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希亞不知道羅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看著擱置在床鋪那件蓬蓬裙,素色樣式雖不似蓮娜身上那襲華麗、暴露,但還是讓她敬謝不敏,可是他卻強迫她要穿上它,原因是她是女人。
這個魔鬼!在她生病時不許她走出船艙一步,這她還可以諒解,因為外面天氣酷寒,而她原本就怕冷;但痊癒之後,他不僅強留下她,還要她到他書房工作,也沒問過她的意見。
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遲早要離開,他能留下她一時,卻無法留住她一世,只要遇上機緣,或再次碰到暴風雨……不過。機會卻很渺茫。
由船上水手交談中,她得知在北歐附近的北大西洋和北海一帶,由於地近北極海,天候極冷,除非北大西洋暖流掃過,才會稍稍紓解寒冷的天氣,但在寒溫帶海域附近遇到亞熱帶颶風還是生平第一次所見。很奇怪的風暴,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般而言,風暴大多在溫暖的氣候形成,在大西洋上稱之颶風,在太平洋則是颱風;沒想到在寒冷的北歐也會有風暴,這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聽他們這麼說來,想再次遇上時空風暴的機率可能是零。這下該如何是好?
愁雲密覆在梅希亞的額際,形成煩惱沮喪的皺紋,連送來衣服的瑪莎也不禁為她擔憂,心裡也不希望這麼清麗高雅的女孩變成另一個蓮娜。
「小姐!」瑪莎開門打破沉悶,「如果……如果你不願意,那就別去了,船長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他絕不會強迫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
是嗎?她很懷疑。不過,她仍向瑪莎表示謝意,露出溫和的笑容。 「謝謝你,瑪莎,別替我擔心,我自有主張!」
看著含笑的梅希亞外表安穩泰然,瑪莎安心了不少。」那需要我替你更衣嗎?」
「不了,放著吧,你去忙你的,我可以自已來。」幽幽的視線移向窗外的冰天雪地,在藍天下顯得如此平靜安詳,無風無浪,感覺像是暴風雪前的寧靜。
聽到門關上後,瑪莎的步履才在門口外廊道消失,接著又是一陣敲門聲。
「門沒鎖。」她頭也不回地道。
「希亞,你還好吧?」伊利斯躡手躡足地走進來,像是怕被人瞧見似的,並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別客氣,儘管說,羅傑這個人其實本性不壞,只是有時候會獨斷獨行,個性冷淡,常不聽別人的意見,那是因為……」說到這,他突然停頓下來,空氣也瞬間寂靜得彷彿一根針掉到地下都可以像敲鑼般。
梅希亞覺得奇怪,不由得回過頭望著欲言又止的伊利斯。
他長歎口氣。「算了,我不該說那麼多的,你自己用心看,去瞭解羅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看伊利斯如此詭異,梅希亞內心的好奇被觸動了,有什麼事她不知道的嗎?
見過羅傑共三次面,每次都是處於一種緊張和奇異的驚悚感中,分不清是何種心情,只知道他是那麼強硬、狂放、傲慢自大又無禮,還有那個強吻,以及一眨眼間令人迷惘的柔情……
說真的,她實在無法猜測那個英俊的魔鬼到底在想什麼?他到底要置她於何種地位?朋友?或是強留她下來當暖床的工具?
但願不是第二種情況。如果……如果他真這麼卑劣無情,那她寧願選擇消失——
「你遲到了。」羅傑低沉的聲音不帶絲毫情感。
梅希亞可不會被他那張嚴肅的臉孔嚇著,她不疾不緩地昂首闊步走進他的書房,即使心裡還是有些怕怕。
此刻他戴上了黑紗眼罩,讓冷酷的他看起來更充滿威脅性和危險;在黑色披風的襯托下,渾身散發神秘鬼魅的氣息。
他冷冷地上下打量她。「你穿這樣?」
一襲合身剪裁的牛仔褲勾勒出她臀部和腿部的曲線,麻紗襯衫讓她渾圓的胸部忽隱忽現。在她來說,這打扮在二十世紀已經算保守,全身都包裹起來,比那件蓬蓬裙袒胸露肩來得好;可是,對他而言,卻是引人遐思,誘人犯罪的裝束,也不是個淑女應當有的穿著。
「換掉。」
「不要。」這可是她好不容易跟瑪莎千拜託才拿回來的。「你別叫我穿那種像大帳篷的裙子,我可不願抱著它走路。」
大帳篷!虧她想得出來。他內心忍俊不住地想笑,但表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你是女人!淑女是不應該穿褲子的。」
「淑女?像蓮娜那樣嗎?」她忍不住挑釁,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也不知通為何胸口會充塞著一股怒意直宣洩出來。「這就是你的目的,把我變得跟她一樣?」
「別考驗我的耐性。」他一雙藍眼顏色變深了。
「我不是你的船員,更不是你的情婦,別想命令我。」她抬起不馴的下巴,眼神仍不免露出懼怕之意。「我……我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嘴裡說著反話,其實她很清楚自己無處可去,只能留在亞爾吉斯號。
「是嗎?」他欺近她,「你確定你走得了?」
在他銳利的逼視下,她心生俱意地倒退一步,覺得自已無所遁形,似乎被看穿了。
看見她眼中的害怕,他似乎很滿意,唇角上揚露出冷傲的笑容。「記住,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現在去換掉,不然,我會很樂意幫你脫掉這身衣服。」
「去你的。」她氣得口不擇言,自知打又打不過他,也只能在口舌上逞一時之快。
丟下這句話,她忿忿地轉身離去,留下身後的羅傑若有所思,內心感到一絲絲悵然。
風和日麗的一天,陽光帶來暖意,亞爾吉斯號靠港,趁著這大好天氣,整艘船的水手都下船放假去,除了輪流留守的值班船員。
這是每週固定的放假日,是為了讓船員紓解壓力,說白一點,就是放他們去嫖妓,滿足生理需求。不過,為了給梅希亞能自由地添購自己的衣服,這周多放了一天,這是羅傑小小的讓步。
當她剛結束一天的書記工作,伸個懶腰開始收拾桌面時——
「你真行。」
一聲傲慢嘲弄的冷哼從門口傳來,她抬起頭看見不請自入的蓮娜,正提著艷紅華麗的蓬裙朝她而來,跟她這襲和瑪莎借來的暗灰色高領裝束比起來,成了明顯的對比,因此,她也就不奇怪蓮娜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了。
「找我有事?」她一邊收拾一過問。
蓮娜被她漫不經心、愛理不理的態度給激怒了。「告訴你,羅傑是我的,沒有人可以搶走他。」
「你是來警告我?」梅希亞抬起頭瞥她一眼,瞧蓮娜那副高傲似孔雀般來示威的表情,她差一點失笑出聲。
照理說,她應該對同身為女性的蓮娜多一些同情關懷,但一聽她這麼說,她忽然覺得這麼做不值得,尤其當一個女人處在最悲慘的遭遇時,卻向命運屈服了。
她不由得替蓮娜感到可憐,搖搖頭道:「放心吧!沒人會跟你搶,我從來就沒有這種念頭。我想,你大概搞錯對象了,你應該去找他其它的秘密情人,而不是來找我這個莫不相干的人。」
「沒有最好。」蓮娜頭抬得高高的,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讓人看不實在不舒服。
將書桌整理好,把資料放入抽屜後,梅希亞回到位子上捶捶肩,按摩太陽穴來消除疲憊,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她沒有那個好心情陪這驕傲的女人抬槓,浪費她的寶貝時間。
「如果沒事,請你出去。」她直接下逐客令。
蓮娜用力一拍書桌。「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對我說話?」這個外來的女人對她如此不客氣,簡直太不知死活。
「我是個人。」梅希亞不疾不緩地回答。
「你……」蓮娜受不了梅希亞不理人的態度,彷彿是輕視、不屑她的存在。她被高漲的怒氣給沖昏了頭,猛然揪起梅希亞一頭烏黑的頭髮。她吼著:「睜開眼晴,看著我。」正想來個下馬威——
梅希亞只是神色淡漠地望著她,在她強勢的威嚇下,內心竟是出奇的平靜。
蓮娜看不慣梅希亞那神態自若的模樣,揮起擦滿蔻丹的尖利五指就要摑下時——
「住手!」跟著微慍的制止聲而來的是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箍住蓮娜的手腕。
梅希亞淡淡地瞄一眼蓮娜身後的男人——羅傑和他的侍從撒多。在下一刻,手腕被強抓的蓮娜發出哀鳴,痛得鬆開手的同時,梅希亞的頭髮也得到解脫。
梅希亞連忙甩甩頭,讓緊繃的頭皮和隱隱作痛的髮根放鬆,對她的救命恩人看也不看一眼,更別提感謝他的拯救。
「撒多,送蓮娜出去,以後不許她再踏進這個房間。」羅傑厲聲地命令。
他的話嚇得蓮娜不敢出聲,只能用一雙歹毒的眼睛狠狠地瞪一眼梅希亞——給我記著。
這就是蛇蠍美人心摻雜嫉妒和憎恨的可怕,但梅希亞絲毫不引以為意,她無意與蓮娜為敵,也不願留在這時代,所以,對於蓮娜只有憐憫而無仇恨,可憐的古代女人!只求活在男人眷顧下,沒有地位,沒有自我。
在蓮娜離去後,羅傑轉身注視梅希亞,擔憂的眼神溢於言表。「你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梅希亞淡淡的口氣彷彿剛才的危機不是發生在她身上。
「這是你對救命恩人應有的態度?你不覺得應該更溫和一些?」
「哦?你希望我該怎麼說,」梅希亞神態自若地抬起眼與他深沉的藍眸交接時,腦中突然浮現他狂熱的吻,心跳加速,只覺得空氣愈來愈悶……
「別激怒我。」這個小女人又在跟他挑釁!膽子著實不小。他注視她的眼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欽佩神情。
「很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得體。」梅希亞把椅子靠進桌子下,掃視一眼整間書房,刻意對他視而不見。「如果沒什麼事,工作結束,我要下班了。」她轉身欲離去,卻在越過他身邊時,被他一把抓住,而她強迫自己維持冷然高傲的面孔。
雖然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她仍然要有傲骨。可是,當粗糙長繭的大手握住她柔夷的那一刻,一道溫熱的觸感灼燙她冰涼的肌膚,令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背脊竄升一股驚悚,胸口的心臟疾速地加快跳動,幾乎就要蹦出來似的。
他凝視她緊咬著下唇,逼自己不能退縮,心中對她的好感逐漸形成,他突然有個念頭,不管她是從哪裡來,是什麼人,他要定她了。
有這個想法後,他貼近她耳際,邪惡地低語:「別反抗我,記住!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
她不假思索地揮出憤怒的一巴掌。
早有預備的羅傑輕鬆地接下她另一隻手腕,更不懷好意地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沒有第二次。」
天哪!她到底面對的是什麼樣的魔鬼!
梅希亞深吸了口氣。」現在請你放手,偉大的船長先生,我會很感激你。」
「叫我羅傑。」他笑著在她耳朵旁吹拂一陣陣溫暖的呼吸。
「是的,羅傑先生。」她強忍著怒氣。
他得意地放開她。「不用加先生。」對於能挫挫她的銳氣,讓他覺得打了一次勝仗。
雙手得到自由的梅希亞揉揉手腕,抿著嘴瞪視他,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在心中暗暗咒誓:遲早有一天要讓他下地獄去。
愈接近北極,天候愈見寒冷,雖說現在仍是秋老虎的季節,但對從未到過寒帶地域的梅希亞是一大考驗。
這一天,船到岸了,羅傑放她假,難得肯讓她到地面上,不過,身邊卻跟了兩個高大威武的保鏢,美其名是保護她,而實際上呢?天知道。
還好伊利斯也跟來,否則面對兩個面孔猙獰,又不苟言笑的壯漢,再好的興致也被破壞了。
沿著臨近港口的熱鬧市集一路走下來,賣的東西不外乎魚和水果雜食,沒什麼特別;反倒是一些古董、瓷器、綢緞、首飾之類的藝品比較讓她感到稀奇,價格相對也較高。也許這是因為這裡地近北國,太冷了,商船都不願到這麼冷的地方做生意。所以,左看右看都是千篇一律的款式,大概是同艘商船帶來的貨物吧!看久了也麻痺。她正感到索然無味,毫無預警地一旁響起一聲中文——
「小姐。」狹隘又陰暗的街角里,有個不顯眼的黑色帳幕,來來往往的人潮都沒去注意在兩大喧囂的攤販中間還有個小攤子,大概是它被週遭的熱鬧掩去了光華,顯得冷清、謐靜,還一點點詭異。
帳幕下,坐了一個佝樓的老婦人,和藹的笑容讓人感到親切,一身黑色吉普賽的頭巾及連身長袍更顯詭譎。
梅希亞不清楚這呼喚是否是出自老婦人之口,她不停地左右張望,在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失望之餘,在身後大金剛的催促下繼續前進。
「你不屬於這世界。」老婦人以流利的中文說道,令她楞在原地。
「老婆婆,你——」她望著老婦人,以中文開口。而身後兩大金剛面面相覷,不知她們在說哪一國話,斜睨著一旁若有所思的伊利斯,可惜伊利斯沒理會他們。
「跟我來。」老婦人丟下一句,旋即撥開黑色門幕進入帳內。
梅希亞毫不猶豫地跟上,而身後三位男土立刻跟進,但帳內卻傳來清晰的英語。
「只准你一個人進來。」
使得三個大男人一陣錯愕,裹足不前。兩大金剛目送梅希亞的身影消失在帳篷後,躊躇不前地朝伊利斯使眼色,請示他。
「靜觀其變。」伊利斯邊打量四下,邊回憶今晨他和羅傑下船採購時,曾仔細觀察情勢和環境,並未看見這小小的帳篷,難道是他記錯了?
梅希亞走進那充滿神秘的黑色幕惟,宛若一層迷霧將她與外界隔絕,進入屋內更可以感受到屋內鬼魅的氣氛。
一張矮桌隔開了她和老婆婆,桌上有顆透明的水晶球,刺眼的光芒就是從那裡綻放。借由水晶球的光,她才得以把整個帳篷內打量清楚。
看清發出亮光的水晶球,她想也許是魔術道具,巫師、靈煤為了吸引顧客搞的把戲,應該不是真的。
「坐。」老婆婆指著她面前的圓蒲團。
梅希亞點點頭,盤膝坐在老婦人面前,若不是那一句中文,她根本不會進來,因為這些怪力亂神的事和那些什麼算命或占卜。對地而言,都不過是人類滿足空虛心靈的另一種形式,她認為真正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在她體弱多病的那一段時期,常去的地方除了醫院就是寺院、教堂,雖然沒有多大的實質作用,不過倒也使她的父母安心不少。
想起父母,她又不禁悲從中來,自己這一縷孤魂在這陌生的時空又該何去何從?
這時,老婆婆卸下黑紗頭巾,露出一雙澄澈靈活的眼晴,彷彿可以透視人心;接著,隨手往臉上一抹,出現一張散發靈氣的面孔,宛若不食人間煙火似的精靈,讓悔希亞看了一楞。
「你不是老婆婆?」
「那是人造假皮。」假扮老婆婆的少女兩手一攤,展示那張干皺的面具給梅希亞瞧。「在你那個年代應該已經有這種玩具了吧?」
「你知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梅希亞聞言情緒有些激動,就像是與久別的朋友重逢,或者說是看見一道曙光更為貼切。
「別急!聽我道來。我先自我介紹,我叫波波,可倫多。」少女伸出手與梅希亞互握,友善地笑了笑。「我就是讓你穿越時空,鑄成大錯的罪魁禍首。」
「你?」怎麼看都不覺得她有那個能力,梅希亞狐疑地盯著她。「你是什麼人?」
「你應該聽過百慕達磁場吧?」波波不答反問。
梅希亞點點頭,百慕達三角洲位於北美洲東海岸,百慕達群島內,傳出很多船隻和飛機進入這個海域後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至今沒有人知道原因。科學家稱它為失落的磁場或神秘的三角洲。許多人揣測它是個三度空間,也有人懷疑那區域沒有地心引力,還有人說是外星人搞的鬼……諸如此類。但她沒有親眼目睹,因此不敢妄加推斷,不予置評地等波波開口。
「唉!都怪我不好。原本那個磁場風暴是在百慕達三角洲試驗的,結果……」波波面有愧意地垂下頭,絞扭手指來減輕心中的不安和內疚。「結果一不小心我把方位和時間搞錯了,應該在百慕達三角洲的時空風暴竟跑到北大西洋海上去,而且還出了你這個亂子,你不應該出現在這時代的。」
「你是外星人?」梅希亞猜測地問。望著眼前少女內疚不已的神情,梅希亞也不好責備她什麼。
「嘿嘿……」不好意思的波波搔搔頭,俏度地眨眨眼,這時梅希亞注意到那對骨碌碌轉的瞳孔竟是一個綠色、一個藍色的!當場讓她啞口無言,更加肯定她內心的想法。沒想到她會回到過去居然只是外星人在地球實驗的意外!
她不由得苦笑。「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波波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吧!原本是不該透露的,不過,你是我在地球上頭一個看得順眼的人,我就告訴你原委,算是做朋友的見面禮。」
原來波波是來自地球二十二世紀的外星女孩,那時候的科技、資訊自然比二十世紀先進,能操縱時空也就不足為奇了。
「我很喜歡你,讓你這樣死掉太可惜了。」波波突然冒出這驚人之語。
梅希亞一怔。「為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個時空後,她竟有些不想死了,也許是死過一次再次復活的感覺令她難以忘懷,令她不願再遭遇一次;或者,也許是還有其它的原因……剎那間,一個影子劃過她腦海,是羅傑英俊又冷肅的模樣。是為了他嗎?
「唉!」波波長歎一口氣,讓梅希亞的注意力移轉到她身上。「原本我那些古板又死腦筋的上司們討論的結果是:按星系法律,為了宇宙均衡,擅闖其它時空者必須消失,免得造成歷史混亂。但你這種情況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突發意外,算是我們作業上的疏失,因此,最後決議要彌補過失,所以就派我這始作俑者下來了。」
「你準備怎麼做?殺了我,還是送我回去?」
波波用力搖搖頭。「這都不太可能,因為時光機弄壞了,在還沒設定好時間、空間、地點、方位、速度和溫度等六大要件之前,就被我一不小心給搞壞了,就算要啟動也得等上一段日子。」說到此,她尷尬地吐吐舌頭,垂下頭不好意思面對梅希亞。「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重要的是如何補救?」梅希亞直視波波,「告訴我,我還能回去嗎?」
「你幹嗎那麼想回去?那個世紀那麼糟糕,你又舉目無親,父母又剛去世……哎呀!我說錯話。」波波為一時說漏嘴,連忙捂著嘴。
「你都知道了?」梅希亞唇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心中悲傷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波波瞄了瞄梅希亞,似乎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她才吞吞口水,乾笑道:「其實,那很簡單,我們有一種心靈透視儀,能讀寫人類心裡想些什麼,還有過去的記憶,不過,那要在那個人類在無意識的昏迷狀態下,才能進行。」
說著,她從黑色衣襟內取出一條以銀絲線做鏈圈的紫水晶項鏈。「就是靠這個。」接下來,她把覆住額頭上的劉海拔開,額中央露出一顆一模一樣的紫水晶,都是八角菱形,而且晶瑩剔透,在微弱水晶球的光線下,綻發出紫色光芒。
「這兩個有什麼作用?」梅希亞看著兩顆相同的紫水晶,看不出有什麼差異。
「我額頭上這個可以感應手裡這顆傳來的訊息,簡而言之,就是跟無線電通訊器一樣。」波波拉過梅希亞的手,邊說邊把手裡的紫水晶放在梅希亞的掌心。
「這是做什麼?」梅希亞楞楞地盯著掌心那顆玲攏剔透的紫水晶項鏈。
「本來呢,我是不該幫你的,但是,你是我在地球上第一個朋友,而且這件事是我闖下的,該由我做個了結。所以,我把這個通訊器借給你,你若有什麼困難,只要心裡想著我的名字『波波』就可以了,不過,我只能答應幫你解決一道難題。在紫水晶中央有一個極細微,肉眼看不見的透明芯片,能感應你的呼喚。記住喔!這塊紫水晶可是我的寶,可千萬別讓人類看見,否則我可是會被上司罰的喔!嚴重一點,甚至會被吊銷光子博士的執照。」
「你是博士?」梅希亞訝異得睜大眼珠,眼前這少女看來也不過十七八歲。
「看不出來吧!」波波笑了笑,起身伸個大懶腰。「我已經三十歲了,在我那星球,我還算小孩呢!今年才剛拿到光子學博士執照,結果,才開工就捅出那麼大的婁子,害得我還得來扮女巫,真痛苦!」
瞧波波捶肩又皺眉、嘟嘴的,一副頑皮稚氣的模樣,梅希亞忍不住「撲哧」地笑了,掩口深呼吸地道:「那麼,我就收下了,謝謝你。」
「不客氣,再見!我的朋友。」一邊說著,她整個人就像分子一樣一粒一粒地散開,一點一滴地在梅希亞的眼前消失,成了空氣。
梅希亞望著波波方才站的地方,看看手裡依舊耀眼的紫水晶,剛剛發生的一切對她而言就像是做了一場白日夢,她緩緩戴上它,若不是這顆透明澄淨的紫水晶靜靜地躺在她的胸口,她還真懷疑波波這個人是否存在?這小小外星人所說的一切會不會是虛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