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的熱潮退去,他們倆誰也沒有移動半分。
依偎在他懷中,她覺得安全。
更往他懷中鑽了鑽,她深深吸進屬於男性,他的獨有的麝香。
小手爬上了他的胸口,把玩著其上的一枚玉飾。
幾近透明的翠綠,刻著翻騰的龍形。
「這是傳家的玉飾,只傳長子。」他的事覆住了她把玩玉飾的手。「將來,你與我的子息,會將它繼續傳承下去。」
她條地抬起頭來,他淡淡地笑著。
淚,不自覺地滑下了雙頰。
「傻瓜,哭什麼?」他捧起她的頰,吻去珍珠般的淚。
她搖著頭,望入他的眼中。
「以前我不敢奢想,是你給了我希望。現在我是你的,我也只有你了。你不能負我,絕對不能,否則,我絕難存活。」
他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隨之抓起她的手貼於自己心口,嚴肅而認真低低吟哦著:「我愛你,不能沒有你。倘我負你,那絕對令我魂喪魄沮。我只有你,我也只要你,斷不可能負你。今生、來生、永遠,只有你……」
☆ ☆ ☆
「喂,你看了今天的報紙沒有?」辦公室中,同事甲低聲問著同事乙,兩隻眼還直朝韓書-的方向瞟去。
「看了。」同事乙地看了韓書-一眼。「你認為怎麼樣?」
「我覺得空穴不來風,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石幼芳陰沉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同事問的耳語一向傳得很快,快得連她也聽到了。立刻她也找了份報紙讀了他們談論著的新聞,而這一讀,令她大驚失色。
這份報紙是近幾年興起的小報,淨學著國外的歪風,以偏激、灑狗血的報導著稱。對於這家報社的作風指責聲浪不斷,可在一片指責聲中,這份報紙的銷售量卻也不斷攀升。
報上刊載了韓書-與徐傑希在車上親密的鏡頭,還有一張則是韓書-衣衫不整地步出徐傑希住處的照片。兩張照片很明顯都是偷拍,畫面模糊,不過,隱約看得出個輪廓。
文字報導直指道:「據誠鴻銀行公關部門的內部消息,促成此次J.C.來台的重要關係人韓X-小姐與J.C.有著不尋常的親密關係,消息來源並指出,韓X-為了促成此次的畫展,做了不少的『犧牲』……」
最最教人氣極的是,報上竟然刊載了韓書-極為清楚的個人照。這分明是衝著她來的。
石幼芳一向最唾棄這種不負責任的新聞媒體,可是,這家報社到底是上哪兒弄來這些照片?他們所謂的「內部消息」來源,指的叉是誰……石幼芳眼珠子一轉,腦中登時浮現了第一號最可疑的嫌疑犯──辦公室裡的那只花蝴蝶……
說曹操,曹操就到。才剛想到她呢,她便出現了。石幼方沒好氣地瞪著她。
而她卻全然沒有注意到石幼芳銳利的目光,將報紙丟在韓書-的桌上,嗲著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出神的韓書-被突然丟在桌上的東西嚇了一跳,一頭霧水地抬起頭來看著桌前的人。
「怎麼回事?還得問你呀,你倒好意思開口!」石幼芳拍桌怒道。
「怎麼回事?」韓書-扯扯石幼芳的手問著。
石幼芳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頓了幾秒鐘,她指指桌上的報紙道:
「你自己看吧。看快點,這兒我先幫你擋著。」說完,她又繼續與楊美麗對峙著。
「你是什麼意思?」楊美麗也怒瞪著小眼睛。
「什麼意思?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做了些什麼,自己心裡有數。」石幼芳碎道。
「我有什麼數?我光明磊落,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絕不當冤大頭。」
在她們的叫囂之中,韓書-迅速地將該篇報導瀏覽完了。愈讀,她的心便愈沉重,氣惱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哈,除了你還有誰會做這種下山爛的事?」
「我說了不干我的事。」
「笑話,你當我是傻瓜嗎?我──」
「阿芳,別吵了。這件與她無關。」韓書-淡淡地阻止了她們的爭辯。
石幼芳瞪大了眼。「你相信她?」
「不是她。」韓書-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知道楊美麗平時是尖刻了些,不過如她自己所言,她自己做的事,她一定會承認。而且,平時楊美麗只是嘴上損人,卻從來不是耍心眼惡整人的人。這事,只怕另有其人。
她沒再多作解釋,不過,石幼芳卻明白也接受了她的意思,她忍不住歎了一聲。她情願這件事是楊美麗干的,至少,確定了敵人要報仇會容易得多。這會兒,她們要如何揪出那個下山爛呢?
「韓小姐。」簡之溪不知何時出了經理辦公室,一臉關心地看著她。「我相信你不是這種隨便的女孩,我們公司會為你追究到底。不過,你也要懂得保護自己。畢竟人言可畏呀。」
「謝謝經理關心。」韓書-輕點了點頭。
「別跟我客氣。」他又轉向石幼芳。「阿芳,你是韓小姐的好朋友,要安慰安慰她。」
「喔。」石幼芳不甚認真地應著,待他一轉身,她立刻朝韓書-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過了好一會兒,其他同事見沒戲可看了,紛紛作鳥獸散。幾分鐘的時間之內,整個辦公室只剩下她們三個女人。楊美麗這才有些不耐煩地低喊道:「喂,你們說話呀!」
「說什麼鬼啦?」石幼芳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你們不想揪出這個傢伙是誰嗎?」楊美麗指著桌上的報紙低聲道。
「廢話!當然想。問題這是又不是想就做得到。」石幼芳沒什麼氣力地回答。
「想,是不能解決問題,那就去做呀。」楊美麗像看個傻瓜似地對她嗤道。不待她回嘴,楊美麗又說:「憑我們三個人,總有辦法的。」
「我們……三個人?」石幼芳不敢恭維地側眼掃視著她。「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我什麼時候心不好了?」楊美麗噘起嘴不悅地回嘴。「告訴你,我會這麼做有兩個原因。第一,這份報導太可惡。它這麼胡亂報導,以後別人會怎麼看我們這個部門?是不是以為我們全都是靠著不正當的手腕來爭取機會?所以我要伸張正義。第二、不提別的,書-的信任就值得我幫她一把。」說完,她將手伸至石幼芳的面前,挑釁地看著她。
「見鬼了!」百幼芳咕噥著,而後她也伸出手來握住面前楊美麗的手。
「喂,你呢?」楊美麗揚著下巴看著韓書。
緩緩揚起笑容,韓書-也伸手覆於她的手上。
☆ ☆ ☆
「為什麼?」她苦澀地問著。
她不明自,曾經的信誓旦旦、山盟海誓,為何能在幾日之間消失無蹤。
他怒視著她,咬牙不語。狂吼一聲,他回身擊碎了衣櫃厚實的門板。
她駭然地倒抽了口氣。
他的深情猶然銘刻在心,她雖然存有懼意,卻仍是上前輕觸他的臂。
「怎麼回事?為什麼──」
他猛地回過身,陰沉的逼視令她倒抽了一口氣,倏地退了兩步。
他一個大步邁上前,攫住她的手,力道之大幾欲折斷了她柔細的腕。
「為什麼?你竟敢問我為什麼?」他忿怒地大吼。一把將她推開,在她踉蹌跌坐在地上時,他幾乎要上前去擁住她。
握緊雙拳,他沒讓自己洩露半分情緒。
不帶一絲情感注視著伏在冰冷地上哦泣的她,他冷聲道:
「你注定是我的。即使我不要了,別的男人也休想得到你。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永遠……」
☆ ☆ ☆
韓書-閉緊了雙眼悶悶不樂地窩在轎車的後座,直覺得自己的頭痛得快炸開了。她已記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不曾好好睡上一覺。
她每晚不斷的作夢、作夢,而這會兒她夢中的男人竟然跳到現實世界來……來做什麼呢?
她倏地張開眼無意識地望著車窗外。好半晌之後,她終於忍不住轉過頭去開口對前座的人說道:「不要去好不好?我實在不認為到那兒去能有什麼幫助。」尤其知道了古董店一家與徐傑希的關係,她更不想再與他們多所接觸。
「不行──」
「去,當然要去。為什麼不去?死馬當活馬醫,你不去怎麼知道沒有幫助?」開著車子的楊美麗自照後鏡中瞥了她一眼。
石幼芳有幾分惱怒地瞪著身旁的楊美麗。
兩天前她們莫名其妙地從敵人的關係突地變成了盟友,然後,楊美麗輕易地套出了韓書-與徐傑希的「關係」,讚歎驚呼之餘,她也提出了建議──到買玉鐲的古董店走一遭。既然那老闆看出玉鐲與韓書-有緣,那麼,或許他也能為韓書-解釋她的夢境也說不定。
於是今天,她們成了三個蹺班的女人。
她說得很有道理,石幼芳也難得地立即附和同意了她的意見。不過,今石幼芳不滿的是,她跟著來湊什麼熱鬧?而且竟然搶她的台詞?
愈想愈惱,石幼芳忍不住開口唾道:「你這個大八婆,誰要你多嘴的?」
「你才是八婆。先前你不也同意了要書-來的主意?現在又發什麼神經?」
「我要她來,可我沒要你來呀。」
「笑話了,是我出的主意,為什麼我不──」
「好了,不要吵了。我去就是了。」韓書-撐著頭,有氣無力地阻止了她們的爭吵。
她受不了她們的爭吵不休。並且,她告訴自己,徐傑希有自己的住處,不會這麼碰巧她到古董店就遇得著他。
最重要的,她想解開令她暈眩的一團迷霧。所以,她同意了。
原本爭論不休的兩個人看了她一眼復又對視了一下,而後同時撇開了目光。
「哼!」
就這樣,車廂內好不容易又恢復了平靜。
只是好不容易來到古董店,她們三個人卻沒一個人能開口詢問老闆,一個個全都怔愣在當場──因為徐傑希也在。
徐傑希看到她們的出現即使訝異地也沒表現出來。面無表情地來到了她的面前,靜靜地注視了她幾秒鐘,而後無視眾人的目光,他拉起了韓書-的手便朝古董店的裡頭走去。
她疲憊得連掙扎的力氣也沒有,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
老先生瞭然地笑著,繼續擦拭著他手中的玉器。而石幼芳與楊美麗則是因為太過訝異而說不出話,更甭說是阻止他的行逕了。
一進到屋內,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審視著她。察覺她的緊繃,他擰著眉開口道:「別緊張,我只是要與你談話。」
「我與你沒什麼好談的。」她氣虛地迴避著他的視線。
他沒有與她爭論,靜靜地問:「那個報導是怎麼回事?」
想到那個報導她的心頭一陣委屈,可是她咬著唇,什麼也沒說。
他看過那篇報導,那根本擺明了是針對著她。她絕對受到傷害了,可她卻什麼都不說,好似那與他無關。他覺得惱怒。
「跟我說話!」沉靜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忍不住煩躁低吼著。「你在逃避些什麼?」
「我沒有。」她用力地搖著頭,總算開了口。
「你有!」他強硬地堅持著。扳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著他。「那些夢對你不具任何的意義嗎?那不只是巧合,我們之間有──」
「沒有,什麼都沒有。」她陡然地推開他,不想他口中說出令她心慌的話。「你對我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別跟我扯些什麼前世今生的輪迴之說,我從來就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我從來不在乎什麼前世今生什麼神佛鬼魅的。可是你要如何解釋我們倆共有的夢境?你告訴我!」他也失了耐性,大吼著打斷了她。上前攫住她的臂,目光緊鎖著她的,他說:「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要你。」
她怔了半晌,撇開視線不再看他。
「看著我。」他要求道。
她搖著頭。
他端起她的下顎。「說話。別不說話,告訴我你的想法。」
她倏忽地抬起頭來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你要我說什麼?我已經說了許多次了,請你離我遠一點,你的存在令我不安……」她閉了閉眼。使盡全身的力氣甩開他的手,低聲道:「至於你說你要我,那是也你的事,與我無關,我不要──」
在她能察覺以前,他已再次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有如鷹隼捕捉獵物一般,有些粗暴地吻住了她的唇,也堵住了她末出口的話。
她捶打著他的肩,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她的掙扎起不了任何作用。她仍困在他的懷中,他們的唇舌也仍是交纏著,只是他的力道趨緩,山一開始的強硬需索轉而變成了溫柔的哄誘,原本-制著她的大掌也一轉而成了輕柔的撫弄。他的舌尖試探撥撩著她,誘發出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情慾。
嚶嚀著,她的手扶上了他的肩,攤軟在他的懷中。她張開了自己緊閉的唇瓣,熱切地承迎著他的吻,縱容著他唇舌的挑弄與探索。
他火熱的雙唇離開了她的唇,吻跡順著她的頰來到了她的耳邊。
「你敢說你不要我?」他在她耳邊粗喘著問道。
她也喘息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抬起頭,大掌置於她的頸間,以拇指挑她的下巴令她正視著他。直望入她的眼底,他沉聲道:「說呀,告訴我,你不在乎我,不要我。你說,只要你說得出口我立刻就放手,從此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她的唇蠕動了數次,可令她自己感到訝異地,她說不出口。
輕歎著,他執起她戴著玉鐲的細腕。
「這對你沒有任何的意義嗎?」
困難她吞嚥著,緩緩閉上了眼,她低喃著:「我在乎你,那又如何?永遠能有多久?山盟海誓轉瞬間還不都化成了雲煙。既然無法天長地久,一開始又何必──
意識到自己吐露的話語,她倏地睜開了眼,心驚地停了下來。垂下只眼,她雙手防衛地環在胸前,像是想保護自己,又似想否認方才自己曾說過的話。
「這就是你逃避的原因?」他輕聲問道。「因為夢中的隆貝勒負了玉娘的真心,所以你不相信愛情?」
或許……她怔忡地望著他。或許,那樣的記憶太深太痛,令她不斷地提醒自己必須要遠離他,遠離不切實際的情愛……
過了許久,她用力地吐了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才再次開口,語氣堅決而肯定:「不。我沒有在逃避些什麼,那只是巧合,一切都只是巧合。什麼隆貝勒什麼玉娘都與我無關,那只是夢,那些夢並不能代表什麼。」
他沒有反駁她,只是緩緩地從頸上取下了一個物件攤在掌上遞到她的眼前。
她下意識想別開視線,可她的目光卻不聽使喚地朝他的掌中瞟了過去。在看到他掌中物的一刻,她腦中一片轟然巨響,今她無法動彈──
他手中執著的是一塊玉珮,隆貝勒佩在胸前的玉珮……
她一如化石般僵立著動也不動地凝視著他掌中璧綠的玉石。
「三年前,我無意中得到了這枚玉珮,在那之後,我開始夢見你。」他末執玉珮的手輕輕地拉起了她戴著鐲子的腕,讓兩枚玉石並列於她的眼前。「這不是巧合,你知道的。」
是的,她知道,可她不願接受,不願面對。欺騙自己這一切只是巧合,欺騙自己,那些夢、那兩枚玉石以及面前的他對自己都沒有意義,那樣,她的生活會比較簡單一些。
她幾近恍忽地盯著眼前的兩塊玉石想著。
只是,她的生活再也簡單不起來了,或者該說,她再也無法繼續欺騙自己。
過了許久許久之後,她輕噴一聲閉上了眼,終於似戰敗地垂下雙肩,幽然無力地低喃著:
「這一切太過不真實,你期望我相信什麼呢?相信前世因果與靈魂轉世是確實存在的?相信我們前世是一對情侶?相信我們今生能夠再續前世情?不,我不是愛作夢的小女孩,從來就不是。你的出現顛覆了我原本平靜的世界,那令我害怕,而與你保持距離讓我覺得……安全。」
他慢慢地伸手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
她沒有推拒他的擁抱,卻也沒有熱切的迎合。她只足僵直地立在他懷中。
她仍有著恐懼與不確定,他知道。可至少這一次,她沒有拒絕他。
「看,你在我懷中,我們之間沒有距離,而你沒有融化,你很安全。」
他的玩笑話惹來她近乎神經質的輕笑。
他輕撫著她的背脊,將下巴倚在她的頂上輕聲道:
「別理會前世因果,別理會靈魂轉世,那都與我們無關。我們之間的牽繫是確實存在著的,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去抗拒它?我愛你,是那些夢讓我找到你,但那絕不是我愛你的原因;重要的是,我愛你。至於肇因,又何必去在意呢?」捧起她的頰,他認真地望著她。「我絕不會離開你。你令我魂牽夢縈了這麼久,繞過了大半個地球,我總算找到了你。而我,不會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