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吳桂對霸王的預測再正確不過了。
對於芹開門見山:「請將無雙交給我!」的大膽發言,霸王先是默了半晌,隨即在女兒哀哀懇求下,吩咐總管備妥頭痛藥,進而與二女辟室長談。
三日過後,霸王當眾宣佈愛女的新婚約,這次對像換成了芹。
霸王畢竟是霸王,氣量之大,絕非凡夫俗子可比,其驚世之舉令江湖道上往後數年都不乏嗑牙話題。
「好好的常樂公子不幹,跑去開書鋪,我怎麼會生出這麼個傻兒子啊?」吳家大宅中,吳父對酒當歌,唱的卻是感傷之歌。
「說這話不怕鳳衣生氣?」與鳳衣投緣的吳母相當喜歡這個媳婦。
吳父嗤之以鼻:「鳳衣再凶,對我還是恭恭敬敬,從來沒有不禮貌過,媳婦的本份有好好守著。」
「鳳衣不發作,小桂可會替她出頭的。」
「是英雄!我說過幾次了!吳英雄!」
「小桂不喜歡這個名字,你就別再勉強他了。」
「哼,下次小倆口回來,你當面問他喜不喜歡我取的名字。」
「小桂的名字,可也是當年你給他取的。」
「連你也跟我作對,我怎麼這麼可憐啊!」
當日吳桂與鳳衣浩浩蕩蕩地相偕出奔,但覺海闊天空,天下之廣任憑遨遊,心情一輕,便任由愛馬馳往自己想走的方向。
兩人在馬上卿卿我我,情話綿綿,忘了週遭一切的事物,韁繩鬆鬆垮垮地扯在手上,也沒注意馬兒跑向何方。
等馬匹停步之時,吳桂赫然驚覺,他們竟已來到吳家大門!
──老馬識途啊!
還在驚慌未定時,下人已大呼小叫了起來,驚動了當時尚不知大理生變的吳母出頭探看。兩人避無可避,也就進了大門,細說從頭。
吳母畢竟要比吳父正常一些,只要兒子好,她也就好了,眼見情勢演變至此,便派人謊稱她染上急病,將吳父快馬迎回。
吳父才因兒子失蹤,在霸王跟前撒了不少眼淚,得到霸王溫言安慰,心頭正十分受用之際,突然被家人急急請回,心裡雖是一百個不願,在霸王的堅持之下,只好悻悻然快馬返家。
看到吳桂,吳父先是一喜──等聽完二人之事,又是一怒,登時暴跳如雷。
吳桂不慌不忙展顏一笑,卻是吳父最無法抗拒的霸王之笑。
吳父一看此笑,心先軟了半截,又聽兒子好言勸慰,明白若是強逼他回頭,鳳衣少不得也要跟去,霸王府只怕從此多事。
隨後聽到霸王宣佈其女史無前例的同性婚約,吳父無計可施,只好依愛子意願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可以無後顧之憂地過日子──兒子雖不肖,可也是他的獨生子,他捨不得讓孩子吃苦啊!
二人離開吳府,回到鳳衣老家,在當地開了間書鋪。
日子平穩地過去,偶爾,安靜的書鋪會傳來這樣的吵鬧聲──
「小易,我說過多少回了,我們這間小鋪子不需要請夥計,你別成天在吳桂身邊打轉,早早回吳家去吧!」
鳳衣不習慣被人服侍,更不喜歡被人打擾。
更要命的是,小易擺明了只服侍吳桂一人,對她表面恭敬有禮,卻不時破壞他們和樂的夫妻生活。
「少夫人放心,我沒有插手書鋪的意思,也不會向您支薪。」
反正吳桂會偷偷塞錢給他。
說著,小易自動挨到正在看書的吳桂身邊,幫他捶起腿來。
「不拿薪餉,你還賴在這裡做啥?」鳳衣愈看愈不順眼,過去撥開小易那雙忙碌的手:「別亂摸,吳桂的身體只有我能碰!」
「我要一輩子服侍公子,公子到哪兒,我就到哪兒。」早已習慣鳳衣的作為,小易腳下一轉,繞到椅子後面,給吳桂揉起肩來:「公子過慣了舒服日子,我怎麼能讓公子沒人服侍呢?」
「有我在,你還擔心什麼?別看我現在只是間書鋪的老闆娘,想我可是曾接下-劍魔七式」而毫髮無損的第一人!」
當日芹為求速戰速決,使出師門成名殺招,不料卻被鳳衣一一接下,事後鳳衣從無雙口中得知芹為此閉門修練年餘,不禁得意了好一陣子。
不論是芹或是鳳衣,都不知道那七刀已是鳳衣此生登峰造極之作,要不是吳桂有難,鳳衣無後路可退,只怕一劍也接不下來。
「那是誤打誤撞吧?」小易悄聲續道:「就憑你那手把式……」
「啥?」
「咳,我是說公子需要人細心服侍,像我就是最佳人選。至於少夫人您嘛,就負責打發上門找碴的地痞流氓吧。」
忽然,鳳衣豎起耳朵,對小易說道:「去去去,把那匹死馬餵飽!它又在嘶叫了。」說完,下意識揉起早上被它咬住的肩頭。
「少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公子的愛馬一向只吃公子餵食的食物,要是其它人妄想靠近……」小易瞭然的視線落在鳳衣肩上。
「那匹死馬!一過起和平日子,就翻臉不認人了。」
沒事叫叫叫,非得吳桂去安撫,否則就叫個不停,天底下哪有這麼挑剔的馬?
回首過去,似乎也曾經有那麼一天,過著人馬合作無間的日子……鳳衣心下氣憤更甚:「當初把它留在吳家,沒想到它竟然一路追了過來,害我們花了一大筆錢給它蓋馬廄。」
「神駒護主嘛,怕公子在這裡會吃虧。」
「你……」鳳衣的話被門口一聲大嚷打斷。
「賢弟!我來玩了!」
「喂,你怎麼又跑來了?」鳳衣橫眉。
「我來看我的賢弟,不行嗎?」曾英雄豎眼。
「七、八天前才跑來,現在又來了!你老婆不是快臨盆了嗎?」
「呵呵,昨天已經生了,是個可愛的女娃兒哦!」
「那你不陪著嬌妻,跑來打擾我們做啥?」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是想請賢弟把他好看的笑教給我女兒,你以前說過賢弟那好看的笑是從小就練的。」
始終微笑著沒開口的吳桂幽幽一歎:「還是不要吧,太累人了。」
一邊,芹大剌剌跨進門來,無雙尾隨其後。
「喂!給你送藥來了!」
「這是我們向藥師王求來的,聽說對去疤除痕很是有效,你再試試看吧。」無雙遞了一包東西給他。
「多謝費心。」吳桂笑而領受。
幾個人把小小的店面擠得水洩不通。
鳳衣看在眼裡,懊惱得直想扯自己的頭髮。
她當初幹嘛對無雙抱怨芹在吳桂身上留下了傷疤?
這下好了,二女也不知從哪冒出了責任感,三不五時拿些藥膏過來,說要給他去除疤痕,而常常一待就是七、八天,說要感受平凡的家室之樂,樂得吳桂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客人身上,分給她的注意力越發少了起來。
「你別光是顧著笑,還不幫忙把這群礙眼的傢伙趕走!」鳳衣的怒氣轉到閒閒納涼的丈夫身上。
「這樣不是很好嗎?」吳桂好風度地笑著。
「才不好!」
「對了,我剛才看到岳父大人抱了壇一酒,鬼鬼祟祟地經過門前。」
「該死,爹又偷喝酒了!」說著,鳳衣就要衝出門去。
臨出門前一回頭,只見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交換近況,吳桂端坐其中,一臉天官賜福的和氣微笑。
彷彿被感染似的,鳳衣也跟著笑了。
身子一旋,她往門外便跑。「爹,給我站住!你的罪行已經被人舉發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