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人站在頂樓,雙手靠著欄杆往下看,腳下的世界是來來去去的車子和渺小的行人,再往前看去,大樓和大樓的空隙間,橘紅的落暮斜斜的照過來,一切顯得平靜而祥和。
這些日子,她以忙碌來麻痺自己,用工作來彌補沒有凌子揚在一旁的時間,但,當一切忙完時,她還是感覺到心中的落寞。
由於謠言劃清了她與同事間的界限,現在雖然還是上班時間,她已經閒閒的沒有事,到這裡來透透氣。
若筠身後的門被打開了,一個人影出現在門的那端,凝視那孤單的背影許久後,他緩緩的開口,「我就知道在這裡可以找到你。」
若筠轉過身面對他,一點也不驚訝,她擠出笑容掩飾心中淡淡的傷痛,「主任!」
「現在那些謠言已經滿天飛,人事室下會就這樣放著不管。」
他已被口頭通知要轉告若筠得有心理準備。
「就順其自然吧!」若筠聳肩說,一副輕鬆自然的樣子,「反正我早有心理準備。」反正她又沒受到什麼傷害。
她不曾心痛?謊話!但,是她讓事情變成現在這樣,是她下顧凌子揚的感受而編導這樣的劇情,簡而言之,她是自作自受!
「這不像你的作風。」
「我知道。」
簡單的回答已經說明了她接下來的打算,吳主任心中不由得一驚,「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似乎沒有別的方法了。」若筠笑笑的說著,看似輕鬆的外表下,其實也是掙扎了許久。
二十五年來,她從不強求也沒強求過什麼,但這一次,她卻有種想強求一切的衝動,但最俊,她不得不捨棄。
「這種事來的快也去的快,久了也就沒有人會再提起了。」流言傳來傳去,真真假假,知道的人還是知道,不知道的人聽過也就算了,地球不就這麼的在轉,時間過了,記得的會有幾人呢?
若筠一笑置之,轉個話題, 「在我們老家傳著一句話——門當互對;高攀會讓自己受委屈,低就會委屈了自己,說來說去都是委屈,何苦呢?」
好像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年紀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只要兩情相悅,管他什麼家世背景的,重要的是兩個人是否情投意合。若筠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也擔心太多,可她認為結婚不只是他和她的事,兩人背後各自的家庭也會影響滿深的,一想到將要面對她所不懂也不瞭解的事,她自然而然的打了退堂鼓。
「我以為你愛他。」若筠的眼神流露著他從未見過的癡戀。
「那只是一時的迷戀罷了,」拉著欄杆仰望天望,看似著迷於天空的五彩繽紛,事實在沉思,思考她這樣做是否對呢?「我們屬於下同的世界,我只是一個修車廠老闆的女兒,跟他這種大老闆不適合的。」
「你啊!」明明就是強辯,主任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勸她了。
「這可是我的初戀呢!」她轉過身甜甜一笑,實在讓人無從得知她的想法。
「看樣子我無法讓你改變主意。」吳主任只能搖頭,看樣子她還是選擇最後一條路,一條令他覺得遺憾的路。
「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覺得還是不要告訴別人她的決定,小郁要是知道了,就是把她捆起來也要將她留住。
「我知道了。」吳主任轉身就要離開,因為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主任,」若筠突然叫住他,他轉身看著她,她一臉慎重,微微的點頭致謝,「謝謝您這些年的照顧。」
「你會回來看看我們吧?」
「會的。」
夕陽西下,若筠深深的鞠躬送走自己的上司,久久不曾起身,即使人都已經走了,她仍彎著腰停在那,因為她的眼淚已緩緩的流下,事情就這麼結束了,或許對她來說不過是場夢而已,一場刻骨銘心的夢。
若筠拭去眼淚的起身,拿出身上的戒指,在陽光的照耀下,它顯得很漂亮。她淺淺的一笑,將它連同一個簡簽裝入她的辭呈之中,她想明天這個時候,他應該收到這封信了吧?
若筠知道她跟別人不一樣,人家是因傷心或痛苦而不得不離開,她則是明白一切而自己選擇離開,只因她的沒自信!
☆ ☆ ☆
「你為什麼讓她辭職?」
凌子揚幾乎是對著江啟毅狂吼,他的手中還拿著若筠的辭職書,他真不敢相信她就這樣棄他而去。
為什麼不再給他多一點時間?為什麼下再多瞭解他?她就這麼選擇了離去,讓凌子揚大受打擊。
「不讓她辭職,難道留她在這被看笑話?」江啟毅並不是不知道公司裡所有的傳聞,只是他無能為力去管束,所以,若筠的選擇他是滿贊成的。
這封信大概是趁昨晚擺在他辦公桌上,他一早來便看到了,而他也馬上准了若筠的辭呈,這對她來說是個很下錯的決定。
她再待下去好像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的休息休息,等事情平靜之後,她應該會重新站起來吧?如果可以,他想將若筠介紹到好一點的大公司,她是個下可多得的人才。
「你該留住她的!」凌子揚不高興的低吼著,他已經氣得失去理智了。
江啟毅微微的揚起眉,「我留下住,唯一留得住她的是你,不是嗎?」
「這……」凌子揚臉色一變,剛剛的氣焰瞬間消失殆盡,「我都快被玫兒煩死了,你就不要再在一旁湊熱鬧了。」
知道他的煩惱,江啟毅遞上信簽,「若筠可憐你,叫我一定要把這個交給你。」
「這是什麼?」凌子揚氣惱的打開信簽一看,倏地,銀戒隨著紙張一起滑落,他訝異的睜大雙眼,「銀戒?這一直都在她身上?如果她一直擁有銀戒,那玫兒手上那一個……」
「我不知道若筠為什麼要說謊,那天早上我看到她還戴在手上,可是她卻說不見了……」江啟毅攤開雙手,一臉愛莫能助的搖著頭。
「你為什麼不早說?」凌子揚不高興的揪著他的衣領。
「早說能解決這一團混亂嗎?」他可不這麼認為喔!
凌子揚無話可回,無奈的手一放,歎道:「你……你到底是我的好友,還是我的損友?」
「我是最佳損友!」江啟毅毫下客氣的自我承認,想著難得能讓凌子揚失去平常的冷靜和自信,即使事後被念上一頓也值得的。
凌子揚仔細的看著信簽內容,若筠的交代他謹記在心,他甚至暗罵自己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如果他有仔細的想過,就該知道玫兒玩什麼把戲,這一切只能說他一時亂了手腳,不過,他並不打算繼續這場鬧劇,原本一樁好事被玫兒一攪和,都快變喪事了,他決定要速戰速決!
就在這時,玫兒剛好進門發現房裡的氣氛不太對,江啟毅只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了,似乎不喜歡看到她:而凌子揚冶淡的瞧了她一眼後,低下頭似乎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
玫兒已經聽說若筠辭職了,她想,這下她可以高枕無憂了——不,不對,她還是得找出那枚真的銀戒,免得有人半路拿著它殺出來,只是,那枚銀戒會在哪呢?
凌子揚眼光看著桌上的杯子,揚起嘴角一笑,「玫兒,麻煩你幫我倒杯熱茶好嗎?」
「為什麼不叫秘書去做?」玫兒拒絕了,她覺得凌子揚的舉動有點奇怪。
「我只想-你泡的。」凌子揚以柔得可以銷蝕人骨的口氣拜託。
玫兒一聽,高高興興的離開房間去做凌子揚交代的事。
「你的魅力依然不減喔!」江啟毅在一旁挖苦著。
「少囉唆!」凌子揚眼一瞪,警告下要壞事。
凌子揚冶眼的看著玫兒小心的不讓自己的手接觸到溫熱的杯子,知道得換另一個方法,他眼光迅速的打量辦公室裡的一切,有什麼方法可以幫他的忙?
瞥到一旁的魚缸,凌子揚心生一計賊賊一笑,拿起杯子假裝要-的時候,故意的讓熱水不小心潑了一些在玫兒戴著戒指的手上,就如他所料的,玫兒開始尖叫著。
「你在做什麼!」
「在幫你把戒指拿下。」凌子揚不客氣一拉,將她的手放在魚缸冰涼的水裡,在經過迅速的熱脹冶縮之後,戒指的確輕鬆的被拿下。
玫兒臉色一變。凌子揚玩著手中的假戒指,皮笑肉不笑的說:「辛苦你了,為了想這個方法一定花了下少時間吧?」
「你怎麼知道……」
她是請人幫她找出戒指的樣式,再用最先進的科技製造出這個以記憶合金為材料的戒指,所以,它才能如此緊密的戴在手上,玫兒沒想到凌子揚這麼快就想到了這其中的奧妙。
「我當然知道,因為真的在我手上,如果你想戴就拿去試,但是……」他拿出被若筠遺棄的戒指,一臉冷硬看著她,「我先說在前面,它可是會自己挑主人的!」
玫兒當然要試,她才不信那戒指她戴不下,可不論她怎麼試就是戴不進去,「我就不信戴不下去!」
「需要我幫忙嗎?」江啟毅湊熱鬧的在一旁提供自己的服務。
玫兒瞪了一眼江啟毅,下高興他的攪和,咬牙切齒的說:「一定有人可以戴得下去。」
「當然有人。」那就是若筠,凌子揚只想趕快解決這件事,奸可以讓他去找若筠,天曉得她現在人在哪?
玫兒幾乎是賭氣的叫道:「這公司上下那麼多女人,我不信找不到人可以戴這戒指。」
凌子揚不客氣的哼道:「你儘管去試,若有若筠以外的人可以戴下,那麼,我馬上跟你舉行婚禮!我絕不食言。」
江啟毅好奇的跟在玫兒後面,看著她見一個拉一個的試戒指,據他所知,這間公司上上下下有五六百人左右,女性職員約佔了四成五左右,所以當玫兒試完戒指已是下午了。
「真的沒有人戴得上耶!」江啟毅點頭稱奇,原本以為只不過是傳說而已,現在他可是心服口服了。
一直待在辦公室的凌子揚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一點都不訝異的命令道:「你該離開了,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我相信謠言也是你放出去的吧?知道真相的沒幾人,而最有可能的造謠者就只有你,玫兒。」
「我……我……我只是……」玫兒見凌子揚如此冷硬,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挽回凌子揚的心了。
「愛情這東西勉強不來,你會找到屬於你命中注定的人。」對女人他向來硬不下心斥責,所以他軟化了態度勸著,希望以後他們再見面時還是朋友。
玫兒傷心的離去之後,江啟毅在一旁拍手鼓掌叫著,「好棒的演講詞!」
「現在該來找人了。」凌子揚邊走邊說,想到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若筠的老家在哪?」
江啟毅捧上早就調出來的資料,「這裡,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所以早就叫人準備好了。」
「那還等什麼?」
☆ ☆ ☆
好久沒有這樣悠閒了,若筠看著藍天,看著白雲,不知不覺中,回到老家竟也過了一個禮拜,這些日子她除了幫她爸修車外,成天就是這樣懶懶的躺在小陽台上看雲,旁邊擺著幾張被她圈圈點點的報紙。
她知道再這麼無所事事下去,會被老爸念的,為了不讓自己被人硬推去相親,若筠告訴自己一定得趕快找份工作。
總感覺生活中似乎少了些什麼,她雖知道,卻下能去想,因為她怕自己會哭出來,到時她老媽一定會東問西問,現在的她不需要一堆人來關心她,因為她不想讓自己覺得很可憐。
若筠看著一朵像他側臉的雲朵,想著現在的他不知在做什麼?
「喂,上面的小姐,你可不可以當我的嚮導?」 一個聲音從若筠的下方傳來,他輕佻的叫著,「我可是第一次來這裡!」
若筠眼一翻,壓下性子的叫道:「你要釣馬子去別的地方,我現在沒心情。」
他仍不死心的又勸道:「一個小時一千塊如何?」
「你當我廉價勞工呀!」看樣子對方是賴定她了,若筠一火,坐起身想罵人,卻看到了一個不可能在這裡出現的人,「是你?」
「是啊!」凌子揚得意的一笑,「是我。」
若筠下樓面對他。
「你來做什麼?」若筠眼一瞪,下知道該為他的出現生氣或是高興。
「釣馬子啊!」
他本來想馬上飛奔過來找她,但臨時出了點小差錯。凌子揚的母親也不知從哪聽來的消息,知道他找到了銀戒的主人,所以高興的連同他父親一起過來,同時還帶來老奶奶的諭令,要把人帶回去讓老人家瞧瞧。
凌子揚也想這樣做啊!可是他們顯然還下知道這其中的差錯,一看到他,什麼也沒多問的直接跟他要人,讓他多費了一些工夫解釋,並接受雙親的調查盤問,最後才得以脫身趕來。
若筠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那你找錯地方了。」
「可是,有人告訴我可以在這找到美女。」
「那個人眼睛瞎了。」若筠想也沒想的斥責那個無聊報路的人。
「我不知道你爸的眼睛下好。」凌子揚一臉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一到這裡,凌子揚才知道若筠的家裡是開修車廠的,他只見一個中年男子埋首在車子引擎,也沒見到第二人,因此,他只有請問他了。
當他說明來意後,才發現原來那人是若筠的父親,一個很和善的老人家,他好心的告訴凌子揚往車廠旁邊的巷子直走,他們家的就在車廠的後面,一點也不擔心讓一個陌生人隨便進入。
若筠臉一紅,乾脆直接進入他們的主題,「你到底來做什麼?」
「找我的老婆啊!」
「不是找到了?」他不是已經有一個玫兒了,還不滿足嗎?
凌子揚輕斥的搖頭,「你很清楚她不是。」
若筠當作沒聽到,暗吐一個舌頭,她忘了她把戒指還他的時候,等於把一切都說破了。
「我鄭重宣佈,只要戴得進這只戒指的就是我凌子揚的妻子!」
「好棒的架式!」若筠的態度完全像是一旁看熱鬧的人。
「為什麼你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凌子揚眉頭一皺,若筠的反應讓他很不高興,他的真心究竟被她當成了什麼?
「有啊!我好感動,我精神上支持你。」若筠根本是在敷衍他。
「你要下要試試?」他說著,就要讓她戴上銀戒,只要這女人戴上銀戒,她想賴也賴不掉了。
「我才下要!」若筠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試試嘛!」凌子揚溫柔的哄勸著,開始找理由讓若筠接受,「做我老婆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有個免費的傭人可以供你使喚。」
「我可以靠自己,謝謝。」幹嘛啊!當她吃軟飯的?她有手有腳,可以自己動手做!
「好吧!」他又想了一個理由,「那至少你可以不愁吃-喔!」
「我現在也不愁啊!」若筠好笑的道,偏著頭睨著他。
「可以多個人陪你,」凌子揚突然想到小郁曾說過若筠很怕一個人獨處,「至少晚上你不會是一個人睡覺,當你無聊時我會在你身旁,當你孤單時我也會在你身旁,當你心情不好時我更會在你的旁邊,總之,我永永遠遠都會在你身邊陪你。」
若筠微微的一笑,這次她聽的有點心動,「好像不錯。」
「那就這麼說定了。」凌子揚一見她的態度有些轉變,馬上將戒指硬套在她的左手無名指上,「我幫你戴上戒指。」
若筠還有點猶豫,然而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她懊惱的瞪著手上的戒指。
凌子揚無賴的笑道:「命中注定好的,只要你懷了孕——」
怎知,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戒指在若筠無意識的轉動下,竟滑出了她的手指……
「怎麼可能?」凌子揚先是一臉訝異,突然,他又轉念一想,眼光瞄向她平坦的小腹,「除非——」
若筠隨著他的目光移向自己的小腹,不禁羞紅了臉,「不會的,怎麼會這麼準……」
她都還沒有點頭同意,他就自個兒認定她是他的老婆,她還想反駁他,但,當她抬頭看著他充滿幸福的笑臉,最後,她放棄的搖了搖頭。
算了,就隨他吧!若筠完完全全舉雙手的投降了。路是人走出來的,說不定只要她願意,一切都不是問題。或許以前她太杞人憂天了,她該相信凌子揚,也該相信自己,沒什麼事可以難得倒她的。
「這次你休想帶著我的孩子離開我了!」他緊緊的攬住若筠,似乎擔心她會再次下告而別。
「根本還不能確定我是不是懷——」
「我相信銀戒的傳說不是個童話,而我們本就是上天配對好的。」
看著若筠默許羞澀的笑臉,凌子揚知道她不再有猶豫與不安,他點著若筠的鼻子警告,「不要再跑了,這一次,我要用一生的誓言將你牢牢的鎖住!」
若筠一陣臉紅,畢竟她還不習慣有人這樣對她甜言蜜語,就在一片藍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