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快出清 第八章
    「麗兒!麗兒!」

    砰!砰!砰!

    敲門聲傳來,大姐霍郁恬的聲音跟著響起,呆坐在床上不知道多久了的霍麗兒突然驚醒。

    「幹麼?什麼事?」

    「夠了吧你,到底在幹麼啦?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你幹麼都不接啊?吵死人了!」

    最近她大姐頭髮燙壞了,看起來像個歐巴桑,真是慘不忍睹。

    「咦?喔!我接……接……」霍麗兒慌忙地從皮包裡翻出那一直傳出古典樂的手機接了起來,「喂!」

    「霍老師,我是齊萱。」

    「喔……齊萱啊?」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下午她跟單御有說有笑的那一幕,莫名地,她的聲音有點不自然,「什麼事?」

    「嗯,那個……我知道現在很晚了,但是單御他找我去喝酒……」

    「什麼?!」

    瞬間,原本因那個吻而處於飄茫中的心情,好像被人當頭澆了一大桶的北極冰水,還挾帶著不少冰塊,懂得她頭暈眼花。

    那傢伙才、才吻完她,竟然就……

    「是啊!其實時間有點晚,雖然我家跟他住的飯店很近,但是……」

    飯店?!

    這兩個字像整個南極冰山直接撞向她的頭頂。

    「去啊!」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陡地高了五階。

    她不想聽了!

    現在是怎樣?連單御要追的女人,要跟他去開房間,都要來跟她報備嗎?她不想聽,不要聽了。

    霍麗兒在心裡怒吼著,可她卻聽到自己的聲音一逕地往下說:「他人很好啊!你們又都愛喝酒,就去喝啊!反正我不會喝,怎樣也不可能……你就去啊!想去就去,不要管我,你們去!去啊!」

    她的喉嚨越說燒得越厲害,一股怒火由小腹直往上竄燒到腦門,燒得她頭暈眼花,分不清東西南北,更別提思考不思考的。

    「這樣啊!其實我也不見得會喝,只是他說想要讓他朋友看看我。」

    「他朋友?哈!」

    沒想到單御不但已經承認張齊萱,還要介紹給他的朋友給她認識。

    這真是……

    「去……沒關係,他朋友一定是很好的人,會接受你的。」

    是啊!沒錯,她就是比較大小姐脾氣,就是比較美、比較高傲,沒有張齊萱的婉約,沒有她的溫柔,但那又怎樣?

    「咦?你也這樣想?」張齊萱有些訝異,沒想到她會贊成她去認識單御的朋友,「既然這樣,你為什麼要介紹單御給……」

    「我想起我還有事。」霍麗兒猛地打斷她的話,不想再從她嘴裡聽到單御的名字,不要了,「不聊了。就這樣,再見!」

    匆匆地結束通話,她看著手機,才發現自己胸前正在急速地上下起伏著。

    該死的!現在是怎樣?到底又怎樣?

    單御不是說他不要張齊萱,怎麼現在又要了?

    他不過是吻了她而已,嘴巴輕輕地碰到一下而已,那又怎樣?

    她幹麼……幹麼在這裡……

    「啊……」

    她忍不住大叫出口,完全不理會大叫後,從門外傳來的那些神經病罵語。

    霍麗兒衝到衣櫃前,拿出單御的大外套丟在地上,開始狠狠地踩、用力地跺,踩了不知道多久,等到一件本來她燙好的外套都變成鹹菜乾,她還是不甘心。

    她拿來鐵製的垃圾桶,把裡面的垃圾倒了一地,再把外套給塞進去,接著拿起打火機點火……

    火光在她手上熊熊地燃燒著,淚水卻在她眼中肆無忌憚地氾濫著。

    她看著垃圾桶裡那件外套,腦海中閃過的,是那個大雨的午後,還有他的朗笑,他高大的身軀,矯健地邁著步伐的身影。

    她燒不下去,燒不下去啊!

    這件外套有她美好的回憶,有她這麼多年來,偶爾想起那個午後的思念與在乎,那是她跟自己喜歡的人,曾經年少的甜美回憶啊!

    喜歡的人?

    喜歡?對,她喜歡單御!

    原來是這樣,怎麼她都沒想到呢?她早該先把自己介紹給單御的啊!

    她要去弄清楚,她到底還有沒有喜歡單御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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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一隻隻穿著襪子的大腳垂墜在床畔,還晃啊晃的。

    另一隻大腳則穿著鞋子放在枕頭上,毫不在乎地踩擠著那純白的床罩跟枕頭套。

    「我喜歡她、我討厭她……」

    滿身酒味的單御,隨著腦海裡閃過的兩個身影,一個是霍麗兒,一個是章芸,在那裡喃喃自語。

    而床旁邊,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開朗又有份量的陳見達,另一個就是溫柔婉約的張齊萱。

    「他常常醉成這樣嗎?」

    身穿毛衣,外面套著件浴袍,剛洗掉褲子上的嘔吐物,張齊萱一走出浴室就聽到單御的胡言亂語,她忍不住皺起眉頭,外加搖頭歎息。

    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容易喝過頭,還喝醉的人啊!

    「不知道。」陳見達聳聳肩,「他從高中時就不是很能喝,只是這小子通常一喝醉就睡著,隔天也不會宿醉,倒是很少見到他這樣胡言亂語的。」

    「他不會宿醉?」

    「對啊!」

    「但……」張齊萱遲疑了下才說:「我剛才已經叫了客房服務,請他們送冰塊還有番茄汁過來。」

    「嘎?你倒是滿細心的嘛!」他笑咪咪地說。他真的越來越欣賞她了,這麼好的女孩子,怎麼單御會沒興趣?

    既然這樣,那他當然絕對不能放過嚕!

    「嗯,沒辦法,我家裡的人全都愛喝酒,我們家的酒比水還多呢!」張齊萱笑道。剛才他們在樓下酒吧已經喝了好一陣子,要不是單御醉了,他們兩人肯定會繼續喝下去。

    「是喔?對了,剛剛你說你老家是在……」

    「埔裡,我們家是開酒廠的,也有不少不對外賣的私釀酒喔!」

    「喔?真的?」

    「嗯!下次來埔裡,嗯……」像是想到什麼,她的臉蛋突然紅了下,「要是我在的話,就來我家喝一杯吧!」

    「喔?」一聽到有好酒,陳見達的雙眼都亮了,「等什麼下次,你何時休假?我載你回家去。」

    「呵呵!」他的豪氣跟對酒的渴望逗笑了她。

    笑了一會,就聽到門鈴聲響起。

    「啊!一定是東西送來了。」她毫不遲疑地就走向房門口。

    「嗯!你去開,我看能不能把這傢伙給扶正一點。媽的!臭死了,沒事這樣亂吐。」

    「唉!」張齊萱只能歎息。算她倒楣吧!方才陳見達要扶單御進電梯時,他卻剛好轉向她,吐得她一褲子都髒了。

    「我說說而已,這小子的女人緣太好了,沒事要損他一下,我心理才會平衡。」

    「是喔?呵……」

    她開了門,是拿著托盤的服務生。

    「小姐!這是您要的番茄汁跟冰塊。」

    「啊!謝謝你,給我就好了,我端進去就好……咦?」她從服務生手中接過托盤,突然,一抹在長廊轉角處的影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

    「那我走了。」

    服務生恭敬的點頭敬禮,剛好擋住了她的視線。

    「嘎?喔!謝謝。」

    等服務生走開,張齊萱探出頭看著長廊的轉角處,但沒有任何的人影。

    奇怪!是她看錯了嗎?

    她搖搖頭,滿心不解的關上房門,把東西端進房裡。

    「怎麼啦?」陳見達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卻看到她一臉困惑的表情。

    「我剛才好像看到霍老師了。」

    「霍老師?」他皺眉問:「哪個霍老師?」

    「嗯,沒事,大概是我看錯了吧!都這麼晚了。」

    那是霍老師吧?應該不會錯的,可是都已經十二點多了,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她只好想,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我看番茄汁就放這吧!這臭小子。」陳見達擱下東西,輕踹了床上爛醉的人兒一腳,「這小子明天早上起來自己會喝的,現在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沒關係,我住很近。」

    「開玩笑!住得再近都是女人,再說你穿成這樣,想要害街上的男人犯罪嗎?

    沒有男生的保護怎麼行呢!來未來,不要跟我客氣,為了你家的酒,我送定了。」

    「呵呵!你這人真好玩。」張齊萱笑道。今晚真是來對了!

    只可惜霍老師沒跟她一起來,要是來了,四個人也許更好玩呢!再說,如果……如果她在,單御就不會這麼憂鬱地喝醉了。

    她剛才注意到,他偷偷拿起手機打了好幾次電話,可是都沒人接,她想,他一定是打給霍老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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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的大街上,嬌小的身影像後頭有猛獸似地跑啊跑的。

    穿過大街,越過馬路,跑過小公園旁的人行道,急速移動的身影,彷彿沒有目標。

    來來往往,夜歸的路人們,看見她那驚惶失措的模樣都十分好奇,可擔心的往她的身後看去,似乎沒有任何人追著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會在這寒冷的冬夜送上一句關心。其實,就算有人試圖想攔住她,問她怎麼了?她也聽不到,也無心回應。

    在看到了剛才那一幕後,霍麗兒生平第一次瞭解,什麼叫做早知道。

    早知道會如此,她希望她沒有去找單御,早知道會如此,她希望她沒有留下身上穿的這件外套,早知道會如此,她希望她從不認識他,更希望他沒有救過她,不然,她的心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該死啊!

    淚水在瞬間模糊了她觸眼所及的世界,什麼事情都變得不清,看不真切。

    她只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扯裂一般,好痛苦、好難受,那種疼該怎麼說?她不知道,也無法形容。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疼過,雖沒有一個地方受傷,可卻覺得好痛好痛。

    想找到到底哪裡痛,卻只感覺呼吸困難,血液彷彿停滯了,再也不肯前行,好痛啊!為什麼?為什麼?

    既然他要跟張齊萱在一起,那又為什麼要吻她?他為什麼要騙她?

    單御是個可惡的大騙子!

    她不喜歡可惡的大騙子,她喜歡的是那個救了她的單御,那個爽朗又帶著點感實,喜歡惹惱她的單御。

    她喜歡過去這些天,帶著她到處趴趴走,什麼都要玩上一玩,下雨了會幫她遮雨,天冷了會替她披上外套,過馬路會牽著她的小手,人多時會用肩膀跟寬厚胸膛護著她的單御。

    所以,她不喜歡當大騙子、當兩面人的單御,嗚……

    淚眼迷濛中,霍麗兒終於跑到那個總是被她當成急難救助所的地方,伸手對準電鈴,猛地按了下去。

    「是誰?」門裡很快有了回應,斐秦臉上貼著面膜跑來開門,「現在幾點了?你以為你是……天啊!麗兒?!你……你怎麼了?」

    「呃……」霍麗兒看著臉上敷著面膜的好友,一時錯愕了下,有這麼短暫的千分之一秒,她忘記了單御。

    「啊,這……試驗,試驗品而已。」

    像是干了壞事一般,斐秦慌忙地拿下臉上的保濕面膜。還好她用的是一整片的,不是那種像層泥塗在臉上的,不然這下豈不更尷尬。

    「你……嗚……為什麼……相到……嗚……我……面膜……」

    「跟你說是實驗而已,你怎麼了?來來,進來再說。」

    其實這根本不是實驗,但斐秦也只能這麼說,不然這個從認識她以來,就一直想教她美容跟保養的女人,一定會逮著她不放。

    「可是,嗚……你不是打死也不用。」

    「你要哭還是要說啊?你管我面膜不面膜的,你怎麼啦?怎麼哭成這樣?」

    「我……哇……」猛地撲進好友懷裡,霍麗兒悶哭了兩秒,突然抬起頭很認真地問她,「我……我的臉有沒有花掉?」

    「呃,還好啦!眼睛有點黑黑的就是了。」

    「嘎?」一聽,霍麗兒頓時止住淚水,「我……洗……嗚……洗手間借我。」

    她就知道,該買防水睫毛膏的!

    為什麼要貪新奇去買那種瞬間成假睫毛的新品睫毛膏咧?

    「好,不,等等,你不可以用我的洗手間。」

    霍麗兒都快走到洗手間門口了,斐秦突然衝過來擋住她的去路。

    「咦?嗯……」她抽了一下鼻子,可憐兮兮地問:「為什麼?」

    「因為,呃……因為……對了,你要把臉弄美一點的話,一定要有很亮的大鏡子啊!我房間才有,來未來。」

    斐秦拉著她走進她的房間。

    「可是我要卸……」

    斐秦二話不說地把她按坐到化妝台的椅子上,「好,先整理一下嘛!整理得美美的,再去卸妝啊!我先去整理一下浴室,等會兒就可以用了。你先照照鏡子,看有哪裡要先整理的。」

    「斐秦?」她愕然地從鏡子裡看著跑出房間的好友。她向來都討厭她搞化妝又卸妝這檔事的不是嗎?今天怎麼會……

    好友這種少見的緊張神態,讓她暫時忘記了單……忘記了單御。

    「嗚……」

    瞬間,霍麗兒又想起來了。他……

    天啊!地啊!他竟然已經跟張齊萱……且她不但在他的房裡,還穿著浴袍。

    喔!天啊!

    她不能接受,也不能忍受,天殺的!為什麼要讓她喜歡上單御,喜歡上這種大騙子?嗚……哇……

    現在她終於清楚的知道,知道自己這段愚蠢的喜歡,對單御那種情不自禁的感覺,根本還沒開始,就殘忍的結束了。

    她心裡的痛,一波波地湧上,淹沒過喉嚨,奪走了她的氧氣,帶著酸楚的悔恨,直接侵入了她的眼,心也跟著痛了,淚水潸潸落下……

    就流吧!流個過癮,流個遍野漫漫。

    讓她哭吧!

    她再也不在乎自己的臉看起來怎麼樣?自己的美麗是否消失?她只知道現在不哭出來的話,她會死的。

    哭一哭,也許……也許心就不會那麼痛,不會痛到好像快要被壓扁一樣,嗚……

    就這樣,坐在化妝台前的霍麗兒,放聲大哭了起來。

    當斐秦從洗手間回來時,原以為會看到一個已經把自己打理得完美優雅的霍麗兒,卻反而看到淚流滿面,眼睛下方還濕濕黑黑的好友,可以想見她有多驚訝。

    「麗兒……」斐秦整個人呆掉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麗兒,更甚者,她清楚地記得麗兒曾說過,哭是醜女人才會做的行為,要是她哭,一定要哭得梨花帶淚,美不勝收,可看看她現在,一張臉花得跟什麼一樣似的,還鼻涕眼淚齊流。

    「嗚……」

    「到底怎麼了?」

    「沒、沒事……」

    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口?說她輕易地就愛上一個給了她一件破爛外套的男人,還說她輕易地就在十年後被他吻了,接著又……又失戀了。

    這麼丟臉的事情,她說不出口。

    「沒事?」斐秦皺著眉,在一旁扭捏不安了老半天,只能看著好友一直哭一直哭,末了,她只好說:「好啦,你哭吧!我去寫稿子,晚點……我是說明天晚上,我陪你去銀藍玩,散散心,好不好?」

    「嗯……嗚……嗚……」

    霍麗兒邊哭邊點頭,知道這是斐秦能幫她的最大忙了。

    她一向討厭去那種夜店,尤其銀藍是家頗負盛名,去的幾乎都是俊男美女的昂貴酒吧,她帶她去過一次後她就不肯再去了。

    可這次,她竟然為了她的失戀,而願意陪她去。

    嗚……但一想到讓斐秦願意去銀藍的原因,她還寧願不要她陪她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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