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夏於是糊里糊塗地陪霞女進了軍營,還跟她共睡同一座營帳,幾次午夜夢迴時,營地上空的月光,照亮了他的心田,萌生一股棄霞女於不顧而逃離此地的念頭,這想法如針一般刺紮著他,當那股意念慢慢醞釀逐漸成熟到足以驅使他從篷帳內起身時,一入眼,便是霞女大剌剌的橫躺睡姿,半散的沖天炮,而她右邊的大腿還鎮壓在他的下半身上,教他動彈不得,以至於寸步難行。
擁擠的六人分營帳裡,除了他和霞女之外,另有四名彪形大漢同居一帳,為了替霞女保住貞節,他要霞女睡在最外側,靠帳篷邊躺,中間隔著他,再過去才是那四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壯漢。其實是他自己多操心了,因為從進了軍營至今,還沒有人質疑過霞女的性別。這全歸功於她善於到處與人稱兄道弟的四海作風性格,別說那些天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即便是成天在江湖上闖蕩的豪傑志士也不一定有她那種八面玲瓏的手腕,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項,是她的身材幫了大忙,她發育不良的骨感,怎麼也很難讓人聯想到婀娜多姿的黃花大閨女。
有一回,賽夏半夜醒來,久久不能再成眠,那日適逢十五月圓,他想起身到帳外走走,正在搬動那只每夜必跨壓在他身上,防止他逃走的大腿時,驚動了睡在身旁的霞女。
霞女揉著惺忪睡眼對賽夏說:「你要去哪兒?想一個人偷跑啊?」她乾脆兩腳一起跨放在賽夏的身上,讓他知難而退。
「我只是想出去外面,看看中原的月圓之夜。」賽夏瞄一眼她那兩條沒長什麼肉的「鳥仔腳」,每天晚上都跟他有一腿,卻很難引起他的遐想,不知將來她長大成人,明白男女之事後,會不會為自己當年的大膽作風而臉紅,這個中原女子真是令人匪疑所思!
霞女伸手掀開帳篷一角,月色像黃河之水天上來般流瀉而下,溢進篷內。
不過她可沒那分興致。「少騙人了,月亮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就像王老伯賣的包子一樣,白白圓圓的,越看只會越餓。」說著說著肚子就叫起來了,她開始後悔晚餐時吃太少,都怪賽夏,沒事在吃飯時睜著一雙牛眼直盯著她看,好像她吃太多了,害她少盛了一碗,只吃了五碗。
「你快睡你的大頭覺吧,別浪費大多力氣和我說話,否則肚子餓了可沒東西吃的。」賽夏似乎聽到她的腹嗚聲,語帶促狹。
說也奇怪,霞女的食慾和胃口可說是舉「營」無雙,可是她再怎麼吃都吃不胖,每頓飯哼不啷當至少都維持在六碗的量,卻不見她身上多出幾兩肉來,真是怪事一樁。
霞女乾澀的睡眼,仍強而有力地狠瞪賽夏一眼。「那還不都怪你!」她哪裡知道賽夏是怕她吃得太急,噎著了可不妙,說了又怕不妥,只好用眼神知會她。
「賽夏,我真搞不懂你,在軍營裡有吃有穿,你為什麼老想要逃走?像我就愛死這裡了,唉,當初如果也把我爹一能帶來就好了!」她還真是有人溺己溺、人饑己饑的胸懷,反正有飯大家一起吃,浪費了可惜。
「我和你不同!」
「沒錯,雖然你是一名靠勞力維生的挑夫,但我爹常說,人最要緊的是骨氣和志氣,當挑夫並不可恥,我從來就沒看輕過你呀!」霞女說著自以為是的道理,鼓勵一個身份地位高她幾百倍的「挑夫」。
賽夏沒想到霞女意會到哪兒去了,不過對於她好心的激勵,仍教他感動,雖然有點牛頭不對馬嘴。
「我此趟來中原的目的,你也知道的……」
「原來是這一點呀,你放心,過兩天你就可以認識除了我以外的第二個中原女子了……」她故意曖昧地對賽夏眨著一隻眼。「而且她還是身份很高貴的公主喔!聽說是全京城最漂亮的女人呢!」除了我之外。後面這句話她沒說出來,那是因為她還穿著男裝,公主才得以暫時衛冕。
霞女對自己的長相,不是很在乎,實在家徒四壁的茅草寒舍中,也沒鏡子可照,所以對於長在臉上的五官也沒什麼概念,只是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是個美人胚子,當然這樣的讚美只限於她一年難得幾次的沐浴淨身之後,唯有那時,才能一睹她真正的容顏與嫩白的膚質。當然見過的人和口出贊詞的人,總共也才兩個,一個是她爹,一個是王老伯。
「什麼!你們的公主要來軍營裡?」賽夏炯然的眼眸,散發著淡淡的藍;那抹藍色,帶著一分王者之尊。
「高興了吧!」全營區的男人自從聽到公主要來的消息後,操兵練馬都格外帶勁兒。連站乏味無聊的崗哨時,心裡仍暗數著公主到來的時日,樂而忘憂。只有她例外,因為她是女人,沒什麼好期待的,反正她每天有三餐可期待就心滿意足了。
「公主來這裡做什麼?難道她也來從軍?!」這麼愛國的公主倒是很少見,在他們的王國裡,公主是父王的掌上明珠,捏在手心裡的寶貝。賽夏的腦子裡突然浮起十三歲的妹妹嬌滴滴的可愛模樣來。
霞女摸著後腦勺子,歪著頭說:「我也不大清楚,聽大牛說,好像是皇上派她去樓蘭和親來著。」
突然,睡在賽夏另一邊的大漢,半夢半醒地說:「誰在叫我呀?」原來他就是大牛,那體格的確壯得像條牛。
霞女挪動上半身,趴過賽夏的胸腰間,偷看大牛在說夢話,低嚅了幾句後,又專心地打呼著,她看得覺得好笑,便清清亮亮地笑起來。
橫亙在她身子下的賽夏,心裡有兩層疑慮,一是方才霞女所說的中原公主要到樓蘭和親之事,為何他離國時未曾聽聞;二是霞女屢次挑戰他原始本能的忍耐度,不知自己何時會受不了而爆發。
霞女那張純真的笑容,像帳外的皎潔月色,不知何時已映照在他對面。天啊,她整個身子都放在他身上了,貼得那麼靠近,天啊,難道沒人告訴過她,男女授受不親嗎?
「喂,賽夏,什麼叫『和親』?」她的手就放在賽夏的腰兩側近胯下處。
賽夏全身僵直不敢亂動,因為在他身體的某個部位,居然直挺挺地矗立在離霞女不到半個手掌的位置。
霞女見賽夏久不回答,像洩了氣的皮球。「忘了你是個挑夫,跟我一樣沒念過什麼書,不過沒關係,反正回到樓蘭後就知道了。」她的手越過賽夏身上的那一處突起,重又躺回位子上睡覺了。
賽夏愣了半晌,突然睡在大牛右側的王靖被吵醒,探頭望一眼剛躺回的霞女,一臉不解地對賽夏說道:「喂,霞女,你剛才有沒有聽到賽夏在叫自己的名字?」王靖是其中比較精明的一個,善於逢迎拍馬屁。
賽夏緩緩地搖頭,並回答沒有,以杜絕他的疑心。
王靖打個哈欠,自圓其說地道著:「我大概是在作夢吧!」說著又閉上眼,沉沉睡去了。
靜夜裡,只剩賽夏一人是清醒的,他慢慢地放下身子躺著,並小心地側著身面向大牛那邊,避免和霞女再有碰觸,否則就算他睡著了,卻仍有一處不得安眠,而舉旗抗議。
咚!一隻「鳥仔腳」乘其不備時,突破賽夏的防線,跨放在他的腰臀間。
賽夏輕輕地轉過身去,伸出手去,試圖將那條「不速之腿」撥開,沒料到,突然又啪一聲,霞女的前胸迅速地貼上他,兩人正面摟個正著。
幸好那副肢體交錯纏綿的姿態,只有高掛在夜空的皎月看見,否則兩人的關係只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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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盞燈萬點火的皇朝後宮裡,艷麗的光輝籠罩下,卻有著不一樣的冷暖待遇,受皇恩寵幸的妾妃,自是飛上枝頭的鳳凰,宮殿的四周圍總是綴飾得萬紫千紅才符合其紅人的身份與地位,那待遇當然不同於一年半載未曾沾過皇鞋塵土人間的廣寒宮那般地冷氣逼人。而其中又以順妃娘娘的玉殿最耀眼輝煌,明月映燈火,彷彿是夜夜元宵燈節的人間天堂。
「聖旨到!」
順妃娘娘才送皇上出門沒多久的工夫,皇上就遣人來頒聖旨,看來昨兒夜裡的「降龍十八招」可沒白費力氣呢!
順妃半打著哈欠起身,侍女們即忙不迭地服侍著衣。風韻猶存的體態,慵懶而性感,眼妖唇媚,莫怪皇上夜夜流連忘返。
白髮紅顏的呂公公捧著聖旨一蹬一履地墊著步伐,直踱入順妃的寢宮,那輕盈的步履,猶如踩著雲端似地。
順妃暨一千侍女見著呂公公手裡端捧的紅絨布鑲金邊的聖旨,一一恭敬遵從地屈膝跪拜,迎接聖言聖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因樓蘭王國主動輸誠向我邦示好,亟欲與我聯親結盟,今派順妃之女美神公主前往締造百年好合之盟約,即刻啟程,並由呂公公率領京城裡最精良的黑衫部隊護駕和親之行,欽此。」
「謝主隆恩!」順妃慵懶之音,含著歡喜得意。
呂公公隨即上前扶持順妃起身,嘴裡不忘巴結幾句,討她歡心。「恭喜順妃,賀喜順妃,看來美神公主將成為中國史上最富有的公主了。」
順妃心知肚明呂公公見多識廣,當然也明瞭以金銀玉器雕琢而成的樓蘭王國是何等的富有,所以真人面前就不說假話了。
「唉,美神公主可是我的心頭肉,雖然此去樓蘭可身擁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但呂公公你也知道,樓蘭可不近呀,以後咱們母女見面的機會就渺渺無期了。」雖然萬般高興,仍有一絲不捨之情。但這一切都是為美神的後半輩子著想,自從她一得知樓蘭國王派遣特使前來表明衷心的和親結盟善意後,經過多日的盤算,她便決定乘著她得皇寵之際,為年幼的美神部署好一生的幸福。
「順妃娘娘這一點您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等美神公主當了樓蘭王國的王后時,我說順妃娘娘啊,您那時就是王太后了,想去探視您的王后女兒,這樓蘭國王女婿還不趕緊派來百人金轎子,送您過去享福呀!」呂公公說得眉飛色舞,順妃聽得竊喜連連。
「呂公公你這張嘴巴真夠甜的,莫怪皇上就愛你伺候他,那些後宮的妃子們,恨不能生為男人,好淨身為公公,倒能親近皇上,尤其是呂公公你最教她們吃醋吃的緊呢!」順妃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席話又褒又貶的,著實令呂公公汗顏,心下直呼這個女人果然厲害,難怪後宮三千佳麗,她卻能獨得龍心。
「順妃娘娘,您這一說可言重了,我這不男不女的身子,怎敢與您爭輝呢,您別折損我小呂子了。」他裝著求饒,以退為進求自保,這是宮中生存的不變之道。
哼,有自知之明就好,順妃故意玉手半遮地打了個哈欠下逐客令。
善於察言觀色的呂公公立即識趣地說:「啊,小呂子真是多嘴多舌,竟忘了娘娘服侍皇上一夜,耗盡體力,亟須補個回籠覺,那小的就告退了。」
他使個曖昧眼神,被順妃接住了,她笑容滿面地倦躺回軟榻上。
「那麼公主就勞呂公公費神了。」她側躺著,背向哈腰致敬的呂公公。
「哪兒的話,那是奴才應該做的,娘娘早點歇息,小的告退了。」呂公公再度欠身。
當他半彎的身子倒退至門檻時,順妃突又轉過來交代。「呂公公你切記別讓公主接近軍隊裡那些下階層的男人,免得她闖禍,公主的性子你也清楚,別教我擔心了。」
「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呂公公怎會不知呢,美神公主的長相無巧不巧地正好與其名大相逕庭,堪稱是所有的公主裡,長的最……愛國的,不過幸好她有一個手腕高明的母親,懂得替她的後半生幸福未雨綢繆,所以長相這玩意倒是其次了,反正是樓蘭王國主動要求的,大家也算各取所需嘛,那樓蘭世子若是不滿意,也只能啞巴吃黃連,說不得了,因為皇上已經在嫁妝上印著「貨物既出,概不退換」的字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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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漠的草原地上,黑衫軍兵成兩路,各持長戟演習戰略,負責帶兵作戰發號施令的將領李廣騎在馬背上,立於兩隊人馬中間,觀察兩隊臨摹作戰可有任何缺失。
李廣的目光注視著賽夏很久了,每一次兩方人馬對峙時,看似心不在焉的賽夏,只是輕輕揮動手中的長戟,便能將對手打得人仰馬翻,幸好這只是作假戰而已,若是真槍實彈對打起來,只怕光一個賽夏就能將對方殺得片甲不留了。
鑒於賽夏標悍的作戰能力,心機頗深的李廣已感覺到他的首領地位極可能會因賽夏而產生動搖,尤其賽夏一臉高做,又不服軍令,在軍隊出任務前若不治治他,路途中恐怕就更難了。
當第二次的對峙開始時,賽夏又犯了不從軍令的毛病,不但不前進擊敵,甚至逕自下馬,悠哉地坐躺在草地上,根本不甩李廣的口令。
「全部退回原地!」李廣的號令裡挾著火氣,那火氣很明顯是衝著賽夏來的。
向來做事認真吃飯也認真的霞女,連模擬作戰都很認真,在人人喊「殺」時沒注意到旁邊的賽夏沒跟著衝鋒陷陣,直到歸回原位時,才發覺賽夏已半躺在那兒乘涼了。
「喂,你在這兒躺多久了?不怕李統領生氣,免你的職。」她看賽夏蹺著二郎腿好不悠閒地凝視著天空,真有些羨慕,可是又怕被李廣免職,這免職事小,但免錢飯沒得吃了,可茲事體大,會影響她去樓蘭撈金的計劃呢,所以她還是辛苦一點吧!
賽夏嘴角里含根草枝,一嚼一嚼地並不搭理霞女。
突然一個巨聲如雷地損在霞女耳旁,震得她五臟六腑差點都被震碎了。
「霞女,你給我站出來!」李廣怒喊的聲音,就跟殺敵聲一樣威猛有力。
霞女被震得聳斜肩閉左眼,然後無助地叨念著。「我又沒偷懶,叫什麼叫嘛!」拉緊馬韁,走出整齊劃一的軍隊,單獨站在兩邊人馬中間。
賽夏仍文風不動地繼續欣賞著萬里晴空,反正又沒他的事。
沒想到李廣的怒氣更旺盛了。「賽夏『你』站出來做什麼?我叫的是霞女,關『你』什麼事?回去!」
對呀,在軍隊裡她不叫霞女。她眼珠一轉,張眼直瞪著李廣,思索著如何為自己險些暴露身份的舉動自圓其說。
「嗯……啊……因為霞女……耳朵不好,有點重聽,所以我幫他站出來聽取李統領的指示!」哇!好險,幸虧她聰明機智,反應快如箭。
「是嗎?」李廣半信半疑地盯著霞女身後的「假霞女」,扁著兩片厚唇,一臉不悅,一副很想找他比劃比劃的架式。
霞女急忙退回原位,彎下腰去通知假霞女。「喂,他在叫你呀,還不快起來!」這傢伙就會連累她。
然而,賽夏仍是不動如山,那個半調子統領李廣,他還看不進眼裡,剛才陪著他們玩一回,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李廣壓著心中怒火,指著賽夏說:「霞女,你給我起來!」
而另一個就站在隔壁的真霞女,真像被李廣那股子怒火給燒了屁股似的,渾身一震。
原本持刀帶槍的士兵們,這時候全松下手中的武器,等著看好戲。
賽夏將含在口中的草枝吐出,徐徐地說:「你最好不要惹我!」他甚至懶得抬眼看看那個被他氣得快放火燒人的李廣。
「霞女,你大狂妄了,我今天不挫挫你的傲氣,你是不會知道斤兩的。」李廣跳下馬背,準備赤手空拳和賽夏一決勝負。
霞女擔憂地看著賽夏。
「唉,這麼大熱天,實在不宜待在外頭曝曬,還是回營帳去,涼快些。」賽夏旁若無人地說著,一個翻身,欲上馬時,卻被李良攔住。
「動手吧!」李廣挑釁著他。
賽夏緩慢地掀起眼簾。「天氣熱得發燙,我可不想動手動腳,惹出一身汗。」
在一旁冷眼靜觀的士兵已經開始為兩人的決戰下注了,大多數人押的是李廣。
「喂,賽夏,『你』押誰贏?」大牛走過來問愣在一旁的霞女。
霞女卻沒有任何反應。
「喂,賽夏?『你』也重聽是不是?叫了『你』老半天了,都沒聽見啊?」大牛撥了霞女的沖天炮發,她才意會過來。
「哦,什麼事?」暗自提醒自己,怎麼這麼笨,又忘了,她是賽夏呀!
「『你』押誰贏,再不快點下注,他們就要打起來了。」大牛問她。
「廢話,當然是賽……霞女會贏!」她差點又說溜了嘴。
「誰是賽霞女?」大牛果然像條牛,沒什麼腦子。
「我是說這比『賽』當然是『霞女』會贏。」還好她挺會扮的。
既然押了賽夏會贏,那麼她就得想法子讓他們兩個人真的打一架才行,如果賽夏不負她所望,真贏了,那麼她就可小賺一番彩金嘍。
奈何賽夏卻不回應李廣的挑釁,逕自走開。
鬼靈精怪的霞女於是假裝跑到李廣身旁,趨近他的耳朵,嘰嘰喳喳一番後,又跑回賽夏身旁道:「我剛才告訴李統領,你背地裡都罵他膽小鬼。」說完後還低頭竊喜,一副計謀得逞的模樣。
「你別煽風點火了,我是不會和他開打的。」賽夏熱得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他轉身要上馬時,又被李廣喊住了。
「霞女,別走!」
這回霞女沒有被他的叫聲嚇住,她似乎越來越習慣她的新名字,不過,為了加強李廣的怒意,霞女又回去他的身旁加油添醋挑撥離間。
「賽夏說,你是統領,萬一不小心將你給打敗了,怕你的面子……會掛不住的。」霞女故意面有難色地激他。
經霞女這一說,李廣氣得怒火沖天,整個人像著了道似的,大聲斥道:「好狂的傢伙,今天我要不打敗你,我就不姓李!」他的拳頭握得又緊又用力,都快握出汗汁來了。
霞女咋舌,哎呀,她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李統領竟拿自己的姓氏當賭注了,萬一真輸了,怎麼對得起他們李家的列祖列宗呢,真是想不開。
她見情勢不妙,打算跑回去通知賽夏,李統領已經被她激得老羞成怒了,出手可能會很重,他再那麼漫不經心,可能會死得很慘呢!
可惜李廣的拳掌已然飛出,而且重重地落在賽夏的右肩上。
賽夏心想,這個李廣也太沉不住了,別人隨便說幾句話,就能激得他暴跳如雷,這樣的統領怎麼帶兵征戰。
偏偏賽夏仍懶得和他一般見識,三翻兩轉地便將李廣的手格開了。
但是鍥而不捨的李廣再度出掌。
「別逼我出手!」賽夏的眼眉一挑,像條淺灘的龍,飛上了天。
李廣喊話。「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今天誰勝了,誰就有權帶領黑衫軍保護公主安危。」
霞女和眾士兵一聽都傻了眼,李統領真火了,連職守權位都拿來當賭注,看來茲事體大。
賽夏對統領的職位可沒什麼興趣,不過那傢伙實在太吵、太煩了,這麼聒噪的人,似乎比較適合去站衛兵,可能會安靜些。而且他若真當了統領,也許還能偷渡點福利給霞女,別讓她跟著一大堆男人睡同一個營帳……奇怪了,他怎麼老替霞女那個小麻煩操心。
「好,你別後悔了!」
霞女突然大聲吆喝著——「喂,霞女,我賭你會贏喔!」隨即又小小聲地自言自語。「糟了!好像押錯邊了,李廣可是帶兵多年的將領,而賽夏雖然是有兩下子,但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挑夫。」其實她押錯事小,苦的人是賽夏,這回他鐵定會讓老羞成怒的李廣痛打成傷,真慘呀。咦?他被揍、被打關她什麼事,痛的人又不是她,她瞎操哪門子的心呀?
賽夏對她眨眨眼。「難得你這麼看得起我!」他話裡帶刺,誰叫霞女老以為他只是個出賣勞力維生的挑夫。
李廣見賽夏終於想通了,一想及馬上就可以痛宰賽夏,便忍不住哈哈大笑。
冷靜如冬月的賽夏,眼瞼微垂,半啟的唇線輕輕張合,低沉瘖啞的聲音,像一枚鋒利的冷箭,刺向李廣的耳朵。
「別笑得太早,否則等一下會哭得更傷心!」然後又回頭向霞女說一聲。「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被激怒的李廣,按捺不住火氣,整個人像燃著一團熾烈的旺火,欲燒向賽夏。
在一旁替賽夏擔憂的霞女,只看到李廣的右掌又狠又蠻地衝向賽夏的心口,似乎一拳就要取下他的命似的,就在李廣的拳風刮過賽夏的胸前衣襟時,賽夏一個翻身輕跳,凌空而起,躍過李廣的頭頂。
李廣的右掌撲了個空,卻仍維持原姿勢,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汗流浹背。
賽夏只用一根食指抵在李廣的膏肓處,結束了這場比賽。
此時,前方出現一行浩浩蕩蕩的隊伍,朝軍營的方向,遠遠而來。
隊伍中間有一頂鑲金飾銀的大轎子,隨著秋風飄送,傳來陣陣濃馥的香味兒,吸引了在一旁觀戰的士兵們的注意力,只有霞女捏緊鼻翼,憋住呼吸,帶點鼻音地說:「什麼迷魂藥這麼厲害,令人發惡!」
突然,轎子側邊的小窗簾被掀開來,冒出一張麵餅大的臉龐,夾著驚呼興奮地尖叫著。「哇,好多男人啊!」大餅臉上滿的雀斑,全都相互地推擠著。
「那個女人是誰?」賽夏皺緊眉頭,一臉嫌惡地問著李廣。
李廣不吭聲,賽夏便稍微使了點力道,使得李廣的身子弓得更僵直。他的性命都已握在賽夏的手上,居然還敢使性子,那只會跟自己過不去。
「她就是美神公主!」李廣只好識相地答道。「我知道我輸了,現在你是黑衫軍的統領,趕快帶領大夥兒去迎接美神公主和呂公公吧!」
原本按住李廣要害的賽夏,突然被美神公主的「美貌」所驚,他的表情充滿迷茫與惘然,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再次問道:「你有沒有說錯,美神公主不是應該很……」他的舌頭猶橡了。
「很美麗是吧?!你是不是也被她的美色所震?」李廣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那頂大花轎。
賽夏的舌頭打結得更嚴重了。「……被她的美色所震?」他懷疑李廣可能長期在沙場上打仗,對女人的品味早就不挑了。
「可惜,皇上已經派她跟樓蘭王子和親了,真便宜那個王子!」
「什麼——」
一聲尖銳淒涼無助倉皇的驚詫聲貫穿於天地之間,重新將眾人的目光自大花轎上奪回來,鎖定觀看他們兩人的決戰。
突然,情勢逆轉,原本居於上風的賽夏,自動跑到李廣身前,並反手讓李廣的食指扣住他的咽喉。
「你贏了!」
李廣滿臉疑惑不解。
賽夏斜看著他,替他解惑。「我是有條件的。」附嘴到李廣的耳邊,低喃幾句,再挺起胸膛。「就這樣了,我不適合這裡,先走!」
他一轉身,恰巧碰到霞女盛怒的臉孔。
「你明明勝了,為何還要裝輸呢?害我輸了彩金。」她攔住賽夏的去路,舉起拳頭在他面前揮舞著。
賽夏一反常態地扶起霞女的臉龐,神情十分專注。「我必須先回去樓蘭查明一件事情,你自己保重!」
霞女一時之間,也傻住了,瞠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幫我個忙,盡你所能地阻止那個美神公主到樓蘭來!」賽夏一說完,登上馬背,奔馳而去。
阻止美神公主到樓蘭去,那她也不用去了嘍,那樓蘭的金銀珠寶不就跟她絕緣了?!
那怎麼成?!
望著飛揚的塵沙,霞女恍然大悟了。
「我不會幫你的……」她聲嘶力竭地吼叫著,然後咬牙切齒地咒罵道:「盡讓我做些蝕本生意,誰要幫你,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