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瑞雪紛飛。
和親王府外停下一輛馬車,接著府內便起了一陣騷動。
「誰來了呀?」有人小聲的問。
「福晉的外甥。」
「嘎?那不就是貴客了?」
「可不是?那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快去迎接呀!免得失禮,小心丟了腦袋。」
「是!」
廳堂內溫暖如春,雍容華貴的福晉早等得心焦如焚,一見外甥踏進來,臉上立刻綻放愉悅的笑容。
「甥兒塵給姨母請安。」他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福晉一迭聲的說,並且要身邊的人:「來呀!給大將軍看座。」
「不敢,」他推辭。「甥兒站著就好。」
「那怎麼可以?現在的你可非普通人,而是皇上親封的鎮平大將軍。」
他笑道:「是大將軍又如何?我仍是姨母的甥兒呀!」
這話說得福晉差點落下淚來。「好,好,是我的甥兒,永遠是我的乖甥兒,那就聽話,坐下。」
「姨母,我都快三十了呀!」
福晉自然也看到了身邊僕傭忍笑的模樣,不過她還是清了清喉嚨說:「那又如何?」
路塵坐下來,先喝了口茶,再答道:「我都快三十了,姨母卻還是老拿我當小娃兒看待。」
「自然,別忘了,你是我親妹妹的獨生孩兒,我又無所出。唉!私下跟你說一句,比起王爺其他侍妾給他生的兒女,你在我心底,總要更親一些。」
「姨母,這話……」他有點不安,這裡畢竟是王府。
「放心,就這五人,全是我的心腹,」福晉自在的往下說:「所以呢,就算你活到一百二十,仍是我的甥兒,小小的甥兒。」
「好!那姨母也得好好照顧自個兒的身子,將來才能疼我這一百二十歲的小甥兒。」
他這話才說完,全廳的人都笑了。
「去過宮中了沒?」福晉問他。
「姨母是至親,當然先來見你。」
福晉當真,不禁急道:「塵兒,你!」
見她信以為真,路塵反倒羞慚不已。「姨母,沒的事,我是逗你開心的。」
她鬆了一口氣,卻也忍不住輕叱:「這種事也能開玩笑?你想嚇死我?」
路塵趕緊起身一揖。「大吉大利,姨母,快別提那個字了,要是姨父責怪起來,我如何擔得起?我人一回京,便進宮見皇上去了。」
「皇上怎麼說?」
「說什麼?」
福晉見他一臉茫然,好像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禁有些不滿。「早知這事不能托王爺,男人們一上朝,便只記得社稷大事,其他的……哼!還不都被拋在腦後。」
「究竟是什麼事呀?姨母。」路塵已經再度落坐。
「你的親事呀!」福晉不自覺提高了聲音。
「噢,那事。」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你這是什麼態度?」福晉皺起眉頭。
「有什麼不對嗎?」
「豈止不對,根本就大錯特錯!」福晉雖然勉強自持,但緊捉住手絹兒的手指關節,還是隱隱發白,顯示出心中的激動。
「姨母,教訓受一次就夠了。」路塵沉聲道。
聽他這麼說,福晉的眼眶都紅了。「噢,塵兒……」
「讓姨母操心,是塵的錯。」
「不,不,誰都沒錯,誰都沒錯。」
「誰都沒錯的話,事情怎麼還會出錯?難道要說是老天爺的錯!」
福晉先是一愣,然後才掩著嘴笑開來。「你這孩子,年紀越大人越調皮,怎麼回事?誰你不好開玩笑,竟學起皇上來。」
「姨母,私底下,皇上也調皮得很哩!只是你們都不知道而已。」
「他什麼性兒?我會不清楚?」福晉的心思如路塵所希望的,迅速轉到當今的萬歲爺康熙身上去。「別忘了他跟你一樣,全是我看大的。」
「是,那請姨母就多說一些皇上兒時的事來聽吧!」
「好,咱們邊用膳邊聊。」
路塵過去扶起她。「有我愛吃的菜?」
「少得了嗎?」瞧他真像個孩子,福晉更是歡喜不已。「全給你備著,有這個鹵蹄膀、魚翅羹……我跟他們說呀!鎮平大將軍最沒個將軍架子了,連吃的都比尋常百姓隨和,最愛家常菜。」
「對,還是姨母瞭解我。」
「少拍我馬屁,」發現自己說了粗話,福晉又急又羞又覺得好笑。「瞧我,在你面前,可是連馬腳都露出來了。」
「這表示甥兒能令姨母自在,很好哇!」
「看看你這張嘴,甜得像什麼似的,但對我這個老太婆說有什麼用呢?這些話呢,就該去找……」
他們往後頭走去,話聲漸去漸遠。
聽見父親要她嫁時,晴霜整個人愣住了。
「晴霜?」
「看吧!」她的母親看到女兒的反應,立刻著慌的說:「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霜兒不會答應的。」
「但是——」范大文想要解釋。
「好了,不用再說了,這事就這麼決定。」秀綢在這個家裡顯然很有權威。
「孩子的娘,事情不能就這樣算了。」范大文說。
「不然你說要怎麼樣?」她雙手叉腰,雖然是個水桶腰,但范大文仍盯住直看。
「你看什麼?」被看得太久,秀綢忍不住問道。
「爹在看娘的小蠻腰啦!」晴霜說了。
秀綢臉一下子漲紅,范大文則訕訕的,不過仍說:「還是女兒瞭解我。」
「大文!」秀綢害羞了。
范大文趕緊把握住機會,拉起秀綢的手叫:「娘子。」
秀綢急著要甩開,但丈夫卻握得死緊。「這是幹什麼?晴霜在呀!」
晴霜笑道:「我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秀綢也被她逗得笑開懷。「好了,好了,父女倆盡會耍寶,說吧!」
她是要叫丈夫說,不料應她的卻是晴霜,講的還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我答應。」
秀綢和范大文同時扭頭看她。「你說什麼?」
「嘩!動作、說話都一致,你們倆真是恩愛夫妻。」晴霜打趣道。
秀綢可沒有心情跟她打哈哈,拉住女兒的手後就逼問:「你剛剛說什麼?是娘聽錯了吧!」
「不,」晴霜斬釘截鐵的說:「你沒有聽錯,爹也沒有。」她看了父親一眼。「我說我願意,我願意嫁給鎮平大將軍。」
「不!」秀綢高聲反對。
「娘!」為什麼她的反應會那麼激烈?晴霜真的是一點兒也不明白。
「秀綢。」范大文也覺得奇怪。
「老爺,晴霜是咱們的獨生女兒,是我們的掌上明珠,她的終身大事怎可以這麼輕率決定?」
「我沒有輕率決定啊。」
「連那個鎮平將軍長得是圓是扁,我們都不知道,還不算輕率?」
范大文知道,這時候拿「一般夫妻在成親前都不曾見過」來當理由,是說服不了妻子的,因為她本來就不是個傳統的妻子,他也從來沒有要她「一般」過,但他對女兒也是這樣教育呀!為什麼晴霜反倒會沒有反彈呢?
果然晴霜又有驚人之語,「我見過他。」
「什麼?」他們夫妻又異口同聲道。
「我說我見過鎮平大將軍。」
這回連范大文都沉不住氣了。「晴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雖然說你已經二十歲了,對方又是威名顯赫的大將軍,但是——」
她用輕脆的笑聲打斷了父親的話。「爹,你以為我是急著嫁,才這麼說?」
「對,而且不是才這麼說,是才這麼撒謊。」秀綢說。
她搖搖頭。「瞧你們一搭一唱的,所以我說你們真是恩愛,我也想要有這樣的婚姻,不然幹嘛拖到二十歲都還不出閣?」
「對、對,」秀綢乘機,曉以大義:「就算一輩子都找不到,也還有爹娘照顧你。」
「秀綢!」范大文驚駭:「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胡說?難道你急著把晴霜嫁掉?」
「我真捨得的話,也不會把她留到現在,惹得左鄰右舍閒言閒語不斷了。」
「爹、娘,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三姑六婆的話,你們不必為這個吵吧?太沒有意義了。」
「那你是……?」
晴霜坦然面對母親的疑惑。「我之所以一直不急,是因為心中早有意中人。」
「啊?」夫妻兩人一起傻眼。
秀綢趕緊追問:「是誰?」
「鎮平大將軍。」
秀綱聽了呆若木雞,范大文則迅速恢復一貫的沉穩說:「女兒,看來,你得好好的跟我們解釋一下。」
她一臉羞赧,就連她父母也不得不承認,他們這個女兒的確長得艷光四射。「好,這事得從三年前講起,當時外公生病,我們全家趕赴江南探病……」
喝了一口茶,福晉皺起眉頭,好半天沒有說話。
「姨母不高興?」路塵雖然這樣間,但他的表情倒是一片平靜。
「你覺得我應該高興?」
「你不是要我成親嗎?我是要成親了呀!而且趕在年前結,說不定明年這時候,就會抱著個胖小子過來跟你跟姨父拜年,討壓歲錢了。」
「我……」左右為難,竟不知如何回應他才好。
「難道姨母會捨不得賞個紅包?」
「塵兒!」她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姨母,開心一些嘛!我見過那教書先生的女兒,清麗得很,家世也清白。」
福晉終於逮到機會發揮了。「就這點不對。」
「哪一點?清麗不對?還是家世清白不好?姨母,我真的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塵兒,你可是堂堂的大將軍,母親是書香門第之後,父親也是個名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自貶身份,娶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入門。」
「原來如此。」他說。
「對,我的意思正是如此,這門親事,我頭一個不贊成。」
路塵輕咳一聲。「姨母,甥兒已經決定了。」
「你說什麼?」
「請姨母成全。」
姨甥倆對峙了一陣,最後福晉長歎一聲。「唉!塵兒,你知道你有一雙酷似你亡母的眼睛嗎?」
他猛然起身,跪倒在福晉跟前,還是只有一句話:「求姨母成全。」
「起來,先起來。」
「不,先請姨母息怒。」她與姨父是自己最親的人,大禮還須由他們出面主持,路塵知道他一定得先徵得他們兩人同意,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罷了,你起來吧!」
他抬頭問:「姨母同意了?」
「不同意行嗎?」福晉反問。
「謝姨母。」路塵甚至先磕了個響頭,才起身回座。
既然同意了,便有不同的想法和做法,福晉恢復慈藹的面容說:「見你如此極力爭取,應該是很愛這位尋常百姓家的姑娘吧?」
福晉心裡頭打的算盤是:你現在正在熱頭上,我不妨成全你,等你熱頭一退,我再做打算,看是要再娶宮中的格格、蒙族的公主或大臣的閨女,或是要將現在爭取的民間女子休掉,我都由你。
不料路塵的回答卻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不,我一點兒也不愛她。」
「你說什麼?」福晉訝異地問。
「我不愛她。」路塵平靜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娶她?」福晉實在不明白。
「姨母,路家須要有人傳宗接代。」路塵依舊平靜。
「塵兒!」福晉實在是太訝異了。
可是他的面容突然冷峻,眼神也十分的陰鬱。「我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再笨到去愛上任何一個女人。」
「包括你將娶的這位姑娘?」奇怪,剛剛才急著反對,現在卻不由得同情起她來。
「尤其是我未來的妻子。」
這下,福晉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到一個月後,鎮平將軍府邸便高高掛起大紅燈籠,賀客絡繹不絕,祝賀聲不斷,各式各樣的餐點,一盤接一盤的送上來,美酒更是一壇接一壇的開封,都說是年前最大的一樁喜事。
結果最悠閒的人,反倒成為新郎倌,也就是大將軍路塵本人,而這原本便是他的要求。
「高進,將軍呢?」福晉問自己帶過來幫忙的總管說:「怎麼不見人影?好像有好一會兒沒見著了。」
總管笑答:「福晉,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見得著將軍?」
她挑了挑眉毛。「這話是什麼意思?」
「早送入洞房了!」
福晉心下一喜,表面上卻啐道:「你是淨過身的內侍,知道些什麼。」
「是,奴才不知道,」高進依然笑著說:「不過大將軍的現況,只要有福晉體諒就好。」
她也笑了,扶住高進伸出來的手臂往前走。「他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可有得累了。」
「大喜一樁,累些,也是值得的。」
「得了,經過今晚,免不了重重打賞你。」
「我說的可全是真心話兒,」高進表示,「將軍的心結……我都明白。」
「啊!那事。」福晉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奴才該死!」他察言觀色,馬上請罪。「奴才該——」
「高進!今兒個是什麼日子,你提『那個字』?」福晉厲聲打斷他。
「是,」他惶恐不已。「我自己掌嘴。」說著便要動手。
「罷了。」福晉原本就是個心軟的人。
「福晉,我……我是……」
「我說罷了,如你所說,塵兒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人,他的事,你不會比我們不清楚。」
他們繼續往前走。「福晉,過去的事就別再去想了,我看今日的新娘子落落大方,應該會是撫慰大將軍的適當人選。」
「是嗎?」
「是的,」高進繼續鼓舞福晉。「雖然沒有見到新娘子,但范先生和夫人都見著了,也許只是位教書先生,但舉止合宜,行事端正,而且范夫人容貌秀麗,我想大將軍之所以挑選范姑娘——啊!瞧我,今天怎麼老是說錯話,大概是喜昏頭了,應該稱為將軍夫人了,大將軍挑選她做夫人,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但願如此,」路塵當日在王爺府內的那番話浮現心頭,福晉終究無法全然寬心。「但願如此。」
「福晉?」為主子分憂是他們的責任,高進仍舊不放心。
「喔!」她回過神來,忙說:「沒事,沒事,走,咱們還是去忙吧!總要讓賓客都高高興興的踏上歸程才好。」
洞房之內,晴霜忐忑不安的等待著。
他是否豪情依舊?瀟灑依舊?體貼依舊?深情……依舊?
猶記得當年他提到即將成親時,話聲中由衷的喜悅,可見是極為深愛那名幸運的女子。
可惜,她只陪了他不到半年的時光,便香消玉殞。
想到這裡,晴霜不禁鼻酸,好薄命的女人!人家說紅顏多薄命,她一定是個大美女吧!
廢話!晴霜在心底自嘲,不美的話,他會愛上她?那……晴霜心中再添一絲憂慮,那我呢?我並不美,他憑什麼看上我呢?
所以真是矛盾。
既希望他深情依舊,又怕他深情太依舊,因為若對亡妻始終唸唸愛心,又如何能夠愛上自己這位新婦呢?
愛?!
對,她希望他愛她,雖說若連一絲喜歡都沒有,他也不會找她來當續絃,可是晴霜仍希望他對她的感覺,不只是普通的「喜歡」而已。
她還希望他愛她,如同她愛他一樣,深深的愛著。
對他,她可是一見鍾情,從三年多前在樹林中一見後,便鍾情至今,深情不移。
老天爺!想到這裡,她都覺得好玩,甚至有點可笑,因為當時別說是不清楚他的長相了,就連他姓什麼、叫什麼,也都不知道呀!
愛一個人,果然是盲目的,也因些三年來,對於上門求親的人,她始終不假以辭色。
也不是真盼著他,怎麼盼呢?盼一個姓名不知、面貌不詳又已有妻室的男人,怎麼盼呢?
但忘不掉他,也是事實,只好期盼時間能夠沖淡一切,包括心底的相思。
想不到上天自有安排,他居然透過人來跟她父親提親,天降大喜,說的就是這種事吧!
本來也不會答應的,若非剛好跟提親的人在門口撞到。
「趙大叔!」
「唉呀呀!」曾擔任過小小地方官的趙理看到她,立刻拱手道喜:「恭喜、恭喜。」
「趙大叔,」晴霜趕緊回禮。「年都還沒到呢?你怎麼就先跟我拜起年來了,再說要拜年,也應該由我去跟你拜年、請安才是。」
「不、不、不,」連著三聲不,不得教晴霜更加不解。「往後你身份大不相同,可不能再如此了。」
「你說什麼呀!趙大叔,怎麼我一句都聽不懂。」
「你腰間的玉珮。」
晴霜順手摸去。「這個是我的護身符。」
「果然是姻緣天注定。」
「姻緣?」她越聽越迷糊。「這玉珮跟姻緣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這玉珮是鎮平大將軍給你的?」
「鎮平大將軍?」那是誰?卻又被趙理搶先。
「你想起來了,對不對?鎮平大將軍路塵乃當今皇上最倚重的良將之一,他……」
經他一番陳述,晴霜總算是搞清楚了,而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她甚至都來不及細想,便已決定要答應這門親事。
雖說對他己逝的夫人有點抱歉,但晴霜依然在心底感謝上天所賜予她的第二次機會。
所以進門後,父親跟她一提,她雖因沒料到他馬上就問,而顯得有些驚愣,但很快的便答應下來。
她愛他,這一點,雙親應該也都看出來了吧?因此娘才會跟她說:「只要是你喜歡的,我跟你爹便也喜歡。」
「娘!」她撲倒在母親懷中,千言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
「快到京城了,」秀綢撫著女兒的頭髮,看著車窗外白茫茫的大地,實在萬分不捨。「真不該聽趙理的勸說,讓你匆促出嫁。」
「不算匆促了。」
「連一個月的時間都不到,還不算倉卒?」
晴霜忍不住要為路塵講話,啊!路塵,他的名字真是好聽,總算曉得他的名和姓了。「時間也許短了點,但大將軍把什麼都準備到了,不是嗎?」
說到這個,秀綢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大將軍的確無可挑剔,聘禮多到讓城內的人看得目不暇給,最誇張的是,裡頭還包含了一棟連著三進的四合院。
「我一個鄉下教書先生,要那麼大的房子做什麼?」范大文首度出聲:「其他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我都可以接受,反正再隔些日子,便都會由丫頭她帶著陪嫁回去,但是房子不同,房子又帶不走,我們不能收。」
「老哥哥呀!」趙理一額頭的汗水,不曉得該怎麼勸。「你這樣,豈不教我這媒人難做?先收下吧!也算是大將軍他一片心意,再不然,以後晴霜回來省親時,也有個地方落腳,不是挺好的嗎?」
最後那理由總算說服了范大文,晴霜也因而鬆了口氣,在她心目中,早認定路塵是個正義之士,是完美的化身,她是這麼的崇拜他,當然不希望父母對他產生一絲絲的不滿。
來日省親……他會陪著自己回去吧?晴霜懂憬著日後的美景,竟疏忽了房內的動靜,直到侍女們的聲音響起。
「將軍。」
啊!他來了。
「起來。」他的聲音依然那麼的渾厚有力,令晴霜有種熟悉的感動。
「是。」
「你們可以下去休息了。」
不曉得為什麼,晴霜的臉因為這句話而迅速熱燙起來,怎麼一進來便遣走侍女,太……大膽了吧!還是對她,他真的不只是喜歡而已?
腦袋轉著,心裡慌著,竟連他來到面前了都不知。
「將——」蓋頭驀然被掀掉,晴霜有些不知所措,更怕一下子便要迎上他的面容,想不到目光所及,竟然只是他的背影,而且連話都被他給打斷。
「把衣服脫掉。」
晴霜愣住了,不會吧!一定是她聽錯了吧!他怎麼會一開口就是這……種話?
「你沒聽見嗎?」
「但是將軍,我們連交杯酒都還沒喝呀!」
他先是發出輕蔑的笑聲,然後才端起酒,轉身走過來,先將一杯塞進她手裡,再說:「你想要喝,我便陪你喝。」一仰而盡,也不理會她是否喝了,更不在意因他動作粗魯,使得晴霜將大半杯的酒都灑到了身上。
「將——」
「你怎麼這般嘮叨?」路塵再度不耐煩的說:「不是叫你把衣服脫掉嗎?」
晴霜的身體跟心開始發冷,有一種掉進惡夢中的感覺。
「不是說你很聰明、很機靈嗎?怎麼呆得像根木頭似的,」隨意瞥了她一眼,路塵不禁心底一悸,真是明艷動人,比起——怎麼會想起那個賤人!他心頭一驚,聲音跟著大起來。「難道要我動手剝你的衣裳?你喜歡粗暴的手法?好,那我們就這樣玩!」
他真動手來扯她的霞帔,晴霜心裡又慌、又急、又羞、又慚、又怨、又怒,於是伸手一揮,便賞了他一個大耳光。
「啪!」的一聲,兩人同時怔住。
「你瘋了!」路塵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種事。
幾乎同時開口的晴霜,說的則是:「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