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事不足 第九章
    「你不解釋嗎?」咬牙,裴子洛輕問。

    抿著唇,慕棠糖深吸口氣。「沒想到你會碰我的計算機。」是她太大意了,竟然忘了將計算機關機。

    「別轉移話題,這個動畫你要怎麼說?」閉上眼,裴子洛忍不住低咆,他現在要的是解釋,而不是她的閃躲。

    慕棠糖勉強揚起嘴角,卻止不住微顫的身子,「你要我怎麼說?你不是自己早想好了嗎?」怎麼辦?她好怕他現在這模樣。

    「所以我才要你說!」用力捶著桌子,他大吼,「我要你解釋,告訴我事情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慕棠糖被他的怒吼嚇了跳,咬著唇,她更緊張不安了。「我、我……」吞了吞口水,她勉強抑住顫抖。「正如你所想的,動畫是我寫的沒錯,入侵京嚴集團計算機系統的人就是我。」

    她的承認沒讓他開心,反而讓他的心更冷。「為什麼?」啞著聲,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她好陌生,不再是他心目中單純可愛的慕棠糖。

    「因為你。」澄眸定定看著他,沒錯過他眸底的失望,她忍不住一顫,急忙緊捏著手,不讓自己倒下。

    「我?」

    「你早不記得了。」慕棠糖笑的苦澀,「七年前,我曾經看過你,在麻省理工學院,那時的你是去探望裴子介的。」

    七年前……

    裴子洛怔了怔,隱約有這個印象。

    「那天,我忍受不了沉悶不自由的生活,躲在學校的一角哭,你卻正好出現,揚著笑容溫柔的問我怎麼了……」

    小妹妹,你怎麼了?怎會在這哭呢?

    他那溫柔好聽的聲音她至今還忘不了,還有那陽光般的笑容,耀眼的映入她心底,烙成深刻的印象。

    「為了讓我笑,你哄了我好久,我不明白,我跟你互不相識,你為何要來哄我,還對我那麼好。」揚起眸,她定定看著他。

    裴子洛緊皺著眉,拚命在記憶裡搜尋七年前的一切,驀然,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小女孩閃過腦海。

    他一怔。「你是那女孩……」他記起來了,那小女孩綁著兩條長辮子,還戴著大大的黑色眼鏡,明明在哭卻又倔強彆扭,紅著眼睛直喊著她沒哭。

    明白他記起她了,慕棠糖微微一笑。「從小我身旁的人對我好都是有原因的,因為我是個天才,我的腦子可以做很多事,如果我不是擁有這腦子的話,也許我什麼都不是。

    可是那天,你不認識我,卻對我那麼好,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真實……第一次有人這麼對我,我永遠忘不了,即使過了好久,你還是存在我的記憶裡,從不曾褪去。」

    裴子洛沒有接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輕吁口氣,她看著他,繼續將未完的話說完:「我忘不掉你,甚至對你感到好奇,我想再見你,我想……讓你的記憶裡也有我。」所以……「所以,我設計這一切,讓你到台灣,讓你來找我,讓你……」

    「愛上你?」嘲弄地,裴子洛接話。

    「不,一開始我並沒有這個念頭。」慕棠糖搖頭,不想讓他誤會。「我只是單純的想讓你記得我,可這並不容易辦到,你身旁的女伴好出色,不是我能比得上的,所以唯有你主動來找我才能記得我。

    至於會和你相愛是我從未想過的,是在相處中,我才漸漸明白,原來我的這種想法是種喜歡,原來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經喜歡上你……卻不自覺。」說到後來,她的聲音變得極低。

    可裴子洛卻不能接受,被算計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始作俑者還是他深愛的她。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會去萬能事務所找你了?」他輕聲詢問,臉上的表情平靜的讓人看不清思緒。

    「嗯。」慕棠糖點頭,緊張地看著他的表情,不知他會怎麼處置她。

    「呵。」裴子洛忍不住嗤聲低笑。「而我就如你所設計的行走,難怪你一出現那名駭客就消失了,而那一百萬美金拿的還真一點都不心虛。」

    慕棠糖心一縮,被他的話刺到了。「一百萬美金我可以還你。」

    「不必了。」轉身,他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一穿上。「你拿了就是你的,隨你想怎麼處理。」

    「裴子洛……」咬著唇,她被他的話弄的不知所措。「我都解釋了,你還不能氣消嗎?」

    「我現在只要想到一切都是你設計的,我就會想也許你的可愛也是裝的,單純也是假的,和我相處的一切全是你演出來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記得你、喜歡你。」背對著她,他的聲音好平靜,卻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不是,不是這樣的……」慕棠糖搖頭,積在眼眶裡的淚被他的話刺的滾落。「我沒有演戲,和你相處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敢否認你沒有裝作不認識我?你敢否認你沒有裝作對我不感興趣,以若即若離的態度讓我對你感到好奇?而我們相處時你卻不露一絲破綻,若不是我發現,你打算瞞我多久?」不想聽她的解釋,他冷漠地打斷她的話。

    「我有想說,可是我不敢,那天去露營時,我有問你,若是入侵京嚴集團的人是喜歡你才這麼做,你會怎麼對待那人……」而他的回答讓她不敢坦白一切。

    經她這麼一提起,裴子洛也想起來了。「那天,你還要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生你的氣……」他轉身,俊顏嘲弄。

    「你要我許下這承諾,就是為了預防今天的事發生嗎?」握緊拳,裴子洛突然覺得好可笑,到底他喜歡的是怎樣的女人。

    抿著唇,慕棠糖沒有否認。

    而她的沉默更讓裴子洛感到心冷,果然就如他所猜測的。「原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慕棠糖,你讓我覺得噁心。」

    慕棠糖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讓你覺得噁心!?」他的話讓她失控。他可以生氣,畢竟她欺騙他是事實,可是他沒資格用話污辱她,她不接受!

    「那你可以走,這個噁心的地方不適合你這種人。」冷冷地,她笑了。「滾!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永遠都不想!」抓住沙發上的枕頭,她用力往他身上丟去。

    裴子洛動也不動地讓枕頭丟上他,沉痛的眼看著她傷心的模樣。他有點後悔,自己的話是說得太重了,可卻收不回口。他還不能接受被欺騙的事實,目前的他不想面對她。

    轉身,他開門離去。

    「嗚嗚……」

    慕棠糖將頭埋進曲起的雙膝,哭泣聲不住傳出。

    「喏。」方小舞抽起一張面紙遞給她。

    「嗚……」慕棠糖接過,用力擦去臉上的淚。「你說,他的話過不過分,竟然說我讓他覺得噁心,他憑什麼這麼說我,騙他是我不好,可是他也不能否定一切呀!」

    「人在生氣時,總是會衝動的說出傷人的話,那話是算不得准的。」方小舞輕聲安慰。

    「可是那話卻是最真實的!」慕棠糖忿忿接口。「搞不好他正在心裡偷笑,擺脫掉我這個麻煩,剛好可以跟他的凱麗兒雙宿雙棲。」

    方小舞忍不住翻個白眼。「糖糖,錯的是你,他的反應是可預期的,我早就跟你說過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你卻一定要隱瞞,現在事情爆開了,你必須負全部的責任。」

    慕棠糖抽抽紅通通的鼻子,瞄了她一眼。

    「我就是知道他會生氣,所以我才不敢說,我以為我可以瞞得很好的,誰知道……」咬著唇,她好無助。

    「誰教你注死計算機沒關,然後白目的我又傳話給你,又注死的被他看到,然後又該死的被他發現到那個資料夾,一切就爆開了。」方小舞沒好氣地接話,「好啦!你們小兩口吵架我也有責任啦!這行了暝。」

    「人家又沒有這意思……」慕棠糖紅著眼低下頭。

    最好是沒有,這只會推卸責任的死女人!

    方小舞白了她一眼,卻也見不得她難過的模樣,只能無奈輕歎。「那現在哩?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慕棠糖搖頭,想到他生氣的模樣,她不禁縮了縮身子,「小舞,你說該怎麼辦?」她向好友求救。

    「能怎麼辦,當然是去求他原諒囉!」方小舞聳肩,這麼簡單的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不要!」嘟起嘴,慕棠糖搖頭拒絕,「他說那種話,我好氣,而且我都放下話說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他了,做人要有骨氣。」她開始鬧彆扭,想到他說她噁心,一肚子火就往上升。

    「喔,那就算了,就此分手吧!」她回得輕鬆。

    「可是,人家就是不想分手啦!」慕棠糖瞪她一眼。

    這女人,真是夠了。方小舞快受不了了。

    「不然你是想怎樣?不想分手,又不想去找他,慕棠糖,你很難伺候耶!」

    「嗚,你也凶我!」被凶,慕棠糖又紅了眼,哇哇哭了起來。

    我咧!

    方小舞快被這姓慕的女人魯到抓狂了,偏偏又不能凶,一凶她就哭。

    「好啦好啦!我錯了啦!別哭了行不行?」抽了幾張面紙,方小舞用力塞給她。

    慕棠糖吸吸鼻子,眨巴著大眼,期待地看著她。「小舞,幫人家想辦法啦!」拉著她的手,她軟聲要求。

    「有呀!我想了呀!低頭道歉呀!」這是最現成最有效的辦法呀!

    「可是我都放下狠話要他滾了……」慕棠糖低下頭。

    方小舞輕歎口氣。「大姊,這時候請把你的自尊拿掉。兩人相處總是有一方要禮讓,之前都是裴子洛讓你,現在該你了吧?」

    「我……」

    「糖糖,別再使性子了。」方小舞搖頭,真的拿她沒轍,「而且,這事本來就是你錯在先,道歉是應該的呀!努力去挽留,如果他一樣生氣,不肯原諒你,那麼……這種男人就別要了!」

    「耶?」慕棠糖瞪大眼。

    「都去求了還擺高姿態,一個大男人這麼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那你可以另外找一個了。」撇撇嘴角,她說的義正辭嚴。

    「噗!」慕棠糖被她的話給逗笑了。

    見她笑了,方小舞也跟著笑了。「去去,快去求,和好後再找機會把他將你弄哭的帳算一算,男人是把來幹嘛的?就是要……」

    「蹂躪用的!」慕棠糖迅速接話,兩名女人相視一眼,噗哧大笑。

    「小舞,謝謝你。」擦去眼角的淚,慕棠糖開口道謝。

    「少噁心!快去吧!」方小舞撇著嘴角。

    「嗯。」慕棠糖用力點頭。

    她要準備上戰場了。

    慕棠糖怯怯地來到京嚴集團,一踏進大門,就看到裴子介的身影。

    「喂!裴子介!」她喊住他。

    「糖糖?」看到她,裴子介立即街上前。「糖糖,你和老大吵架了是不是?這幾天他心情差透了,接近他的人都被他的炸彈炸過。」尤其是他,被炸得最慘。

    「很生氣嗎?」她探問。

    「非常生氣。」裴子介加強語氣,「你們兩個吵架了喔。」看到她紅腫的雙眼,答案很清楚。

    慕棠糖勉強一笑,裴子介的話讓她更緊張了。「他人呢?」

    「在辦公室,你自己上去。」裴子介伸手幫她按下電梯鈕。

    「謝謝。」慕棠糖朝他點頭一笑,踏進電梯,看著燈號慢慢往上跳,她的心跳得好快,手心也開始冒汗。

    怎麼辦?她好緊張、好怕。

    她拚命吞著口水,緊張到心臟快跳出來了。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卻沒料到他也正好站在電梯前,兩人相視一愣,一時無語。

    叮一聲,電梯門又要關上。

    「啊!」慕棠糖急忙按住開門鈕,跨出電梯,大眼怯怯地覷了他一眼。「你要出去呀?」

    裴子洛沒有回話,黑眸緊盯著她,看到她紅腫的雙眼時,心頓時一緊,可以想像她一定哭了很久,心疼的情緒一漫開就無法控制。

    他是很氣,可是幾天沒見她,他又開始想她,想她的笑,她的聲音,還有她那天哭泣的臉龐,每每想到,他的心就抽痛,他不想弄哭她的,他想讓她開心,可是那天的他,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見他遲遲不說話,慕棠糖沮喪地低下頭。他一定還在生氣,搞不好不原諒她了

    一想到此,鼻子一酸,已干的淚珠又開始凝聚,一滴一滴往下滾落。

    見她哭,裴子洛心裡也不好受,「你哭什麼?」他的聲音粗啞,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讓自己摟她入懷。

    慕棠糖沒有回話,逕自掉著眼淚。

    裴子洛被她哭得心情更煩了。「夠了!別哭了!」走上前,他用力抹去她臉上的淚。

    「你、你不理我,人家難過嘛!」不讓她哭,她愈想哭,抓住他的衣服,她埋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對、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喜歡的愈多,我就愈不敢承認一切,就是怕你會生氣,會不理我,我不要你生氣,也不要你不理我。」哽著聲,她一句一句說著。

    看著哭泣的她,裴子洛無語了,怒氣被她的淚水一一化解,而且這幾天他也好想她,剛剛就是忍不住衝動,想去看她,想為那天的話道歉,誰知一踏出辦公室,就看到她。

    看到她時,他的心就軟了,他明白她的脾氣有多倔強,從不輕易低頭,這次會低頭來找他,一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見他不說話,慕棠糖更緊張了,抬起淚濕的小臉,她可憐兮兮地道:「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真的只有騙你程序的事,其它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歡你,這個心情是真的,不是假的。

    我沒有使用若即若離的態度,因為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我喜歡你,我很遲鈍,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感覺,是你先跟我說你喜歡我,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的這種感覺就叫作喜歡……」覷了他一眼,看他面無表情,她的心全涼了。

    「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怯怯地,她小聲輕問。

    裴子洛看著她,不發一語。

    他的沉默讓她好難受,「算了,我來只是想說這些話,喏,這是一百萬美金的支票,還你。」她從口袋裡拿出支票,放進他手中。

    看著手上的支票,裴子洛依然沉默。

    「就這樣,再見了。」轉身,她按下電梯鈕,咬牙忍住快逸出的嗚咽,至少她要讓自己離開得有尊嚴一點。

    「你想這樣就走嗎?」大手用力摟住她的腰,裴子洛從她身後抱住她。「支票我不要,還你。」他將手裡的支票塞進她手裡。

    「你……」看著手裡的支票,慕棠糖呆怔了,不懂他還想要幹嘛。

    「我很氣,因為你騙我,可是我也好想你,這幾天不見你,我每天都在想你,剛剛就是想去找你。」將頭埋進她的發裡,聞著久違的甜香,他滿足地輕呼口氣。

    「真、真的?」慕棠糖瞪大眼,沮喪的心因他的話而飛揚。

    「嗯。」他的聲音悶悶的。「你的眼睛哭的好腫,我看到心都疼了,對不起,讓你哭。」將她轉過身,他心疼她紅腫的眼。

    慕棠糖搖頭,聽到他的話,開心地掉淚了。

    「別哭。」裴子洛心疼地吻去她的淚。「那天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我也很後悔,你別氣,好不好?」

    慕棠糖看著他。「你呢?也不氣了?」

    「誰教我愛你。」低頭,他重重吻住她的唇。「不過僅此一次,以後不許再瞞我任何事,知道嗎?」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騙人的滋味也不好受。」慕棠糖急搖頭,「對不起。」抱住他,她再度道歉。

    「我呀!就是注定被你吃得死死的。」無奈地,他輕歎氣,攫住她的小嘴,深深地吻住她。

    「洛,我好愛你。」踮高腳尖,她柔柔回應。

    「我也是。」這顆心,是注定停留在她身上了。

    邱比特的箭,正中紅心,甜蜜的愛情,停留久久……

    【全書完】

    編註:別忘了,《萬能事務所》還有「敗事有餘」、「出師不利」、「自身難保」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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