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梅若?你竟還活著?」納日宇熙看著眼前這風華正茂的女子,顯得十分驚訝。
「怎麼,你那麼高興啊?」梁梅若輕鬆地道。「那也就不枉我千里迢迢的從邊疆趕過來了。」
納日宇熙雖然不無震懾,反應卻十分迅速,他眉眼一斂,既然知道來人是誰,該怎麼應對,心中也已有定數。
「真是許久不見了,算算,應該也有十幾年了。」納日宇熙道。
「是啊。」那女子口氣無限懷念的模樣。
趴在驢背上的冉凝香卻是越聽越驚訝。
這兩個人早就認識?
梁梅若是叛軍大將梁起壯的女兒,納日宇熙又怎麼可能會和她有交情呢?
「打自你那裡逃走後,我就一直想著,總有一天要再回來。」梁梅若道,鮮紅的衣袂在夜風中微微掀動著。
納日宇熙不語,腦海中的思緒飛到了十五年前。
當年,英親王率兵出征剿逆,當時年僅十三歲的他,對於出征殺敵早已是躍躍欲試,抱著期盼立下汗馬功勞的想望,他跟隨著父親一起到邊境剿匪,偏生就在此時遇上了梁梅若。
梁梅若是叛軍首領梁起壯的獨生愛女,拳腳功夫自也不含糊,發現自己的父親窮途末路,幾近自盡邊緣的時候,她突發奇想,混入敵軍陣營,想說若是能直接摸走將帥的項上人頭,至少也能鼓舞己方,順便大挫敵軍銳氣。
於是她女扮男裝隻身偷襲大營,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居然失手為納日宇熙所擒。初時納日宇熙不明究理,想逼梁梅若投降回京請罪,等到發現梁梅若是女兒身時,可能是輕敵,抑或下意識不想殺她,竟教她逮著了機會乘隙逃走,並丟下總有一天會回敬他的話語,納日宇熙當時未曾放在心上,沒想到今日她真的主動尋上門來了!
冉凝香感覺兩人之間半晌沒搭腔,於是微微睜開眼,想偷瞧一下情形,不料才一張眼,納日宇熙便說話了。
「我實在不太懂,這跟你綁架凝香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嘍!」梁梅若向前走兩步,更加靠近納日宇熙,望著他劍眉星目,沐浴在月色下的頎長身軀,顯得無比風流俊俏,教人目眩神迷。「不愧是皇親貴胄的英親王世子,幾年不見,你倒更加丰神俊美了。」
納日宇熙微微皺了皺眉,將視線放到驢背上。
凝香不知道有沒有事,要是她曉得自己被綁是因為他的關係,想必又要生氣了吧?
「怎麼?這麼護著冉家小妹?」梁梅若隨著納日宇熙的視線,也回頭望了一眼。
就這麼一下空檔,納日宇熙逮到機會向前滑出一步,竄到她身前乘隙抓住她的手臂,制住她的行動,並以另一隻手掌掐住了她的頸部,他若是存心置她於死,下一秒即可輕易扭斷她的脖子,輕取性命!
「喲,男女授受不親,你這麼做,可是要毀壞我名節的。」梁梅若笑道,秀美的表情風姿綽約,絲毫不在乎性命之憂,更奇怪的是,連她的語氣也完全不像在指責納日宇熙。
「是嗎?」納日宇熙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扯嘴角。「那看來我只好殺人滅口了。」
殺人滅口?
他……他是玩真的嗎?冉凝香聽到納日宇熙居然那麼輕鬆的就說出這四個字,不禁嚇了一跳。
「喲,你是認真的嗎?我好害怕呢!當初你手下留情,今兒個難道就狠得下心 ?」梁梅若說著說著,竟往納日宇熙身上靠了過去。「不過……要是能死在你手裡,我倒也、心甘情願……」
什麼跟什麼啊?冉凝香越來越搞不懂狀況了,納日宇熙要取她性命,她居然還心甘情願被殺?
梁梅若話猶未停。
「打從我遇上你的那天起,就從沒有一天忘了你啊……」梁梅若忽然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想到自己初進皇城,滿腔期待的喜悅在見到納日宇熙抱著冉凝香端坐在馬背上時,她心中的驚訝與苦澀可想而知。「我滿心想著,我要變成最美、最好的樣子再來找你,可萬萬沒想到,你居然和這丫頭蜜裡調油地好成一團……」
納日宇熙聞言,俊美冷凝的五官忽然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揚。
蜜裡調油?好成一團?他自己是不大介意別人這麼說啦!但要是凝香聽見了,還真不知道是何反應,她一向最討厭他毛手毛腳的。
「梁姑娘,你特意來此,不會只是為了刺探我與冉家人的交往情況吧?老實說,你是為了替你父親報仇嗎?」
「他值得我復仇嗎?他只是一個窮途末路的狂人而已。」梁梅若似乎不想多提往事,輕描淡寫地道:「我們家的人都死絕了,就剩我一個,如果硬要往我身上套理由,那麼,我只是為了你而來。」說完,她輕輕的把頭靠在納日宇熙身上。
一旁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冉凝香,不知怎地,竟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一肚子火在燒,她雙頰肌肉微微抽動,銀牙暗咬,心想,好啊你個花花公子!臭名竟遠播到邊疆去了,結果還把我拖下水!等事情過了,看我這輩子還理不理你!
除了生氣以外,她原先對梁梅若那種冷若冰霜的印象也完全改觀了,原來她是那種要碰到心上人才會展現溫柔的女子,昨天那種冷言冷語的模樣簡直像裝出來的。
納日宇熙對靠在懷裡的女子沒什麼特別感覺,畢竟投懷送抱的女人他也看多了,應付起來也算得心應手。「既然是為了我來,那就不關凝香的事吧?把她放了,你想怎樣,本公子如數奉陪,何如?」
如數奉陪?他要獻吻還是獻身啊?沒意識到自己那複雜的感慨,冉凝香只是酸溜溜的想。
「你要陪我,我當然是很高興,只是……我想問清楚,你和這丫頭是什麼關係……」梁梅若瞇起細長鳳眼,嬌聲問道。
「這……」納日宇熙頓了頓。「應該算是家族間的友好關係吧!」
去你的……誰跟你友好?冉凝香心想。
她在驢背上已經待得腰酸背疼了,納日宇熙卻盡顧著和梁梅若打情罵俏,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眼底啊?
「雖然是這樣……還是教人不能放心啊……」梁梅若道。「我可是親眼看過你們共乘一騎的啊,這男未婚女末嫁,此舉不嫌太過招搖?」
豈料納日宇熙卻邪邪一笑,說道:「凝香嗎?前不凸後不翹,身材活像未發育成熟的女娃娃,我跟她共乘一騎,可是再安全、保險不過了。」
什……什麼?
要不是現在行動不便,冉凝香實在很想馬上衝到納日宇熙面前破口大罵。什麼叫前不凸後不翹?!什麼叫身材活像未發育成熟的女娃娃?!納日宇熙倒很能從誣蔑她的身材裡找到樂趣嘛!
「你又沒摸過,只會亂講話!」她非常不滿地以氣聲自言自語著。
納日宇熙一方面與梁梅若周旋,另一方面也著實擔心凝香的現況,看她趴在驢背上一動都不動的,他的眉頭就不禁蹙得越緊。
「你是否對凝香下了什麼藥,否則她為何一直昏迷不醒?」他擰住對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問道。
梁梅若卻宛如不覺得疼痛一般。
「我是在出發前,為了好控制,所以給她下了一些藥,不過按那劑量來看,她也昏迷不了多久……」她將視線投向驢背,嘴角仍然噙著笑。「喂,你裝睡也裝得夠久了吧?豎起耳朵偷聽別人情話綿綿,可是很不道德的呢!」
冉凝香聞言先是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梁梅若的真正用意為何,但自己畢竟已經聽見了她的話,再裝下去就不太像了,於是聳聳肩膀,從驢背上抬起身來。
「凝香!」納日宇熙看到她安然無恙,直覺地想衝上去檢查是否真的毫髮無傷,豈料冉凝香竟只冷哼了一聲,半晌不答話。
「小丫頭倒挺會擺架子的呢!」梁梅若笑道。「怎麼,吃醋啦?」
「你們好你們的,做什麼把我扯進來。」冉凝香冷笑道。「快把我放了,讓我回家去,接下來你們要怎麼風流快活,我都管不著!」
納日宇熙聞言,原本就緊皺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女孩子家,說話別這麼難聽。」
冉凝香卻是快氣炸了,莫名其妙的被抓來這裡,竟然只是為了一個女人無聊而莫須有的嫉妒心,納日宇熙還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在糾正她的遣辭用字,有沒有搞錯啊?!
那廂氣得七竅生煙,這廂納日宇熙也知道這種局面再下去也沒什麼結果,在明白梁梅若並無加害之意,只是想要引出他之後,納日宇熙的腦海中便迅速地閃過如何結束這件事的策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
「啊!」
冉凝香忽然驚叫出聲,只因她看見納日宇熙居然一記手刀便往梁梅若身後招呼過去,接著,梁梅若連句呻吟都沒有,身子便軟軟一癱,倒在納日宇熙懷裡。
「怎……怎麼這麼簡單就制伏了?」她低叫。
納日宇熙抬頭看她一眼。「那是因為她對我並沒有敵意。」
「可……可是她還綁架我……」
「那是為了引我注意。」納日宇熙一邊說,一邊將梁梅若橫腰抱起,往冉凝香的方向走來,直走到驢子旁邊才將她暫時放下,伸手解冉凝香手腕上的繩子。
「你沒事吧?皮都磨破了……」納日宇熙的大手輕柔地撫著她手腕,平穩的語調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惜。
「還不都是你害的!」冉凝香咕噥著。
納日宇熙瞄了她一眼。「瞧你氣呼呼的,難道真的在吃醋?」
「哪……哪有!」沒想到此話一出,簡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宣誓,冉凝香的雙頰飛過一抹紅暈,羞也不是、惱也下是,只想著如何解套,看見自己的雙手被箝握在納日宇熙手裡,於是她想也沒想便兩手一縮,想把自己的手腕從那雙溫暖的大手中猛然抽出,不料納日宇熙卻像早有防範似的,一把攫住。
「放開我啦!」冉凝香極其不耐地喊。
納日宇熙不說話,從腰間拿出一個紅色小瓷瓶,冉凝香認出那是他隨身帶著的,宮廷御醫所調配的傷藥「健常散」,只見他推掉塞在瓶口的布團,將藥輕輕地撒在她破皮之處,不多時,一股清涼感便從腕傷處直沁心脾,原本會刺痛的地方也不大礙事了,納日宇熙這才放開手,並將健常散遞給冉凝香。
「拿回去,每天敷上兩次,一點疤痕都不許留,聽見沒有?」他說道,語氣中有著不容違逆的專制。
冉凝香伸手接過藥瓶,往自己懷中一揣,納日宇熙見她已把藥收好,便道:「你應該還能走路吧?沒事的話就下來。」
「不用你說我也會下來……」她在驢背上早待得腰酸背痛了,邊說邊從驢背上滑下來,納日宇熙等她站定,一把將梁梅若抱起來,抬放上去。
「你這是做什麼?」冉凝香不無驚訝。
「把她帶回英親王府。」納日宇熙淡淡地道。
「什麼?!」冉凝香聞言一愣。「你再說一次。」
納日宇熙回過頭來,瞟了她一眼,斯文白皙的俊容若無其事地淡笑。「我要把梁梅若帶回英親王府,這樣你聽清楚了嗎?」
冉凝香杏眼圓瞪。「你……你要窩藏罪犯?」
「我當初既然饒過她一命,現在也不會把她丟到牢裡去。」納日宇熙道。
其實他還別有打算,梁梅若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他面前,這其中必有緣故,若是置之不理,也許後患無窮。
不過……當然這些考量暫時並沒有必要讓冉凝香知曉。
「可、可是……」冉凝香覺得自己似乎被要了。「我受傷了……」
納日宇熙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這是在撒嬌嗎?」
冉凝香面上陡地一紅,背過身去。「胡……胡說八道!」
「那就是我誤會了。」納日宇熙聳了聳肩膀,將梁梅若固定好之後,拉起驢子的韁繩。「好啦,咱們也該走了。」
「走?」冉凝香下意識看看四周。「你的馬呢?」
「夜色那麼美,你不想散散步嗎?」納日宇熙沒有正面回答,表情卻已顯得輕鬆,冉凝香聞言,雙肩不由得垮下來。唉,她現在開始羨慕起暈倒在驢背上的梁梅若了。
就在這個時候,納日宇熙一手拉著驢兒韁繩,一手很自然地,將冉凝香的身子攬到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冉凝香正要抗議,卻在看見他那無意中流露出的寬慰笑容與一貫的溫柔語氣時,瞬間心軟啞然。
「不管怎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納日宇熙如是說。
英親王府。
「為什麼我非得跟著你一塊兒回來個可?」冉凝香跟在納日宇熙身旁,鼓著腮幫子問,玉雪般晶瑩的面容上有著一絲疲憊。
這也難怪,整整一天沒吃沒喝,又被捆綁,最後還得徒步走回皇城裡頭,偏偏還不能馬上回家……
「我已向冉伯父說過要留你小住,你這麼晚回去太奇怪了。」納日宇熙答得理所當然。「更何況你現在這模樣,要是讓家裡人看見,還能安穩的睡上一頓好覺嗎 ?」
冉凝香雖然不服氣,可是想想他說的話也確實沒錯。
爹和娘那邊就別說了,光是她五個哥哥和嫂嫂們,那種驚慌起來的盛況可是無人可比的啊!
「好吧……我同意。」
納日宇熙聞言,露出一抹微笑。「太好了。」短短三個字,似乎藏著一些莫名的企圖,只是冉凝香並沒發現。
兩人就這麼進了英親王府大門,才剛進去,管事立即迎上來,對冉凝香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然而看到梁梅若的時候,他不禁愣了一下。
「四公子……這……這是……」
「把這位姑娘帶去休息,好生對待,嚴加看管。」納日宇熙將驢子的韁繩往管事的手中一丟,便往前走去。
冉凝香還愣在原地,那管事的便關心地問道:「六小姐,您還好吧?」
冉凝香聽見有人叫她,於是回過神來,看到那管事的一臉擔憂,立即意會過來。「放心吧,沒事的。」語音方落,納日宇熙的聲音便由前頭傳來。
「凝香,過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管事連忙笑道:「四公子在叫您了,請快些跟上去吧!」
「理他呢……」
那管事的聞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因為他瞧見冉凝香的表情明明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步伐卻還是跟了上去。
「哎……這對寶貝呦!」他也算是看著這兩人長大的了,四公子對冉家小姐那副呵護備至的模樣也是大夥兒都看在眼底的,看來繼府中的三位小姐之後,再添一樁喜事、親上加親的時日,或許也不遠了。他笑歎了一口氣,牽著韁繩離開。
納日宇熙安排冉凝香所居住的房間,是他大姊出嫁之前所住的閨房,當然,離他自己所居住的地方也很近,兩人才剛進房中沒多久,幾個老嬤嬤和年輕侍女便走了進來,手裡皆捧著蒔花繪鳥的金漆木盒,盒中端放著各式簇新的少女服飾和首飾,冉凝香隨手挑起一件輕軟如雲的金絲繡花薄紗罩衫,不禁咋舌。
「你的品味怎麼這麼差啊!」她向來偏好便於行動、紋路素雅的綾錦褲裝,沒想到納日宇熙派人送來的,竟淨是一些華麗過頭的薄紗裙裳,在她看來,大概只有暴發戶的女兒跟舞孃才會這麼穿吧!
「是嗎?」納日宇熙從她手中接過衣服,在她身上比劃了幾下。「我倒覺得很適合你。」他頓了一會兒。「還是我讓人回你家去帶幾套衣服過來?」
「算了,我客隨主便,來者不拘。」
話剛說完,幾名做粗活的丫頭忽然推門而入,抬進了一隻檜木浴桶,在內寢間放下後退出,接著便是好幾位手持銀瓶的侍女們進來,輪番往浴池裡注入熱騰騰的水,不一會兒浴池的水就裝了個八分滿,爾後半數侍女拿著所有的銀瓶退出房外,另一半的人大概是要留下來侍浴的,有的拿出了皂匣,有的捧出了布巾,有的則拿出了花瓣等等讓人眼花撩亂的沐浴用品擺放在桌上。
那些侍女的動作迅速而輕巧無聲,顯見受過十分嚴謹的訓練,冉凝香雖也是生長在富裕的環境之中,但從沒見過這等排場,是以不由得圓睜杏眼,看著在房中穿梭的侍女們準備好一切,都退到外寢間候傳之後,這才開口說話。
「好壯觀的場面啊!」難道他自己入浴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一堆丫鬟隨侍在側?
納日宇熙笑了一笑。「喜歡嗎?」他很自動地曲解她的語意。
「是奢、侈!你懂不懂這兩個字怎麼寫啊?」冉凝香白他一眼。
被拋了一記衛生眼的人卻仍是笑得十分自在。「我只是盡心招待貴客而已,你這麼不識好人心,就教我太失望了。」瞧他答得臉不紅氣不喘,還能順便放冷箭,讓人不禁懷疑他的厚臉皮到底是與生俱來,還是早就練就一副銅牆鐵壁、百毒不侵的本事。
沒力氣跟他繼續鬼扯下去,冉凝香伸出手向外頭一擺,下逐客令。
「再拖下去水都要冷了,你總該出去,讓我這個客人好好休息了吧?」
「噢……」納日宇熙很無恥的一笑,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的女孩。「我不能留下來參觀嗎?」
「參觀你個頭!」冉凝香大怒。就在她的吼叫聲中,納日宇熙哈哈大笑地從房裡走了出去,幾乎是他雙腳才跨出門外,後頭就傳來砰地一聲關門巨響!
房內,冉凝香氣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
「就會欺負我,佔我便宜!」
房外,納日宇熙靠在門板上,嘴角仍有著收斂不住的笑意。
「呵呵呵呵呵……實在太好玩了……」
一旁在外頭垂首恭立等待差遣的侍女們看見這一幕,雖然個個仍然保持沉默,私底下卻面面相覷,以眼神傳遞著彼此心中唯一的一個想法。
唉……自家主子的惡趣味實在是太那個了點……最奇怪的是他誰都不整,偏偏每次都只對著冉凝香發作,也難怪冉凝香會那麼生氣了,剛剛她在屋內吼的那一聲,恐怕整座王府的人都聽見了吧!
王府花廳。
捉弄完冉凝香的納日宇熙心情大好,正巧家丁來報,說英親王找他,於是他離開冉凝香夜宿的房間往花廳的方向走去。
才剛踏進花廳,便見到英親王坐在金絲楠木做成的宴客用圓桌旁喝著茶,納日宇熙神情微微一斂,趨前請安。
「父王。」
「喲……你來啦。」英親王睜開半瞇的眼睛,看了兒子一眼。「家裡來了客人 ?」
納日宇熙看了那管事的一眼,隨即回話。「是凝香來了。」
「這我知道。」英親王道:「她來小住嘛!今天冉大人跟我說的。」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冉凝香被擄,納日宇熙讓轎夫回報說留凝香小住是他父親的主意這件事,也沒知會父親本人,是以一聽見父親今早遇見冉君獻,納日宇熙不禁抬起頭來直望著父親。
「父王遇見冉伯父了?」父親可別說他根本沒留人啊!納日宇熙意在言外地問道。
「是遇見了。」英親王點點頭。「每天都得上朝,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問這是什麼蠢問題啊,兒子。」
知道父親在跟他打哈哈,納日宇熙知道自己要是不把事情原委說明白,父親肯定是不會給答案的,於是他只得和盤托出昨天凝香遭擄的經過。
英親王聽完來龍去脈以後,只是點了點頭,說道:「你的做法是正確的,幸好在事情沒鬧大以前把凝香給找了回來,不然冉家那邊的人肯定亂成一團。」
「那麼父王今早遇上冉伯父的時候,是否……」
「放心吧!你父王我還能拆你的台嗎?既然是從你口裡說出來的,就算不是事實,我也相信其中必有緣故,冉大人那,我隨口應付過去了。」英親王輕描淡寫地道,三言兩語,卻道盡了他對愛子的信任。
納日宇熙聞言,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
英親王看了他一眼,道:「家裡除了凝香以外,還有誰啊?」
納日宇熙聞言,神情一正。「一個舊時的朋友罷了,父王不必擔心。」
「誰擔心你來著。」英親王嗟了一聲。「是管事的報告,我順口問一聲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本王管不著、也懶得插手……」說到這裡,他突然笑了笑,白白的鬍鬚在嘴邊顫動著,若有深意地道:「不過……兒子啊!你可比本王厲害多了,享齊人之福啊,啊?」
齊人之福?!
面對父親有意無意的調侃,納日宇熙似也不忙著撇清,只是笑而不答。
反正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啦!他對自己父親可瞭解得很。
「喲?還不解釋哩!看來是真的了。」英親王笑嘻嘻地道。「看來本王抱孫之日不遠矣!」
納日宇熙聞言也頗感好笑,反正一切都是父親在自作主張,他只要裝作沒聽見就奸了。
「父王,夜深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孩兒還有點公事必須處理。」
「『公事』?」英親王還是不肯放過他。「是公事,還是私事?」
「公事。」納日宇熙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道。
英親王見兒子這副正經模樣,情知沒搞頭了,從鼻子冷冷噴了一口氣。
「嗟!沒趣……」他擺擺手。「快走、快走吧,別在我跟前礙眼了。」
納日宇熙啼笑皆非,還是行了個禮後才走出去,才到門口,英親王又忽地叫住他。
「對了,明天你到宮裡去一趟。『那小子』有事找你。」
那小子?!
納日宇熙知道父親口裡說的「那小子」,指的就是當今聖上,由於他們叔侄倆從以前就像命裡犯沖似地不合,這幾年雖然關係稍有改善,卻還老是一見面就鬥嘴,私底下更是沒大沒小,但礙於「那小子」畢竟是一國之尊,父王這麼隨便終究還是失之妥當,納日宇熙於是皺起眉頭,回過身來。
「父王,不是我在說,皇上畢竟是皇上,叫他『那小子』,實在是……」
英親王不耐地瞪他一眼。「怎麼?!」
納日宇熙看父親那橫眉豎目的模樣,情知他也聽不進去,只得歎了口氣。「算了,當孩兒沒說。」
英親王嘿嘿一笑。「知道就好,快去辦你的事咀。」
納日宇熙只得再行禮退出,一踏出廳外,管事的即時迎了上來,顯然等他有一陣子了。「四公子……」
納日宇熙看到他,便問:「那姑娘可安頓好了?」他指的是梁梅若。
「都安頓好了,派了五、六個家丁和兩個嬤嬤照看著,不會出事的。」
「那就好。」納日宇熙步下台階往前走。
「四公子要去看一看嗎?」
「不了。」他想都不想地道:「你去廚房準備一些宵夜,待會兒送到凝香房裡去。」頓了一會兒。「若是另外那個姑娘醒了,她有什麼要求,你們也一律照辦,聽清楚了吧?」
「聽清楚了。」那管事的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少主子對那姑娘如此禮遇,但態度又是極端冷淡,不過他是做下人的,凡事也不必知道太多,只需好好的執行命令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