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在手中握出溫度,淳淳有很多猶豫,扳動手指,他已經兩個多星期不見她了。
這回,他生很大的氣,氣到連吼她、罵她都不肯,氣到連聽她低頭說對不起的時間都不給,他的怒氣貨真價實。
幾次,她到寇家,剛進門就聽到他從後院出門的聲音。
幾次,寇奶奶見到她總流露出同情臉色,摟摟她說,沒關係國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你還有很多機會。
幾次,寇媽媽擁住她說,傻淳淳,不管磊哥哥到最後決定怎樣,淳淳都是寇媽媽最疼惜的女兒……
於是,她明明白白自己被他三振了,她清清楚楚自己被自己的愛情當掉,連補考機會都沒有。
撥撥撥,她撥出電話號碼。
鈴鈴鈴……
寇磊接起電話,她慌地把電話掛掉。
再一次,撥撥撥,鈴鈴鈴……
寇磊接電話,她又把電話掛掉。
連連幾次,她把電話當成寇磊,他賭氣不見她,她便賭氣不聽他。
他有權將她留級,她就有權對他生氣,生氣、生氣……可惜就算她氣死,他也不會跟她說對不起……
終於,寇磊不肯繼續配合她的怒氣,接上電話答錄,他自顧自做事情。
淳淳撥號碼,鈴鈴鈴……
在機器嗶嗶兩聲後,她歎口長長的氣,眼淚和委屈一起滾落。
「磊哥哥,你還生氣嗎?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請你不要生氣,我保證改,下次不再犯。這回我知道自己做錯什麼,我不應該和你夾纏不清、不應該老是聽不懂你話中的意思,不應該一意孤行硬要嫁給你,我想我弄懂了……」
電話答錄在這個時候斷掉,她再撥一次相同號碼,鈴鈴鈴……
這回,寇磊把電話接起來,她聽見他喂一聲,淚掉得更凶了,哽咽不成聲,她說不出話,只想哭、只能哭。
「蠢蠢,是你嗎?」
「你把電話掛掉好不好,我想……」
她沒有勇氣面對他,枉她做了「既定事實」這件事,卻又得不到既定事實造就的結果之後。
「想跟電話答錄機說話?隨你。」叩地,他掛上電話。
撥撥撥,鈴鈴鈴……
聽到嗶嗶聲,她繼續未完的話。
「我想我弄懂了,愛和喜歡是不相同的東西,我知道我愛你,你有權不愛我,我知道公平在很多事情上可以行的通,但在愛情上,卻是個不實用的辭彙。以後不會了,我不會再搞不清狀況,不會誤會你喜歡我比喜歡方屏多,不會把你當成唯一拯救我走出惡靈古堡的王子,對於那天……我很抱歉,希望你原諒。」話說完,電話答錄也在此時斷線。
淳淳被當經驗豐富,她通常會收拾課本,躺到床上大睡一覺;這通電話收拾了殘局,不過,這回她再不要重修愛情學分,當就當了吧!
反正她很笨,大學念不到畢業無所謂,愛情走不到她要的終點,也是理所當然。
拉過棉被,蒙住頭,淳淳眼睛沒閉上。
代代走過來,她沒說話,躺在淳淳身邊,隔著棉被輕輕摟住她。
「代代,對不起……」她為搶走磊哥哥的關心而抱歉。
「沒關係。」
她們是雙胞胎,心意相通,一聲對不起,她瞭解淳淳要對自己表達的心意。代代輕歎,淳淳不明白,從「那次」之後,她再也不在乎淳淳搶走她任何東西。
隔著棉被,她哭得淒然。「我是壞女人,所以他不愛我。」
「他喜歡你。」代代說。
「喜歡不是愛,我不夠好,我自私,我……」哭聲從被窩裡傳出來,代代心疼,為她也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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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磊躺在床上,雙手枕在頭後,情緒隨著答錄機裡的聲音起伏。
電話答錄聽四次了,他可以聽得出她哽咽、她啜泣、她的勉強。幾乎,他要放棄他無聊的堅持,娶她就娶她吧!
反正……反正……他想不出接在反正之後的字眼……單純的心疼在胸中撥酵,以連鎖核爆方式擴大,在他清朗的心情上蔭出一大片覃狀雲。
為什麼不娶淳淳?如果這麼做會讓她開心的話。
答案一:她是妹妹。
答案二:她太笨。
答案三:她太黏人。
答案四:她太愛哭。
答案五:她老愛摔跤。
答案六七八……到答案兩千——他絕不監守自盜。
他說過的話絕不改變,他已經向天下人說不娶蠢蠢,就不能為了她幾顆眼淚,態度軟化再度妥協。
所以結論是——他不娶蠢蠢。
好了!結論出爐,接下來要研究作法,假如他和方屏訂婚,說不定事實造成,蠢蠢會習慣、會當成自然,然後對他就像對真正大哥一般。
說做就做,他拿起手機,聯絡上方屏。
「方屏,我們訂婚吧!我需要一個訂婚典禮。」他開門見山。
「怎麼了?你受到刺激,還是車禍撞傷腦袋?」對於婚姻,他們兩人都沒有過想法和準備。
「不要取笑我,一句話,行不行?」他的音調轉冷。
「奸嚴肅哦!給我理由,試著說服我。」方屏在電話那頭吃蘋果,這年代聰明女人是不結婚的,會選擇結婚的大多是孤獨女人,偏偏她EQ好到不行,孤獨找不上她,所以結婚……免啦!
「因為蠢蠢,我要解決她無聊的迷戀。」
「你那個『很重要』的笨妹妹?」方屏笑了,每次提到蠢蠢,寇磊習慣眉開眼笑,這回的懊惱倒是從未見過。
「就是她。」
「要不要試試,給她介紹幾個男朋友,這會比舉辦一個訂婚典禮來得容易。」
「不行,她還小,而且頭腦又笨,很容易讓人拐騙。你也知道現在家暴事件層出不窮,我不希望她冒這個險。」寇磊一口否決。
他義正辭嚴的借口,惹來電話那頭的大笑。「你說得對、說得對極了,你最好一輩子把她留在家裡當老姑婆,她的安全才會獲得保障。」
「方屏。」他出聲恐嚇。
「不要嚇我,我的膽子很小,磊哥哥……」
「不准學蠢蠢。」
「好吧!不學。很抱歉,你的借口說服不了我,我沒打算訂婚、沒打算結婚,雖然你是一個好對象,雖然我很心動,雖然……在若干年後,說不定我會想想嫁給你的可能,但是目前……Sorry,我不要一個訂婚典禮。」
有寇磊這號人物來當她的「男朋友」,方屏已經心滿意足,再進一步當「未婚夫」……算了算了……感情不能躁進,慢慢來就好。
「就當是幫朋友忙,訂婚在法律上不具任何效力,你不用害怕我因此要脅你。」
「謝謝你的看重。我不想給自己惹來一堆麻煩。首先,往後我要找新男朋友,人家會罵我淫蕩,手上的戒指會使男人離我三公尺遠,再者,被標上某人的所有物……我會覺得自己變成傀儡。這種不利己的事,我不做。」
要「利」?很簡單。「給我一百萬,我幫你買股票。」他開出好處。
「你要幫我買股票,真的假的?」這件事,她央求好多次,他都沒答允過。
「真的,你答不答應?」用錢買訂婚禮,他是史上第一人。
「嗯……好吧!不過我要你幫我買三百萬股票,然後附帶條件是,我平日不戴戒指、不找親朋好友觀禮,還有,這個訂婚是真實合法的,將來哪一天我很想嫁人,你是我的優先候選人。」她要便宜佔盡,把他利用到底。
「成交。」
「那麼你去買戒指,傷傷蠢蠢的可憐芳心吧!」
「婚禮在……明天早上。」寇磊決定速戰速決,就像對待他手中股票,不遲疑!
「明天早上……你來得及嗎?算了,當我沒問,明天我把三百萬支票交給你,如果你有良心的話,今晚先幫我進場。」
掛上電話,她在電話那頭開心大笑,他在電話這頭怔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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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忙碌夜晚,他說動方屏訂婚,說服沒買新衣裳的媽媽奶奶同意隔天辦訂婚禮,當然,他說服人的招數很符合他的風格——屎臉招,天下無敵。
對了,他還去買了對戒,他不曉得方屏的指圍,隨便挑個俗到極點的可調整戒指草草了事。
而留到最後、最難辦的事情,就是上關家,把這件事告知淳淳。
想到她的眼淚、她的紅鼻頭,他在關家門口徘徊半天,橫不下心情。
最終,他按下電鈐,告訴自己,等訂婚禮後,他再帶她去吃飯、泡溫泉,帶她到日本東京迪士尼沉澱不愉快心情。
「寇先生?有事?」是鄭雅青來開門。
「我找蠢蠢。」
「淳淳……她不都巴到你家裡去了,來這裡找她,你有沒有弄錯?唉……我早說沒辦法,你們家的米比咱們家香,她的心當然全向著寇家,你要不要先回自己家裡找找,找不到的話再過來?」她字字尖銳,刻薄是她的性格重點。
推開她,寇磊筆直走進屋門,對著樓梯方向大喊:「蠢蠢下樓,我來了。」
「喂!你客氣一點,這裡是關家大廳,不屬於寇家管轄。」
「蠢蠢,下來,我有話對你說。」沒理會聒噪女人,他自顧自往樓上方向走。
「這裡是你家廚房啊!我可不記得我們兩家親到這等田地。」拉不住他,她跟在他身後尖叫。
「蠢蠢……」接下來的話,在代代把門打開時戛然終止。
「呆呆,蠢蠢呢?」
代代往後退一步,淳淳在她身後出現。
一見到他,忍控不住的淚一顆顆往下滾,鼻頭紅、眼眶紅,臉頰也跟著染上血紅素。
撲到他懷裡,抓緊他的衣服,他的溫暖又侵上她。
真好真好,他又回來了,雖然他不愛她,可是他走到她身邊,用他寬寬的胸腔為她築起安全港彎。
「不哭。」他推開她,抹掉她一臉淚。
淚自管自掉,不肯服從他的命令。
「不哭。」他提高了音調,再次厲聲。
她點頭又點頭,代表把他的話全聽進耳朵裡,可是淚還是自己掉不停啊!
「我說不准哭,再哭我就打你屁股。」
「好……可是,我停不下來。」她的委屈在眼裡、在心裡,在閃閃的淚光裡。
他的高張怒氣像氣球,被她一針戳破。
「你乖,不哭了好不好?」把她收進懷裡,讓襯衫吸走她的委屈。「蠢蠢,把你的護照給我,下星期我帶你去東京迪士尼玩。」
他居然不罵她、不吼她,還要帶她出國玩?仰仰頭,兩串晶瑩垂直滾落。
「或者……你想去別的地方,不過我恐怕只能排出五天假。」
「下次有空,我們去澳洲好不好?我喜歡無尾熊。」淳淳建議,雨後初晴。
「沒問題,對了,『史提』打電話給我,說這季的新裝出來了,明天我們去挑幾件。」史提是他經常帶蠢蠢去買衣服的精品店。
「我可以和代代一起去嗎?」
「可以,不過明天晚上我訂了法國菜餐廳,呆呆喜歡嗎?」
問話同時,寇磊的衣角被輕輕拉扯,側眼,他看見代代要把淳淳的護照交到他手上。
呆呆……他想起蠢蠢對他說過的話,想起關於呆呆日記那回事……「呆呆,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搖頭,微微一個淺笑,她轉身回房問。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不在乎淳淳拿走她想要的東西……或者,她要是能夠更早一點不在乎,情況就會有所不同。
哭聲漸歇,淳淳以為他們可以回到當初。
是不是他回心轉意,不愛方屏了?是不是他覺得娶妹妹也沒有關係?不過,不管怎樣,能待在他身邊,她總是幸福。
「蠢蠢……明天……」他欲言又止。
「除了看衣服和吃飯,你還有其他計畫?」她破涕而笑。
「我明天要訂婚,和方屏,你知道的。」
他的話如霹靂打過,在措手不及間,淳淳的心被劈開、剖成兩半。
瞠眼,淳淳消化不來他的訊息。
他要訂婚……是訂婚啊……
她的四肢僵硬,魂魄飛至天外,硬生生被剝離的愛情在她心中吶喊哭嚎,它們痛心疾首,哭訴著寧死不殘活……
「蠢蠢,有沒有聽見我的話?」
他握住她的肩膀,想搖醒她混沌眼神。
「嗯……聽見,你說明天訂婚。」她喃喃重複他的話。
訂婚……她真的失去他了,他的臂彎將為別的女人撐起一片天,而這片天沒有屬於她的一方狹地。他的「絕對」在婚姻上不容置疑……
「你還好嗎?」
「好!」
好、好……她好痛,心痛、胸痛、頭痛……她全身都在痛……
怎麼會單單一句話,就讓人痛得像五馬分屍,不過是一句話啊……一句宣佈他的人生即將踏入幸福的話,卻讓她痛得無力掙扎。
「那……明天你穿上回我跟你買的那件酒紅禮服,參加我的訂婚禮。」
「好。」她點頭,合作得像個乖娃娃。
「那件禮服背後有點露,記得披上披肩,不然感冒就不能去日本玩羅。」他刻意輕鬆,卻不成功。
「好,要披披肩。」她複述。
「你沒事吧?」她的表情讓他擔心。
「沒事。」
擠出一個笑,牽動的幾條肌肉神經都傳達著同一種感覺——痛!
「明天我過來接你。」
「我自己過去。」
「好,讓呆呆陪你過來,你常摔,禮服又不是太好穿。等典禮舉行過,我們就去買衣服,懂不懂?」
她沒哭,很好,他就曉得只要說法變成事實,淳淳就會習慣有個大嫂,認清楚他們本來就是兄妹。
「懂。」點頭,淚水偷渡,她不教他看見,痛在她全身蔓延……
「我先回去,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我不在這裡陪你了,可以嗎?」
「可以。」
「好,明天我在家等你,不要遲到。」
他返身背對她,離去。
「好,不遲到。」
失焦的雙眸盡全力在他背後聚合,心中反反覆覆念著他就要訂婚了,新娘子是方屏,是他最愛的女人……
想哭,哭不出聲……她覺得天壓下來了……她的心崩潰,她的世界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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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天壓下來了,稀薄的空氣被擠出胸口,心臟很痛,她張了嘴吸不到新鮮空氣,代代和壞女人在她眼前扭曲成形……
「好大的一巴掌,真不錯耶!先說帶你出國、帶你買衣服吃飯,把糖塞進你嘴巴裡,然後再狠狠甩給你一巴掌,寇磊真狠啊!」鄭雅青字字尖刻。
「閉嘴!」代代衝到她面前,舉高的手將要落下。
「你要打我?打吧、有本事你就打吧!」她雙手橫胸撞向代代,多年的勝利經驗讓她篤定了自己在關家的地位。
「下賤女人。」代代咬牙。
「要論下賤,你應該指指身後的妹妹,巴到人家家裡十幾年,結果咧!人家哪裡要她了,不過是玩弄玩弄,玩過手,殘枝敗葉,誰要?」
代代狠瞪她,怒目噴出烈焰,她想燒燬她臉上的得意。
「當年,你就是四處讓男人玩弄的殘枝敗柳。」睽違多年的伶牙俐齒重新回到代代身上。
「你說什麼?」鄭雅青向前一步,把她往後推去。
「我說你賤!」深呼吸,代代告訴自己,不必怕她,一點都不怕。
「不孝女,你敢這樣子對我?難怪,是報應,老天在報應你們的不孝順,關穎淳讓男人玩弄拋棄,下一個將輪到你,到時,不要大著一顆肚子,回娘家來哭哭啼啼,關家丟不起這個臉。」
「關家丟過最大的臉,就是娶你入門,娶個妓女除了丟臉,更是弄髒門庭,我懷疑穎傑是不是關家的種,關家人身上沒有流氓血統。」
代代冷笑,眼裡淨是鄙棄。
「你居然敢說這種話,等你爸回來,我一定要告訴他,讓他來評評理。」
「評理?你知道真理是什麼嗎?真理是你會不得善終,真理是你將死無葬身之地,真理是欺人者人恆欺之,真理是你將墜人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代代回復那個得理不饒人,一張嘴非要說得對方投降的女生。
淳淳想加入戰爭,捍衛代代,無奈她沒有力氣,寇磊帶來的消息迅速吞噬她的生存意志。
「好、好、真好!你敢詛咒我,看清楚,你奶奶在醫院,沒有人會替你們說話。」
鄭雅青衝進她們房間,不理會在地上喘息的淳淳,腳跨過,她把衣服一件件從衣櫃裡抽出來往外丟,拋得代代、淳淳一頭一臉都是衣服。
「你們馬上給我定,我們關家留不住你們這對偉大姊妹,我倒要看看沒了關家的財力,你們能活出什麼樣不下賤的人生。我會睜大眼睛等著瞧,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活得像我這麼好。」
「像你?不!我們一點都不要像你。你賤,十六歲跟野男人生下雜種,二十五歲躺上有婦之夫的床,逼死正妻,生下敗類。四十歲,你的親生兒子因擄人撕票被判死刑,到死你都沒去看他一眼,沒有人知道,你下一個兒子會在幾歲進入地方法院。像這樣的人生有什麼好招搖?」
「你……」
鄭雅青氣極敗壞,一個行李箱砸過,撞痛了代代右肩。代代不迴避,只是用冷然的眼神看她,笑在嘴邊不斷不斷擴大。
「你們吵什麼?一個家庭弄成這樣子,像什麼樣?」
關漢予衝進來,一眼就看見躺在地板上的淳淳。他忙奔到女兒身邊。
「淳淳,你怎麼了?是不是氣喘發作!該死,你們淨顧著吵架,就沒人注意到淳淳嗎?」
關漢子暴跳如雷,抱起淳淳就往樓下跑。
代代慌了,追著父親要一起上醫院,可是她讓腳邊的衣服絆住腳步,整個人仆倒在地,來不及爬起來,她就聽見父親的汽車駛離開家門。
不應該和鄭雅青吵架的,代代後悔極了,一掌捶向地板,她好氣好怨!為什麼死的不是她、為什麼會連累到淳淳,恨、她恨死自己。
「哼!這不就公平啦,我死一個兒子,你死一個妹妹,我們這是不是叫『旗鼓相當』?這場架,我吵得很盡興,謝謝你不顧淳淳死活和我吵架,不過你放心,淳淳脾氣好,她的喪葬費用我不會吝嗇,如果死的是你,我倒要好好斟酌。」鄭雅青在她傷口上灑鹽巴。
「淳淳不會死。」代代狂吼,淚水奔洩而下,拳頭一聲聲擊向地板。
不,她的淳淳不會死,她要代替媽咪好好保護她,不可以死、不能死……
「不會死?是嗎?剛剛我明明看你爸抱出去的是一具屍體,是他急壞了沒弄清楚,送什麼醫院啊……要送殯儀館才對。」
一刀再一刀,鄭雅青割得很暢快。
這時電話聲響起,震天價響的鈴聲同時撞上她們的心,
代代恐懼惶然,這通電話是報喪鐘……她失去淳淳了?
鄭雅青睨她一眼。「你爸從醫院打來的,你有白色衣服嗎?去換一換,我送你到醫院見淳淳最後一面。」
她優優雅雅接起電話,臉上掛滿得意。
「喂……什麼……」下一刻,優雅聲音變調,鄭雅青對著電話尖喊。
「持槍搶劫……你說穎傑死了……不可能,你們弄錯,你知道關穎傑的爸爸是誰嗎?他爸爸是運展企業的老闆,他想要多少錢都有,只要開個口,根本用不著去搶劫,你們一定是弄錯人了……沒錯,你不要再亂打電話過來,否則我告你騷擾民宅。」
把電話狠摜在地上,幾個拉扯,她把電話線拔斷。
鄭雅青跌跌撞撞走出門,她的氣勢凌人不見了,她的驕縱恣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頹然沮喪,行經代代身旁,鄭雅青想起什麼似地,舉高右腳用力在她腰間踹過。
代代悶哼一聲,痛得縮超四肢,她痛得不行,但仍然仰起—張不服輸的倨傲表情回望她。
「你說報應,這才真正叫作報應,關穎傑死掉,你母憑子貴的工具沒了,怎麼辦,從此你在關家還有立足地嗎?」身體上、心靈的痛苦讓代代出言殘忍。
鄭雅青因她的話而瘋狂,代代說對了!沒有兒子,她在關家沒立足點,她的過往會讓關家親戚一遍遍拿出來討論,討論的結果是兩個字——報應!
一個搶人丈夫、逼死前妻的女人,合該有這樣子的報應。
跪倒在地,她張出塗滿蔻丹的十指,掐住代代脖子,鄭雅青拚命搖晃。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爛婊子,你詛咒我的兒子,穎傑死了,我要你償命!」
「論償命,你才要償命……我要殺死你,替淳淳償命!」代代被她搖得神志不清,使盡全力才推開哭得聲嘶力竭的鄭雅青。
「殺我?你來殺啊、來殺、來殺,我等你。」
她脫下硬底拖鞋,一下下招呼到代代身上,她咆哮、她叫囂,她把全部的火氣都發洩在代代身上。
代代左閃右躲,始終避不開她的攻擊,直到鄭雅青累了、倦了,再使不出半分力氣,累癱在門邊。
驀地,她想起什麼似地彈起身。
「不行……我不能在這裡和你耗時間……我要去看我的穎傑,他讓壞孩了弄傷了……」
鄭雅青慌慌亂亂站起,她滿腦子穎傑,兒於是她的命、她的心肝啊……
下一秒,她又對著空氣怒聲斥喝:「你們這些壞人,為什麼要帶壞我們家穎傑!我要讓警察把你們抓起來關八十年!哈哈哈……我就不信你們害得了我家穎傑……」
代代凝望她落魄身影,她的張揚叫囂、她的尖聲銳笑像一幕幕錯亂的電影場景,拉開、拉近,混亂的秩序在代代心中跳過,那天回來了……
滿滿的血,椎心的疼痛,她喊過幾百聲媽咪都沒用……她和淳淳聯手殺了媽咪……
不、不!媽咪臨死說的恨,是恨鄭雅青,代代聽見了,代代答應了,代代要殺死壞女人……
對對對,她要耐心等自己長大,等著殺掉壞女人……
「殺你,我要殺死你……我要殺死你,媽咪、淳淳……你們好好看著,我馬上殺死她了……」
代代進入一種恍惚狀態,踉蹌爬起、轉身,在書桌上找到美工刀……
「我馬上就要殺死她了……馬上馬上……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