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追夢木然的掛上電話。
又是一通母親催促他回家的電話。唐追夢失神一笑。
家?他多久沒有回家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失去了她的地方,還能不能算是個家?
失去她……一股劇烈的刺痛狠狠穿透他的胸口。是啊!他失去她了!唐追夢失去了飛卿……
那一天,一個陌生的女子突然出現在眼前,告訴他——飛卿走了,離開他,背叛他的愛。她說他只是飛卿在人間的一個慰藉,只是一場愛情游戲的主角。仙人是不會認真與凡人相愛的,因為他們不會傻得捨棄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還有永遠的生命。
可是,唐追夢並沒有將全部的話都聽進心中,他真正聽到的,只有飛卿離開他的這句話。
這消息,就如同一道驚天之雷,震得他整個心神一片空白。
陌生的女子很快就消失了,快得來不及讓他分辨她的話是真是假。
他飛也似的趕回家中,見到的卻是失去她的一室空白——她真的走了。
那一刻,他哭了。
由內心深處升起的難以抑遏的悲哀、失去她的悲哀,令他一個堂堂男子落淚了。由那之後,他讓自己無分晝夜的辦公,企圖用瘋狂的工作替代占據他心中的倩影。他在人前強顏歡笑,企圖掩飾他心中無盡的悲傷。
表面上他似乎做到了,可是,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思念依然不由自主前來扣開他的心門,他永遠永遠無法抹消,烙印在心底伊人的倩影。他失神地一笑,笑容裡卻是無盡的悲苦。他驀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離開了辦公室,來到地下室坐上自己的車子,而且在座位上不知發呆了多久。
是的,也該回家一趟;至少,他不該讓母親為他擔心的。
他發動了引擎。
流竄在窗外的燈光,像潮水一般飛快地向後方逝去。他依著本能,下意識的朝回家的路上開去。
車廂中的空寂,卻教他不由自主的思念她的輕顰淺笑。
他記起他們初見的那天,她包羅萬象的問題問得他頭昏腦脹,然而,這瞬間他卻想念她的慧黠、她的天真;他盼望她能再像以前一樣如孩子般不停地問他問題……
他因思念而微笑的面容,倏然又一片黯然——
他失去她了!他再也見不到她的巧笑倩影。
是曾經恨過她的。可是,憎恨只在他的心中稍駐即逝,充滿他心的,仍是對她無盡的愛意與思念。
隨著日子的過去,他漸漸懷疑那個陌牛女子所說的話。因為,他太了解飛卿了!在過去九個月的相處中,他與她雙心相擊、心念相通,他深深地明白,她並不是那種人——那 種會玩弄感情的人。在他的愛中,她同樣也回應了真實的愛;他知道她有著世間上最美麗最 真摯的心。
那麼,是誰說謊了?她要那個陌生女子對他說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又是為了什麼?她為 什麼要離去?她的離去表示什麼?她是不是碰到了什麼難題?
他明白他們的相愛已經深深觸犯了天規。那麼,莫非她是受了天帝的懲罰嗎?或是王母娘 娘召喚她回去?或者……或者是……
猛地,唐追夢突然想起了,她挽救了小妹之後的蒼白與虛弱。一陣冰寒的恐懼突然穿透他 的心——莫非……莫非她已因耗習了法力而死去?
心裡拒絕再去思考這個可能性,然而焦急卻隨著時間而凝聚成恐懼。
車子一直向前駛去,他的思緒也如同潮水般不斷的湧過,飛卿的影子占據了他整個心神, 竟沒有注意到前方號志的綠燈已然轉變為血般的紅燈。
車子飛快地往路口沖了過去——
“碰地!”他聽到一聲巨響,然後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貫穿了他全身,就在四周逐漸遠去的 嘈雜叫聲中,他緩緩失去意識……
在虛空中,唐追夢略帶嘲弄的心情,注視著下方手術台上血肉模糊的身體——他的身體。
在醫生忙亂的操刀下,那具毫無生氣的身體,看來就似砧板上慘遭屠宰的豬羊。
他並不悲傷他的死亡,反正他早已覺得了無生趣了;唯一愧對的是含辛茹苦養大他的媽媽。
他聽到母親由手術室外傳來的哭聲。一股罪惡感穿透他的心中——他並無意讓母親白發人送 黑發人,可是,失去了飛卿,他的心早已死去。
這樣也好,與其讓自己苟延殘喘的活著,然後一生受盡相思的折磨,不如早早的了結。幸好 母親還有聘遠和媛媛,他不擔心沒有人照顧她。
他不知道死去之後,將要去到何處。根據傳說,應該是有一個陰曹地府吧?可是,卻沒有人 前來接引他。
倏然,一道呼聲穿越虛空,向他飄游的靈魂召喚。不知不覺間,他被一道強烈的力量所牽引,靈魂一無所阻的穿透牆壁,飛快地朝力量發出的根源飄去。
頃刻之後,他驚訝的發現,他來到一個他相當熟悉的地方;那是唐氏百貨大樓的頂樓,不久前舉行“新島古文物展”的會場。
由於最近一連串的事件,使他根本沒有時間想起要將這些古物運回“新島”,是以,這個展示會場的一切,仍然與展示期間一般沒有絲毫移動。
發出召喚的根源,似乎就是展示會的主角——那具奇異的結晶,不,或者該說是結晶中的人……
當唐追夢還來不及想清楚這一切,他的靈魂便受到一股強烈的牽引,直往那具結晶之中投去——
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那早已成為夢中片段的前世記憶……
飛卿,我的妻子——你是我前世今生永遠的愛人!
那一日,與她在花間邂逅,那翩翩飛舞的倩影,即在驚鴻間深深刻印在他的心版。
他與她傾心愛戀——違背了師父殷切的叮囑,不自禁深深墜入了情關。
那一天,他摘采了昆侖的雪梨,匆匆趕回那一片冰天雪地,期望見到她喜悅的笑顏。然而,迎接他的卻是草蘆一室的冰冷與空寂。
她走了!完完全全的自人間消失,沒有留下只字片語。
他仰天悲嘯!淒厲的吶喊穿透呼嘯的寒風,直達雲霄。
不!他不相信她會負愛而去。他絕不相信!
他們的愛是如此的真,如此的深呵!
他要見她一面,他要親耳聽到她親口告訴他,他才能讓他的心死去。
就帶著無盡的質疑與思念,他闖上天宮,執意要見她一面。
然而,他卻被守衛天門的天王打落人間,而且身受重傷。為了救他,更累得師父為他遲延了百年的飛升之期。
可是,他不甘心呵!他不願讓這段愛就此莫名的沉寂——他一定要知道她的真心。
就讓他在輪回中等待吧!總有一天……是的,總有一天,當他由冰封中醒來的時候,他一定會找到她!
他醒來了——帶著對她更深的愛而覺醒。
千年的等待,不但沒有磨滅他心中的愛意,反而更深、更廣,直透他的血脈骨髓。
千年的記憶,全數回到他的腦中。與她今生再度相逢,對她的愛,他已沒有疑惑。
他寧願相信與她相處相愛的一切,而不願信那陌生女子所傳來的“謊言”;但是,他終究不明白,為何她又再度自他的身邊離開?
與她相愛的命運,是他等待千年的不悔執著,他絕不讓上天再給他第二次相同的結果!倘若天意注定他必須再歷經另一個千年的等待,那麼,他寧願違抗天意,向命運抗爭。
他睜開了雙眼——
封住他的結晶出現了龜裂,然後散落成一地小小的碎塊。
他由冰封中覺醒——經過了千年的歲月,久已分離的元神終於重回他當初的肉 體。
活動一下久受束縛的肢體,然後,他望了一眼地面散碎的結晶。
食指、中指合並一指發出一道光華,卷向了地面碎裂的晶塊。只見奇光一閃,碎裂滿地的結晶倏然瞬間回復原狀,並在清澈的結晶中,明顯地幻現了一道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影。
他留戀地環顧四方一眼,閃身來到一扇窗前。窗外是迷蒙的夜空,只有稀落的幾 顆星子。他望人深邃的黑暗,發自內心深切的吶喊——
等著!飛卿!即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一定要找到你!
他目中奇光一閃,倏地穿窗而出,如一道流光破空而逝。
坐在“唐氏綜合醫院”頂樓特等病房的沙發上,唐騁遠失神的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人體。
這間病房,不久前他妹妹才住過,沒想到,沒多久的時間,他哥哥又躺在那上頭了。
唐騁遠痛苦的望著病床上連接著許多維生管、了無生機的唐追夢身體,忍不住想要抱頭痛哭。
醫生在手術之後宣布了,他大哥的傷沒有痊愈的機率,他的腦波雖然沒有停止,可是全身的機能毀損過半,他們雖然已經盡全力搶救了,可是,他仍然必須成為一具植物人。
植物人?這豈不是表示,他大哥今後一生將永遠成為一具不言不動的活屍?傲 視企業界的英年才俊成了植物人?天哪!這事實也太殘酷了!
他想起母親深切又悲哀的自責,如果她不打電話要他回家,也不會發生這件慘事了。可是,唐騁遠明白,自從大嫂突然消失以後,大哥的心就已經死去了;還活著的,只是他空洞的肉體而已。
大嫂……大嫂你究竟是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哥為了你而變得這麼淒慘?
他茫然的視線,倏然間瞧見大哥的病床旁邊,突如其來的多出了一個人影。
“誰?”他驚喝一聲。
那人影默默的瞧著床上的人體,然後回過頭向他望來。
一瞬間,他震驚得呆在當地。
那人微微淺笑。笑容是他一貫的熟悉;或許又有點兒陌生。
“大……大哥?”許久,他難以置信的脫口輕問。那形體、那長相、那眼神、 那笑容,活生生的就是他的大哥。
可是……可是,躺在病床上的又是誰呢?他急忙將視線移向床上——那也是他的大哥,只不過沉寂而無神。
“騁遠,是我!”那人開口說話了。聲調清朗,比他大哥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 音略為高揚一些。不過,那語氣,分明就是他大哥平常喚他時的樣子。
“大哥?”他還是不敢置信的叫了一聲。
“是我!”那人點了點頭。
唐騁遠這才發現了,那人的打扮好生奇怪,就似古裝電視劇裡的人物,不過,他這副模樣,他好像在哪兒瞧過……腦際的記憶飛快閃動著,陡地靈光一閃,他想起來了!
眼前的這個人,不就是不久前的古文物展中,那具結晶中的男子嗎?
“你……你是——”唐騁遠指著他張口結舌。
“別害怕!騁遠。”唐追夢——風聚星柔聲的慰勸他:“我的確是你心裡所想的那個人,不過,我確實是你的大哥。”
唐騁遠的心中亂成一團,根本難以理清眼前的一切。
風聚星緩緩解釋道:“我叫風聚星,也叫唐追夢。在這兩具身體中所存在的,只是一個相同的元神,不管是風聚星或是唐追夢,我就是我,我的本質永遠都不會改變。”
唐騁遠強迫自己克制明顯吃驚的神色,好半晌,他終於冷靜下來,可以好好的想清楚眼前的這一團混亂。“你說……你是我的大哥?”
“是的。”
“那,他……他是……?”唐騁遠的視線由他的身上移向了床上。
明白他的意思,風聚星微笑答道:“因為這具肉體的機能毀損,我的元神因而離體而出,回到了這具前世的肉體中。”
“前……前世?”
“是的!風聚星就是唐追夢的前世。”
終於恍然大悟,唐騁遠忍不住驚叫:“難怪你會和我大哥長得那麼相像!”
風聚星只是微微而笑。
唐騁遠的腦袋不禁又為了這種復雜的情況而頭昏腦脹。他問了一個他心裡所能想到的第一個問題:“你……你是我的大哥,你有我大哥的記憶嗎?”
“當然有了!”風聚星笑了。“如果沒有的話,我就不會來此了。”
“那……你還會回到我大哥的身體裡嗎?”他指了指床上的身體。
“不可能的。”風聚星搖頭說道:“這具肉體的機能已毀損大半,靈魂沒辦法 再附在上頭了,如果勉強要回去,也只會和眼前的情況一樣,只是一具植物人而已。”
唐騁遠的臉上倏然浮現失望之色。“那……我大哥要怎麼辦呢?”
風聚星又笑了。“騁遠,我仍然還活著啊!只不過是換了一具軀體而已。我是你的大哥——永遠都是!”
“是……是嗎?”唐騁遠對這種狀況覺得有點不太習慣。
“怎麼?”風聚星含笑問道:“難不成你認為只是換過一個身體,我就不再是我,或者你就不是你了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軀體的存在,只是元神和靈魂寄附的外殼而已,重要的是內在精神的永恆。難道你不認為前世的你和今世的你,同樣都是你嗎?”
“我明白了,大哥。”經過他這一解釋,唐騁遠終於能夠安然的接受這種轉變。不過,他心中仍然有一點顧慮。“不過,大哥,那個……你的身體……不,是你這一具身體,該怎麼處置呢?”悲傷消去之後,他那幽默的個性又開始頑皮起來了——如果這種情況出現在別人的眼前,想必是會嚇壞不少人的,尤其是上電視……
唐追夢當然明白他心裡所打的主意,可是,眼前風聚星卻沒有這個心情陪他開這個玩笑。他略顯黯然的說道:“這件事暫時就擱著吧!更何況,我也不曉得是不是能夠 再回來……”
“回來?”唐騁遠連忙問道:“大哥,你要去哪裡?”
“去找飛卿!”風聚星痛下決心的道:“我絕對要找到她!”
“去找大嫂?大哥,你要到哪兒去找?”
“天界!”風聚星抬頭望向了上方。他的眼神早已穿透了天花板,投入了深邃的 夜空之中。
“天界?”唐騁遠怔怔的道:“你要上天去找大嫂?”
“不錯!”
“可是……你要怎麼去?”
“不必擔心,我前世早已闖過一回了。”風聚星將他前世的身分以及與飛卿相愛的故事,大略的告訴了唐騁遠。
唐騁遠聽得癡了,整個人都怔在當場。
“大嫂……她為什麼要離開呢?”唐騁遠的心中也浮起與他大哥相同的疑問。
“我不知道。這正是我要問她的……”風聚星最後又對唐騁遠說道:“騁遠,你把我的事情轉告媽和媛媛,就說我沒事了,讓她們不必擔心……”
“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抓住了他話聲的間隙,唐騁遠急聲追問。
風聚星頓了一頓,然後才道:“如果……如果一年之內我沒有回來的話,那就表示,我永遠不會回來了。到時候,你就把這具身體燒了吧!”他指了指床上,然後,又瞧了唐騁遠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唐騁遠連忙抓住他的手臂。
“大哥!你一定要回來!要帶著嫂子回來!我等著你和嫂子一起來當我和雪霖的男女儐相 。”
風聚星拍拍他的手臂,轉向來時的窗口。
等著!飛卿!我來找你了——
天界——
以現今的說法來解釋,所謂天界,也就是指位於相同空間的不同次元。而分隔這兩個次元的力量,正是神佛廣大無邊的法力所凝聚而成的“結界”。
在天界與人界之間有四個接點,也即是神話傳說中所謂的“天門”。守護這四座天門的神將,正是天帝所御封的“四大天王”。
全身散發著一層耀眼的銀光,風聚星化身為一顆流星,往蒼穹的深處投去。
他的目標是西天門。因為“瑤池”位於天界的西方,與西天門的距離最為接近;千年前的他,也是選擇此門而闖宮。
明知道如此明目張膽的闖向天界,成功的機會可以說少之又少,可是風聚星卻別無選擇,因為他不具有那種足以突破結界的莫大法力。
瞬息之後,凡人肉眼難見的天門己巍然矗立眼前。
風聚星倏然加快了飛行的速度,一刻也不停留的直往天門之內沖入。
驀然,一道金色的雷光,由天門之內朝風聚星的身上直擊而來。
風聚星早有心理准備了,就在雷光及身的一瞬,硬生生的拔身飛移丈外。
“大膽狂徒!竟敢擅闖天宮——”隨著這聲暴喝,一位身著金光閃閃的甲胃的古代神將,倏然閃現在風聚星的面前。
那神將盯著風聚星面孔注視了片刻,威猛的臉上露出了迷惑之色。良久,他才恍然喝道:“是你!風聚星!”
“久違了,西天王——”
風聚星抱拳一禮。注視著這位曾經將他擊落凡間,令他身受千年冰封的神將,風聚星的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風聚星!”西天王猛又喝道:“上回瞧在令師祖與令師的面上,玉帝特旨赦過你闖宮之罪,為何你竟然甘冒大不諱,再次犯下闖宮之罪?”
俊逸的面上一瞬間閃過愧然之色,然而,烙印心中的深情卻使他的決心絲毫也不曾動搖。
風聚星朗然道:“西天王,在下心知愧對家師與師祖,然而,這卻改變不了在下的決心!”
“你執意如此?”
“是的!”風聚星肅容說道:“我要見飛卿一面!”
“瑤池天宮,禁止任何男子擅入!”西天王毫不考慮的開聲拒絕。
“既是如此——”風聚星沉聲喝道:“休怪在下失禮了!”
風聚星倏然移形換位,身形如電般朝西天王身後的天門闖去。
“大膽!”猛然暴喝一聲,西天王如影隨形的閃在風聚星的身前,右掌再次如 電擊出。
又見一道金色的雷光,如箭般飛擊向風聚星疾沖而至的身形。
只聽“錚”的一聲脆響。風聚星無視眼前擊來的雷光,護身銀光與雷光硬生生的沖突之下,暴出一聲清脆的金鐵交嗚。
金色雷光倏然粉碎,但風聚星前沖的身形也霍然一頓,被能量沖突的力道逼退了數步。
“風聚星!”西天王再次開聲勸阻:“趁你其罪未深,速速退去!否則,休怪本天王‘誅仙劍’下無情——”
風聚星不發一言,卻見他周身流轉的銀光更加強盛,並且逐漸地往右手的掌心聚集,最後幻化為一把銀光燦燦的寶劍。
風聚星將寶劍遙空祭出。便見劍光如虹,直往西天王的周身飛卷而來。
“來得好!”西天王猛然狂笑出聲,右掌亦幻出一柄金霞萬道的神劍,迎住遙空而來的銀色劍光。
只見一金一銀的兩道飛劍,如一雙神龍般的在空中交纏翻滾,激斗不休。
而風聚星本人卻不待雙劍分出勝負,他趁西天王全神貫注於飛劍之斗,一邊分神操縱著半空的飛劍,一邊閃身幻形,悄悄地朝天門的方向飛去。
“休來這套!”西天王何等機伶,早已料到他有如此舉動。
只見半空中金霞猛然暴漲,金色劍光伸展如光幕,卷住了伸縮飛閃的銀光。銀光被困在金霞之中,不停的掙動不休,卻脫不出金霞的捆鎖。
西天王右手中食二指遙指著半空的金霞,警告道:“風聚星,本天王再給你一次機會!速速退去,否則……”
風聚星狂笑一聲,不顧一切的往天門的方向沖去。
“狂妄之徒!”西天王一聲斷喝,只聽數聲錚然脆聲,金霞之中的銀光立即斷 為數截,散落成一地散碎的銀星。
風聚星慘叫一聲,口中噴出一道血箭。
這柄銀劍,名喚“聚瑩”,乃是千年前其師“蓬萊真君”所賜予他的一口仙劍。風聚星已將此劍修成與元神合一,如今此劍被毀,風聚星不啻身受重創,千年的道行幾乎折損近半。
伸手抹去口邊的血漬,風聚星已無力御氣飛行,但是,他仍然一步一步艱辛地向天門走去。
見狀不禁輕歎一聲,西天王搖了搖頭,飛身向前,說道:“瞧在令師祖‘太上老君’的面上,本天王就再放過你一次吧!”
他輕發一掌,將風聚星的身形擊落天界。
風聚星由天界墜落凡間——
虛空之中,他拼命地凝聚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真氣,勉力的御氣飛行,直朝東方而去。
朦朧間,己瞧見一片蒼藍中,矗立的三座島嶼。
風聚星飛臨了其中最大的一座島嶼的上空,然後,全身的真氣一NB240#便如同一只 失去羽翼的飛鳥,直直地朝地面墜落。
於是,一聲“噗通”巨響,他只覺得全身一陣冰涼。即將昏迷的神智,因為這陣冰涼而暫時清醒過來,他本能地往水面掙扎浮起。
幾分鍾之後,他終於全身濕淋淋的爬上岸邊。
用昏眩的雙眼吃力地朝四周望去。風聚星訝然驚覺,眼前是那片草原——與飛卿邂逅的美麗草原。他掉落的地方,正是草原東面的那片小小湖泊。
沒有心思去慶幸自己的幸運,風聚星邁開艱辛的步伐走向草原。然而,究竟是受創太深吧!他的神智逐漸昏迷,終於頹然倒下……
“你醒了!”
一張開眼睛,風聚星立即望入了一雙擔憂的眼神中——那是陳逸嵐的眼睛。
“追夢,你怎麼會來到這裡的?”陳逸嵐擔憂的問道:“工人們發現你的時候,你昏倒在那天我們去過的草原上,而且全身濕淋淋的,還穿著這一身奇裝異服。方醫生說你全身受到了重擊,內髒已經有些移位,某些部位可能還有出血,必須立刻住院詳細檢察。我們已經聯絡了台灣總公司,要他們馬上派直升機來……”
“取消它!”風聚星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什麼?”陳逸嵐愕然住口。
“取消那個直升機!”風聚星斷然道:“我的傷自己能治,不需要醫生來多事!”
“但是……”
“逸嵐,你再多事的話,我就開除你!”風聚星不耐煩的說道。
陳逸嵐立即閉嘴,不過他的臉上卻是一片委屈之色。
風聚星歎了一口氣,放輕了說話的語氣道:“逸嵐,是我說話太急了點。只是,為一些原 故,我不想驚動台灣那邊,所以你立刻去取消那個直升機好嗎?拜托你!”
“好吧!”陳逸嵐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幾分鍾之後,他又回來了,並朝風聚星說道:“直升機已經取消了。”
松了口氣,風聚星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問道:“對了!逸嵐,你要求總公司派直升機來,有沒有告訴他們是為了什麼?”
“沒有,你受傷是件大事,為了不引起各界的驚動,所以我只告訴他們有人受傷,需要直升機而已。”
風聚星也認為應該沒有,否則對於他的出現,陳逸嵐的表現就應該不止是這種程度的訝異。因為在台灣的另一個他,已經因車禍而動彈不得了,雖然這件秘密只會讓公司裡幾個高級干部知道,可是有職權遣派直升機的人,必定也在這幾個人之中。
強忍著全身的劇痛,風聚星掙扎著盤身坐起。
“你在做什麼?追夢,你的傷必須安靜的休息哪!”陳逸嵐連忙過來扶住他, 一邊焦急的說著。
強自凝聚體內殘存的真氣,風聚星閉上雙眼,依著師父所傳授的修道法訣,將真氣運行全身的經脈穴道,開始運功療傷。
當真氣才運行了幾處穴道時,風聚星又猛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追夢——”陳逸嵐脫口驚叫一聲。
擺了擺手,風聚星立即又將體內的真氣繼續往經脈路線逼去。片刻之後,他體內的真氣越來越凝聚,也越來越強盛,終於匯集成一尾神氣活現的小龍,將他體內的經脈穴道串連起來。
待真氣運行十二周天之後,他全身的傷勢已略見平復,然而失去的修為卻已難以挽回。
風聚星歎了口氣,將真氣回納丹田,緩緩張開了眼睛。
陳逸嵐一直在他旁側詫異的盯著他。
“逸嵐,拜托你一件事可好?”風聚星突然說道。
“什麼事?”
“送我到那個水晶洞去——”
風聚星由著陳逸嵐將自己扶進了這一座奇眼閃耀的水晶洞中。
他倚著一面洞壁,十分懷念的環顧一眼洞中的一切。“逸嵐,從現在開始,我要留在這個洞 中養傷,你交代所有人,不要打擾我!還有,絕不可以把我在這裡的消息傳回台灣,知道了 嗎?”
“遵命!唐總裁。”陳逸嵐略帶譏嘲地問道:“請問,是不是連三餐都不必送來了?”
“沒錯!”風聚星正經的點點頭。
“陳逸嵐反而卻怔住了。“喂!追夢,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不必食用人間煙火的本事了?”
“反正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歎了口氣,風聚星說道:“逸嵐,關於這一切,將來我 會向你解釋的。”
“好吧!一切都依你了。”陳逸嵐也歎了口氣,十分擔心的望了風聚星一眼,然後轉身出洞 離開。
等吉普車的聲音遠去之後,風聚星才移動身形。他走到洞內的正中央,也就是當日旋轉那具 結晶的所在,面向那幅陰陽太極圖,緩緩盤膝坐下。
這處水晶洞府,乃是他千年前修真的所在。此洞曾受前古真仙的法力加持,功能眾集天地的 靈氣,再加上水晶的波動,能使一個人的修為超越平常的速度而提升,而且還能使受傷之人 加快其痊愈的速度。這也是千年之前,他的師父將他的肉體冰封於此洞的原因。
風聚星閉目凝神的調息運氣。他希望能盡快地使傷勢復原,並盡量回復他失去的修為,然後 再次的闖宮去。
倏然,風聚星面前的太極圖浮起了一層隱隱的光華,而周遭閃爍的水晶之光,仿佛被這道光華所牽動,幻為一道道瑰麗的流光,役住於太極圖的陰陽兩極,然後反射到風聚星的身上。
風聚星的體內升起了陰陽兩道氣流,引導著他丹田的真氣,穿行著全身的經脈穴道。
不久,只見風聚星全身沐浴在一波波奇異的光華下,神情寧謐而安祥;有若尊貴的 神NB049!
不知經過多久,周遭的奇光終於緩緩退去;然而,浮現在太極圖上的光華,卻依然隱隱若現,並未消失。
風聚星慢慢的張開星目。在這一瞬間,他的神情氣色已與初來之時顯得全然不同,病態全消,全身充盈著清逸盎然的奕奕神采。
就在這個時候,風聚星眼前的太極圖突然暴出一道較為強烈的奇光。這道奇光吸引了風聚星的視線。
只見,在奇光之中,隱隱又浮現了一片金色文字——
字諭吾徒聚星:
吾徒數世為情所累,輾轉輪回,吾雖前知,卻無力能阻,唯有盡力一助為是。
吾徒今生之夢難圓,然千載之後,吾料定爾必再闖天宮,然此行難矣,吾徒必負 傷而回,而療傷之地,唯此島爾,故在此預留數,以告吾徒。
蓬萊之巔,有萬年靈芝將熟;此物可助吾徒憑添萬年修為,吾徒可於月圓之夜采而服之,道行將可大進。此乃吾徒之福緣,慎之!慎之!
為全吾徒之願,吾於飛升之前,耗費百年時光,為吾徒煉一法寶,名曰:“五晶天羅”, 藏於洞壁水晶之內。此物可鋼可柔、可展可卷,其堅足擋“誅仙劍”之鋒芒,盼 吾徒善為用之,此乃為師之心意爾。
吾徒不願向命運低頭,力求抗爭,吾心許之。然天心杳杳,吾亦非全知之神佛,無 能預見爾之未來命運,唯勸吾徒諸事不可過於強求,莫輕動玉石俱焚之念,此為師之願爾。
又,“五晶天羅”乃采五晶之靈氣煉成,可藏於任何晶體之中。
但望來年龍華會上、群仙宴中,得見吾徒之身影,此乃為師殷切之期盼。
師蓬萊真君留字
太極圖上的光華緩緩退去,金色文字亦隨之消失。
風聚星看罷之後,久久難言。倏然,他朝那太極圖的方向,全心全意的大拜了三拜。
星眸中浮現孺慕的淚光,風聚星感動的輕喚:“恩師!徒兒必不辜負您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