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和常嬤嬤帶著提籃往清風樓方向走去,半路上遇見也要上清風樓找紫默逛市集的雙雙。
倩倩走向前,滿懷笑意地對雙雙打招呼。
「雙雙小姐您好!」
「我本來是好的,看到你就好不起來了!」真倒楣,竟碰上這個礙眼女人。
她一向不喜歡她矯揉造作的姿態,更討厭她對他們兄妹巴結逢迎,轉個身對下人頤指氣使、神氣活現的雙面臉,儼然已是將軍府的女主人。上一回她利用倩倩整紫默,沒想到善妒的她竟讓常嬤嬤差點兒把紫默活活打死,想到這裡她更氣了。
「今天天氣好,您出來散步賞花嗎?」她討好地說。
「要你管!咦?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奴家要往清風樓……」她忍氣吞聲地回答。
「去找紫姐姐的碴?你也太大膽了,不知道她是大哥最寵愛的人嗎?竟敢去欺負她。別忘了大哥不在,還有我呢。」她挑眉瞪眼,這小心眼的女人,心腸真不是普通的惡毒,大哥一不在家,她又要尋事了。
「倩倩不敢!」她心底氣得牙癢癢,但臉上仍堆滿笑容。
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朝一日叫老天爺開了眼,讓這個驕縱的死丫頭嫁進公婆不疼、丈夫不愛的家庭裡,才叫善惡有報!到時看她還會不會有這麼人的氣焰。
「不敢?連弄死一個人你都下得了手,你有什麼是不敢的?」
「上回對紫默姑娘失禮了,今日我特地燉上一盅人參雞專給紫默姑娘道歉來著。」她唯唯諾諾地深怕得罪雙雙。
「你倒會見風轉舵,知道她可能會成為我的大嫂,就趕著前來巴結?」
「是?往後還要仰賴紫默姑娘多照顧。」她吞著氣,不敢發作。
「放心,我紫姐姐才不像你,她心胸寬大有容人的器量,不會要大哥把你趕出府,只要你往後恪守本分就行了。」她學大哥訓她的樣子,裝模作樣地演起戲來。
「多謝雙雙小姐教誨,那——我們一起走可好?」
雙雙哼了一聲,仰高脖子領頭向前走。
她們遠遠的向清風樓走來,一個黑影子倏地竄入清風樓、雙雙和倩倩兩人同時看見了。
「咦?是誰?大白天鬼鬼祟祟的。」雙雙抓著頭髮言道。
「會不會是賊人?」倩倩答道。
「賊?不行!我要趕去救紫姐姐!」說著,她就要飛奔過去。
「雙雙小姐請等一等,萬一來的人武功高強,你這樣莽莽撞撞衝過去,非但教不了紫默姑娘反而會害了她。」倩倩抓住她的衣袖說。
「那你說怎麼辦?」
「我們悄悄過去探一探,看情況救人。常嬤嬤你去找總管,要他帶幾個侍衛過來幫忙救人。」倩倩心中一凜,存了看好戲的心態。說不定是狐狸精私會情夫呢。這時候不多找幾個人來當觀眾怎麼成?
「算你腦筋清楚,常嬤嬤動作快一點,要是太慢讓賊了跑掉,回頭我就把你那雙短肥腿剁下來餵狗。」雙雙厲聲警告。
「是!是!我立刻去辦。」她誠煌誠恐地應道。
說完,她邁著小碎步,扭著水桶腰跑去。倩倩和雙雙則躡手躡腳潛入清風樓。
騏雋離家六十七天了。
她整整思念他六十七日,想著他的笑、想著他的惱、想著他的吻、想著他的擁抱……想著他的一切一切。
紫默數著桌面上的玉雕,一、二、三……六十七,整整六十七件連一個都沒有少,從他離家的第一天起,每日翰舞軒都會送來一件玉雕。
這就是騏雋臨出門前說要給她的驚喜,這些驚喜伴著她度過每一個想念他的日子,陪著她走過每一個寂寥的夜晚。
撫著冰涼玉石,每一個都叫她愛不釋手。玉龍、玉兔。
玉鷹、玉蘭、玉梅……每件都是上等玉材雕出的,每個都刻得栩栩如生,彷彿一點睛就會擺動四肢,遨遊穹蒼、徜徉山林,彷彿就會看見落英繽紛。
她拿起一塊玉珮,上面雕琢著兩枝荷,荷葉上的青蛙鼓起鳴囊,那生動的表情,讓觀賞的人們彷彿聽見呱呱鳴叫。
青蛙在荷間覓尋佳侶,鼓噪的秋蟬在枝頭用嘹亮的歌聲,撩撥雌蟬的青睞,天地間萬事萬物都逃不過情動、情傷吧!
紫默想起雙雙的話——我大哥是從不懂得對女人獻慇勤的,你是第一個他想討好的對象,看來再不了多久你就會變成我的大嫂,可是你得有點耐心,等他打了死結的腦袋想通,他才會懂得自己這種行為就是愛!真好,我馬上會有一個好大嫂,大嫂、大嫂……
正在冥思間,小廳裡闖進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他神情猥瑣地盯著紫默。
「你是誰?」她立起身瞪大眼睛問。
男人吊兒郎當的挑起桌上的玉環,在指間繞了幾圈。
「看來那位福大將軍對你挺好的,好到讓你連殺父仇人長什麼樣兒,都忘得一千二淨。」
「你到底是誰?再不說我就喊人了。」
「阿男啊!阿男,我替你不值啊!一個閨女辛辛苦苦拉拔大,胳臂肘兒就往外彎,有了漢子就忘了老子,幾十年的米糧全給白白浪費了。」
「你跟我爹是什麼關係?」
「要論關係嘛!你還得喊我一聲王三叔。我和你爹呀是老交情,當年我們在山家寨是磕過頭、喝過血的拜把兄弟,你娘還是我介紹給他當婆子的。」
「您今天來有何貴幹?」
「去年,你身邊這位福將軍帶兵滅了咱們山家寨,二當家帶著我和幾名弟兄連夜逃了出來,這些年我們無時無刻都想找到他好好算算總帳。」
「你告訴我這些有何用,不要說我,就連我爹也早已和山家寨斷了關係,他已經當了好久的平民百姓了,你們的事與我們無關!」紫默說。
「這是你的認定,福將軍心裡可不是這麼想!」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談。」紫默打開錦盒將玉器一項一項收回。
忽地,他面目猙獰,手臂打橫一掃,將若干玉器掃落桌面,「玉荷春曉」立即應聲斷成兩截。
「福騏雋這些年處心積慮要把你爹挖出來,殺掉他以洩心頭之恨,他果然做到了,不管你爹當了幾年的良民,對他而言,他都是山家寨裡的一份子,不除不快!」她的口氣變得陰狠尖銳。
紫默不語。
「哼!強盜?官兵?不都是同一種人,同樣是以殺人為業,只不過殺的對象不同,獲得的待遇就不同了!」他憤世嫉俗地說。
「強盜殺害善良的平民百姓,搶奪他們用勞力辛苦賺來的銀兩,而官兵是為了維護民眾安全、保護大家的生命財產才迫不得已傷害人命,他們之間有著天壤之別。」紫默反駁。
「那我請問你,我們山家寨裡的老弱婦孺有什麼錯?他們沒有殺過人掠過貨,那些爛官兵憑什麼把他們發配邊疆。」
「他們是愛你們的牽連!要怪就怪你們自己不肯辛勤討生活,成天只想著不勞而獲。」
「好個說詞,說穿了,你就是早已忘記了父母親的養育之恩。反倒投身賊府、認賊做夫,從此享盡榮華富貴,不再管
你那可憐的娘。「
不!不是這樣的,放火的另有其人,不是騏雋,娘的發瘋更不干他的事。他是從劉姨娘手中救回她和阿璧的恩人呀!她頻頻搖頭,用阿璧的話來否決他。
「他不是賊,他是收容我和阿璧的恩人,沒有他,我們會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錯!他是你的殺父化人。我有許多人證,可以證明那場火是他親手放的,他的的確確殺死了你爹!」
「我不信你,一句都不信……」她搶往耳朵。
「你必須相信?聽我說——現在這世上只有你能替你爹報仇,福騏雋的軍隊再過兩天就會回到將軍府,只要把藥放入他喝的水內,馬上就可以安慰你爹在天之靈。」他抓住地的手,將一個青花瓷瓶交到她手中。
紫默心驚,慌得把它推開。「我寧死也不會做,我相信他,他是磊落正直的男子,絕不會暗中傷人,若要找爹報仇,他會光明正人找上門!」
他讓紫默的推拒惹惱了,用力拍上桌面,把毒藥放在桌上。
「你敬酒不吃要找罰酒吃,行!如果你不想要阿璧那死丫頭的命,就盡量兀自倔強。」
「阿璧,」經他這一提起,她才想起這大半天阿璧不知道上了哪裡,都沒見著她的人影。
「想起來了嗎?我的小美人?」
「你把她怎樣了?」
「目前她是沒『怎樣』,但是十天之中將軍府內若沒辦起喪事,我可不敢保證她會不會『怎樣』?」他露出滿口黃牙,猥褻地笑著,發出腥臭味的手摸上她細緻的臉蛋。
「你……」紫默氣得說不出話,被他噁心的動作弄翻一肚子酸水,她蹲下身大吐特吐起來。
「阿男真不簡單,養出你這麼漂亮的女兒,難怪堂堂的大將軍會迷上你,連我看得也心花怒放,好娘兒,要不要陪爺快活快活?」他架起她的身子,把紫默的雙手扣在她身後,伸出食指勾起紫默的下巴,用舌頭淫穢地舔著唇。「真漂亮啊!我簡直要迫不及待了……」
「放開你的髒手!」一聲嬌叱,雙雙再也忍不住了,等不及常嬤嬤喚人過來就破門而入。這該死的常嬤嬤,等會兒事完了,不找個時間把她那兩條腿打斷才怪!
她一個箭步,上前對他揮出一拳,阿王舉臂擋過,側身一閃閃到窗邊。
「有種你別跑!」雙雙也隨著跟到窗邊。
他害怕會有大批人馬過來,心一急破窗而出。雙雙身形竄過也跟著追出去。
紫默從門口往外奔去,可她的腳程哪有他們兩人快,她對著漸離漸遠的影子大喊:「雙雙——回來不要追!」
她喘了口氣再度往前追,卻撞入了一堵人牆。
她定睛一看!太好了救星出現。「索親王,快!快去追雙雙,我擔心她會出事。」
他二話不說,縱身一躍,飄然遠去。
紫默焦頭爛額的轉身回房。雙雙去追人會不會發生危險?索親王能不能追上她?阿璧被縛、下落不明,她該怎麼救出她?
騏雋不在身旁,她六神無主、凡事都拿不出主意!騏雋,你什麼時候才能到家呢?
跨入房內,紫默看見倩倩手裡拿著那人留下的青花瓷瓶,得意洋洋地大喊:「來人啊!」
總管和侍衛應聲出現。
「拿下這個賤婢,等將軍大人回來聽候發落。」
「倩倩夫人,你這是在做什麼?」紫默不解。
「我握有你與人私通、想毒害將軍的證據,你覺得我會做什麼?你的問題還真可笑!我當然是要揭發你的陰謀,免得將軍受害!」
「你誤會了!」
「有沒有誤會,等將軍回來聽他裁斷不就知道了!」她對著總管說:「總管大人,就麻煩你把她關進地牢。哦!對了!
這幾天先不要給她任何食物,免得她體力太好,讓她的黨羽有機會把她救走,到時我可擔當不起。「
「倩倩夫人,請放心我會小心!」
「那就好!」她搖起臀部像只驕傲的孔雀般,炫耀地走出清風樓。
地牢裡冰冷明寒,紫默倚著鐵欄杆,雙手緊環住身體。
她好冷,陰濕的冷風從衣領灌入,她起了一陣寒顫,汗毛根根豎立,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空氣間飄浮的是腐敗的酸臭味,這個味道讓連著幾日胃不舒服的紫默,吐得連膽汁都嘔出來了。
漸漸地,她的眼睛適應了地牢的黑暗,舉目環視,這裡沒有半扇窗戶,所以透不進一絲光線,角落裡有幾隻老鼠吱吱作響,只要她久久不動身子,它們就會大膽地靠過來啃咬她,因此她不敢閉上眼睛、不敢入睡,硬撐著眼皮等待。
幾天了?她沒算也算不出,只覺得昏昏欲睡,肚子餓得咕嚕作響,全身乏力。
她在等著、等著騏雋回來,只要他一回家就會用最快的速度救她出去。那個人說騏雋在兩天內會回來,可……這兩天怎會那麼長?
一束光線自開啟的鐵門外射入。
她半瞇著眼慢慢習慣突如其來的光明,侍衛打開牢門走了進來。
是騏雋回來了嗎?一定是!他這不是來救她了嗎?太棒啦!只要他一回來,阿璧和雙雙就有救了,不知不覺中,她對他的依賴已經遠遠超過她所能想像的,在她的心裡,他是強者、是英雄,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事就會迎刃而解。
總算能脫離這裡,她想歡呼,但是沒有太多的力氣能開口說話。
一抹虛弱的微笑在他們幫她戴上手鐐腳銬時,僵在頰邊。
朱唇微啟,她輕聲問向身邊的男子:「將軍回府了嗎?」
沒有人褡理她,他們只是忙著把她拖出地牢,一手一人,把她架離這片陰潮。
燦爛的陽光照得她頭暈眼花,肩上的鐵銬壓得她喘不過氣,腳上的鏈條磨出她條條血痕。
順著她走的路線站滿了將軍府的僕役家丁,他們對她指指點點,謠言在人聲鼎沸中迅速傳開。
「你看!就是這個狐狸精把男人勾進將軍府,還設計毒害將軍。」
「幸好被倩倩夫人撞見,不然怎麼得了!」
「這漂亮女人心腸真是歹毒,外表長得一副好模好樣的,誰想得到肚裡全是一堆爛肝爛腸。」
「這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些聲音毫不遮掩地傳入紫默耳中,她的心被刨成千瘡百孔,怎麼會這樣?是誰要審她?騏雋呢?他回來了沒?
奶娘、奶娘您在哪裡?
無助的淚串串滑下,什麼時候她的世界變成了地獄?
「哭?有本事偷人就別哭!」一把泥土砸上了她的臉。
「不要臉的殘女人,咱們女人的臉都教她給丟光了。」義憤填膺的家僕紛紛從地上拾起石子、泥土丟向她。
不一會兒,她的瞼被石頭砸出了傷口,血痕從眉心流了,疼痛自週身泛起,咬住下唇,她驕傲地不肯在他們面前示弱。她——沒做錯事!
「夠了!等會兒大人問起她一身傷從哪兒來的,你們之間要有人肯站出來認帳才繼續打,否則就不要再輕舉妄動。」總管著不下去了,這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怎麼會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情?要不是倩倩夫人言之鑿鑿誰會相信。
他們面無表情地帶著她通過長長的通道,踏入她從未進過的福家大廳。大廳裡站了另一批衛兵,人人的神情肅穆、挺身直立。
整齊單調的步伐聲敲在她的耳膜上,她像趕赴刑場的囚犯,一股寒意從她腳底竄升。天吶!會不會雙雙出事了,他們打算要對她動用私刑?要殺她為雙雙償命?
「將軍回來了嗎?我要見他;求求你們。」她啞著嗓子說。
騏雋你在哪兒?求求你快回來救救我啊!再不回來我們就永無再見之日!求求你……
她被帶到廳堂正中央,有人走上前為她除去鐐銬,繼而又把她面向內廳綁在柱子上。
陰森冷然的氣氛嚇得她魂飛魄散,四周站滿了人,卻靜悄悄的連一絲聲響都沒有,彷彿連一根針掉落地面都能聽見。
「求求你們行行好,幫我找福將軍來。」她向他們求救,沒有人肯回應她,她的聲音在空氣中蒸發了。
「你找我?」一個冷的像冰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她轉過頭接觸到騏雋漆黑的凌歷眼神。霍地,她明白了,他就是那監斬官。她怎還期待他來救她?
隨他前來的還有倩倩,她勝利的笑意浮在眼底。
「倩倩夫人;我說過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紫默急急辯解。
「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你房裡,你們的動作又親密的叫人臉紅心跳,你說你還能叫我往哪方面想?」
她的話引得福騏雋寒酷的瞼上燃起火焰,他怒不可遏的對紫默大吼。
「這就是你回報於我的?」
「你就不能對我有一點點信心,非得把我想得這麼不堪,倩倩!你敢指天為誓,說你句句實言,」
「你在威脅我?我早就勸你當女人要潔身自愛,別將軍前腳剛出門,你就後腳跟著不安分。你這樣三不五時出府,弄出事情來了,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我是和雙雙、阿璧二人一起出們的,我們只是到市集去……」紫默解釋著。
「現在雙雙小姐和阿璧都不在,你怎麼說都算數,反正死無對證。」倩倩打斷她的解釋。
「夠了!倩倩你把當天的事,從頭到尾請一遍。」騏雋喝止兩人的唇槍舌戰。
「當時,我熬了雞湯要送去給紫默姑娘在半路上遇見雙雙小姐,我們就結伴同行,沒想到還沒到清風樓,我們就看見一個黑影跑到她居裡,我立刻要常嬤嬤去找總管和侍衛來。」
「常嬤嬤、李總管,確有此事?」福騏雋問道。
「回大人,是有此事!」李總管應道。
「大人!我們在路上遇見雙雙小姐時,有好幾個清風樓的小廝看見,你不信可以調他們來問問。」常嬤嬤補充。
「繼續往下說!」他的臉色鐵青,有山雨欲來的氣勢。
「我們心想,奇怪怎麼賊人進了房那麼久,都不見紫姑娘喊救命,就躲在門外偷聽。隱約聽見那男人說,你是她的殺父仇人,要她用藥毒死你。對了!還說到他是山寨的人。
然後又定了十日之約,雙雙小姐聽到這裡一時忍不住就破門而入,剛好撞見他們正在親熱。於是雙雙小姐氣得和那個野男人交手打了起來,一下子就一前一後追跑出去。當時,那場面一片混亂,我嚇呆了,只好讓總管先把紫姑娘關起來,等你回來再做好算。「
『你有什麼話說?「他高舉青花瓷瓶質詢紫默。
「我沒答應下藥。」紫默否認。
「好!那你們十日後約在哪裡?」
「我們沒有約在任何地方。」
「紫姑娘我勸你老實說,不要一步錯步步錯,大家都等著你的答案去救出雙雙小姐,福家只有兩人僥倖從山家寨手裡存活下來,不要這回雙雙小姐又遭他們的毒手。」她明著的是勸紫默招供,暗地卻影射紫默是山家寨的一份子。
她這幾句話,句句都招呼到騏雋的心底,把他的傷疤再次掀開。霎時,他的心無法冷靜,思緒也無法整頓出條理。
「說!」他暴怒吼道。
「你不信任我?」她固執地回問他。
「你不值得信任。說——說出你那姘夫的巢穴!」
「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你一樣齷齪。」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地點來,我會讓你少受點皮肉之苦,賜你個全屍!」
他要她死?
「你終究是不信任我。」在她為他付出真心、付出真愛後,竟然換不到他的一點點信任?他居然要為一個她不知道的答案定她的罪。紫默苦笑!
「我要拿什麼信任你?疑點太多了——他為什麼知道你住在清風樓?為什麼要找上你?我堂堂將軍府守衛森嚴,要不是有內賊幫忙,怎會讓人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為什麼事情發生後,能為你證明清白的人通通不見了?是你殺人滅口嗎?要我相信你,可以!告訴我他們的藏匿處,我把他們抓來讓你們當面對質。」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藏在哪裡,你為什麼不想想,我沒有動機傷害你啊!」
「你有!你對我有恨,根我燒死你爹,你時時刻刻都在等待機會。」
「你有嗎!那把火真的是你放的嗎?」她等待他否認、盼望他否認,但他給的答案卻狠狠刺傷了她的心。
「我們兩家是世仇不是嗎?」
那麼答案昭然若揭了,娘是真的被他逼瘋了,沒有王八爺、沒有搬庫銀……所有的語言都是謠言。他是真正的兇手,她的心鏗鏘一聲,碎成千千萬萬的碎片。
那男人說對了——她認賊做夫,而且這個「夫」一直懷疑、從未接納過她,甚至於要慷慨的留她全屍?胡紫默啊!
胡紫默,你是生活在怎樣的世界裡啊!
最可悲的是,儘管她知道他是殺父兇手,紫默還是不可能選擇殺害他。這就是情到深處無怨尤嗎?也罷!就讓她用這條命來償還爹的養育之恩!至於欠雙雙、阿璧的,就等她下輩子再來償還吧!尋死的念頭迅速在她腦海中成形,她閉上眼睛不再開口說話。
見她倨傲的表情,他瘋狂地下達命令。「打!」
第一鞭刷過,紫默的背像火般燃燒起來,炙心疼痛摧殘著她的意識,鞭子刷過的地方,夏衫被捲去一幅,裸露的背出現刺目的鮮紅血痕。
「胡紫默!說!山家寨的餘黨在哪裡集結?」
「我不知道!」她氣若游絲地說。
「不見黃河心不死!來人——再打!」
連續幾鞭落下,紫默皮開肉綻,她咬破了下唇,仍堅持不讓自己喊痛。
渙散的意識逐漸在游離,她隱隱感覺到下腹傳來疼痛,暖暖的液體自兩腿間汩汩流出。緊繃的神經在劇痛後漸漸舒展,她但願自己就此死去,不用再面對人間所有的殘酷。
「等一等。」梁潤娟聽見騏雋在審紫默的消息,慌慌張張從外面奔入。
眼見全身浴血的紫默,她的心猛烈翻攪。
「雋兒,不能等事情查清楚再發落人嗎?」她嚴肅指責。
「有人證、物證。」他冷冷地別開臉,這樣的紫默不只叫奶娘心痛,他的心何嘗不是如此,但——不能放過她,除非她肯心甘情願交出那個男人。
「我都聽說了,但是可信度有多少,一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毒藥?一個欲置她於死地的證人?你清醒點,如果她真要用藥毒害你,怎不把藥收拾得妥妥當當,還隨手扔在桌上等有心人拿來當物證。而且你的證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要置她於死地了。」
她急怒攻心,見紫默受苦,她椎心泣血、感同身受。這樣的心情她無法理解;只是恨恨地對著倩倩怒目相向。
「我必須從她身上得到山家寨的據點。」
「孩子,你怎麼只要碰上山家寨頭腦就不清楚?如果紫默不肯幫他們毒害你,他們怎會把紫默當成自己人,還把自己的機密告訴她?」
潤娟的話成了當頭棒喝,他乍然清醒,他真讓仇恨弄得神智不清了。
他趨向前幫奶娘將紫默解下。
驀然,潤娟在紫默赤裸的左肩上看到一個「子」字,她呆默半晌,忽地,她淚流滿面狂喊一聲:「小子,她是我的小子;我的女兒啊!」
「奶娘?」騏雋懷疑地喚她。
「你看到沒?她肩上的『子』字是我親手幫她刺上去的,她是我的小子,不會錯!絕對不會錯。快!快!救救我的女兒!」
福騏雋一聲令下,眾人分工合作,找大夫的找大夫,燒水的燒水——這樣急轉直下的情勢,讓倩倩慌了手腳,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