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日子,除去和關振寰在幾天前那短暫的不愉快之外,大部分的時間對常歡而言是如魚得水的。當她把原本雜亂無章的卷宗統統摘定之後,她開始翻著前任秘書留下來的一些工作記載。筆記本理密密麻麻記載著關振寰的行程與交辦該提醒的事項,她再一次感受到一個男人日理萬機的忙碌。
筆記本跳到了今天的日期,常歡突然驚叫一聲,帶著筆記本就沖進了振寰的辦公室裡,把正專注埋首在批合公文的振寰嚇了一跳。
“什麼事這麼急?”振寰不得不擱下手中的事情問著。
“這個是你女朋友嗎?”她指著筆記本上一個女人的名字,然後說:“今天是她的生日,你沒忘吧!”
瞄著筆記本,看清了常歡口中的女朋友原來是錢珊珊,一個在公關公司任職的女人,曾經陪伴過他出席幾次的社交宴會。如果這樣就算是他的女友,那其余的女人可是會抗議的。
“幫我訂束花送去就行了。”振寰回答的不帶一點兒感情。
“就這樣?”這男人的浪漫細胞只有這一點點嗎?
振寰點頭,不知道這樣有什麼不對?以往這種事都是秘書幫他處理的,哪會輪到他操這個心。
“喔。”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常歡只覺得納悶,能大方出手三十萬善款的男人,卻只在女友生日時送沒幾日就凋謝的花,一點兒也不實際。
過沒多久,常歡便自己尋到了答案。從前任秘書遺留下來的筆記本裡,除了今天壽星的名字之外,還有著其他的鶯鶯燕燕,之前的秘書還很細心的在日期旁邊注記曾經送過的禮物與對方喜歡的花名。
原來是有這麼多人選,難怪他顯得一點兒也不在意,因為不是惟一所以也就不必珍惜。哼!花心的男人,她最討厭了。
才剛和花店訂好了花,掛下了電話,一陣刺鼻的香水味就隨著電梯門打開飄了進來,一個打扮人時的摩登女郎踩著高跟鞋蹬了過來。
“請問你……?”常歡禮貌性的問著眼前精雕細琢的“人工美女”。
“振寰在嗎?”女人像是一點兒也不把常歡放在眼裡,鼻孔朝天的問著。
“他在,請問你和他有約嗎?”常歡記得今天下午的行事歷是空白的。
女人嬌笑一聲,說:“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就算沒先預約,他也還是會見我的,而且我想給他意外的驚喜。”
特別的日子?分手紀念日嗎?常歡在心底沒好氣的想著,如果這女人是關振寰的女友,那他的眼光實在大有問題,怎麼交了這樣一個眼高於頂的嬌客。
“對不起,礙於職責我必須先通報一聲,你還是告訴我你的芳名好嗎!”
“你聽不懂中文嗎?”女人神色不耐。“我都說要給振寰驚喜了,你通報干嗎?”
“會不會是驚喜我並不知道,但我總必須確認不會造成驚嚇。”常歡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竟敢刁難她的工作。
“你這話什麼意思?”女人氣的將手叉到了腰上,擺出了茶壺狀。
“很簡單,如果你不讓我通報便想進去,那恕難從命。”常歡一點兒也不退讓。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女人提高了音量,風度略失的說。
“我問過你,但你不說,而我沒有興趣玩猜謎游戲。”常歡不慍不火的回答。
“你——”女人氣得咬牙切齒,她一定要告訴振寰開除這個討人厭的新秘書。
振寰正在仔細盤算著一筆攸關五千萬的預算案,聽見外面紛擾的聲音,不由得放下筆,按下常歡桌上的分機,問著:“外面在吵什麼?”
“有個女人沒有預約卻堅持要見你,她又很吝惜告訴我她的芳名……”
為了不讓討厭的秘書和振寰亂嚼舌根,女人很快的搶過常歡手中的電話,輕嚷著:“振寰,是我啦!”
你是誰?隔著一扇門的振寰在心中霧煞煞的想著。“哪一位?”
“我呀,珊珊。”女人雖氣振寰聽不出自己聲音,但也不好發作。
珊珊?錢珊珊?!常歡突然明白了她所謂今天是個特別日子的原因了,原來是仗著“壽星”的光環才如此任性妄為。
辦公室的門一會兒就打開來,振寰走近兩個淡淡冒著煙硝味的女人,他不難知道,珊珊沒討到一點兒便宜,因為她的臉色實在難看,而常歡卻用著她一貫的表情看他。
“振寰!”錢珊珊腳一跺,扭腰走向他,將自己的手插進他的臂彎裡,不依的說:“看看你請的好秘書,對待客人的態度竟是如此無禮!”
“你並不在會見的名單內。”常歡仍是謹連職守的說。
“你就不會變通嗎?死腦筋。”珊珊氣不過。
“如果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何需變通?”
“你——”一見自己無法在言語上占上風,錢珊珊立刻轉向振寰,委屈的說:“你不幫我說話,就任著她欺負我嗎?”、 振寰拍拍珊珊掛在自己臂彎裡的手,公道的開口說:“她是公事公辦,不是存心刁難你。”然後話鋒一轉,移開了話題。“你怎麼突然跑來了?”
他這麼一問,錢珊珊立刻露出川劇中變臉的絕活,換上明媚的笑容,撒嬌的說:“向你討頓飯呀,今天是我生日,請我吃頓晚餐應該不為過吧!”
如果珊珊用的字眼是“陪”而不是“請”,或許他還可以借口推辭,但她直接要他請客,若他說不,未免顯得他小家子氣,而他向來對女人是很大方的。但是,他居然不由自主的看著常歡,關心著她的反應。
看著我干嗎?常歡不明了他眼神中究竟想表示什麼,一會兒之後突然明白了。“你是要我幫你預定餐廳是不是?我待會兒看看前任秘書是怎麼依你不同的女朋友安排不同的餐廳,等定好之後,我會告訴你是哪一家。”
這句話讓錢珊珊變了臉色,雖然她早知道自己並不是振寰惟一的女伴,但在第三者面前承認這是個事實還是有點兒尷尬的。
振寰卻哈哈大笑起來,這個常歡一點兒也不怕得罪他這個老板,不過,她的坦白性情卻也正是她迷人之處。也就是這點兒與眾不同的特性才引起他的興趣不是嗎?
“珊珊,你先回去吧,我們晚餐時見。”振寰要她先走,他不想公事被打斷。
“嗯。”珊珊倒是很識相的點頭答應,她有一晚上的時間可以施展魅力,不必急於一時,更何況現在還有個惹人嫌的第三者在旁邊。
等錢珊珊一走,振寰好整以暇的盯著常歡翻閱著前秘書的記事本,好奇著筆記本裡究竟記載著他多少的私人事情。一會兒之後,常歡抬起頭說:“照之前的習慣,義大利餐廳好嗎?”
振寰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隨便。”
“好,就是它了。”常歡拿起電話預備撥向餐廳,見振寰仍站在原地,不免問道:“你是有別的意見還是有別的事?”
“你沒有問題想要問我嗎?”
“哪方面?”他們已經決定好餐廳的地點了,不是嗎?
“例如錢珊珊?”
“我應該知道她的什麼事?”該不會是要她背下他的花名冊吧!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振寰主動告知。
“那對我而言重要嗎?一個好的秘書是不應該過問老板私事的。”
“你不在乎?”振寰沒有發覺到自己問這句話的語氣竟是有些兒惱怒的。
“有必要在乎嗎?一個給予我優渥薪水的花心老板,我能對老板的行為處事有意見嗎?即使有著後宮佳麗無數,那也不是我能過問的。”
她明明有話卻不願說,而他偏偏在意她的感覺。人有的時候真是犯賤,放著好聽的話不聽卻偏偏要撿刺耳的,然後再讓自己氣的七竅生煙。
“說說看,我保證不動你的薪水。”振寰雙手抱胸的說。
“君子一言?”常歡挑著眉問。
“駟馬難迫。”振寰很肯定的接了下一句。
常歡得到了保證,便大膽的說:“這筆記本裡有著許多女性的名字,儼然就像一本花冊,我想你不會承認其中的任何一位是你的女友吧!”
振寰點點頭,說:“她們只是陪我出席各種應酬宴會的女伴罷了。”
“有什麼不同?在你的字典裡,女友和女伴是不一樣的名詞嗎?”
“當然不一樣。”振寰回答得理所當然。“女伴可以視各種場合需要而更換,但女友不行。”
“好笑。”常歡完全不表贊同的說:“交際應酬若為的是公事,大可選擇公司女同事作為女伴還可兼作助手,選擇非同事的心態就很可議了,帶著不同的美女出席社交場合,多半為的是面子吧!”
“即使如此,我和她們不談感情,又怎能稱為花心?”明知道不該生氣,但他還是忍不住提高了音調。
“也許你覺得那些女人並不能算是你的女友,但你又怎能確定她們對你不是認真的?”常歡依舊不以論然。“如果女友和女伴對你而言是不相等的,那麼我問你,當人年老之後,陪伴在身邊的枕邊人,通常是怎麼稱呼的?”
“老伴。”當振寰回答以後便明白了常歡問話的目的了,就如同常歡現在正用著充滿智慧的眼看著他一樣。
“如果你覺得誰愛上了你是她自己活該倒霉,那我就無話可說了。”常歡的表情依舊是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
振寰和她的眼神對峙,一會兒之後開口問:“你會介意在一個花心老板底下做事嗎?”
“只要他不犯我,我不會介意,更何況還有個誘人的高薪。”常歡堅定的看著地,好像在談判,想用言語挑逗她,門兒都沒有。
她居然把他感情的試探視為“冒犯”?!這個女人,眼中除了金錢,什麼也沒有!看來他是想錯了她,還以為她有多麼的與眾不同,他終於清楚的知道,她的不同只是源自於她的銅臭。
“這你倒不必擔心,我的口味還不至於看上像你這樣營養不良的女人。”振寰氣極了,為著她的拒絕。
“那就好。”常歡依舊冷靜的回答。
在她的生命中最不需要的就是愛情了,因為那只會占據她賺錢的時間,況且她也不打算把自己珍貴的感情交給一個將女人視為隨時可替換的男人身上。
振寰怒氣沖沖的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用力的摔上無辜的門,以示心中不淺的忿怒。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對他那樣不在乎!從來沒有!除了外面那個可惡的女人,那個金錢至上的常歡!
從那扇門被摔上的程度來看,常歡知道他生氣了。氣死最好!常歡在心中同樣沒好氣的想著,他以為他是誰?風流多金的公子哥?每個女人都該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嗎?哼!這樣的男人就是欠缺教訓。
先撇開這自大的男人不說,她和那眼中傲慢無人的錢珊珊也有筆賬要算,拿起電話打給花店,說著:“我剛才定了一束香水百合,收花人是錢珊珊,想麻煩你改成……”
掛下電話後,常歡在心底竊笑,想象著當錢珊珊收到那束花時的表情,哈!真是大快人心,誰叫她有眼無珠的惹了她?原本當她是關振寰的女友,大方的定了一束貴死人的香水百合,現在換掉也是她自找的,誰要她那般盛氣凌人,常歡最看不慣那種仗勢欺人的嘴臉了。
這舉動使得她心情大好,剛才和關振寰之間的擦槍走火隨即被她拋向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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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之想”是一間酒吧的名字,也正是常歡晚間打工的地方。因為腳傷,常歡已經休息了幾天,當她覺得已經可以拿掉礙事的紗布之後便立刻回來報到了。
“桂姐。”常歡輕巧的走到吧台邊,對著裡面正忙碌的人喊道。
“你已經沒事了嗎?怎麼不多休息幾天!”桂姐是這家店的王牌調酒師,和常歡建立起另一種姐妹般的情誼。
“怕薪水被扣光嘛,人為財死,真是一點兒也沒錯。”常歡聲聲無奈。
“你呀,天生勞碌命為的也不是自己,勸你多休息你也聽不進去,真是拿你沒辦法。”相同的活,桂姐不知已經說了多少次,但次次無用。
“那我換一個理由。”常歡偏過頭,用著超卡哇伊的表情說:“我想你嘛!”
桂姐將調好的酒放在托盤上,捏了一下常歡的員頭,說:“你這張小嘴呀,騙死人不償命。”
常歡還來不及再說些甜言蜜語,身旁突然出現一個龐大的黑影,欺近她說:“小可愛,你終於來了。沒有人願意告訴我,你去了哪裡,我可想死你了。”說完一只肥油油的手就預備伸向常歡的腰。
是那個好色的死胖子!常歡在心底暗罵著。
“非分之想”這個名字取得還真是貼切,明明是間純飲酒消遣的酒D巴,就偏偏有些人帶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目的前來,幾杯黃酒下肚以後就對著店裡漂亮的女服務生毛手毛腳,常歡就不知遇過幾回相同的例子了。
其他女同事們,即使怨聲載道也不便和客人面對面沖突,倒是養成了閃躲的好功夫。就像常歡,她一個轉身就從胖子身邊鑽過,嘴裡卻是客氣的笑著說:“王伯伯,你太誇張了。”
胖子聽見常歡這樣稱呼他,心情真是大為受挫,他也只不過三十出頭,只是因為應酬與遺傳的關系,使得身材圓了點兒、肚子凸了點兒,頭頂也禿了點兒,只是這樣而已,用不著以長輩來稱呼吧!
“我差你沒幾歲,用不著這樣叫我吧!”胖子垮著一張臉說。
“這是尊稱。”常歡的耐心已經快要用完了。
“叫我王大哥,我會常來捧你的場。”胖子拿出鈔票在她眼前晃著說。
常歡皺起了眉頭,這死胖子究竟把這兒當成什麼地方?又把她當成什麼人?雖然錢的確是她的最愛,但自身名節可不能不顧。
吧台內的桂姐看出了常歡蓄勢待發的怒氣,連忙將裝了水酒的托盤往常歡的手上一放,推了推她的肩膀,說:“把這酒送去第六桌,客人在等了。”
常歡應了一聲,拿著托盤便走了,剩下胖子拿著鈔票愣在當場。
“王先生,我想你八成是跑錯地方了,我們這兒是酒吧,不是酒店,想找樂子請到別處去吧!”桂姐難得也拉下了臉。
王胖子悻悻然的收好鈔票,回瞪了她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沒一會兒,常歡再度回到吧台前,問著桂姐:“你把那死胖子教訓一頓啦?瞧他的臉臭的百裡之外都聞得到。”
桂姐笑著搖頭,無奈的說:“我只是提醒他,我們這兒除了喝酒沒別的樂子。”
得罪了客人,她們的下場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
“真是討厭。”常歡十分厭惡的說:“借酒裝瘋。”
“嗯,這時候我就會很慶幸自己在吧台內。”桂姐的手上下晃動著雪克杯,讓杯內的冰塊互相撞擊,發出好聽的聲音。
“不如你收我為徒,讓我也進吧台,這樣就沒人騷擾我了。”
“算了吧!”桂姐倒是一副不表贊同的說:“到時吧台前客滿為患,那些桌子就變成無用的擺設品了。”
“你也太誇張了吧!”常歡嘟起了小嘴。
“才不!”桂姐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高腳杯,從雪克杯裡徐徐倒下淡藍色的液體,說:“你這張臉蛋兒不知吸引了多少准顧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
是嗎?常歡是真不知道,正如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何魅力,她有的,應該只是滿身的銅臭味而已吧!
“這是第八桌的。”桂姐將酒杯又放入托盤內說。
“知道了。”常歡才剛應答,眼睛瞄到了正推門進來的一對男女時,她禁不住張大了嘴,小聲的喊:“糟!”
怎麼會這麼巧!關振寰和錢珊珊不是去吃飯了嗎?吃完飯不回家,跑來這兒干嗎?
“怎麼了?”桂姐對她的舉動大為不解,她現在更像是只看見了貓咪的老鼠。
“看見不想看見的人。”常歡拿起一個空的托盤擋住自己的臉。
關振寰和錢珊珊在其他侍者的帶領下在角落裡落座,大廳裡一根雕花的梁柱剛好成功的替常歡做了屏障,她這才松口氣,拿下托盤。
“你究竟看見誰呀?”桂姐張望著店內,不知常歡究竟在擔怕著何方神聖?
“我的老板啦!”
“那有什麼好躲的?”桂姐皺著眉頭說:“你是正當賺錢,更何況現在是下班時間,你怕什麼?”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常歡卻不敢把握錢珊珊若見著她會不會找她算賬,尤其是在她將花束換掉之後……她把今天換花的事情告訴桂姐,看著桂姐的眼睛由不置信到綻放無可奈何的微笑。
“真是夭壽。”桂姐對她的行為下了注解。
“誰叫她要惹我。”常歡倒是說的理直氣壯。
“那現在怎麼辦?你總不能一直拿托盤擋著,就算我能掩護你,經理還是會以為你在偷懶。”
“看著辦吧,我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常歡打算見機行事了。
關振寰聽著耳邊嘈雜的聲音,他其實很受不了這樣嘶吼的音樂,而他現在會出現在這裡,都是拜常歡之賜。
剛才在餐廳裡吃飯吃到一半,侍者便過來說有人送花要給珊珊,振寰還在心中稱贊著常歡真是細心,知道要把花改送到餐廳裡。怎知當那束花出現在兩人面前時,錢珊珊的笑容立刻像人千年寒山般迅速冰凍,而振寰的臉部線條則是怪異的繃著;他想笑,笑常歡整人的心思,但又不能笑,怕珊珊更為震怒。
一大束的黃菊?!她報復的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一點兒,畢竟這樣的花多半是在喪葬的場合裡見到,這倒提醒了振寰,以後還是少惹那位女煞星,免得自己也慘遭和珊珊一樣的下場。
不得已,為了安撫珊珊,替常歡賠不是,他只得答應珊珊飯後的余興節目,任由她帶著他來到離餐廳不遠的這間酒吧來。可是,自從進來這間店之後,他就一直感覺怪怪的,好像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可是他又找不到那雙眼睛的主人,只能想著是自己疑心了。
點了一杯不加冰塊的威士忌後,振寰只想把眼前的酒喝完然後走人。一整晚,他的心思完全沒有跟隨自己移動,反而一直停留在常歡和他的那段對話裡。很顯然的,除了主雇的關系之外,常歡並不希望和自己有別的發展,為什麼?就只因為那些為數繁多的“女伴”嗎?
更是見鬼了!那些真的只是他的女性朋友,為什麼常歡非要認定他是個左擁右抱的花心大蘿卜?說什麼後宮佳麗無數,他何曾這樣荒誕過呢?該死的!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她的感受?
沒由來的躁郁感迅速蔓延,他端起酒杯,吞了一口澄黃色的液體,讓酒精的灼熱度延著喉嚨一路燃燒到他的胃,只可惜他的神志依然清醒的惦記著常歡的模樣。
吧台前的常歡盡量避免走到關振寰所在的那一區,就連在別區送酒時也盡量低調,多半時候她像是’只橫行的螃蟹,背對著關振寰與錢珊珊做事,今夜可更是難熬呀,唉,人哪,真是不能做壞事,說不准什麼時候會被冤親債主逮個正著,就像她現在這樣。
“振寰,你究竟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麼嘛?”錢珊珊嬌嗔的嚷著。
“啊?”振寰回神,找著借口說:“音樂太吵了,聽不清楚。”
這倒給了珊珊一個很好的借口,她從桌子的另一邊挨到了他身邊,身子幾乎貼上他的,說:“我問你要不要跳個舞呀?”
舞池裡,儷影雙雙,浪漫的音樂、昏暗的燈光、醉人的醇酒,構成了調情的絕佳要素,錢珊珊就是想利用這樣的機會接近振寰,如果能成功的將振寰勾引到床上,那麼即使她不能成為關夫人,至少也會獲得一筆為數不小的報酬作為夜渡資,無論如何,她絕對是雙贏。因為振寰挺拔壯實的身軀,她早垂涎已久了。
跳舞?他可沒那個心情,他只想快些兒送珊珊回家,然後繞到常歡那兒,但是……繞過去干什麼呢?再一番唇槍舌戰嗎?他很懊惱的發現,撇開公事不談,他們在每一次的交談裡,幾乎都充滿了火藥味,想要心平氣和的聊些日常話題還真是很難,這樣壞脾氣的女人卻偏偏讓他牽腸掛肚,究竟該氣自己還是該氣她呢?
常歡雖然一直隱藏著自己身子,但眼睛卻不是那麼的受控制,總會不由自主的飄向角落那引人注目的一桌,看見錢珊珊一對傲人的雙峰幾乎掛在振寰的手臂上,她真想在她的峰溝裡倒冰塊,看看熱漲冷縮的道理是否同理可證。
“小可愛,你在看哪裡?”王胖子又湊了過來,一只鹹豬手也死皮賴臉的伸了過來。
這次因為常歡分了神,來不及閃躲,纖細的腰上已經掛了幾斤重的蹄膀。
“拿開你的手!”常歡吃驚的喊著,完全忘了自己該低調處理的。
“看在我那麼喜歡你的分上,讓我抱一下嘛!”王胖子仍舊恬不知恥的說著,一點兒也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桂姐去了廁所,其他同事也只是用看戲的笑容看著她,沒有人願意伸手或是開口解圍,自掃門前雪是最佳的寫照。
“你這個死胖子,再不放開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常歡真是氣極了,在這時候,居然連平日緊盯著他們工作的經理也不見了鬼影?
“你這麼瘦小,就算是打在我身上也不痛不癢,我就當你是在替我捶背了。”胖子變本加厲的收緊了手臂的力量,常歡的反抗只是引起了他更大的征服欲望。
“是嗎?”常歡的火氣已經全起來了,也不管這兒是她另一個經濟的來源,也不在乎會不會被關振寰看見,她先脫身要緊。“我就替你好好按摩一下吧!”
她抬起腿,用力的踩著胖子的腳,趁著胖子因為疼痛松手時,再奮力的給了他一個拐子,正准備朝他的胯下給他致命的一擊時,常歡就被人從身後架住了。
是王胖子的同黨!他們原本還等著看好戲的坐在一旁,沒想過這小女人的反擊力會這樣大!為了避免王胖子“絕子絕孫”才出手制止了她。
振寰皺著眉,對著酒吧內一處小騷動有著隱隱的不滿,那些沒有酒品的人實在沒有資格出來喝酒,一喝醉就鬧事,即使再正當的飲酒場所也會被人冠上有色的眼光,怪不得警察的臨檢行動三不五時就來一次。
“我們走吧,這兒太亂了。”這是個絕佳的離開理由,振寰也不管珊珊同不同意,拿起賬單就起身。
“給你臉你不要臉,可惡的賤貨!”王胖子也氣了,在這麼多人面前反抗他,叫他的面子往那兒擺?
“這丫頭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和她計較了。”經理終於因為騷動而出現,打著圓場了。
“不行!我非得好好教訓她不可。”胖子一張豬肝色的臉寫滿了不妥協,對著經理恐嚇著說:“你最好別插手管閒事,否則我砸爛你的店。”
一句話就讓經理成了龜兒子,乖乖地縮回了龜殼裡。
看見了眼前光景的振寰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常歡居然被幾個男人牽制住?她見鬼的跑來這地方干嗎?!
“你別以為仗著人多我就怕你,是你自己想輕薄我,我懲罰你這只大色狼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常歡一點兒也不吃眼前虧。
“常歡,你就別再說了。”桂姐從廁所出來之後看到這景況,真是替她捏了好幾把冷汗,誰知道這胖子居然還有黨羽?!,
“你口氣倒不小呀!”胖子舉起肥胖的手,說:“我就先教訓你這張厲害的小嘴。”
常歡雖然不是風裡來、浪裡去的江湖性格,但從小吃過的苦也不在少數,和人打架的經驗也不是沒有,她牙一咬、眼一閉,一副要打要殺悉聽尊便的態度。
關振寰真是好氣又好笑,她以為她在拍古惑仔的電影嗎?不過這些男人也未免太不像話了,居然七手八腳的欺負一個弱女子?!而且還是他掛念了一晚上的常歡,說什麼他也不能袖手旁觀。
“振寰,你想干嗎?”瞧見了振寰眼裡的肅殺之氣,珊珊連忙拉著他說:“他們人多勢眾,你惹不起的。”她根本就想看好戲,一報今天收花之仇。
振寰一把甩開珊珊的手,他怎麼可能視若無睹呢?就在胖子的手掌即將揮到常歡的臉上時,被振寰硬是從半空中攔截掉了。
“你是什麼人?敢管老子的閒事?!”胖子氣呼呼的喊著。
咦?看樣子好像有救兵?!常歡偷偷地睜開一只眼睛,在看到關振寰那張布滿了陰暗的神色時,她迅速的將兩眼全睜開了。
“嗨,真是巧呀!”振寰干著語調打招呼。
“嗯,是呀!”常歡也扯了嘴角回答。
“有麻煩?”振寰再問,希望聽見她的求助。
“有一點。”難道他沒有眼睛看嗎?常歡沒好氣的回答。
“你們倆有完沒完?當我們是假的嗎?!”胖子抽回自己的手,惡行惡狀的說著。
“你要我幫你解決他們嗎?”振寰再問,絲毫不理會那幫男人憤恨的眼光。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常歡笑著說。
“振寰,你瘋了。”錢珊珊驚懼的瞪視著眼前幾個滿臉橫肉的惡漢,振寰只有一雙拳頭,為了一個女秘書而冒著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危險,究竟值不值得?
關振寰看著常歡,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往離他最近的一個男人身上劈去。所有的混亂在瞬間爆發,幾個男人紛紛將拳頭移向振寰,常歡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意外於振寰的身手竟是如此利落了得。
不過她這個罪魁禍首“晾”在一旁好像有點兒說不過去,拿起吧台上的托盤,對准了被振寰踢倒的男人,托盤毫不留情的往那些東倒西歪的男人頭上砸去,希望他們眼冒金星的分不清東西南北。
躲在一旁的經理只能為那些損壞的生財器具哀痛不已,仿佛看見鈔票長了翅膀,向他揮手飛去。
沒一會兒的時間,王胖子那票人已經東倒西歪,哀聲連連了。
振寰即使身手不錯,但他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對於打架這種事,沒什麼好戀棧的,更何況他還要顧及兩個女人的安危。他拿下常歡手中早巳破裂的塑膠武器丟向胖子那票人,一手抓一個,迅速地把常歡和錢珊珊帶出了酒吧。
“走!”不戀棧是打架要贏的守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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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確實躲開胖子等一行人的追趕,振寰帶著常歡和錢珊珊跑了一段路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
“我想他們是不會追來了。”振寰張望了四周之後,放心的說。
“真沒想過你居然會打架?”常歡懷疑的語氣裡也有著幾分佩服。
“學過一點兒防身術,今天派上用場了。”振寰學過柔道,還是有段數的。
“你們兩人說完沒有?”錢珊珊受不了的嚷著:“現在怎麼辦?都是你啦!”
箭頭一轉,向常歡指責著說:“你這個掃把星,遇見你就沒有好事發生過,先是送那一束死人花,然後在酒吧裡又惹了事,我今天的生日全被你搞砸了。”
常歡也沒想過會這樣,不過她的憂慮遠大過於她想道歉的心意,經過死胖子這麼一鬧,她在酒吧的工作鐵定泡湯了,經理八成視她為瘟神,不會讓她再回去了。
“你怎麼會惹上了那幫人?”振寰不解的問,看她平日對金錢的錙銖計較,實在很難想象她會捨得去酒吧消費。
歎了一口氣,常歡把事情的本未說了出來。今天晚上,她給桂姐和經理添了好大的麻煩,心中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常歡說完了,振寰的心情卻復雜起來,她這樣拼命的賺錢,為的究竟是什麼?他所提供的待遇難道還不足以溫飽她嗎?
“那地方你是回不去了。”振寰不得不提醒著她。
“嗯。”常歡歎口氣說:“我又得重新再找了。”
還找?振寰在腦袋裡飛快的計算著她的睡眠時間,酒吧下班的時間是凌晨三點,他公司上班的時間是早上九點,扣掉她來往的車程、盥洗等等時間,她真正的睡眠時間也許連五小時都不到,她這樣的狀況究竟維持了多久?怪不得身子骨單薄的令人擔心。
感覺到自己被冷落在一旁,錢珊珊大為不滿的拉著振寰;嬌嗔著說:“我們要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剛才那樣一跑,我的腳疼死了。”她心疼著腳下那雙昂貴的高跟鞋竟然被當成運動鞋般操練。
“不耽誤你們了。”常歡揮揮手說:“今晚謝謝你的解圍,我欠了你一個人情。”說完便往來時路走去。
“你要去哪裡?”振寰大為緊張,她才逃出虎口,這下不會又回去送死了吧!
“回家,我的機車還停在店門口。”她理所當然的回答著。
“你是白癡呀!”連錢珊珊都看不過去的說:“你現在回去不是讓他們逮個正著?早知如此,振寰剛才何必大費周章的救你?”
雖然振寰不認同珊珊用“白癡”這字眼數落常歡的行為,但她偏偏一點兒也沒說錯。
“我當然會先打電話回店裡確認他們還在不在,不要以為我的智商和你一樣低好不好!”常歡已經一肚子氣了,錢珊珊那張嘴還不忘刺激她,真是火上加油。
“你——”錢珊珊跺著腳,晃著振寰的手臂說:“振寰,你看她嘛,我明明是一番好意,她居然反過來損我!”
振寰沒有搭理她,一雙眼睛帶著擔憂的望著常歡說:“還是很危險。”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她冒險而不顧。
“我的運氣不會那樣差的,我走了。”常歡極為“鐵齒”的回答。
“等等。”振寰喊住她,跨了兩大步便趕上她的腳程,一邊回頭對錢珊珊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他的車也停在酒吧附設的停車場裡。
珊珊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她寧願在這兒等,也不要回去再冒險逃命,她足下那雙細根的鞋子禁不起跑步的操勞。
就著霓虹燈閃爍的燈光,振寰和常歡兩人靜默的走著,就在快靠近酒吧的時候,振寰突然拉住常歡往牆邊靠,緊緊地將她圈在自己懷中,面頰幾乎貼近她的說:“別出聲也別亂動。”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常歡也嚇呆了,她張大了眼睛看著振寰的鼻尖緊鄰著自己的,壓根不明白他和她如此親近的目的為的是哪樁。腦袋裡在思索著理由,但一顆心卻開始不規律的跳動著……她和他實在靠得太近了。
“下次要是讓我再遇見那該死的丫頭,我非把她大卸八塊不可。”胖子的聲音在她附近響起。
於是乎,常歡明白了,關振寰正在以他的方式解救她,讓她能躲過王胖子的再度攻擊。想到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孤立無援,常歡不由得緊張的身子一僵,她反射性的抓住了振寰的肩頭,期望將自己隱藏得更深,她可是沒有力氣再戰一回了。
她在緊張?那劍拔弩張的女人居然也會緊張?!振寰看著她低垂而掮動的眼簾,表情中流霹的不安讓他隱隱心疼著,不由得收緊了手臂的力量,希望她在他的羽翼下能消弭那股恐懼。
“看見人家情侶這樣親熱,弄得我心也癢了起來。”胖子用奢淫穢的語氣說:“走,我們也去找女人樂一樂,順便消一消剛才的火氣。”
幾個男人顯然都沒有發現到剛剛才和他們打了一架的人就近在眼前,放聲配合的大笑起來,長揚而去。
囂張的聲音漸行漸遠,但振寰卻沒有要放開常歡的意思,他依然將她圈在懷中,貪戀的嗅著她的發香。
太過近距離的接觸使得常歡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但是隨著胖子的離去,常歡緊繃的胸口禁不住吐出悶了許久的氣,調回順暢的呼吸。若是相同的情形在同一天中上演個幾回,她保證會神經崩潰。
“關先生……”見振寰沒有要松手的意思,她忍不住出聲提醒他:“他們已經走了。”
“我知道。”振寰點頭回答,手依然沒松。
“那你是不是可以……”放開她?
“不行。”他拒絕得很快,倒令常歡一陣錯愕。
“為什麼?”常歡不解的望著他。
為什麼?他該怎麼告訴她,他想吻她?不是像上一次在她家發生“意外”般的蜻蜓點水,而是真正的吻,一個結結實實的吻,一個能夠令兩人感情加溫的吻。
“因為他們又折回來了。”他說謊,然後迅速的低下頭吻住她的小嘴,禁止她再發問。
這是什麼情形?常歡的驚愕維持沒有多久,很快的便一片天旋地轉亂了思考,因為振寰唇上的熱度與淡淡的酒香如同一股襲人的熱浪,讓她耳鳴心跳,渾身燥熱。
這樣的解困方式,太火辣了吧!
他的吻,綿密而纏綿,一遍遍輕柔的印在她的唇上,輾轉呼吸間淨是他身上的麝香味氣息,讓她心神飄搖。輾轉的唇、纏綿的吻,輕易的挑起了燎原大火。
這個吻產生的效應同樣不在振寰的預料之中,她的唇是那樣柔軟,懷裡的身軀又是那般密實的貼著他,想要平平靜靜的吻她便成了一件困難的事。他試探性的以舌分開她的唇,當她因為戰栗而輕啟朱唇的時候、當地捕捉到她的一聲輕歎或是喘息的聲韻時,他發現他想要的更多!
常歡覺得自己要昏倒了,當他的舌靈巧的侵入她的唇而碰觸她的時,她全身上下被一種難以言喻的電流竄過,更要命的是她覺得自己的肺部缺氧,嚴重的缺氧,肺內的空氣快被振寰“搶光”了。
振寰其實很捨不得結束這個吻,但他感覺到她愈來愈無力的身子,再不放掉她,她恐怕真要攤了。
離開他的懷抱,常歡貪婪的深呼吸了好幾口,一會兒之後才結結巴巴、面紅耳赤的抗議著說:“你不該……那樣親我!”
常歡的抗議實在一點兒威脅性也沒有,她的眼神迷醉,一張薄俏的唇瓣被他吻得嫣紅,白裡透紅的臉蛋兒只想讓人繼續吻她個昏天暗地。
振寰雙手一攤,狀似無辜的說:“我抗拒不了,況且你也挺樂在其中的不是嗎?”
見鬼了,她為什麼要因為他偷光她的氧氣而樂在其中?!這男人跋扈又霸道的吻了她,執意以自己的方式閃躲王胖子那群人,居然還理直氣壯,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好吧,就算她承認他親吻的技術的確讓她心神渙散、意亂神迷,但也沒必要這樣“邀功”吧!她也有犧牲耶!
常歡左右張望,哪兒有王胖子的身影,別說是胖子了,他們所在的這條街上,連個瘦子的影兒也沒有。
“根本就沒有人,你騙我。”常歡往前跨了一小步,杏眼圓睜的瞪著他。
“嘿!”振寰舉起手防衛自己,回答說:“我承認我是耍了一點兒小心機,但你也用不著這樣生氣吧,你就當是還我人情好了。”
“你——”常歡氣的說不出話來,這根本是趁人之危嘛!“老天保佑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常歡不冷不熱的說完,撂下一句再見之後,頭也不回的往停車場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振寰失笑的想著,剛才還在驚嚇中的小女人轉眼間又變成母老虎了。不要有下一次?這事恐怕沒那麼容易吧,嘗過了一次她的芬芳,他已經想著下一次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