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老原來是東北山上的一名獵戶兼教書先生,單名一個“清”字,做人果如其名,也兩袖清風得可以,多年辛苦經營,不過換得一家三口溫飽。
五年前,他的妻子過世,日子便更難過了,因為再也沒有人為冉清分憂解勞,一起照顧癡愚的獨生女兒冉湘。
冉湘空生了一副姣好的身軀和臉龐,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癡憨兒,智力還比不上一個七歲的娃兒,頂多只能做到自理日常生活的程度。
而雪狐則是三年前冉清捕獲的獵物。
“說也奇怪,自它來了以後,湘湘的情況便穩定許多,以前十天半個月的總要發頓莫名脾氣,現在全好了,個性變得溫馴不說,還學會了女紅,那原是她娘生前的絕活兒。”當晚在寄宿的帳內,冉清這樣對延陵旭說。
“您老原本獵這雪狐……”延陵旭”邊盯著被他責於盤坐的膝中的狐狸,一邊問道。
冉清苦笑著說:“瞞不過公子,原本當然是想賣個好價錢,後來因湘湘實在寵愛它,幾乎是一見就不肯放,才把它留了下來。”
“這也可以算是一種緣分吧廠延陵旭喟歎。
“這次……”冉清蒼老的眼神隨著話聲的低落更顯縹渺。
延陵旭也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內容卻仍令老人渾身一震。 “生命無價呀!冉老,不論是您的、冉小姐的,甚至是這雪狐,您曾說它像你的小女兒,三條命,無論是人或獸,生命都一樣無價。”
“賈公子!”他太訝異了。“如何看出來的?”
他搖一搖頭,微笑著說:“那不重要。”總不能坦言跟在成吉思汗及忽必烈主子身旁久了,看多了生死,自然嗅得出冉清身上求死的味道。
“一定是我病容畢現。”冉清也不再追究,只這麼歎道。
“病是可以醫治的呀!”
“你醫治小湘的手法純熟,可見是一名善於療傷的人,但箭傷與不治之症哪能相提並論?”
延陵旭的眼中立刻閃現不忍之色。“您確定?”
冉清重重點了頭。
“所以你是到大漠來尋死的?”
“與其說是尋死,還不如說是來接受自然的循環。”
“那也不必——”延陵旭想想不妥,趕緊打住。
“不必連兩個女兒都帶上,對不對?”延陵旭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冉清還是猜到了。
因為這個話題實在太沉重,延陵旭便選擇保持沉默。
冉靖重重歎了口氣,“賈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冉老還有其他的內情不能說給我聽?”
他搖了搖頭。“不是不能,而是說了也無用,不如不說。”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勉強。“對於未來,您有何打算?”
“哪能有什麼打算?”老人苦笑了下。
“要是沒被我遇上也就罷了,既已結識,我便不能袖手旁觀。”
“這……”冉清壓根兒沒想過在自己生命的末期,還會有此奇遇,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我有急事需要南下,無法久留,但這牧馬人是我好友,一定會妥善照顧你們,您老就安心的住下來吧!”
“這怎麼可以!”
“可以,可以,”阿東正好掀開帳門走進來說:“我們家少爺都說可以了,哪有不成的道理。”
事實上,這裡根本就是延陵旭的封地,上百匹的駿馬全是他的資產,只是,在來之前,他早命阿東先帶話給負責牧馬的管事,裝作不認識他們,以免旁生枝節。
“這樣……好嗎?”冉清仍然不放心。
“沒什麼不好,冉老既是個讀書人,正好教他們識字,好得很。”
“賈公子,我……”冉清實在是太感動了,不禁落下淚來。
阿東趕緊遞上一方手巾,“老伯,您快別這樣,往後生計有了著落,您應該開心才是,怎麼反倒哭了起來?這要讓冉姑娘知道,豈不是會更加操心?”
經阿東這麼一提,冉清才驀然想到女兒。“湘湘她現在在哪兒?”
“在大娘那裡,已經睡了。”阿東回答。
冉清暫時松了口氣。父兼母職的慈顏看在自幼便是個孤兒的延陵旭眼裡,更加感動。
“您也早點安歇吧!”他起身對冉清說:“這雪狐由我照料便可。”
冉清趕緊跟著起身道:“那怎麼可以?還是交給我,讓公子得以好眠。”
“冉老不要跟我客氣,實在是……對了,您稱這雪狐什麼來著?”
“小湘,”他摸一摸頭,有點不好意思。“湘湘懂的字不多,為了方便她記憶,我索性在她的名字上加個‘小’字,直接叫它小湘。”
“小湘,小湘,”延陵旭輕喚它兩聲,它卻動也沒動,只發出均勻的鼻息。“真是頭靈獸。”
“是啊!”冉清歎道:“這次多虧了它幫我擋了一箭,不然我此刻必已走在黃泉道上。想不到我狩獵多年,最後反讓一只雪狐救我一命,實在慚愧。”
“您好歹也養了它三年,再說,它這條命,也是蒙您留下,才能殘活至今。”延陵旭寬解地道。
“你這樣說,老朽就更加無地自容了。”
“少爺,我們回帳去吧!床我都幫你鋪好了。”阿東深怕他們會不停的聊下去,只好硬著頭皮插嘴。
“你看我這老糊塗,盡拖著你講話,賈公子、小哥兒,你們快請。”
“那我明朝再來看您,今晚就請您好好的安歇。”
說完,延陵旭便懷抱雪狐,和阿東回到自己帳內。
“行了,阿東,今天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延陵旭一進帳內便說。
“但是……”他指一指延陵旭懷中的雪狐,欲言又止。
“怕它害我?”
“怎麼會。”但閃爍的眼神卻洩露了他真正的心事。
延陵旭見他的心意被自己識破,不禁笑道:“阿東,你想太多了。”
“真的嗎?”他掃向雪狐的眼神中,竟真的出現忌憚之色。
“阿東,”延陵旭忍不住了。“這不過是只狐狸。”
“但狐仙的故事,你也不是沒有聽說過,那個——”
延陵旭舉起手來打斷他,不讓他往下說。“夠了。”
“元帥!”情急之下,真正的稱呼便脫口而出。
“阿東,”延陵旭的情緒反而鎮定下來。“真不該把那些民間流傳的東西拿給你看。”
“好看得很哩!”阿東可是愛極了那些民間故事書。
“瞧你,”延陵旭甚至笑了出來。“有時還真像個孩子。”
“我已經二十二,不再是個孩子。”阿東馬上表現不服。
“是嗎?在我眼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小老弟。”
“元——不,少爺也不過才大我三歲,對不對?”
“對,記年紀你最在行了,跟個管家婆沒兩樣。”
網東沒好氣的撇撇嘴。“少爺早點找個真正的管家婆,我也不必這麼辛苦。”
“瞧,承認山自己辛苦了吧?那還不快去睡。”
“你把它交給我,我就去睡。”阿東不忘雪狐。
“它有名字呀!叫小湘不好嗎?”
“少爺,你是在逗我吧?”阿東見狀,更加志下心不安的問道。
“行了,行了,你不累,我倒真有些困了,咱們都早點睡吧!行不行?”他甚至想把阿東推出帳外。
“少爺,這狐狸精——”阿東倏地閉了口。
雖然及時打住,延陵旭依然爆笑開來。“你還真信那些鄉野傳說?!堂堂一個神射手,竟然如此迷信,這要傳出去,恐怕沒人會相信吧!”
“對噦!”阿東倒是胸有成竹。“所以我也不怕說給你聽,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更何況,我相信少爺絕對不會說出去。”
“當然不會,說了豈不連我的臉一起丟。”
“丟不丟臉沒關系,失不失魂可就嚴重了,所以這只雪狐還是交給我吧!我已經幫它准備了一個籠子,裡頭還鋪上厚褥!絕對凍不著它。”
“阿東,”延陵旭正色道:“可汗向來敬天愛人,甚至說就算我們畏天,也是應該的,但迷信鬼神就不對。
這只雪狐頗有靈性,但不論如何有靈性,它依舊是獸不是人,更不可能成精,你不要胡思亂想,沒看它睡得熟嗎?我擔心夜來天寒,它的傷勢會有變,要是那樣,豈不白費了我先前一番救治,所以今晚它一定得留在我身邊。”
“那我——”
阿東話還沒說完,延陵旭再度猜中他的心思。“不必。”
“少爺,你連我要說什麼都還不知道。”阿東抗議道。
“誰說我不知道?你是想自己就干脆留下宋,也睡在這帳內。”
“少爺真是料事如神。”阿東豎起了大拇指。
“不必拍我馬屁,因為我不准,”他索性轉身背對阿東。“明早還要趕路,你不要再噦唆了,這雪狐不會有邪,有我看著呢,”
阿東無奈,只得離開,心裡想的卻是:就怕真的有邪,早已有邪,不然你怎麼會如此迷戀它,說什麼也不肯放下!
帳外的阿東嘀嘀咕咕,帳內的延陵卻旭真是放不下懷中的雪狐。
“小湘,”他甚至對它低聲說起話來。“你還好吧?答應我,你一定要好起來。”
雪狐無語,僅僅挪動了一下身子。
為什麼會這麼在乎它呢?延陵旭自己也找不到答案,或許是緣自於古老的一個記憶,但那記憶是真?或幻?連他自己都沒有全然的把握。
和冉清可以相談甚歡,緣於類似的背景。記得小時候,他也是住在山裡,父親也是靠打獵維生的獵人,除了他這個長子之外,還有兒女各一,一家五口,雖不富裕,日子倒也和樂融融,直到一場大火,燒死了他的父母,也燒毀了他的家園。
只留下他一個孤伶伶的五歲孩童。
是一只狐狸救了他,全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狐狸。
長得就跟……延陵旭低頭凝視,就跟小湘一模一樣。
會不會,小湘就是它,它就是小湘呢?
這個念頭才剛剛浮現,延陵旭便笑了出來,笑自己想象力太過豐富,這是整整二十年前的舊事了,而狐狸的壽命能有多長?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但他多麼希望這一切並非自己的想象,多麼希望小湘就是當年救他的那只狐狸,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它的確是小湘,那麼他一定不會辜負——咦?怎麼回事?眼皮為什麼突然重了起來?自己有這麼累嗎?應該不至於才是。
延陵旭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畢竟還有許多事該做,像是更衣、像是為小湘准備個窩、像是……但他已經力不從心,頭一歪便跌進了黑甜夢鄉中……
※ ※ ※
“小旭哥哥,小旭哥哥,你醒醒。”
是誰在他耳邊不停的叫?好吵啊!
“小旭哥哥,你忘了我了嗎?”
延陵旭翻個身,不想去理會那溫柔到有點可憐的聲音,那——等一下!
“你是誰?”他好像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卻又不是那麼的清楚。
“你果然忘記我了。”她的聲音又輕又柔,令他如沐春風。
“讓我看看你。”他央求道。
“不,你得先想起我來才行。”
四下一片黑暗,但他卻不覺得恐怖,只覺得平靜、安心,甚至有種游戲的樂趣與興奮,他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了?
“你是小麗兒。”原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話才出口,雙唇就被封住了,引起他心中一陣蕩漾。
延陵旭雖然尚未娶妻,畢竟已經二十五歲,兼之位高權重,對於男歡女愛,自然不會一無所知,但這吻……依然今他迷醉。
她的雙唇柔軟、溫暖,舌尖靈巧、調皮,明明主動挑逗,等到他有了反應,卻又搶先一步閃開。
“小麗兒,你長大了。”延陵旭在兩人輾轉吸吮的唇問說。
“嗯。”她只是咿唔著。
“一定也變漂亮了。”延陵旭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變了個人,竟能與久別重逢的她調起情來。 “讓我看看,好嗎?”
“不好。”她一口回絕,但撒嬌的口吻卻絲毫不討人厭。
“真的不好?”他八成是在夢中吧?只有在夢中,才會有如此迷蒙的氛圍,教人情難自禁。
“除非……”
“除非什麼?”延陵旭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火熱起來。
“你知道的嘛!”她熱熱的鼻息就在他的頸邊。
等一下!頸邊?為什麼他感覺得到她的呼吸?時值秋末冬初,即便在睡夢當中,他穿的應該都是皮裘冬衣,換句話說,脖子不該裸露在外,除非……
“小旭哥哥,你不會怪我吧廠又是那種慧黠的口吻,篤定他不會、也捨不得怪她的那種意態。
“軟玉溫香在懷,我怎捨得怪你?”說著雙臂跟著縮緊,真是軟玉溫香,一點兒也不誇張。
“多年不見,小旭哥哥的口才變好了。”
“我變好、變強的可不只口才。”對,這一定是夢,只有在夢中,他才會這麼大膽、這麼肆無忌憚,又這麼的狂放。
或者,是因為對象是她的關系呢?
“討厭!”她嬌嗔:“小旭哥哥變壞了。”
延陵旭再也按捺不住,除了找到她忙碌的雙唇,熱烈的親吻起來之外,雙手也不老實的往她身上愛撫而去。
“旭哥……”她縮短了稱呼,卻更加撩人。
“小麗兒,我很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
她的笑聲仿若駝鈴,清遠悠揚。“嘴巴說抱歉,十根指頭卻那麼壞。”
延陵旭撫摸著她滑膩的肌膚,第一次體會到何謂“滑如凝脂”,那麼柔、那麼滑、那麼嫩,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穿透指間般令人心疼,卻又壓抑不住搓揉的渴望。
“就是因為抱歉,才想要加倍的賠償你呀!”
“賠償?”除了受傷的聲音外,還有想離開的動作。
“小麗兒,別走。”
“當年,你可不是這樣說的。”她的聲音中甚至已經浮現嗚咽。
說也奇怪,他幾乎打一開始就曉得小麗兒是狐,不是人,盡管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露出原形,但他依然知道她不是人。
不過,她一點兒也不可怕,不但不可怕,還很可親、可愛,並且在他們一家陷入火海時,趕來救了他一命。
延陵旭記得自己當時已被火熏得迷迷糊糊,是她覆上他額頭那一只冰涼的小手,讓他驚醒過來。
“你是誰?”為什麼在大火濃煙之中,依然能保持一身的雪白?
“我是狐仙。”她坦承不諱。
他卻嗤之以鼻。“我不相信。”
“你爹沒有跟你說過我們的故事嗎?你沒有跟隨你娘拜過我們嗎?”
當然有,可是延陵旭的年紀畢竟還小,又剛遭逢巨變,態度也就跟著不友善起來。“你要真是狐仙,為什麼不早點出現,還讓我爹娘弟妹葬身火窟?”
延陵旭的控訴令她語塞,不過,她馬上又說:“失去父母的又不止你一人。”
“什麼意思?”
“我爹娘,還有爺爺、姥姥也……”說著、說著,她便流下淚來。
“你……你哭什麼呀?”雖然只有五歲,但延陵旭向來疼愛妹妹,也就最見不得女娃兒哭。
“只剩下我一只了,我為什麼不能哭、不該哭?”
她哭起來跟個普通人家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你……你別哭嘛!”
“我忍不住。”
小小年紀的延陵旭雖剛遭逢巨變,面對比他還小的她,卻像突然長大似的,不得不但起照顧她的責任。
“呃,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淚眼當中的迷惘表情,份外惹人憐惜。
“什麼是名字?”
“就是用來互相稱呼的……”該怎麼說呢?延陵旭也不知道。“就是名字嘛!”
“我們是孤仙,又不是人,要名字做啥?”
“不要再說你是狐仙了,沒人相信的。”
一踩到她的痛處,她馬上又凶悍起來。“誰敢不相信,我就施法作弄——哎喲!”她突然痛叫一聲。
“你怎麼了?”延陵旭急忙扶住她。
“我心窩兒痛。”
“你受傷了?”
她抿緊了唇,倔強著不肯說。
“是不是受傷了?”延陵旭可不允許她打馬虎眼,甚至想掀開她白色的皮裘。
“你想干什麼?”情急之下,力氣自然湧現,仿佛才輕輕一拂,卻將他推出去老遠。
“你!”延陵旭沒想到她會來上這麼一招。“真是妖——”
話還沒說完,便吃了她一記耳光。
“你干嘛打人?”延陵旭又錯愕又憤怒。
“有本事你就來打回去呀!”她開始往前跑。
延陵旭實在是氣不過,真的跟在後頭追起來,也不曉得追了多久,反正等到他發現自己兩腿發酸,再也跑不動時,他們已經離開原來的的住處老遠。
後來,他才知道她是故意要引他走的,不然難保隨後趕到的金兵不會將他們一網打盡、斬革除根。
原來放火燒山是金兵的傑作,目的是山中蘊含的鐵礦,為了得到那座山,並迅速開采鐵礦,好鍛冶兵器,他們根本不在乎山上的獵戶居民與飛禽走獸,只覺得要一一趕走他們太麻煩了,不如放把火來得快又干淨。
只為當權者的貪念,便賠上無數生靈,那真是延陵旭童年最深刻的傷痕,但也因為如此,日後對於大汗鐵木萇的仁民愛物,才會格外心悅誠服。
後來,他和小麗兒共同生活了三個月,連“小麗兒”這個名字都是他幫她取的。
但最後,他卻仍被迫辜負了她。
當找到他們藏身之處的人問他,“除了你之外,裡頭還有沒有人?”時,他一口便否認到底。
“沒有。” 。
“真的沒有?”問的人身材高大,一張臉不怒自威,延陵旭當時只認為自己死定了,說什麼也不願再拖小麗兒下水。
“沒有人,只有我一個。”他還特地強調了那個“人”字。
萬萬沒有想到就因為這個“人”字,在他發現問話的“大叔”並非殘暴凶狠的金人,而是蒙古人,想央他連小麗兒一起救時,她已經不見了。
宣到此刻。
“對不對?”小麗兒滿腹委屈的聲音把他從記憶之中拉回來。
“是,我當時的確不是這樣說的。”
“你說了什麼?”
“小麗兒。”他幾乎是求饒的說。
“說呀!說說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你一定還記得,又為什麼一定要我重提?”
“我想知道你的心是不是仍如當年一樣的硬一樣的狠,怎麼才照顧好我胸口上的傷,才答應過長大之後要娶我當新娘,轉過身去就可以冷面冷口的說我不是人。”
“我沒有!”延陵旭一口否認。
“你還狡辯!”她想離去的心意表現在更加堅定的動作上。
“別走,小麗兒,雖然當時我們年紀都還小,對男女情事也懵懂不知,但照顧你是真心的,說要娶你也是真心的。”
得到這樣的保證,她的情緒漸漸安定下來,至少不再企圖掙脫他的懷抱了。
延陵旭接下去又說:“二十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更沒有停止擔心過你。”
“小旭哥哥……”她隨即哭倒在他胸前,無意識的摩挲著他。
“我今年二十五,不小了。”找著她的耳垂,他馬上舔舐、親吻、甚至吮吸起來。
“旭哥……”她會意的改口。
這聲“旭哥”,直把他的渴望撩撥至最高點,忘了問她這一切是真是幻?是實是夢?也忘了問她這些年來的經歷,一心只想擁有她,讓她成為他的人,實現多年來的期盼,填滿七千多個日子以來的相思。
“點盞燈,好不好?”延陵旭不放棄的問。
“不好。”
“為什麼?”
“因為……”兩人的肢體交纏著,體溫不斷的升高,呼吸也越發喘急,“我很丑。”
延陵旭只當她是害羞,遂也不再勉強。“那……就讓我的雙手代替兩眼,將你好好看個夠吧!”
對於這個提議,她顯然願意接受,除了自己仰躺下去之外,還將他一並往她身上帶。
啊!一頭埋進她柔軟雙乳間的延陵旭在心中歎道:這真是一場最美麗的綺夢。
不管分別之後,他曾吃過多少苦頭,她又經歷過什麼樣的磨難,在互擁彼此的現今,那些都顯得微不足道,一點兒也不重要。
這些年來,陪寢過的女人也不少,但沒有一個比得上她,這麼熱情、這麼嬌柔、這麼誘人、這麼教他情難自禁、欲罷不能!
對,過去那些女人總是很快就令他感到厭倦,不像她,延陵旭相信她能讓自己久久不忘,自有其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