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門鈴乍響。
「哈!二姊回來了,她死定啦!」童璽娃幸災樂禍地鼓掌拍手叫好,她倒要看看童璽郡還能「嗆丘」到幾時。
今天下午,她就集閤家人,把二姊的行善不成反把同學推向虎口的英勇事跡,大肆宣傳過一番,現在……哈哈!她倒要看看二姊怎麼開口跟老爸要十億。
「小妹,去開門。」林芳支使。
「不要,我的腳長青春痘,正在休養中。」就算再不爽,璽娃也不敢往璽郡那口井上落下石塊。
「別看我,璽郡正在氣頭上,凡正常人都知道這時候有多遠就要避多遠,別在老虎嘴上拔毛。」璽英擺擺手推拒。
雖說她要力行報三百年之仇,可是她也只會選擇站在安全範圍內報,不會親自把炸彈送到敵人手中,讓兩人同歸於盡。
「我去開門好了。」穩重的璽伯站起身,走向庭院,沿著石子鋪成的小路走去。
從下午起,他就一直在反覆思考這個問題,拿出十億,短期內他絕不可能,可是,真要把小郡嫁給那個神秘人物嗎?
「總擎」這些年以黑馬之姿快速竄起,神秘的行事風格讓商界猜想不透,現在他居然要花十億來買下一個新娘,而且從他的態度看來,他似乎並不介意新娘是誰。這樣一個男人……走到門前,思緒斷了。他打開門,迎在門前的是一個高大的陌生男子,他身著深藍色西裝,右手拄更,半邊臉映在燈光下,半邊臉藏在黑暗中。
璽伯看了半晌,忽地笑逐顏開。他伸出兩手,緊緊抱住男子。
「你認出我了?」煜棠詫異不已。
「化成灰也認得!走,我們先進去,爸媽看到你一定會很驚訝。」璽伯拉住他的左手,卻在這時看到他左臉上的傷。
強壓下訝異,他引著煜棠往前走。「你的腳傷得很厲害?是那場大火造成的嗎?」
「對!除了腿,那場大火還附贈了我一張殘破的臉。」他苦笑。
「腿傷會全好嗎?」璽伯問。
「還在做復健。」煜棠知道整型手術可以把他的臉弄得比較完整,但他不考慮,因為他要留著這塊疤時時提醒自己,人心險惡,尤其是親如血親、夫妻。
推開門,璽伯朝裡面大喊:「大家看,是誰來了。」
全家人同時轉頭,然後陳梅第一個認出他。
她走到煜棠前面,撫著他受傷的臉,淚不禁流下來。「我可憐的孩子,你去了哪裡,我們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
她的眼底沒有對他的醜陋發出絲毫嫌惡,有的只是濃濃疼惜。
煜棠多年不見的笑容在這時候綻放開來。
「煜棠?你是煜棠?你跑到哪裡去了,我請了好多人幫忙,都找不到你的下落,你躲到哪座鳥不生蛋的小島去啦!」童爸爸連聲喊道。
「童伯伯、童伯母、芳姨,我一直沒離開台灣。」
「大家坐著聊,不要站在門口。」林芳讓張嫂泡上新茶,招呼大家坐下。
等眾人坐定後,童爸爸第一個開口:「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哪裡?聽說煜凱把錢全捲出國,把公司掏空,員工都領不到資遣費。我們想盡辦法想聯絡你,可是都人去樓空了,要我們上哪兒找。」
「那場火,爸媽去世、我受了重傷,在病房裡整整躺了半年才出院,爸媽的後事全是我的大學同學幫忙處理,出院後,我變賣所剩不多的不動產,付過一部分資遣費後,我把剩下的錢拿來購下一間經營不善的公司,慢慢地,一直到今天才算有點規模。」
「你開了公司?是哪一間、做什麼的?」
「總擎企業。」
「原來你就是總擎的那個神秘總裁,真行!」璽仲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捶。
「幸好,我們沒跟你作對,不然我們家公司早晚會變成你家的。」璽廉開玩笑地說。
這景象彷彿又回到多年前,童家借住在傅家那段時間,熱鬧、溫馨……「傅哥哥,你的妻子呢?我記得你是結婚後才發生那場大火的。」璽英是三個女孩中唯一對煜棠有印象的,因為,早在住進傅家的第一天,含春少女的芳心早就暗戀上煜棠。
在婚禮前夕,她還向他表白心意,無奈落花有意、流水不領情,他們之間少了機會。
「她和我大哥一起在加拿大。」在他心中這件事不再是遺憾,已成了恨要「什麼?那個淫蕩女人!我早告訴過你,那個女人杏眼含春,黛眉銜媚,這種女人在面相學上的說法就是『不安於室』!你看你,不娶我是不是後悔了?早說過要聽老人言,否則就要在眼前吃虧了吧!誰叫你不受教……」璽英嘮嘮叨叨說了一大串,然後趁人不注意,擠到煜棠身旁。
「說這些做什麼?」璽廉止住璽英的話。
「當然有作用,傅哥哥,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願意娶我的話,我就嫁給你。」璽英朝著他猛笑。
「我變成這樣子,還讓你嫁給我,太委屈你了。」
「如果你是明星,帥臉變成醜臉,沒工作本錢,我還有借口甩掉你。可是你是靠頭殼裡的腦漿在賺錢,你那裡又沒壞,我幹嘛委屈?下回要是你的頭被拖拉庫輾過,我就不會再提這個爛建議了。」璽英笑說。
「大姊,你少花癡,都要嫁給鑫鴻的小老闆了,還挑逗傅哥哥,實在太沒有道德啦!」璽娃說。
「你要結婚了,恭喜!」聞言他伸手握住璽英的手。
「我可以為你悔婚,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她開玩笑地攀上他的手臂,像小時候一樣,黏在他身上。
「當然嫌棄,他嫌棄極了,你沒看見傅哥哥臉上寫滿了噁心?」璽娃用力把姊姊拉開,自己往那空間補位。
「其實,我今天來是有要事和你們商量。」他提出主要來意。
「什麼事儘管開口,童伯伯絕對幫你幫到底。」
童家的熱忱讓他心裡揚起暖意,這是他朝朝暮暮企盼的家庭溫暖……他從口袋裡把璽郡寫下的字據攤在桌上,大家傳了一圈都看過後,璽娃首先發難:「原來,你就是二姊口中的鐘樓怪人。」
煜棠還來不及反應,童爸爸就開始大吼:「這個敗家女,一天到晚給我在外攬事,我就說早晚要出事的,你們偏不信,這下可好了,十億,聽到沒?十億!」
他的聲音在每個人耳朵裡嗡嗡作響,炸得人紛紛-耳自救。
「煜棠,你放心,不管怎樣我都會想辦法把這十億湊齊還給你的,不過,你要給伯父一點時間,短時間內要湊足這筆錢,對我來說,真的有困難。」
「伯父,您誤會了,我並不是來跟您要錢的。我是想……」
「你想怎樣儘管說無妨,我一定不會叫你吃虧的。」童爸爸拍胸脯保證。
「我想請您把璽郡嫁給我。」此句話一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本來他只想藉著這次機會好好地玩玩璽郡,怎麼會突如其來出現這個念頭?
「你實在太偉大了!傅哥哥,你怎可以不追究那些錢之餘,還犧牲掉自己的終身幸福?」璽娃不敢置信地大喊。
「是啊、是啊!你要想清楚,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要一步錯,就一路錯進棺材裡。」璽廉猛搖他的肩膀,一臉想搶救他未來的慷慨激昂。
這家人……有沒有問題?煜棠眼睛掃過眾人一圈,弄不懂他們臉上那種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為何而來。
「煜棠,我老實說,如果有任何一個男人跟我說要娶璽郡,我都會二話不說先答應了再講,否則,萬一人家頓時反悔了怎麼辦。可是,你是故人之子,我真的狠不下心來害你,你還是多考慮考慮。」童爹長歎一口氣,坐回沙發。
「是啊!她的性向有問題,你根本搞不懂她是不是同性戀。」璽娃附和。
「不會啦!那回她被我們附近一個同性戀女生親了嘴巴,我看她回家刷牙漱口了好幾遍,我想她不是同性戀。」陳梅替她辯解。
「她不喜歡那個女生,兼又膽小怕死,怕染上艾滋病。你沒看她對我們學校那票女生,親熱得簡直不像話。」璽娃再反駁。
「是啊!阿梅,穿裙子是女人的本能,你忘記小時候,我們逼她穿裙子,結果她走沒兩步路就摔倒,摔的鼻青臉腫、腳上到處瘀青,你心裡捨不得,才又讓她穿回長褲。」這回童爸沒站在大老婆那邊說話。
「還是我堅持度夠,小郡那頭長髮留起來了,又黑又長的一頭,是她全身上下最像女孩兒的部分了。」林芳得地說。
「傅大哥,我看你還是多想一想,婚姻是大事,別當遊戲,上回娶個蕩婦內傷未癒,這回要是錯娶人妖,你一輩子就毀啦!」璽廉加入勸說行列。
他們輪番勸說,目的就是想打消煜棠娶璽郡的念頭。
可是煜棠是鐵齒族的酋長,別人越是說不的事兒,他就越非得去做上一做,所以,原本不是那麼確定的事情,在這會變成只許成功不准失敗。
「童伯父、童伯母、芳姨,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請把璽郡嫁給我。」再次重申,他語意中有著絕對的堅持。
「好吧!」童爸爸沉吟須臾,做下重大決定。「如果你堅持娶璽郡,我不反對,不過,我先說,到時候你要是覺得她不合用,別客氣,就把她退回來,我能接受退貨的。」
這……是什麼跟什麼?煜棠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把小郡當什麼啦!」陳梅、林芳同聲一氣,對著老公大喊。
這回他連擲銅板這道手續都可以免了,因為,今夜肯定沒有人會為他打開房門。
「童伯母、芳姨,你們別生氣,先聽我說話好嗎?」煜棠適時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我想請大家幫忙,先別讓小郡知道要嫁的人是我……」他才剛起了頭,童家人就興起,全圍攏過來。
「你想玩她嗎?太棒了,我要摻一腳!」璽娃馬上舉手響應。
「既然要玩,就玩徹底一點……」璽廉建議。
這一晚,在外遊蕩不敢回家的璽郡,完全不知道陰謀正在她家醞釀成形……*****
衝出家門,童璽郡才不管現在幾點,騎上自己改裝的重型機車,呼嘯一聲,在台北市的大街小巷穿梭。
氣死人了、氣炸人了、氣斃人了,這是什麼時代,哪還有人鴨霸到這種程度,他說嫁就嫁啊!那我算什麼?大腦只佔身體千分之一的雷龍嗎?簡直是變態的人口販賣交易,她要提出告訴,一定要把那個總擎的老闆告出一身甩不掉的臭名,讓這個鐘樓怪人見光死!
她猛催油門,轟隆隆的引擎聲聽在耳朵裡,變成了家人的哀嚎。
「你說這張契約是怎麼回事?」
老爸把她龍飛鳳舞簽得很性格的紙條送到她面前,看完了前面,她又翻到後面憑弔她的畢業考筆記。
「這……這是見義勇為……是打抱不平……是拔刀相助……」吞了吞口水,她就知道這陣仗再躲不過。
「要拔刀也要想清楚,自己的刀有沒有磨利。現在可好,人家找上門,要你在一星期之內嫁過去,否則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不過就十億,爸爸你就和大哥、二哥、三哥湊一湊,總會有辦法的。」
「你以為江-含她爸為什麼還不起?因為現在所有公司都正值不景氣、都在度小月,誰拿得出這麼一大筆數目?你哦!吃米不知米價的溫室小花。」
「那……那……要怎麼辦?」璽郡難得氣弱,可憐兮兮地望著家人。
「唯今之計,就是把你嫁給總擎的老闆,小郡,你想開一點,好太人家有錢有勢,一定可以給你過優渥的生活。」璽英勸說。
「我不要,萬一他是藍鬍子怎麼辦?說不定他就是用高價買進一個又一個的新娘,然後把她們殺死關在地下室發臭腐爛。」
不要,她一天沒洗上兩次澡就會痛苦至死,要她等在那裡發爛發臭,不如要她死了算。
她忘記腐爛發臭前的一個步驟是「死了算」。
「姊,以前你說他是鐘樓怪人,現在又變成藍鬍子,下回會不會變成澎澎、丁滿還是沒長耳朵的國王?」璽娃說話。
「你事不關己說起話來特別風涼。」璽郡回瞪她。
「這件事本來不關你事,誰叫你自己要去招惹,惹得一身腥還要別人幫你洗澡。」
「爸,你有沒有看過美女與野獸這部卡通,嫁給野獸的是么女,然後就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你讓璽娃嫁過去好了,他們到最後會幸福美滿的。」
「契約上寫的是童璽郡三個字,跟小娃沒關係。」童爸瞪她一眼,連大氣都生不出,看來這回她禍惹大條了。
「小郡,你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老爸把你嫁給那個怪人。再辛苦只要我們全家守在一起,一定能捱過。」陳梅一貫地護短,圈住她,誰都別想欺侮。
「小郡,告訴你別愛管閒事你不聽,這會兒那個總裁把目標轉向老爸公司,看來我們馬上要去遊民收容所佔個位置。」璽英聲音裡帶著鼻音,看來在她入門前,已經哭過一大灘了。
「拜託,你以為想占就有得占?台北遊民收容所自從高失業率後,早就人滿為患,我們現在大概只能去台北橋頭看看。」璽娃的愁容也是難得一見。
「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眼睜睜看小郡嫁給那個神秘客,他的人品怎樣、有沒有心理變態,誰都說不準,依常理來判斷,一個成功的商業人士應該會是很多名媛的目標,而他不但不是,還要花高價來買新娘,我想,情況不樂觀……」璽仲連連搖頭。
「大哥,沒別的辦法嗎?」璽廉問。
「要是有辦法,我們還會坐在這裡?要不就宣佈破產,要不就把小郡嫁過去,兩條路擇其一。但結婚關係著一個女人的未來,我們絕不能輕易冒險,我們只能選擇第一條路。唉……可憐我那苦命的兒子還沒出生,就要加入丐幫行列……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太無能。」璽伯頻搖頭,一手環著妻子的肩膀,把頭埋入她的頸窩。
「別這樣,寶寶不會怪你的,這不是你的錯。只是……無奈……」大嫂看她這女主角一眼,然後歎口氣,垂眉掩飾心中怨懟。
「都別說了,璽仲、璽廉,你們兩個明天到公司裡清算財務。璽伯和芳姨跑一趟地政事務所,估一下我們家不動產的現值。
阿梅,你找家裡的傭人談一下我們的困難,然後把他們解聘。璽英去找冠閔談談,若是他們還願意和我們結這個親家,就快一點把婚事辦一辦,只過爸拿不出嫁妝了;至於小郡、小娃,你們自己到學校去辦退學……」
童爸像在交代遺言似地,那凝重壓迫得人喘不過氣。
璽郡一喘氣,從陳梅身邊站起。「我想一定有別的方法,我去找那個總擎老闆談一談,爸,你有他的地址嗎?」
在她拿了地址後,立刻旋風般地掃出家門,沒看到大哥拿起話筒,撥下一組電話號碼,一臉的間諜奸險。
*****
她把人家的門鈴按得震天價響,心想,這人有的是錢,若把電鈴按壞了,他總不會在十億後面再多加上一筆門鈴修繕費吧!
童璽郡這個人別的沒有,就是善良、善良再加上善良,看到美女、婦孺、老人家、棄婦、流浪狗……所有弱勢族群,都會變得溫柔可親。
「老伯伯,我想見傅總裁。」一時間,她不知道要怎麼稱呼那位殘障人士,驀地,想起她是來談判的,多禮總是不會出錯,而那些高位人士不都很愛在名字上方加上一大串頭銜,來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
「對不起,傅先生休息了,有事你明天再來好嗎?」
「不行耶!我的事很重要,他不出面談,我就不回去。」她笑笑,一臉耍賴。
「很抱歉!」他溫文一笑,伸手把門關起。
璽郡眼捷手快地搶在前面進了庭院,還是賴皮的一張臉,笑得眉眼全是賊意。
「小姐……你這樣……」
「對不起,我愛吃魷魚羹、虱目魚羹就是不愛吃閉門羹,這一碗,您留著自個兒吃好了,千萬別客氣。」她得意地拍拍手,轉身就要往屋內走。
這時門裡走出幾個壯漢迎面擋住她的去路。看他們一臉顏面神經麻痺的僵硬,可知這家老闆給的員工福利肯定很不好,連勞保都捨不得給付。
「你們還是轉行好了!」這種無頭無尾只留「中截」的話,很容易讓人頭上泛起濃霧。
「小姐,請自重。」一個大漢挺身說話。
他說話的方式帶有濃厚的武俠腔,不知道是練武的人都這樣說話,還是受最近紅透半邊天的「臥虎藏龍」影響。
「大俠,小女子只求見貴總裁一面。」她也學起他的怪腔怪調。
「我們總裁很貴的,你要見上一面,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價值。」小林出現,說話還是裝出那種太監腔。
怪了,怎麼一碰上童璽郡,他奸惡的小嘴小臉就特別彰顯。
「價值啊!你說十億夠不夠請他從睡夢裡醒醒?」
「你要連本帶利還清?好啊!請進。」他笑笑,做了個順水人情。
「可以進去了?這麼簡單?」璽郡不敢確定。
「當然囉!你都不愛吃閉門羹了,我們還能強灌嗎?」
「你怎麼知道我和老伯伯的對話?哦……我懂了,隱藏式錄像機!」
「是啊!所以我們總裁大人老早就準備好等您的大駕光臨。」
果真是鐘樓怪人,有窺伺別人的癖好。悶著聲,她隨著他們往前走。
「童小姐,請稍等。」小林拿來黑布條把她的眼睛蒙住。
自碰上-含的事情開始,她已經習慣這家怪人物的作,對於他們將客人當肉票的方式處理,她也見慣不怪了。
就當作是那個怪人的「仁慈」吧,也許他怕她看過他的尊容後,回家「著驚、罵罵號」,然後三天一大哭、兩天一大叫,快速香消玉殞,這麼他的十億就扔進太平洋,餵那些被割了鰭的鯊魚。
被抓著雙臂,緩緩帶入屋內,她聽音辨位數著腳下的台階,但連拐了幾個彎後,她的方向感就迷失了。
終於,她停了下來,下意識地,她伸手拉去頭上的布條。
拉下布條後,眼前仍是一片漆黑,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她拚命睜大火眼金睛,只看得出他的身量輪廓很高大,坐在椅子裡像尊天神。
轉頭看看身後的小林,再看看眼前這個……又跳電了嗎?可憐哦!新竹園區又要賠上幾仟萬了,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彷彿得了三千度大近視,真不習慣。
「你不是要找我們總裁?怎又不說話了?」小林催促她。對於總裁大人和女人妖的頭回大戰,他抱持著高度期待。
「這裡是夜行館嗎?怎麼養了一群怕光的貓科動物?」她開口第一句話就讓人想噴飯。
「喜歡研究生物學?小林,你到書房找幾本有關夜行性動物的書,交給童小姐,讓她帶回去好好鑽研。」這話擺明了逐客。
童璽郡忙搖手,主動拉回正題。「傅先生,我回家和父母親談過,知道您有意愚和我結婚──」
「沒錯!」
「為什麼?我長得不好看、沒身材、又太高、缺乏女人味……花十億娶我,好像有點笨。」她拐彎兒嘲笑他的視力和腦容量。
因為……因為她很有趣吧!這問題,煜棠也問了自己一整個晚上。
他原先設定的目標是那個溫柔婉約、宜室宜家的江-含,怎會臨時換個天差地別的人?
除了有趣,他找不到其它原因。
「我不需要向你解釋我的立場。」他刻意壓低聲音說話。
什麼態度嘛?
她想拉高聲調吼個兩聲,忽地想起,人在屋簷下,頭抬得太高會撞成腦震盪。只好吞吞口水,嚥回怒氣。
「好吧!不探討你的立場,我來是想問問,除了嫁給你以外,有沒有別的替代方案?」
「有!還錢。」他看著她不停喘息以鎮壓怒火,差點讓笑聲溢出嘴角。假如說,娶她是一場遊戲,那麼,這場遊戲,他已經玩上癮了。
還真是言簡意賅,連口水都省得緊,難怪他會當上超級大富翁。
「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你,娶我只有百害無一利,你早晚會後悔的。」她撂下恐嚇,企盼能收到些微效果。
「是嗎?」好像從決定娶她開始,就不停聽到「後悔」兩個字,真會這麼糟-嗎?看來這樁婚事頗有挑戰性,而好戰的他最喜歡挑戰了!
「你可以出去探聽看看,我花錢很凶,一個月要刷爆五張金卡,我老爸都叫我敗家女。」
「我對自己賺錢的速度很有信心。」
「別太過自信,要是像這回,我一次給你玩掉十億,我猜不出半年你就要跑路了。」
倒沒想過這點,多謝她提醒,他要防上一防。不過,世界上要找像他這種,肯花巨資購買新娘的瘋子,大概也不會太多。
「我會注意。」
「我很貪財也很虛榮的,我要吃好穿好用好住好……」
「沒問題!」
回答的這麼乾脆?「你要弄清楚,我要天天吃魚翅燕窩。」
「我明天就去訂購一艘捕鯊船。」
他的話讓童璽郡瞠目結舌。
捕鯊……唉呀,失策了,她怎忘記鯊魚快被人類吃光、燕子也為人類吐血而亡,不、不、不……改吃別的,熊掌?太殘忍,龍蝦?膽固醇過高……「算了,我還是吃蛋餅好了。」蛋餅、蒸蛋,所有蛋類製品都是她的最愛。
「捕鯊船不用了?」他發覺似乎每個和她碰在一起的人,都會忍不住想她抬槓,因為,跟她說話實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用了……」好厭氣噢!「我穿的衣服都要講究名牌,非設計師的作品,我絕不穿。」
名牌?是啊!她身上穿的正是「路邊牌」的休閒T恤。
「我記下了,對於婚禮,你有意見嗎?」
「婚禮?我有說要嫁給你嗎?我只不過是跟你分析娶我的缺點,為怕造成你終身遺憾,我想你還是多考慮考慮才好。」
雖然出發點不同,不過她和她家人說的話倒是同出一轍。
趁黑,傅煜棠放縱自己笑開顏。「既然你沒結婚意願,那麼請回去轉告令尊,我的律師明天會登門拜訪,與他商談債務問題。」
「喂,你這個人很不通人情。」
「商場上只求利益不談人情。」
「你們這種企業大人物,都會想娶那種溫柔婉約、嫻淑端莊、可以帶出門的大家閨秀,你看張X雄就是一例,娶完老大還要再費心娶個能帶出場的老二,多麻煩!叫你別娶我,是真心替你省事。」
換個角度替他著想,這種勸說比較能說動人心吧!
「我本打算娶個溫柔嫻淑的女性,是你跳出來打亂了我的計劃。」他提醒了她的雞婆。這是她自作孽,怨不得其它。
「我可以出面把弄成一團亂的場面清理乾淨,讓你按原計劃娶回一個理想的夢中情人。」要說服-含肯定比說服這個怪人簡單。
「是嗎?你打算把好朋友送入虎口?」
「沒你說得這麼嚴重啦!嫁給你可以吃好穿好用好住好,連捕鯊船都可以買上幾艘了,怎會是嫁入虎口?」她打哈哈地想巴結人家。
「是嗎?那你幹嘛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他調侃她。
「我哪有?這裡好黑,你要是看得到我的表情才有鬼。」想欺她,沒那麼容易,她是騙別人騙到長大,不是被騙長大的。
「原理很簡單,就和知道你愛吃魷魚羹一樣。」
「針孔攝影機?這房子裡到底裝了多少這種東西?」
「多到讓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眼下。」
「OK!我懂了!」和這種人鬥法太費神,不如早早把事情處理掉,好回家睡場大覺。繞回原議題,她說:「別管我看起來像不像烈士,我只問你,假設我有辦法幫你娶到你想要的新娘子,我們之間是不是就兩不相欠了?」
「你選擇自私?」
「是的……」用紗布蓋起良心,就這樣了,了不起以後多找-含出來,安慰她脆弱的玻璃心。「人……自私無罪!」她再肯定自己的行為。
「不!在商場上重承諾是很重要的事情,既然你說過要負責,我也答應了由你來負責,我們就一起來為自己作過的決定『負責』!娶不到江-含我認了。」憋住氣,他忍著不笑出聲。
「我好話說盡,你還不知悔改,好,嫁就嫁!別忘記我要一顆比蛋還大的鑽戒,戴在手上會把別人眼睛照得頭暈目眩那種,我禮服後面要拖著一條比地毯還長的後擺,讓二十四個童男童女拉著,我的花冠要用純金打造,我的禮堂要用上萬朵紅玫瑰佈置……」
她開了一大串條件,仿造英國王子的婚禮排場,這回她要他大大失血。
話說完,她發現自己用一個起級豪華世紀婚禮把自己給賣斷了!
氣死人,早知改變不了,她就乖乖地在家睡覺,別浪費一夜口水,不划算、不值得……啊!她要飆了!
用眼神灼燒過黑暗中的身影,她轉過頭,氣呼呼地走出門,小林連忙跟上,用布條把她雙眼蒙住,帶她出門。
對著璽郡的背影,煜棠笑說:「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