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放完假,才頭一天開始上班,戴晴避之不及的麻煩就找上了她。
這個「麻煩」還引起辦公室的一陣喧嘩,而事件是從花店外務送來的一束鮮花開始。
其實公司裡的女職員也不少,偶爾出現鮮花、卡片、禮物的追求攻勢,也是很習以為常,
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事情。
但,這次不同。這次的主角是向來不鬧「花邊新聞」的秘書小姐戴晴,光是這點就
夠令大家好奇;再加上那束集漂亮、耀眼、稀有品種、價值不菲……於一身的昂貴鮮花,
事情就更加打動了。大家紛紛揣測、打探,究竟是誰追求戴晴,而且出手竟是如此闊綽。
在戴晴的記憶裡,所認識的朋友中,只有一個人會做出這種「驚天動地」的事,他
就是——孫漢良。
他打動女人的辦法是數也數不盡,隨便使出幾招,就足以令女人感動莫名、大為傾
倒,但是戴晴見慣了他的手法、伎倆,早已晉陞免疫之列,這束鮮花帶給她的只有厭惡
感。
孫漢良還是輕易的找到了她,這意味著,她往後的生活再也無法安寧,而事實正如
她所預料,往後的每一天,鮮花不曾間斷過。
戴晴也曾要求花店的外務停止送花到公司來,否則她惟有拒收。而外務卻為難的對
她說:「客戶已預付半年的費用,錢已無處可退,花也只有照送……」還反過來拜託她,
別令他對花店、對客戶不好交代。
現在,公司上上下下對她都投以羨慕的眼光,豈知她每天都得忍受這彷彿永無止境
的困擾。於是,附隨鮮花而來的卡片,就成為她發洩心中不滿的目標。
每天上午,戴晴都會到影印室,將一封封未曾拆閱的卡片扔進碎紙機裡,看著它輾
為碎條。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當它被輾碎而她獲得一絲痛快感,正想離開影印室時,費
雲翔正巧走了進來。
她的心情正好,先開口喊:「雲翔哥。」
「在忙嗎?」
她搖搖頭,看見他手中厚重的文件,「你呢?是不是要我幫忙?」
他歉然的點頭,把手中的東西往前稍揚起,「這是昨天你整理過的資料,剛才我打
開櫃子,不小心把它們撒成一地,次序全都亂了,得麻煩你再重新整理。」
「好!沒問題。」她從他手中將資料接過來,立即就在複印機上整理起來,「你忙
你的,一會兒我整理好,就送去給你。」
費雲翔沒走,猶豫了一下說:「晴晴……」
「嗯!」她呢喃應聲。
「是不是……女人是不是都喜歡男人送花給她,才能顯示他的重視。」
真難得,他居然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戴晴納悶的回頭望他,「怎麼突然這麼問?」
「喔……」他用手輕揉鼻子,呢喃的說,「我看天天都有那麼一大束花送到公司,
又看見你心情這麼好,所以……所以隨口問問。」
戴晴臉色暗暗一沉,轉回身子,遲緩著手中的動作,「怎麼?你也和外面的其它人
一樣,想向我打探花是誰送的嗎?」
「不是!」費雲翔立即否認,兩手伸進西裝褲的口袋裡,故作輕鬆狀,「我說了,
我只是隨口問問。」
「你也送花給蘇小姐嗎?」戴晴問。
「我!?」他聳聳肩搖頭說,「不曾。」
「難怪。」戴晴恍然明白,「和蘇小姐鬧意見了,是不是?」
費雲翔沒否認,也沒承認,靜靜的站在她身後。
「女人很容易心軟的,買束漂亮的花當面道個歉,多說幾句好話就成了。」
「你呢?」
「我!?」她又不懂了,不解的望著他說,「我怎樣?」
「花呀!」
他指向透明窗外,擺放在櫃檯前供眾人欣賞的某個人送給她的鮮花,說:「它是不
是也讓你心軟,也讓你感動了呢?」
戴晴瞥著那束花,冷冷的說:「有些女人的心是死的,湊巧我就是其中一個。」
「看來,還會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公司可以有漂亮的花欣賞。」
她淡淡一笑,沒問也不想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將手中的資料遞還給他,「給你吧!
只亂了幾頁而已。」
「哦!謝謝。」他接過資料,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有問題嗎?」瞧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想必和蘇媚的衝突的確不小,她好心鼓
舞的說:「你放心,蘇小姐絕不是心已死的女人,你儘管用我教你的方法,我保證蘇小
姐絕對會心軟,而且感動得不得了,你們之間馬上就能雨過天晴,安啦!」
「是嗎?」他意興闌珊的語氣。
「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你和蘇小姐究竟怎麼了?好像很嚴重似的。」
「沒什麼。」他搖搖頭,「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她?」
「可以。」她回答得十分乾脆,「我外頭還有一大堆的工作呢!」
「晴晴,你知道我沒那意思。」
戴晴笑笑,「我知道,我是真的得出去做事了,十點半有家廠商要來,你忘了啦!」
他表情似突然驚醒,彷彿沒有她的提醒,他的確會忘得一乾二淨。
「資料我都準備齊全了,你不用擔心。」
他也笑了,表情有些奇怪,「有你在,我從來不擔心。」
「哇!那你得好好看著我,免得我讓別人給挖走了。」
戴晴打趣的說,側身將影印室的門打開,讓費雲翔先走出去,然後自己再跟上,一
起走向辦公室。
「你和天翔最近如何?」
費雲翔問得很突然,問得教她摸不著邊際,「什麼如何?」
「你們……好嗎?」
「我和他,」費雲翔的話,可真是愈來愈難懂了,但戴晴也沒許問,直接回答說:
「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似乎頓了一下,戴晴沒看見他臉上的不悅,「那鮮花事件,天翔怎麼說?」
「他該說什麼嗎?」她猶疑的反問。
「難道他不該表示點意見嗎?」他再反問。
「沒有,他從沒對我說些什麼,我認為天翔和這件事根本毫無關係,沒有必要表示
任何意見。」
費雲翔突然停下腳步,這使戴晴不得不也停下來,因為他很明顯是因她的話而有這
樣的反應。
「怎麼啦?」她問。
費雲翔蹙著眉看她,想看透她的心怎麼可以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還不允許天翔有
任何不滿,但他又何必在乎呢?
他長歎口氣,「沒什麼。」進入辦公室前,他又拋下一句話:「多點選擇,也未嘗
不好。」
直到戴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還在想費雲翔的話。自從鮮花事件發生後,所有的人
對她說話,都有意無意透著言外之意,這回連費雲翔都給感染了,還說了最教她不解的
話,想得她直發愣。
「喂!一早就偷懶。」費天翔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副活逮到她的模樣。「老實
招來,在想些什麼?」說著,就坐上她的桌沿。
「想你大哥……」
「哇!」費天翔從桌上跳起來,不可思議的怪嚷,「表露得這麼直接,只可惜大哥
不在這兒,你等等,我馬上把大哥給叫出來,你當著他的面,再說一次。」
「喂。」她拉回已準備開董事長辦公室大門的費天翔,「拜託!我是說『想你大哥
說的話』,你也等人把話說完再發神經嘛!」
「我發神經?」費天翔不滿被她如此指責,沒好氣的說:「好!那大哥究竟是說了
什麼,讓你如此想他——的話。」
這麼點口頭便宜,他都不放過,戴晴真是服了他,也故弄玄虛的說:「他說你有話
和我說。」
「我?」費天翔指著自己的鼻子,摸不著頭緒的說:「他知道我有話和你說,我自
己怎麼不知道?」
戴晴裝得更「與我無關,別問我」,沒好氣的說:「那我怎麼知道。」
「不會吧!」他不信,「他為什麼認為我該有話要和你說呢?」
她眼睛瞄向櫃檯,「為了那束鮮花囉!」
「花?」費天翔誇張的三步並成兩步跑到櫃檯,把那束花從頭瞄到尾,左瞇右瞄像
是福爾摩斯在辦案,過了一會兒又一蹦一跳的走回來,「我知道了,我明白我大哥的意
思了。」
「你知道。」她不以為然,「好!那你說,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吃醋。」
「吃醋!?。」
費天翔鄭重的點頭,「對!我大哥他吃醋。」
戴晴一怔,然後縱聲大笑,「完了!完了!這鮮花事件的後遺症真是威力無窮,你
大哥只是用眼睛看它一眼,說的話就教人一知半解;而你居然跑到鮮花面前,又是看、
又是嗅、又是摸的,這下又胡言亂語起來。」
她把又坐在她辦公桌上的費天翔急忙給趕了下去,「拜託,要發瘋到遠一點的地方,
我有很多事要做,別瘋到我這兒來。」
「我是說真的。」
戴晴也不甘示弱,「我也是說真的。」
「噢!你怎麼比大哥還遲鈍呢?」費天翔不敢相信的說「沒錯!所以你大哥是老闆,
而我是下屬。」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
「戴晴,天翔來了嗎?」
費天翔正想解釋,戴晴桌上的對話機就傳出費雲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是!他來了。」
「讓他進來,順便連廠商資料一塊拿進來。」
「是!」
戴晴鬆開對話機按鈕,同費天翔使了個「進去吧」的眼神,再從抽屜中取出準備好
的資料遞給他。
「糟糕!」費天翔這才想起和廠商十點半的約,「我居然忘了產品審核這件事,這
下子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我中午還有個約會呢!」他取過資料。
戴晴聳聳肩,兩手一攤,說:「趁現在還來得及,打電話取消這個約會囉!」
「不行!這約會不能取消,那可是關乎我一生的幸福,萬萬取消不得。」
「這麼誇張,『一生的幸福』,是什麼人這麼重要?」戴晴笑問。
「就是……」他差點脫口而出,及時煞口沒說出來,「不告訴你,除非……除非……」
他把手往櫃檯那指去,說:「除非你肯告訴我那束鮮花到底是誰送給你的。」
「不說就算了。」她低下頭,開始做事。
「口風比我還緊,保護送花的人嗎?」
「趕快進去吧!」她催促,「免得時間拖晚了,耽擱了中午和楚小姐的約會。」
費天翔的眼睛一下子睜得好大,「你怎麼知道是楚楚?」
戴晴輕笑,嘴角露出一抹狡滑,「我猜的,而你告訴了我,我猜得沒錯。」
「你……你真可惡。」
「沒辦法!誰教你對楚小姐的愛意表現得這麼露骨、這麼明顯,很難教人不去發現
到。」
「好!衝你這些話,我說什麼也要查出那個每天送你花的神秘客究竟是誰?看你到
時還怎麼得意。」
「天翔……」
費天翔朝她做了個挑戰的手勢,就自顧自的走進董事長的辦公室。
戴晴微張著嘴,她有種被恐嚇的難受滋味,費天翔一向說到做到,而那實在令她感
到害怕。
戴晴想著,一旁的電話也響起,她有些遲疑,直覺這通電話將帶來不安,但,她不
得不接聽,而事實也告訴她,她的直覺是對的。當戴晴以親切溫和的口吻問候,並道明
「費氏企業董事長辦公室」後,彼端傳來的竟是孫漢良的聲音。
「Carey,是我,漢良。」
她心頭一凜,愣得不知該掛上電話,抑或與他把話說清楚。
「Carey,我知道你在聽,別不和我說話。」
半晌,兩頭都是靜默。
他輕歎口氣,「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沒關係,我可以等,這個月不行,再下一個
月,下個月不行,再下下個月,我會等,等到你願意開口和我說話為止……」
「孫先生。」戴晴打斷孫漢良的話,提起心底最大的勇氣,對他說,「你口中的Ca
rey早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你和她的關係也在那時就已經結束,請你別再拿我當作是她,
你所做的事或許能打動Carey,但對我絕對是毫無作用的。」
她的話非但未使孫漢良打消念頭,反而迫使他焦灼的說:「如果你不想我叫你Care
y,那好,從此我絕不那麼叫你,我叫你戴晴,叫你任何你肯讓我喊的名字,好嗎?」
她不覺意外,既然他能知道她工作的地方和電話,她的一切自然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孫先生,沒有用的。」她清楚的說,「對我來說,你只是個陌生人,從前是,現
在是,將來也是,請你別再浪費時間,也別再干擾我的生活……」
「Carey。」他喊得急切,「別這樣對我,千錯萬錯我都任由你處置,就是請別把我
當陌生人,我不相信你真能忘記過去,我們曾是如此的親密呀!」
「不!孫先生,我和你沒有過去。」她冷冷的說,「再告訴你一次,我不是Carey,
請你別再認錯人,別再做那些令我厭惡的事。」。」
啪!她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匆匆將話筒掛上,手掌緊緊按著怕它再響似的。心想,
戴晴呀!戴晴!你不能任由他毀掉你現有的生活。
※ ※ ※
「晴晴,有空嗎?」
「現在?」
戴晴疑惑的看費雲翔,他則肯定的點頭。
她不禁再看看桌上的時鐘——十二點。奇怪!費雲翔向來不曾在午餐時間找她辦事,
今天卻破天荒打破慣例,令她有一絲「事態頗重」的聯想。
「當然有空。」她向來配合度極高,但這次卻不免擔心的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沒有。」他有些支吾,卻不失原有的醋勁,「想請你吃個中飯,方便嗎?」
戴晴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這比她所想像的意外更加意外,今天的費雲翔似乎特別的……
奇怪。
「方便……」換成她支吾起來,因為敏感的她,瞬間產生許多的聯想,「但,如果
你是想和我談一些比較嚴肅的話題,比如說裁員、開除之類的,那我寧願在辦公室裡說,
我想我可以平心接受。」
戴晴的話,教他感到啼笑皆非,伸手撫了撫她的頭,說:「只是吃個飯,沒你想得
這麼誇張,而且……」他的表情突地肅然起來,「是你告訴我,得小心看好你,別讓其
它人給挖走的。」他避開她投來的目光,食指慣性的揉揉鼻子,瀟灑的說:「所以我怎
麼可能會開除你這位得力助手,反倒更應該常常請你吃吃飯,好好慰勞一番,為公司永
遠的留住你。」
真是這樣嗎?為何他的話聽來不像他說的簡單,但是,費雲翔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
思考,因為他已朝電梯走去,戴晴只得匆匆拿起皮包,跑上前跟上他的步伐。
如果「意外」是會傳染的,那麼今天真是戴晴感染「意外」的日子,因為所有的
「意外」接二連三的針對她而來。
就在她和費雲翔走出電梯,步向大樓的露天廣場時,在那等候多時的孫漢良掀起了
另一場「意外」高潮。
戴晴看見迎面而來的孫漢良,心口像是遭到重擊,整個人傻住了,直覺往費雲翔的
身後躲,雖然她知道他是衝著她而來,她卻有一絲孫漢良沒瞧見她的渴望。
費雲翔發現她的怪異,關心的正欲開口詢問,怎料突然冒出個男人,橫隔在他們之
間,並且伸出手攬向他身後的戴晴,焦灼的喊:「Carey不,戴晴,請你別生我的
氣,請你別當我是陌生人……」
戴晴閃開孫漢良伸出的手,側身跑向費雲翔,而費雲翔也很直覺的將她拉進懷裡,
顯出濃厚的保護意味,盯著眼前的孫漢良,他問:「晴晴,你認識他嗎?」
戴晴在費雲翔懷中不安的抖動,頭垂得低低的搖晃,「不認識,雲翔哥,我不認識
他。」
「Carey不,戴晴……」孫漢良十分激動,又很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激
動。但,看見她在別的男人懷裡,他嫉妒得青筋浮動,眼裡滿是妒火,「戴晴,請你不
要冷漠的對我,你知道我們之間存有真情,絕非你說的陌生。」
她看見費雲翔訝異不解的眼神,天哪!孫漢良怎能在他的面前說這樣的話,這樣一
來,費雲翔終將知道她過去他所不知的事情,那是她刻意隱瞞多年的傷口,絕不能讓孫
漢良輕易的揭開它,而且更不能在費雲翔的面前……不!她不要費雲翔知道那段醜陋的
過去。
「不!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請你走開……走開……不要再來干擾我……
請你走……」
戴晴慌亂的說著、喊著,因恐懼更加抓緊費雲翔伸出的臂膀。
「Carey,Carey」
孫漢良喊著,聲音絕望而淒楚,邁向前,只想把她從別的男人懷中搶回,而費雲翔
往後一退,用單手緊攏住戴晴,並推開孫漢良的企圖,嚴正的說:「她已經說不認識你
了,請你自重些。」
孫漢良顯得狼狽且難堪,卻又不肯就此罷手,氣急敗壞的說:「我和她的事,用不
著你來管。」
「我管定了。」費雲翔儼然成了她的守護者,立即從口袋取出鑰匙遞給戴晴,「你
先上車,在車上等我。」
費雲翔的眼眸是如此溫柔、如此親切、如此細膩……戴晴感激他的善體人意、他的
仗義挺身……她惶恐的一顆心頓時平復許多,順從接過他手中的鑰匙,從容的走向轎車
停放處。
「Carey,Carey,Carey」
見戴晴轉身離開,孫漢良激動的狂喊,並且衝向前想攔住她的步伐,但卻教守在原
地的費雲翔給阻擋下來。
「如果她不想見你,你這樣毫無理智的作為,只會使她更覺厭惡。」
「不!你不懂,我和Carey只是小誤會,只要把話說清楚,就什麼事情也沒了,你讓
開,讓我去和她說……」
孫漢良執意不退,費雲翔堅守不讓,兩人對峙的氣勢一觸即發。孫漢良似乎感受到
這將是場吃力不討好的衝突,不得不打消心中的意圖,身子開始向後退,並且說:「你
告訴Carey,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絕不!」
「孫漢良。」費雲翔突然叫道,眼神冷酷又犀利,像是一把銳利的寶劍,刺穿眼前
的男人,「我知道你對女人很有辦法,但你若再敢碰我身邊的女人,我會讓你付出慘痛
的代價。」說完,轉身大步離開。
孫漢良愣在原地,很訝異他的話,奇怪他居然認得自己,而他為何要說「再」這個
字呢!他可不認為在這之前,自己曾和他有過任何的衝突。
費雲翔走近停車處,看見在車上用手撫著頭的戴晴,他輕敲車窗不願嚇到她,當然,
她還是明顯的一怔,看清楚是費雲翔之後,才將車門打開。
他坐上車,從她手中取過鑰匙,並且立即發動車子。
「對不起!」她說。
費雲翔搖搖頭,「你知道你沒錯。」
「我很抱歉,耽擱了你吃午飯的時間。」
費雲翔又搖搖頭,「反正下午沒事,這一餐吃久一點也沒關係。」他轉動方向盤,
將車子駛上公路。
「謝謝你。」戴晴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的說道。
費雲翔望了她一眼,搖搖頭說:「我只是做我該做的。」然後就悶著氣,繼續開車。
「我謝謝你沒有追問我原因。」
「那就是說,你並不想讓我知道原因,那麼我又何必自討沒趣,是不是?」
戴晴感覺他有一絲怒氣,而她又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怕會明白他的「氣」是為她而生,車內頓時沉悶,著實令她坐立難安。
終於,還是費雲翔先開口:「好了!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毋需讓個『陌生人』
破壞這頓午飯,是不是?」
他的語氣頗為強調「陌生人」這三個字,而他真正惱的是她的「過於見外」,他居
然覺得自己在她眼中也成了「陌生人」,雖然他即刻又承認是自己過於荒謬的想法,但
他內心確實有一絲「不舒服」掠過心頭。
戴晴並不想深究他的想法,卻憂心他對自己的過去知曉了幾分,而最令戴晴感到害
怕的,是他竟有著和她父親當年相同的神色——失望。那是她父親在知曉她為了錢,甘
願委身做人情婦,毀損戴家聲譽後,投給她最沉重的怨責眼神。而今,她竟會在費雲翔
的身上領受到相同的感覺,不禁令她心頭發寒。
她的沉默引起他的注意,這才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我說錯了什麼嗎?」他焦
慮的問,回想自己曾說過的話,「如果我曾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相信我,我絕對是無
心的。」
戴晴抿抿唇,企圖放鬆內心翻滾的不安,搖著頭說:「沒有、沒有,我只是……只
是……」她很想解釋些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於是支吾了起來。
「我知道,那個『陌生人』的確嚇壞了你,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接近你。」
費雲翔的話,如同鋼鐵般保證,在戴晴心底衍生莫大的迴響,受震動的望向他,這
才發現他也正凝視著自己。
這交會如同閃電般劃過彼此心底,奈何兩人又急促收回各自的眼神,讓好似該要發
生的事情硬生生的結束掉。
「你,」費雲翔輕咳,調整聲調才又說:「如果你願意,可以搬來我和天翔住的地
方,有我們兄弟倆在,那個『陌生人』就無法再干擾到你,而且……」他頓了頓語氣,
「而且,保護你本該就是天翔的責任,倘若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肯定也會有和我一樣
的看法和決定。」
又是天翔。怎麼他們兄弟倆總喜歡自以為是,將她推給彼此負責呢?天知道他們兄
弟倆究竟在搞什麼把戲,而她清楚的知道,她並不喜歡這種被人「推來推去」的感覺,
好似她賴定了他們兄弟倆。
「不!我哪兒也不去,更不需要你或天翔的保護。」
「可是……」
「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任何陌生人干擾到我的生活,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可是……」
「雲翔哥。」戴晴再度打斷他,老實說,她也聽不下他想說的任何話,「我的私事
你向來是不會過問,不會給予建議,這一次我希望也是如此,事實上事情也沒有你所想
的嚴重,我能應付也能解決,就請你別再憂心了,好嗎?」
他抿抿唇,將眼神專注於前方的車陣中。是呀!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一向不過問她
的私事,這些日子卻像是中了邪似的窮極無聊,一再的多管閒事。費雲翔惱自己的莫名
其妙,腳下猛的加速。
「雲翔哥……」
「嗯!」他呢噥應聲。
「你在生氣嗎?」
他僵著面孔搖頭,「沒有。」
「可是……你剛剛闖過一個紅燈!」突然,戴晴摀住了唇,睜大了雙眼,「哦!不
是一個,是兩個……雲翔哥,別開這麼快,費雲翔……」
她顫抖的聲調驚醒了他,老天!他又是中了什麼邪?又莫名其妙的嚇壞了她。費雲
翔立即緩下車速,用手捏捏鼻樑讓自己清醒正常些,然後歉然的說:「抱歉!我沒注意
到。」
「雲翔哥。」她望見他的怪異,不安的說,「如果你不舒服,我們可以取消這頓午
餐,你把車駛向路旁,換我來開,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費雲翔搖搖頭,想來自己的臉色必然很差,竟把她給嚇得……他輕歎口氣,隨意動
了動身子,說:「你放心。喏!飯店不就在前面了嗎?」他看著前方的目標,「我說要
好好請你一頓,你就安心讓我請。」
她也瞧見飯店,雖然她嘴裡什麼也沒說,心裡卻不免犯嘀咕。
費雲翔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猶豫,突然朝她的肩膀拍了拍,說:「現在,什麼也別想,
就讓我們輕輕鬆鬆的吃頓午飯。」
雖然,費雲翔的舉動有些突兀,卻著實令戴晴安了心,她順從的點頭,看著他將車
子駛進地下停車場。
戴晴以為等待自己的是頓輕鬆愉快的午餐,卻沒料到另一場「意外」即將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