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今生報到 第五章
    她呆坐了許久,甚至忘了自己的指頭蘸了胭脂。  

    目光一閃,在銅鏡中瞥見那個令她失神的身影,她一顫,倏地站起身面對著他。  

    多日不見,她才發現自己的心,早已遺落。  

    對他,有太多的思念。  

    可她垂下眼,什麼也沒說。  

    他輕執起她的手,吻住她指上的嫣紅。  

    未著胭脂的粉頰沖涮了一片紅潮。  

    他揚起一抹笑,從懷中掏出了只玉鐲。望了她一眼,他執起她的手,將玉鐲套入她的皓腕中。  

    她抬手輕觸著腕上的白玉鐲。察覺玉鐲內緣有著略微不平滑的觸感,她訝異而專注打量著。  

    「那是我命人刻上的,你的名兒。」他道,輕撫上她的頰。「我的玉娘,美麗而固執,如同這溫潤而堅硬的玉。」  

    將她纖細的柔美與腕上的玉鐲全都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他低喃:「這只鐲子就如同我的心,我將它交給了你,也將它套住了你。我們會相寸到老到死,直到永遠、水遠。」  

    美麗的誓言。可,她卻覺得不真實。  

    鬱鬱地將臉埋入他的懷中。她輕歎著,心頭縈繞的淨是他所說的永遠……       

    ☆        ☆        ☆       

    「永遠」,多麼美好而不切實際的兩個字……  

    「妹妹,你醒了嗎?」她的母親梁韻秋敲門喚著。  

    「醒了。」她答道。聲音因為剛醒來而顯得較平常傭懶低沉些。  

    「有人找你。」梁韻秋推門而入。「是個大帥哥呢。」  

    她眨著眼坐起身來。「誰?」  

    「我沒問,他在客廳等著。」她母親坐在床沿笑望著她。「交男朋友了嗎?」  

    「沒有。」她淡淡地否認了。  

    「真可惜,我以為他就是哪。」惋惜之後,她再次揚起唇來。「他是個不錯的對象。」  

    韓書-好笑地看她母親。「『他』是誰呀?」  

    「外邊兒等著的人。」梁韻秋指指門外。  

    韓書-想了想,怎麼也想不到有誰能讓她母親這樣滿意的。想不出答案,她卻笑了起來。  

    「你不是才頭一回見到他嗎?」雖然她仍不知道母親口中的「他」究竟是誰,不過,從話中聽得出來,她母親是第一次見到那個人。「只見一次面就知道他不錯了?」  

    「你老媽看過形形色色的人,我對自己的眼光可是深具信心的。」梁韻秋有幾分得意地說。而後撥開她頰邊的發,梁韻秋細細地審視著她。「你真的長大了呢,我的小女兒大得可以嫁人了。」聲音中有著不捨。  

    「幹嘛突然這麼感傷?連個對象都沒有,談什麼嫁人?」她淡淡地說。「而且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我大概會一輩子獨身了。」  

    梁韻秋被她的話給逗笑了。撫著韓書-的發,她說:「你只是還沒遇到那個能夠打動你的人。總有一天,你會遇上個讓你心動傾心的男子。天雷勾動地火之後,到時候,你恐怕連老爸老媽都不要了。」  

    韓書-也笑了出來。「你被爸帶壞了。看了太多的電影,腦子裡淨想這些不合現實的情節。」  

    「你呀!」梁韻秋笑著,輕擰了韓書-的粉頰。而後她突然想起仍在樓下等著的人。「那位先生還在樓下等著。」輕拍了韓書-一下,她說:「快起來,別讓人家等太久了。」  

    「嗯。」韓書-不置可否地應著。  

    「動作快。」梁韻秋到了門邊又回頭交代著,才將門掩上。  

    下了床,韓書-仍是慢條斯理地梳理著自己,她甚至沒有費神去思索客廳等著的人究竟是誰。  

    今天是難得的星期假日,她卻仍得要工作。不需要像平時那樣準時進辦公室,不過,她得到畫展場地去看看。不管找她的人是誰,她都沒有太多的時間招呼他。  

    由於不用進辦公室,她也就沒有換上平時上班穿的套裝,而是套上了輕便的洋裝,並且沒有費心去綰起長髮,而是任由它披散在肩後。所以,雖然動作溫吞,她倒也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  

    一切都打理好之後,她踩著輕鬆的腳步往樓下走去。不過樓梯才走了一半,看到了客廳沙發上坐著的人時,她便怔愣地停下了腳步。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一早便見到他,她甚至以為自己能夠一輩子都不再與他有所接觸──她將他的聯絡電話與地址全都交給了經理;也就是說,畫展的一切事宜以及與他聯繫的工作交都由經理代勞了。  

    他來做什麼?  

    「妹妹,你怎麼這麼慢?徐生先等了好久了。」梁韻秋發現了她,有些責怪地問道。  

    韓書-輕扯著唇,沒有解釋,又提起腳步朝樓下走去。  

    徐傑希站了起來。  

    「你們聊,我先上樓去了。」梁韻秋說著,站起身步上樓梯。  

    「嗯。」韓書-有些多餘地目送著她母親上樓,因為她不想太早面對客廳中的男人。  

    她盡可能地拖延著與他面對面的時機,直至她母親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她才不得不轉過身去面對他。可她仍是立於原地,不打算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為掩飾心中的不安,她主動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  

    他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韓書-也沒再追問。總之他是知道了,追究這個似乎沒有太大的意義。而且她也不甚在意,問這個問題,純粹只是找話說罷了。  

    「你來有事嗎?」她又問。  

    他可以不告訴她他是如何得知她住處的所在,不過,來找她總有個原因的。她可不認為他會是「剛好路過,順便進來看看」。  

    他依然沒有回答,只是輕扯著唇。不過她隨之想到,預定的行程之中為他今天安排了極重要的宣傳活動──電視專訪。  

    「你不是該到電視台了嗎?」她看了腕上的表一眼問道,不等他的回答,她又隨即轉身取來了電話,快速地撥著按鍵。「我們經理他大概──」  

    他的大掌覆於她撥號的手上。「你陪我一塊兒去。」  

    她快速且過於用力地將手抽了回來,垂眼躲避著他的視線,好一會兒才搖頭道:「你所有的行程我們經理都會陪你一塊兒──」  

    「我不喜歡那個傢伙。」她抬眼覷他。  

    他仍是笑著,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與想法。她也不去細想,只知道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嚷著要她離他遠一點。  

    她再次搖頭。  

    「很抱歉,我今天得到畫展會場去看看。」言下之意就是她愛莫能助了。「我想,您還是讓我們經理陪同您──」  

    「我說過由你安排的,記得嗎?除非你一同出席,否則一切宣傳活動就此取消。」  

    他在威脅她?她否眼圓睜,久久說不出話來。  

    深吸了口氣之後,她才道:「我相信我們經理絕對會為您做最好的安排,您──「  

    你陪我去,或是取消宣傳活動,你自己決定。不過,我必須提醒你,取消宣傳活動對我不會造成任何損失,畢竟你也說過,合約上沒有要我配合宣傳活動。」  

    瞪著他,她的眉心不自覺地擰了起來。她對他的第一印象還真的一點都沒錯,他不該是個藝術家,而該是個精於算計的商人。  

    「如何?」他瞟了自己腕上的表提醒她,與電視台約定的時間將屆,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考慮了。  

    接到他的暗示,她看了自己的表一眼,而後有些挫敗認輸地在心中歎了一聲。再次抬眼她注意到了他察探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她,她感到了被侵犯的不悅。「別試圖在我身上探尋我父親的影子,我沒有遺傳到我父親的才能。」  

    她突如其來的話令他頓了一下,隨之笑了出來。「你真的相信我母親的說辭,以為我是因為你父親才決定到台灣來開畫展的?」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也沒再解釋,只提醒她:「你決定得如何?」  

    這一次,她歎出聲來。既然逃避不成,那麼,她只得試試另一條路。  

    「好,我去,不過我得先換個衣服。」她低頭看了身上的洋裝一眼,這樣的裝束飄逸自在有餘,卻顯不出一絲絲的專業幹練,絕不適合與他一道前往攝影棚的。雖然她無須上鏡頭,不過,她畢竟代表著公司,穿得如此隨興是不合宜的。  

    「不用了,你這樣很好。」不待她發言,他已牽起她的手朝大門走去。  

    「今天我開車來的。」他在她打算往車庫走去時說道。  

    看了他一眼,她什麼也沒說。  

    來到目的地,他們將車停在攝影棚對面的停車場。出了停車場待過馬路時,他伸手輕扶著她的臂。而他的碰觸令她顫了一下,隨即微微側過身避開他的碰觸。不過動作之後,她卻有些懊惱。他的動作很明顯是基於禮貌與安全考量,而她避開他的動作,似乎會令他有些難堪。  

    但他什麼也沒說,仍是一派的輕鬆自在,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可事實上他卻是將她的動作與表情完全看在眼裡。  

    他的唇角微揚了起來。  

    待他們進了攝影棚才發現,簡之溪早他們一步到了,並且正迭聲向電視公司的人道著歉。  

    當他發現韓書-與徐傑希同時出現在攝影棚時,他先怔愣了會兒,隨即放心又得意地堆滿了笑,向記者介紹著徐傑希。不過,他的視線卻頻頻投向一旁的韓書-,目光中有著明顯的刺探與不悅。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韓書-自是感覺到了,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返到一旁靜靜地看著。  

    徐傑希說他配合宣傳活動,他也確實做到了。除了拒絕簡之溪「好心」地要陪他一同上鏡的建議令簡之溪有些臉上無光之外,他真的是完全的配合。就連化妝師為避免反光要求他上粉他也同意了,雖然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  

    此次訪問他的是個年輕的女記者,一開場,她便興奮地表示了自己是J.C.的忠實畫迷,徐傑希也親切地回應,對於記者的問題他也幾乎是有問必答,絲毫沒有所謂藝術家的怪脾氣。而韓書-一直專心地聆聽著他們之間的問與答。  

    「……在自己的作品中,您最喜歡的是哪一件?」  

    韓書-聚精會神地等著他的回答,不過,她沒能聽見,因為她身旁的簡之溪在徐傑希回答之前便先開口語帶指責地問她:「你為什麼會與他一同到這兒來?」  

    她原本以為徐傑希能夠找到她的住處並且要她陪同前來,是簡之溪同意的,而現在看來,簡之溪事前根本毫不知情。不過,她也不想多作解釋。所以她只是抿唇搖了搖頭,再次看向受訪的徐傑希。  

    不過簡之溪可不許她如此漠視自己。他緊緊攫住韓書-的手,咬牙切齒地又問了一次:「你為什麼會與他一同到這兒來?」  

    他的力道之大,幾乎弄疼了她。韓書-吃痛地擰起了眉頭,直想抽回自己的手,不過一來她的力氣敵不過他,再者,她也不敢有過大的動作,唯恐影響了訪問錄影的作業,努力的結果,她的手仍牢牢地-在他的掌中。  

    「回答我。」簡之溪扯著她的手低聲道。  

    她仍是沒有回答,只是試圖轉動自己的手腕減輕疼痛。她有些被簡之溪的反應嚇著了。她從不曾見過簡之溪如此形於外的怒意。  

    簡之溪非但不放手,反而加重了幾分的力道。  

    「放開她!」徐傑希突地站起身看著簡之溪,目光冷硬。  

    所有的人都因著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怔住了。  

    而簡之溪在與他銳利的目光對視了兩秒鐘之後,立刻將韓書-的手給甩了開來,好像她的手突然之間有刺扎人似地。  

    在他放開韓書-之後,徐傑希仍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直到簡之溪再也承受不住,儒弱地撇開了視線以避開他的目光,他才看向韓書。在確定她安好無恙之後,他才再次坐回坐位上,泰然自若地朝周圍的人點了點頭,表示訪問可以繼續下去。  

    那名女記者又怔了兩秒鐘,直到耳機中傳來指令她才反應過來。帶著不自在的笑容,她道:「您放心,這段節目並不是現場直播,剛才那一段我們會加以修剪的。」  

    徐傑希淡淡地點點頭,未作其它表示。  

    若非自己就是方纔那段小插曲的當事人,韓書-大概會笑出來。方才無理的明明是徐傑希,可大家卻好像是自己犯錯了一般,顫顫兢兢地。非但不因為他的行為而有一絲絲的不悅,甚至主動提出解釋要他寬心。  

    而接下來,徐傑希的泰然很快地便傳染給他週遭的人,被中斷的訪問不久便接續了下去,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一般。  

    韓書-也試著撇開方纔的不悅,繼續聽著訪問的內容。不過,一旁簡之溪投射而來飽合怒意的目光實在令人難以忽視。  

    幾分鐘之後,她也忍不住地回頭望向簡之溪,軌見他一臉指責地瞪視著她,又偷覷了徐傑希一下。他看向徐傑希的眼神雖也有怒意,卻是有些畏縮的。再瞪了她一眼,簡之溪不顧自己職責地轉身離去。  

    他的離去,令韓書-放心地吁了口氣,卻也有些煩心。再怎麼說,簡之溪是她的頂頭上司,今天的不愉快,不知會往日後發生什麼變數。  

    拜簡之溪之賜,接下來的專訪內容她幾乎都沒有聽進去,直到徐傑希與笑意盈盈的女記者來到她身旁,她才意會到專訪已然結束。  

    直到來到停車場,她仍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麼?」他扶著她的臂停下兩人的腳步問道。  

    「嗯?」她看了他一眼才抿唇搖了搖頭。「沒什麼。」察覺他仍扶著自己,她倏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為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撇開視線隨口說道:「剛剛真的很抱歉。其實我們經理人很好,只是脾氣壞了些。」  

    她的話令他不悅地微瞇起眼來。他不喜歡她為別的男人辯解些什麼,即使為公事也不行。  

    不過她太過專注地想忽視自己太過在乎他的感覺,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的情緒轉變,仍自顧地說著:「他平時不會這個樣子的,下回──」  

    「我餓了。」他粗率而大聲地打斷了她。  

    她倏地轉回視線,頓了會兒才問:「你沒吃早餐?」  

    「沒有。」他將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你也沒吃不是嗎?」  

    「嗯。」她輕扯唇角點了點頭。經他一提,她才察覺自己也是飢腸轆轆的。點頭的同時,她伸手欲打開駕駛座旁乘客座車門,卻被他阻止了。  

    「你來開車。」他仍立於駕駛座旁。  

    她看了他兩秒鐘才提起腳跟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  

    他退開一步讓她入座,而這位置轉換的一瞬,他的臂不經意地刷過她的胸前,並且他的男性氣息完全地籠罩著她。  

    只是一瞬,卻仍令她心跳加快了許多。  

    雖然明白那碰觸是不經意的,他甚至不曾留意,可她就是止不住自己紊亂的心跳。  

    他低垂的眼睫掩住了他的心思,可是他的唇仍是抑不住地微微揚了起來。  

    他必須對自己誠實地招認,他是故意的。  

    故意讓自己貼近她,故意製造那樣狹窄的距離讓她不得不感覺到他。那個不經意的碰觸並不在他的算計之內,不過,那個小意外很好。那令他得到了預期的結果。他看得出她的心神不寧,雖然她極力掩飾。  

    漫無目地的開了一段路程之後,她的大腦才開始恢復正常的運作。在心中輕斥自己的小題大作之外,她也想起了他們還沒有決定目的地。  

    待駛了一小段路之後她才回過神來問道:「你想吃什麼?」  

    「先去畫展的會場吧。你說過你今天得去看看的不是?」  

    「我以為你餓了。」她瞥了他一眼。  

    他聳了聳肩。「先去會場吧。」「好。」她不在意地點頭應道。  

    她並不需要到會場去,先前之所以如是說,單純地只是想避開與他的接觸。不過,話既已出口,她也就只得走這一趟了。  

    只是想到簡之溪可能正在裡頭,早上的不快,今她心頭有著猶豫,不想在這時候遇見他。  

    果然不意外地,他們在會場見到了簡之溪。見到他們,簡之溪沉著臉,什麼也沒說,只是眼神怪異地直盯著她瞧。  

    韓書-的眼神迴避著,可她的腳步卻不自覺地放緩了下來。  

    看出了她的猶豫,徐傑希什麼也沒說,大掌扶著她的背,輕促著她往前行。  

    他不喜歡她在意別的男人,無論原因為何。  

    其他的同事見到徐傑希先是一陣意外,而後堆起了笑同他們打著招呼。韓書-本欲上前幫忙的,可同事卻阻止了她,只笑著要她好好陪著J.C。  

    她對同事扯了個不甚真心的笑。她待的是「公關」部門,可不表示她是「公關小姐」。不過她沒將心中的想法說出口。明白同事並無惡意,她也盡可能不在意地善盡職責──陪著徐希傑。  

    「你自己最喜歡的是哪一幅畫?」看著牆上的畫作她突然想到了早上記者問他的問題。  

    漫不經心地瞥過已懸掛好的幾幅畫,他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道:「我最喜歡的不在這次的展出之列。」  

    「為什麼?」她有些意外。頭一次出國展出他的作品應該是很慎重的不是,而他最滿意的作品卻不在展出之列?隨即,她想到了在他家裡看見的新聞。  

    「你最歡的是被竊的那一幅畫?」所以,那幅畫並未展出也就不稀奇了,因為被竊了呀。她在心中合理地想著。  

    他淡淡地笑著。「你會有機會知道的。」  

    她將他的迴避視為否認。又猜測道:「你最喜歡的畫已經被買走了?而買主不願提供那幅畫展出?」  

    「不,那幅畫是非賣品。」他搖頭。「不需要探究,我說過,你會有機會知道的。」  

    顯然他不打算告訴自己答案了。看了他好一會兒,韓書-不甚在意地移開了視線。  

    「走吧,沒什麼好看的。」他不感興趣地說著。看到她投注而來的目光,他又說:「只不過是幾幅畫,讓你同事去處理便已足夠。有事,讓他們與我母親聯絡便成了。」  

    她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我以為你會很重視這次的畫展,畢竟這是你頭一次在英國以外的地方辦畫展不是嗎?」  

    他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辦畫展從來就不是我在意的,我的興趣是畫。」  

    「成名以前,大家看的是我的畫,成名之後,我畫得如何反倒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那些來看畫展的人,與其說是來看畫,倒不如說他們是來看畫上我的簽名。」他漫不經心地掃視著牆上的畫作,而後轉過身挑起眉看她。「很有趣,不是嗎?」  

    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他搖搖頭,突地笑了,問道:「你喜歡我長髮還是短髮?」  

    「我都喜歡。」她不經思索便答了出來。而後她怔了兩秒鐘,將視線調了開來,不自在地說著:「我……我不曾見過你長髮的樣子,無從比較起。」  

    他的笑意更深了,又看了她一眼,說:「是嗎?」  

    「走吧。吃東西去。」腳跟一楚,他毫不遲疑地往外走去。  

    接下來的時間完全由他主導著,她甚至來不及提出異議,只能像只陀螺,跟著他轉來轉去。吃小吃、逛夜市……再一次,她覺得他該是個商人、或是……不知道,什麼都行,總之眼前的他不該是藝術家。他的主導性太強、效率太高、步調太快,短短的時間之內,她已陪著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待她回過神來才發覺車停下了,她回到了家門口。而他,正噙著笑看她,似乎他們已到了好一段時間了。  

    「對不起,我……」她搖著頭。這已是今天的第二次了。「對不起。」  

    「別放在心上。」他抬手阻止了她。「我有事與你談。」  

    她靜靜地看著他,他卻未再發一言。看著,等著,就見她的神情越發嚴肅了起來。而後,她終是按捺不住,試探地問道:「你……是冒充的?你根本不是J.C.?」  

    他大笑了出來。「當然不是。」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才又道:「我的身份絕對是無庸置疑的。我要談的是,開幕酒會上,你必須當我的女伴。」她直搖著頭。  

    「我想您誤會了。開幕酒會並不需要什麼女伴,您只要露個面。如果您願意的話,準備一份講稿──」  

    「我知道開幕酒會是做些什麼的。」他舒適地攤靠在椅背上,望向她。「別人怎麼做是他們的事,我的開幕酒會上需要一個女伴。而那個女伴,就是你。我首次參加的開幕酒會上必需有你相伴,否則,這個酒會就失去其意義了,懂嗎?」  

    他低沉輕柔的嗓音幾乎能夠將人給催眠了。她覺得他的眼有若一片深潭,又有若一壇醇酒,幾乎要讓人溺斃在其中,她幾乎就要點頭應允了,大腦卻在最後一刻響起了警鈴,警告她離他遠一點,愈遠愈好。  

    深吸了口氣,她再次搖頭。「我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您只需要──」  

    「固執的女人。」他輕笑出聲打斷了她。「不過,至少你沒將我給攆下車。」  

    不讓她有發言的機會,他挺起肩背,轉身正對著她。  

    「讓我這麼說好了,有你陪同,我才會去參加那個酒會。否則……」他的尾音隱去,臉上卻多了抹狡猾的笑容。  

    再一次的威脅!  

    她惱怒地瞪著他。「你不能那麼做,我們已對外公佈了你將出席酒會的消息,你不能在這個時候──」  

    「我能。你很清楚的。」他好無辜地笑著。「合約上沒有註明我必須出席酒會。」  

    「你自己答應的。」她低嚷著。見他全然不為所動,她有些挫敗地咬著唇。「那是你自己的畫展,你怎麼可以表現得這麼不在乎──」  

    「我可以。我說了,我一點也不在乎那個畫展。」深深地凝望入她的瞳眸之中,他緩緩斂去了笑容。  

    許久之後,他才低緩道:  

    「那個畫展辦或不辦,我一點也無所謂。事實上……我是來尋找答案的,一個……或許只有你能解的答案。」他的聲音像是咒語,低沉地在她耳邊縈繞著。  

    而她只能怔怔地看著他,幾乎是屏息著。  

    他熾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雙眼直盯著她的唇。她以為他會吻上自己,但是他沒有。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測的笑,他的視線下滑到她的唇。  

    原本扣著她下領的拇指此時輕撫著她紅灩灩的唇。  

    他們倆同時都注意到了他的指頭染上了她唇上的胭脂。  

    輕扯起唇,他與她拉開了些許的距離,視線再度與她膠著。在她的注視下,他抬手吻住沾染了她唇上嫣紅的指頭。  

    她震了一下。  

    她該覺得被侵犯,該用力推開他,該指責他的無禮,可是她沒有。用力地吞嚥了一下,她不自覺地開口問道:  

    「你……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嗎?」  

    「或許。」又看了她一眼,他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要找什麼答案?」她瞪著他問著。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她從來不在乎、不打探別人的私事的。  

    「一個困擾了我許久的謎……」他看著被他抹去些許胭脂的唇,近乎自言自語地低喃著。而後,他搖了搖頭,露出一抹笑。「你會有機會知道的。」  

    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著,良久之後她一顫,撇開了視線。  

    「我出席與否由你決定。酒會當天,你若是沒有來接我,我就不會出現在會場上。」雲淡風輕地說完,他的食指輕劃過她的頰。「回去吧。晚安。」他傾身在她唇上印了個吻。  

    她幾乎是失了魂地開門下了車,沒來得及開口,他已拋下個飛吻,飛駛而去,留下反應不及而懊惱不已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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