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盼憐眉微蹙,下意識的靠往溫暖的地方。奇怪,這床怎麼會晃動呢?
晃動?!她迅速睜開眼,映入眼簾是一張帶笑的俊顏。
「你醒了。」凌未央溫柔的撥開她臉上的髮絲,「肚子餓了嗎?」修長的手指輕滑過粉嫩的臉頰,深邃的眼眸閃過一抹柔情。
盼憐愣了一下,想起昏迷前的事,她立刻揮開他的手,窩到角落,眼中浮起一抹戒備及絲絲怒火。
「你憑什麼弄昏我?停車!我要回去尋歡閣。」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看到她眼中的戒備,凌未央的心不禁一陣抽痛,「我不會讓你回尋歡閣的。」他絕不會讓她再次離開他,就算她恨他,至少……她心中還有他……
「你憑什麼?」他憑什麼抓住她,又憑什麼阻止她離去,他們之間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愛他的心早在四年前的那一夜就碎了。
「憑我是你丈夫。」他輕語,「憑我……愛你……」
是的,他愛她,好愛好愛,只是這分愛卻在他傷了她、失去她後,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早已愛上了她,只是一直逃避,以不斷的傷害她,來隱藏住自己愛上她的事實。
「你不是。」她搖頭,「我們從來就不是夫妻,除了那一夜之外,我們沒有任何地方像夫妻,呵!反倒像是仇敵。」
她脆弱的看著他,「而你的愛……如果是以前你對我說這句話,我會非常開心,可是如今,只今我作惡!」
可笑!愛她?一個愛她的人會這麼傷害她嗎?
「放我走!」盼憐閉上眼,淚水緩緩滑落,「求你……放了我吧!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現在連我這顆破碎的心你也不放過嗎?」難道真要她死了,才可以逃離他嗎?
「我沒有!」凌未央衝上前抱住她,「我只是想愛你而已呀!」難道想愛她也是一種錯嗎?如果時光可以倒回,他發誓,他絕不會再這麼傷害她,只是卻已不及了……
「我不需要你愛我!」她捶打著他的胸膛,不停的哭喊,「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恨你!我恨你……」她的手緩緩停下,在他懷中大聲的哭著。
「對不起、對不起……」他緊緊抱著她,將頭埋進她的發中,不停的低喃對不起三個字,只是再多的抱歉都已挽回不了他對她的傷害。
盼憐不停的哭著,好似要把她隱忍多年的淚水全數流出般,過了許久許久……哭聲漸漸轉弱……然後慢慢消失,她緩緩的在他懷中睡著。
凌未央低下頭,愛憐的看著她佈滿淚痕的小臉,俯下頭輕輕吻去,最後來到她的香唇,「對不起……我愛你……」他在她唇上低語,狹長的眼眸充滿柔情。
盼憐再次睜開眼,卻看到一片黑暗。
她迅速起身,下意識的尋找他的身影,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整個馬車裡就只有她一人,她不禁慌了起來,趕緊掀開布簾,一掀開,即看到凌未央在火堆前烤著食物,她頓時鬆了口氣。
太好了!她不是一個人。
聽到布簾的聲音,凌未央笑著看向她,卻在看到她眼中的水意時一愣,快速飛身到她面前,俊美的臉上滿是憂心,「怎麼了?」
盼憐搖搖頭,沒有回答,慌亂的心卻因看到他而穩定下來,一意識到這點,她心中一栗,趕緊別開眼,不再看著他。
不!不會的!她不會再傻下去的。
看向黑暗的馬車,凌未央終於知道原因。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裡的,只是看你睡得那麼熟,所以不忍心吵醒你。」他輕聲解釋,對她的依賴感到一陣開心。
「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一定餓了吧!我剛剛抓了隻兔子,已經快烤好了,等會就可以吃了。」無視她的冷漠,凌未央依然笑著說道。她在他身邊啊!即使她視他於無物也無所謂,只要她在他身邊……
盼憐看向他,心中浮起一層疑惑。如果是以前的他,一看到她這種態度一定會生氣的,可是現在他卻笑得一臉溫柔,為什麼?
她想到之前他說他愛她,是這個原因嗎?不!不可能的,他愛的人從不是她啊!
她眉微蹙,最後放棄再想這個問題,反正那已不關她的事了,現在她只想離開他,回到尋歡閣,可才想開口,就被他抱下馬車。
她驚呼一聲,「放開我!」她不停的掙扎,誰知他竟真的放手,她尖呼一聲,閉上眼等著預期的疼痛到來,就在她快掉到地上時,他迅速接住她。
「你!」她睜開眼,不滿的捶打著他的胸膛,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嚇她。
渾厚低沉的笑聲自他口中逸出,天呀!他真愛她此時的表情,好可愛,他緊緊的抱住她,聞著那熟悉的馨香,心中閃過一絲滿足。
手觸到他因笑而震動的胸膛,雪白的小手趕緊離開,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可不管是哪一次的笑容,都令她感到留戀,即使是她恨他的現在也一樣,不該呀!不該是這樣的,她的心不該再為他而悸動呀!
「我……」
「你想見到珠兒跟陳叔嗎?」他打斷她的話,抱著她來到火堆前,他輕輕坐在地上,手仍沒放開她,反倒摟得更緊。
「他們好嗎?」一聽到熟悉的人名,盼憐忘了之前要跟他說的話,她抬起頭看向他,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親密。
「他們很好,只是很想念你,尤其是珠兒,每天都到你的竹雨軒打掃,她總說,這樣等你回來的時候,就可以讓你立即休息,不用再等人將它清理好。」他輕梳理著她柔細的髮絲,墨黑的眼眸有著柔柔笑意。
「是嗎?」盼憐輕輕的笑了。
她以為他不會放過他們的,畢竟他們曾經幫助她逃離南凌宮,一想到當初的情形,她身子一僵,也在這時,她發現自己還被他抱在懷中,她低呼一聲,趕緊推開他。
看到她逃離的舉動,凌未央心中閃過一抹失落,可是他還是揚起一抹笑,「你以為我會傷害他們嗎?」他輕問,不等她回答,他又繼續說道:「當時我確實很生氣,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卻對他們二人下不了手。」而現在他則慶幸還好當初他沒有對他們下手,不然盼憐一定會更恨他。
盼憐點點頭,腦海浮起另一抹柔美的身影。
她……好嗎?應該過的很好吧,她想凌未央一定很疼她才對,畢竟他是那麼的愛她,雖然他也說過愛自己,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會這麼對她說,是因為歉疚吧!
「我回去南凌宮。」盼憐揚起眸看向他,「可是一看完珠兒跟陳叔,你就得馬上讓我回尋歡閣,從此以後,我們不再有任何關係。」
她不想再受到任何傷害了,從現在開始,她會好好保護自己,不再讓他傷到她。
「好!可以!」只是他不會讓她離開的,這句話地藏在心裡沒有說出口,「對了,你怎麼會在尋歡閣?還成為四大花魁?」一想到曾有其他男人看過她的容貌,甚至撫摸過她,他就覺得有一把火自收中升起。
「是歡救我的。」盼憐低語,腦中回到那一天的兩夜及她醒來後失去孩子的情景,淚……又自眼中浮現。
「花尋歡?」那個救人就定要索取代價的神醫?
「嗯。」盼憐抬起頭看著滿天的星星。
「他還解了我身上的毒,並親手自我肚中拿出我那已死去的孩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孩子,呵呵!你絕對不敢相信,我們的孩子竟然是黑色的,因為他身上已中了毒,是我渡給他的,他本就不該被生下來,是我這個做娘的太自私了,其實他死了也好,至少不用當一輩子的藥罐子,只是……我的心好痛好痛,那是我的孩子啊!是我惟一所擁有的啊!」
她看著天上的繁星,任淚自眼中滑落。
「我好恨好恨,恨上天奪走我的孩子,也恨你對我的狠心,可是我更恨自己的自私,如果……那一夜之後我有喝下藥就好了,那麼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只是當時的她卻故意將它忽略,只因私心裡她想要他的孩子。
「憐兒,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他緊緊抱住她,心不住的痛著。
他不知道,他從不知道她內心的痛苦,他一直以為她是堅強的,因為她從不在他面前哭,因為她總是帶著笑容,因為不管他如何的傷害她,她總是一臉無所謂。
他卻從沒想過,她不是不哭,而是沒有人能讓她哭,她不是堅強,而是她沒有可以讓她依靠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為什麼他沒有早點發現呢?如果他早點發現的話,也許她就不會被他傷得這麼重了。
盼憐反手抱住他,「你說孩子他會原諒我嗎?原諒我這個自私的娘親?如果不是我強求,也許他會投到別人的肚子裡,然後快樂幸福長大,而不是在我的懷中夭折,他會恨我嗎?你說他會恨我嗎?」她緊緊抱住他,不停的在他懷中哭喊。
「不會!不會的!他不會恨你的,因為他知道你有多麼的愛他,他知道的,也許以後他會再投胎到你腹中,再一次當你的孩子。」他的臉輕摩蹭著她的發,「而且,他該恨的是我,因為是我這個做爹的,傷害了他的娘親,才會害他不得出世的。」
他托起她的臉,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再一次說道:「對不起……如果當年我不盲目的相信我的眼睛就好了。」
「你……」盼憐淚眼迷的看著他,難道他……
「是的!我知道了,當年是婷婷自己故意跳下池塘的。」當他知道這件事時,他氣瘋了,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向善良的婷婷會做出這種事,竟然為了得到他,連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要。
盼憐微扯出一抹笑,「你現在知道又如何?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看著他,「不管怎樣,她是你所愛的人,不是嗎?而我……永遠是你生命中的過客,糾纏近十年,該夠了吧!畢竟一個人有多少個十年呢?」而她……已經倦了。
「如果我說不夠呢?你會陪著我嗎?陪我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不管多少年,你會陪著我嗎?」拇指輕撫著她的唇,深黑的眼眸與她的星眸相交纏。
盼憐笑著搖頭,「不了,你有你的婷婷陪就夠了,不需要我了,這一趟看完珠兒跟陳叔後,我就離開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讓我自由。」她不想再受到任何束縛了,她想再回到那個無情也無慾的她,或許生活無味,可是至少平靜。
「那麼,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他眼中快速掠過一絲光芒,沒關係,那換他陪她好了,不管多少年,他都會一直在她身邊,直到他死去為止。
「什麼?」
「在你還沒離開我的這段時間,當我的妻。」在她唇上輕輕一點,「好嗎?至少讓我們有一段做過夫妻的回憶吧!」沒說出口的是,他會讓這段回憶變成永恆。
「回憶?」盼憐低語,不可否認自己有些心動了,她揚起眸看向他,輕輕點頭,就……給彼此一段回憶吧!
他溫柔的笑了,大手捧住她的小臉,「那麼現在,丈夫要吻自己的娘子了。」他低下頭吻住她,軟舌探進她的唇,吸吮著她的甜蜜。
他緊緊的樓住她,這次,他不會再放手了,凌未央在心中堅定的對自己說道。
盼憐慢慢走下馬車,抬起頭看著面前那似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偌大的三個字——南凌宮再次映入水透的星眸,她微微一笑。
四年了,沒想到她還會再回來這裡,腦中不禁想起初次來到南凌宮的情形,情景依舊,只是人的心……卻已不同了。
「想什麼?」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際響起,溫熱的氣息輕掃著她敏感的肌膚,平靜的心不小心震了幾下。
「沒!只是有點近鄉情怯吧!」她低下頭,讓長髮蓋住耳邊,隔絕他濕熱的唇。
自那一夜後,他就時常有這種曖昧的舉動,她不懂他想做什麼,不是早就說明白了嗎?他們已經不再有任何關係了啊!
「是嗎?」凌未央低頭微笑,眼中掠過一絲邪佞,「走吧!他們在等著你呢!」他不著痕跡的攬住她的腰,俯下頭嗅著她淡淡的髮香。
盼憐遲疑了會,不知為何,她竟然不敢踏出一步。
真的是近鄉情怯嗎?她一愣,曾幾何時,她竟把南凌宮當成她的家了,不該是這樣的啊!
「夫人!」
熟悉的聲音打斷盼憐混亂的思緒,她抬起頭,看著那漸近的身影,清麗的小臉緩緩揚起一抹笑。
「珠兒……」她輕喚,任珠兒一把撲進她懷中,她緊緊抱住珠兒,她疼似妹妹的小女孩啊!
「夫人夫人,珠兒好想您,四年多了,您達一封信也不捎回來,害珠兒一直胡思亂想,直擔心您會不會出事,又擔心您會突然回來,所以珠兒就每天清理著竹雨軒,那麼大的竹雨軒,就我一個人清理,您也知道,竹雨軒那麼大,害珠兒每次都清的腰酸背痛的,所以……」
「所以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受不了的打斷珠兒的嘀咕,盼憐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可是心中卻一陣溫暖,「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她低下頭看著懷中的珠兒。
「不會不會,夫人回來就好了。」珠兒笑著擦掉淚水,「而且,擔心夫人的不只珠兒一個,宮主也很擔心夫人呢!他每天晚上都嘛來竹雨軒,有一次呀!宮主還喝醉酒,在竹雨軒裡不停的叫著夫人的名字呢!還有……」珠兒不停的比手劃腳,不斷對盼憐說著她所看到的事。
「夠了,珠兒。」凌未央尷尬地制止珠兒。該死!看著週遭僕人要笑不笑的樣子,他知道他這個宮主的威嚴在今天全沒了。
「喔!」珠兒淘氣的吐吐舌,「夫人,趕了這麼久的路,您一定累了吧!我馬上把竹雨軒弄好,很快,一下子就行了。」不等盼憐回話,珠兒笑了笑,轉身跑去準備。
盼憐沒有阻止珠兒離去,老實說,她的心思還留在剛剛珠兒所說的事上。
這……可能嗎?他真的每夜都思念她嗎?偷偷覷了他一眼,卻正巧與他的眼相接觸,小臉不禁一紅。
「走吧!」凌未央輕摟住她,「我帶你去看陳叔,我想他現在一定窩在藥房裡。」他拂開她臉上的髮絲,眼中有著濃濃的深情。
看著他的眼,盼憐不自主的點點頭,任他樓著她往藥房走,條地,她感到背後一陣冷寒,好像有什麼人在看著她。
「怎麼了?」感受到她僵硬的身子,凌未央低下頭,不解的問道。
盼憐笑著搖搖頭,「走吧!」是她想太多了吧!
夜晚,在某一個黑暗的角落,重物墜地的聲音不斷響起,在寧靜的夜裡清晰可聞,怪異的是卻沒有人出來觀看。
「該死!該死!」一名女人不停的掃蕩房裡的東西,她的頭髮被散,眼神狂亂,「那名賤女人竟敢回來!」她將桌上的花瓶重重丟到地上,匡啷一聲,名貴的花瓶頓時變成碎片。
「哼哼!哈哈……」她瘋狂的大笑,動手將桌子掀翻,凌厲的目光充滿瘋狂的殺意,「呵呵,回來也好、回來也好,我正好一次收拾你,哼!敢跟我搶男人,我就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哈哈……」她仰頭大笑出聲。
「可是該怎麼殺她呢?」女人低下頭,搖頭晃腦的思考著。
「要不要我幫你呢?」驀地,一個男人的聲音自女人身後響起。
「你是誰?」女人轉過頭,戒備的看著衣服破爛的男人,「你是怎麼進來的?」
「你別管我是誰,也別管我是怎麼進來的,你只要知道我會幫助你殺了那女人。」男人尖銳的小眼陰險的看著女人。
「喔?」女人揚起眸,輕嗯一聲。
「沒錯,我跟你說……」男人在女人耳邊不停的嘀咕著,女人眼中迅速閃過幾道光芒,然後瘋狂的笑了。
屋外,冷風輕飄,烏雲遮蔽了星空,就連月娘也半遮著面,似不忍再看著血腥的人間及邪惡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