只是,誰會那麼無聊,在鴿子的腿上綁張紙條,怎麼不扎個蝴蝶結比較漂亮呢?哇,紙條上面該不會寫著鴿子的主人名字吧,哈,以為這樣就沒人敢動他的鴿子了是吧,哼,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谷小觀在心裡偷笑,嘿嘿,我就給他來個毀屍滅跡。她真是讚歎自己的聰明才智啊。
有了紙條引火,再撿些干樹枝,火很快就生起來,鴿毛也拔得差不多,只是拔光了毛的鴿子,只剩一點點肉,根本不夠他們幾個人分食。
「老大,這麼丁點的小鴿子,不夠咱們塞牙縫的。」這些孩子正值吃得多長得快的時期呢,家裡的東西老是不夠吃,也之所以他們喜歡跟著老大,因為老大不僅待他們好,而且武功高強,很會抓野兔,現在連鴿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他們更決定要效忠老大。
「好好好,我再去河裡抓幾條魚來給你們吃,這樣總夠了吧。」說完,像猴兒似的翻幾個觔斗,就消失在山坡下的樹叢中了。
小牛邊烤著鴿子邊望著樹叢。「老大真好,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娶老大當老婆,這樣就永遠不愁吃了。」
「我也要娶老大!」
「我也要!」其他幾個也不甘示弱地揭竿起義。
為了平息眾議,小牛只好出來主持正義。「不用爭了,你們忘記老大曾經說過,她在等一個『很特別的男人』來找她嗎?」
幾個小鬼立刻噤若寒蟬,是啊,以前老大就告訴過他們,老大的娘曾跟老大說過,將來會有一個很特別的男人來找她,所以老大每天下午都會偷溜出來,到村子口的五里坡上,一來帶東西給他們吃,二來等待那個特別的男人出現,只是一等就等了十八年,結果,連個鬼影子也沒等著。
忽然,一陣達達的馬蹄聲自「五里坡」下面傳來,幾個毛頭小子霍地站起來,露出充滿生機的眼神。「生意上門了!」一一滑下山坡,只有小牛臨下山前還不忘抓起烤了半熟的鴿子。
李璽和他的隨扈小路馬不停蹄趕著出關,途中曾收到國師捎來的飛鴿傳書,有了新的指引,國師說出了關外,有一村落,村子裡女人多過男人,也就是陰盛陽衰,陰女應該在其中。但是國師卻沒有告知村落的名稱,一切仍是模糊不清,然而他們仍沒日沒夜地奔馳,往北而行,卻不知出了關外是何天地,大概得找個人問路,先弄清楚那個陰盛陽衰的村子在哪裡才行。
只是身陷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地之中,何來人兒可問?正愁著,突然跑出幾名毛頭小子,擋在路中間,攔住了去路。
李璽緊急拉住馬韁,防止那幾名孩童命喪馬蹄之下,馬嘶聲長揚於空,劃破暮色裡小山路上的寧靜氛圍。
小路的馬術不如主人俐落,一時控制不住馬匹,整個人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摔個四腳朝天,疼痛不已,滿臉怒氣沖沖地衝到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小毛頭跟前數落。
「小鬼,你們是活得不耐煩呀,沒聲沒響就衝到路中間來,找死啊!」小路氣得直想把那幾個渾身髒兮兮的小毛頭吊起來毒打一頓,代他們的爹娘好好教訓一下。
然而,那些個小鬼頭並沒有被小路的大聲喳呼給嚇跑,反而排成一橫列,把整條小狹路全給佔了,還齊口大喊。「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欲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說得倒是鏗鏘有力。
李璽在京城裡待久了,雖然不常到江湖上走動,但是碰上年紀這麼小的強盜,也是頭一遭,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小路走過去,對著一個身高約只及他腰身的小鬼,動手就猛敲他的小腦袋瓜,咚咚咚!「小鬼,毛都還沒長齊,好的不學,倒學當強盜來,我把你們統統抓去衙門——」
「哎呀,好痛!」慘叫的人正是小牛。
三、四個小毛頭勒索不成,立即圍成一圈,一陣交頭接耳後,其中一個較瘦小的便說:「還是請老大出來吧!」大家一致同意,轉頭往身後的草叢堆裡叫喊。「有請老大!」
原來他們的幕後還有主使人?李璽的目光也隨著望過去,心裡不免好奇,是誰把這些可愛的小孩子帶壞了,唆使他們去當強盜,這個傢伙真該死!
不久,草叢裡晃晃悠悠地走出來一位渾身污泥的泥巴人,胸前斜背著一個小竹簍子,眼睛發出光芒緊盯著竹簍上手還探到裡頭去摸著,好像裝了什麼寶貝似的。
李璽皺了眉,一時無法從那身模樣看出此人是男是女?那臉上的表情更是費解,因為五官之外佈滿泥土,簡直像是從泥沼中跳出來的泥鰍,這樣的泥巴人居然被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喚為「老大」?
谷小觀一走出來就鬼吼鬼叫。「吵什麼吵呀,池裡的魚都被你們給嚇跑了。」嘴裡說著話但眼睛仍沒離開那只簍子。
聽了聲音,李璽已猜出了那位渾身沒一處乾淨的老大是男是女了,只是眉頭不禁皺得更緊,搖了搖頭,歎為觀止地望著那位泥人。
「喂,叫老大出來做啥?」她忙著想多提幾尾魚,還不是為了餵飽他們的肚子,這年頭老大真是難為。
「老大,他們不肯留下買路財!」那幾個小孩說得像被人給欺負了投狀似的。
原來如此啊,谷小觀這才抬起頭來,兩顆黑溜溜的大眼瞧向李璽,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一回,確定是只肥羊才走過去,雙手攔腰一插。「是你不肯付買路財的?」就算聲音不夠嚇人,氣勢也夠凶了吧?
小路見谷小觀大剌剌地走近皇子,不帶絲毫禮數,立即怒吼。「放肆!」腰上的劍隨即出鞘,刀尖劃出一道光芒。
李璽手一揮,示意小路住口,教他別洩漏了身份。江湖多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
小路護主心切,心急口快直呼。「皇……」李璽咳了一聲,他才知自己失言了,急忙改口。「少爺。」便不敢再多嘴了。
「少爺?!」谷小觀兩顆滴溜溜的眼珠子馬上翻直了眼,豎起耳朵,早已無暇胸前的小竹簍子,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李璽身上。「你是少爺?!」
李璽見此人瘋言瘋語,根本無意搭理,倒是小路贖罪似的趕忙答腔。「對啊,他是我家的『少爺』,你可別亂來。」
「亂來?!哈,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對『黃少爺』亂來呢!」谷小觀整個人忽然像只哈巴狗似的,笑咪咪地看著李璽。
李璽被她那張把泥濘當胭脂花粉塗在臉上的滑稽神情看得挺不自在的,這位姑娘真是唐突莫名,這樣毫不遮掩地盯著人瞧,也不怕失了身份。他回過身去,刻意避開她的直視。
小路當然明白她為何自稱「黃少爺」,都是自己方才一時心急口快,差點露了餡,那一聲「皇」字,被她誤以為是姓氏的「黃」了,這個瘋丫頭!
他挺身而出,站在谷小觀和主子中間,不讓她太靠近皇子,這個女人瘋瘋癲癲的,皇太子是鑲金粉的,可不能教她胡來。
「誰讓你直呼皇……少爺!」這個魯莽的民女,一點也不知禮節。「還不快跪下!」
谷小觀可是個機靈的人。「跪下?!」她嘿嘿笑了兩聲,向著李璽說。「喂,跟你說話還得跪下呀,你又不是太上皇!哈……」小毛頭們也跟著他們的老大笑嘻嘻,有老大撐腰,他們什麼也不怕,完全是一派地頭蛇的模樣。
小路被這些草民氣死了!「你們——」
「不得無禮!」李璽喝住小路,因聲音過於威嚴,也嚇了谷小觀和眾位小嘍一大跳。
臨行前國師吩咐過,要他行事低調,免惹事端,何況他也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不相關的人身上。「小路,找人要緊,別惹是生非。」
小路聞言隨即打躬應是,對著谷小觀哼了一聲。
谷小觀生性活潑開朗,可不會小鼻子小眼睛和小路一般見識,倒是仍巴著李璽問道:「黃少爺要入村嗎?我來帶路吧!」
李璽望著滿身泥巴的谷小觀,上下打量一番,眉又縮起來,儘管他極力要在爛泥堆滿的五官裡找到發出聲音的嘴巴,可惜徒勞無功,因為那張臉實在太髒了。
「我家少爺不姓黃!」小路簡直被她的低智能打敗了。
「哦?不姓黃?那你為何一直叫他『黃……少爺』呢?」谷小觀很和顏悅色地說著,但眼神始終盯著李璽看,這樣俊秀的長相,很合她的意,她頻頻點頭,一邊揮動手背,輪流擦拭臉蛋,偏偏她的手背更是污黑,越擦臉越髒。
小路被問得答不出話來,因為自己的不慎,害得皇太子被亂竄改姓氏,這如果是在宮中,他大概要被處死一百次都不夠。
幾個小嘍覺得不對,平時老大對於那些想入村的人就算沒要到過路費,也會凶巴巴的嚴加拷問一番,怎麼這回的態度完全不同呢?
「老大,你對那個人講話幹麼客客氣氣的?」完全沒了平常那股凶悍勁兒,小嘍好奇的問道。谷小觀先對小毛頭們噓了一聲,再回頭向李璽說:「黃少爺,你先等一下,別走哦!」接著便把幾個小蘿蔔頭拉到一旁去,盡量細聲細氣地說明老大的待嫁女兒心。
「你們沒聽到那個老伯叫那個年輕人『少爺』嗎?」雖然她已經盡可能細聲細氣、小小聲說話了,但是對於在山谷間長大,平日又慣於站在山的這頭呼喊那頭,每天唱歌練嗓門,說話向來是用丹田發音、大聲大氣的,再怎麼放低音量恐怕幾里外的人也聽得到她的悄悄話。
「聽到啦,那又怎樣呢?」小嘍們十幾隻眼睛全掛在谷小觀那兩片嘴唇上,卻越聽越迷糊,完全不懂老大的意思。
谷小觀趁回話空檔又瞥過眼去,對著李璽一陣猛笑,頻頻表示好感,可把向來嚴肅的李璽給弄得不知如何回應才好,索性挪開眼去,不看「那堆泥土」,若不是還要依賴她指路入村,他才不會還留在這兒浪費時間。
她的左右手各攬住一位小部下,滿心歡喜地說:「老大不是告訴過你們嗎?老大的娘臨死前曾說,將來會有一位很特別的男人來找我,那個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相公,我對未來的相公當然要客客氣氣的呀,不然將來怎麼相夫教子。」
右手邊的小朋友眨著俏皮的單眼皮望著她問:「那個騎馬的人,是老大的娘說的那位『很特別的男人』?」
谷小觀自信眼光沒看錯。「當然,他是少爺耶!還不夠特別嗎?咱們關外可沒什麼少爺呢。」她認識的男人不是打獵砍柴的就是牧羊種田,不是平常得不能再普通了,就是普通得不能再平常,沒啥特別可言。
小路忍俊不禁地笑著對李璽說:「皇……」哎呀,他這張笨嘴怎麼老是改不了口。「……少爺,那個泥巴人居然是個姑娘家,嘖嘖!而且還妄想嫁給皇……少爺你呢。」
李璽凌厲的眼神懲罰性地投向小路,這一趟出宮他可不想節外生枝惹麻煩,他的心裡只急著找到「陰女」,其餘的,全沒心思。
谷小觀除了伶牙俐嘴,耳朵也挺尖的,她逮了小路的語病。「又說不姓黃,卻一直叫他黃少爺,你很奇怪哦!」
「你——」小路氣在心裡,那憤怒的眼神幾乎要將谷小觀燒掉。
谷小觀卻是滿臉自在灑脫。「哇,老伯,幹麼發那麼大的火?」
又叫他「老伯」,小路氣得幾乎要跳腳,看看十三皇太子,居然也沒什麼意見地聳聳肩,無意替他主持公道,而且還勸他。「這麼大年紀的人,還跟個黃毛丫頭鬧脾氣!」臉一轉,就再度躍上馬鞍,準備入村。
「等一等,黃……少爺。」鬼靈精怪的谷小觀學著小路的語氣叫他,暗笑兩聲,咋著舌,她可從來沒這樣溫柔地跟人說過話呢。「我今年已經十八歲,不是黃毛丫頭了,還有,你們要進村子是吧,我來帶路,關外我人面熟,幫你們找人絕不成問題。」
「不必了!」小路賭氣地回絕。
李璽倒是覺得可行,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有個人協助,也許可以快些找到陰女。
「小路,不得無禮!」李璽禮貌性地露出難得一見的牽強笑容。「那就請你先帶我們到客棧吧。」「沒問題,我最喜歡幫助人了!」尤其是「很特別的男人」,他一定就是娘說的那個人了,嘻嘻!等了十幾年,終於教她給等到了。
李璽這時才想起來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活潑機靈的小姑娘,使個眼神,要小路代為請問對方。小路隨即意會主人的心意,只是他的氣還沒消呢,很不悅地開口問道:「喂,髒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谷小觀一點也不在意小路那樣喊她,還故意挑挑眉,抓抓臉上的泥巴團,扯掉一坨,甩在小路面前,然後皺皺嬌翹的鼻子,思索了一會兒才說:「他們都叫我『老大』,不如你就跟著他們叫吧!」
「什麼啊?!」小路從沒見過口氣這麼大的姑娘。
谷小觀拍拍屁股,蹬得一跳,調皮地自動跳上李璽的馬背上,主動抱住李璽的壯腰,教甚少接近女色的李璽忽地全身緊繃。
谷小觀探頭向前,對著坐在前方的李璽說:「嘻嘻,我是鬧著你們家老伯伯玩的啦,我叫谷小觀,你呢?」
他幾乎是渾身僵硬不敢妄自亂動,就怕和後面的那個怪怪小姑娘有什麼接觸。「請你放開手,我不太習慣被這麼抱住——」
「不抱住你,萬一我跌落馬下,可怎麼辦?」說完將他抱得更緊,幾乎她的前胸就貼在他的背後,密不可分。
李璽僵硬地挺直了背脊,在心裡暗暗搖頭,努力說服自己,只是請她帶個路而已,就忍耐一下吧,反正村子應該不會太遠了。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哪?」
她斜著頭,臉頰挨著他的左手臂,一張伶俐的小嘴嘰哩呱啦地說個沒完,這個姑娘的話還真多。
在宮裡,沒有人不知曉他的身份,所以沒那習慣自我介紹,今天還算頭一遭。「我叫李璽。」
「李璽!」谷小觀在嘴裡輕輕地念著,那聲音大概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馬兒正要起跑時,忽看到那些小毛頭們衝過來叫老大,他瞥見其中一個手裡拿著一隻烤了半焦的東西,瞧那模樣好像是鴿子……他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急忙回頭大喊。「小路!老爺子的飛鴿……」他的聲音像被寒意給凍結了,喉嚨幾乎發不出聲來。「應該今天會到達吧?!」
小路還沒意會過來。「是啊!」當他隨著主人的眼神望去,看到那個手裡拿著一隻看來很像鴿子的小孩時,才慘叫一聲。「啊——」
谷小觀見他們兩人大驚小怪、臉色發白的模樣,不禁眨著一雙無邪的瞳鈴大眼,好奇地問李璽。「說到飛鴿我才想起來,怎麼會有人笨到在鴿子的腿上綁紙條呢?」
李璽抑住快爆發的火氣。「你有看到那樣的鴿子嗎?」希望事情不是如他所想像的那樣。
谷小觀仍一派天真地說:「有啊!」
「那鴿子在哪兒?」李璽的聲音透著焦急,沒了國師的飛鴿指示,他去哪兒尋找陰女?
「烤了,可惜太瘦小,不夠他們塞牙縫。」她還不忘批評主人沒把鴿子養肥一點。
「你!」李璽轉過身去,舉起手來,一掌就朝著谷小觀的腦門打去,忽然他的手被一顆碎石擊中。有人出手阻止!他收回手,四下一陣張望,未見任何動靜,但心中已有警覺。
忍住欲爆的怒意,一字一句地問她。「那張紙條呢?」
谷小觀壓根兒不知道剛才和她擦身而過的危險。「燒掉了啊!」她得意地補充著。「還好有那張紙條,否則那些干樹枝可沒那麼容易起火呢。」
少了國師的飛鴿指示,他要如何去尋找陰女呢?這個丫頭根本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用勞煩了,下去吧!」有人暗中保護她,算她走運了。「小路,我們走!」
「喂喂——」谷小觀莫名其妙被甩掉,還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做錯了。「會不會是我剛才抱他抱得太用力了?!」
在她還愣頭愣腦地分析不出原因時,突然有人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抓住她的下巴,嚇了她一大跳。
「剛才他們跟你說了些什麼?」風蕭遙瞅著那張泥巴臉審問。
谷小觀的下巴被摳得緊緊的,好痛啊!但是那個人的力量又奇大無比,掙扎了半天也掙脫不了,氣得挺起胸來撞過去。「我幹麼要跟你說!」
兩人的身體原就挨得近,那一雙柔軟微凸的胸乳一挺過去就撞上了風蕭遙。
居然是個姑娘家?!風蕭遙吃了一驚,趕忙放開手。「你是個女的?!」
「廢話!」谷小觀邊揉著疼痛不已的下巴邊凶巴巴的回嘴,神經大條的她,幾乎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胸乳被偷襲。
風蕭遙仔細地端詳谷小觀,上下左右各個部位一一鑒定過後,噗哧一聲。「還真看不出來,沒見過姑娘家長得這般烏漆抹黑的。」
谷小觀氣得兩手又再度插上了腰。「我長得烏漆抹黑關你什麼事!」
風蕭遙心裡不禁想著,哇,如果那個陰女長成這副德行,是該殺了她,還是和她發生一夜情?嗯,他可還沒飢不擇食到連黑炭也吞得下去,嘿嘿,恐怕連李璽也會自動放棄一甲子的內力。
「喂,黑妞,剛才李璽為何要對你下毒手?」若不是他及時阻止,她那顆小腦袋瓜早開花了。
谷小觀很氣他那樣叫她,口氣很沖地說:「下什麼毒手?他是我未來的相公,怎麼會對我下毒手?胡說八道!懶得理你。」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裡?」風蕭遙好奇地問她。
「去客棧找李璽。」心直口快的谷小觀,話一說出口了,才「啊!」了一聲,說溜嘴了。
「你好陰險啊!」居然套她的話。
風蕭遙一副奸計得逞地笑著,自己上了馬後,看著一臉懊嘟嘟的谷小觀,這女孩生氣的模樣,還挺可愛的。「喂,黑妞,你要去客棧是吧!我載你一程吧!反正順路。」說著,他的手一伸,要將她抱上馬,卻遭谷小觀揮開。
「拿開你的髒手!要去客棧我自己有腳會走,誰要坐你的馬!」一臉不屑地對風蕭遙哼了聲,大步一邁,真的跑走了。
哇,好個倔強的丫頭!
風蕭遙回頭問那些一直站在旁邊的幾個小毛頭。「她是誰?」
「她是我們的老大。」小牛回答。
「老大?」她除了那張嘴巴有點骨氣以外,就剩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也配學人家當老大。「你們為什麼稱她老大?」
「因為我們家裡都很窮,肚子老是吃不飽,老大心疼我們,她每天傍晚做完家裡的粗活,就會溜到五里坡來,順便帶東西給我們吃。」
「對啊,而且那些東西都讓我們吃完了,她自己都沒有吃。」有一個小蘿蔔頭也不甘寂寞地急急開口。
風蕭遙一聽這些小孩對她的推崇,不免又回過頭去看看才跑不了多遠的谷小觀。看不出她除了倔強之外,還挺有愛心的。
有個小朋友拉著風蕭遙的袖子說:「你不會像剛才那個叫李璽的人那樣吧,老大只不過烤了一隻鴿子,他就要偷襲老大的頭,好壞哦。」
鴿子?一定是給李璽的飛鴿傳書。李璽這個人喜怒無常,他在宮中時早有耳聞了,那丫頭傻不愣登的,惹上了李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不能讓她去送死。
「她叫什麼名字?」
幾個小毛頭同聲回答。「谷小觀!」
跳上馬背,吆喝一聲,馬蹄達達地奔向在前頭跑得滿身大汗的谷小觀,快接近她時,風蕭遙伸出手去,一把將谷小觀撈上馬。
「坐好了,谷小觀。」
「你放開我——」她的兩隻手拚命地捶打風蕭遙的胸膛,就是不讓他抱住。
風蕭遙任由她打去,快馬加鞭,揚長而去。
由於速度加快,兩手騰空的谷小觀,有幾度險險掉下去,嚇得反而死命地抱緊風蕭遙的身體,整張臉都埋進他的胸膛裡去了。
風蕭遙嘴角掛著一抹笑意,這個黑妞真是既倔強又逗人的。
「別抱得那麼緊,我快不能呼吸了。」
谷小觀氣得故意用頭去頂他的胸口。「哼,死了活該!」
兩人揚長而去後,留下那一票小嘍囉望著他們的背影說:「他會不會才是老大的娘說的那個『很特別的男人』?」
因為,他們看到風蕭遙的手護住谷小觀的背,下巴貼著谷小觀的頭髮,很小心地保護著他們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