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過的是隱居的生活嗎?
在目標樓下守了數日,也未能瞄到想見人的芳蹤,洛凡不得不產生此種懷疑。
起先他還以為她是出了什麼事了,險些衝動地衝上樓去,幸好後來理智及時出頭,讓他想到先向左鄰右舍打聽,結果這才知道人家甘大小姐十天半月不出家門一步根本就是小CASE。
至此他也終於瞭解到自已這些日子以來的守株待兔有多麼的笨。
但無妨,「勇於認錯,及時改正」一直是他最大的優點,正好他今天出來晃的時間也已經有點久了,要是他再混下去回去後難免會被老編修理。權衡一下利弊,洛凡決定今天還是打道回報社另謀良策比較好。
然而,沒有想到他等待了數日的人兒竟在此時突然出現了。
她終於改變主意了嗎?看著她筆直地向自己走來,洛凡高興非常地迎了上去,衝她展露媲美百瓦燈泡的粲笑。
噢,他這是否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然而他顯然高興得有點早,下一刻只見甘平完全無視於他與他錯身而過。
沒看他!從頭到尾,她,完完全全——沒有看他一眼!他的笑容僵住,半晌赧然叫道:「甘平。」
沒反應,她充耳不聞,逕自埋頭向前走。是存心不理會他嗎?洛凡不甘地急走兩步擋在她面前,「甘平。」
這人是誰呀?甘平微皺眉,瞧向突然攔住她去路的傢伙,好像很眼熟,但——還是不認識。
「甘平。」他勉強自己露出笑容,「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她下意識地答道,疑惑的眼對上他熟悉的面容,而後,直覺閃電般竄出劈中她搞不清狀況的腦袋,疑惑瞬間轉為恍然再轉為難以置信。
是他!那個與她磁場不合的傢伙!
「洛——凡——」新一代女高音的嗓中頃刻間迸出階段式的詠歎調。
「是我。」洛凡微微皺眉,心底大約明白了,原來之前她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壓根就沒注意到他。
可見他被忽視得夠徹底了。
「洛凡——」女高音兀自高歌出昂然的音頻。
「你怎麼了?」洛凡不安地上前欲輕拍她的背。然而——
「啊——」此舉引來她一聲驚叫,甘平轉頭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竄離他的身前。可惜速度顯然還不夠快……
五秒不到,她就被困在他身前。
「走開。」手中的小包包胡亂地打向不受歡迎的人物。
「見鬼了你。」仗著手長腳長輕而易舉地攔下她的攻勢,洛凡此刻的口氣絕對稱不上溫和。
「嗚……」她現在都已經這麼慘了,怎麼還會遇到他了呢?
她好倒霉啊!
「你……你怎麼哭了呢?」完了,他的追求尚未開始,就先把人弄哭了,人家還會再給他機會才怪。洛凡心一慌,手慌腳亂地欲為她抹去眼淚。
「你在做什麼!」
可惜的是他的指尖還未碰到甘平,一股扯痛傳來,他瞬間就被人雙手反剪地擒住,抵到牆上,一道義正嚴辭的聲音隨即自他後方響起:「我早就注意到你這幾天在附近鬼鬼崇崇的,想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不出我所料。」
話音一轉,對向甘平,「這位小姐,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呃……對著眼前急轉直下的情勢,甘平愕然,這……這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錯過什麼了?或是……
「他犯了什麼案子?」不會吧。
是誰?警察嗎?不像!冒牌警察?!沒錯!洛凡力持鎮定,「我不管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只要你放那位小姐走,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他們在說什麼?警衛莫名其妙地皺眉,「你和這位小姐認識?」
「她是我女朋友。」他毫不猶豫地說,「你要是想拿到錢的話,就讓她去取,我來當人質。」
女朋友?錢?人質?三點一連,警衛臉上登時出現數條漫畫中的黑色效果線。
人家男女朋友吵架,多管閒事的他被當成綁匪了,警衛尷尬地鬆手放人,再用力拍了拍洛凡身上的衣皺,「對不起,誤會,一切都是誤會。」
「咳……」被他如此「用力」地安撫,洛凡幾乎懷疑他想殺人滅口。
「對不起。」再次道歉外加一鞠躬,警衛聰明地選擇快速遁出二人的視線。
呃,總算明白狀況的甘平與被當成壞蛋的男士對視許久……
「想笑就笑吧,我不會介意的。」男士寬宏大量地給了特赦令。
「哇哈哈……哈哈……」猖狂的大笑頃刻間逸出不知客氣為何物的甘平口中。
「就算我說不會介意,你也該笑得含蓄點呀。」洛凡有些不是滋味地抗議,想想這件事自已也覺得好笑。
「你既然不介意,幹嗎還管我笑得含不含蓄……咦,」猖狂的大笑猛然一頓,甘平撫上他的額,「你受傷了。」
「是嗎?」隨著她手撫過的地方,確是有些刺痛,「大概是剛剛不小心擦傷了。」眼神投注在她的臉上,洛凡笑得——很是高興。
誰想到一見到他就只想擺脫他的人兒,此刻卻主動接近他哎。
怪人。受傷了也值得高興。甘平莫名其妙地睨他一眼,「去我家吧,我幫你上點藥。」
咦!她……她在說什麼?去她家!
「太好了。」他傻氣十足地笑了起來。
一場烏龍劫案造就了一個小小的傷口,使他有機會踏足她的香閨,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啊?哈哈哈……
「你隨便坐,我去找藥箱。」
嗯,她這個「找」字用得實在很好,因為把他讓進小小的客廳後,甘平便逕自開始翻箱倒櫃。沒辦法,她並不經常用到藥箱,所以……呃,找起來有些麻煩。
「找不到就算了。只是一點小傷,不用上藥也能好。」洛凡不忍地看著猶如狂風過境般的房間。
嘖嘖,厲害。
經過她這一番翻找之後,不知情的人一定以為這裡遭了劫。
「你等一下,我馬上就會找到它了。」她明明記得放在這裡的,怎麼不見了,難道又放到別處去了?嗯,也許是放到廚房了也不一定。一會兒去找找看。
「你的藥箱是什麼樣子的。」
「自製的,一尺半左右的大小,原木材質……」甘平口中唸唸叨叨,絲毫沒有耽擱手中的翻找。
「我想我看到它了。」
「在哪?」亮晶晶地眼「鏡片」倏地對上他的眸子,再順著他的眼神看向被她丟出櫃子的一地雜七雜八的東西……「啊,找到了。我就記得它在這裡嘛!」興沖沖地爬過去將藥箱從一堆「布料」中扒出來,甘平此刻臉上全然是找到東西的喜悅,「厲害,只露一個角你也看得到,真是好眼力。」
「是你找出來的。」他猜,她此刻八成是忘了,為什麼要找它了。
「是喲。可是我把它丟出來的時候,卻沒注意到它是藥箱哎。」呵,她當時可能以為它是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包的包裹呢。
真是迷糊。洛凡無奈地拉她站起來,「你有沒有注意到,自己除了找到它之外還捎帶出了什麼成果?」
什麼成果?她疑惑的眼在鏡片後閃動,順著他的目光……「啊,房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亂?」
完了,完了,這要她收拾到哪輩子去呀,她簡直是欲哭無淚。
「尊駕的破壞力超強,在下佩服。」洛凡衝她拱手而笑。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傷口,毀了一個房間,了不起,他不得不佩服。
眨眨眼,她捧著藥箱一哼,江湖氣十足地和他演上對手戲,「閣下這是在嘲笑本座?」
負手,昂頭,他一派大「蝦」風範,「豈敢?」
呵呵呵……他還真有意思。
功力不如人,甘平首先破功,抱著肚子差點笑倒在地上,「老天,閣……閣下功力深厚,小女子……自歎弗如。」
洛凡擺出斜角三十五度,傲然睨視的Pose,「承讓了。」
「呵……你……還來……咳……」甘平笑得不能自抑,拚命想喘過氣來的結果是被口水嗆到,「咳咳……咳……呵……咳……」
「好了,別笑了,咳成這樣你還笑。」洛凡慌忙上前,手忙腳亂地連拍帶撫總算幫她把氣息調順,「好點了嗎?你等會兒,我去給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沒事了,呵……」咳是止住了,卻還是想笑,連忙再咳幾聲壓下笑意,卻惹來洛凡的另一波手忙腳亂。
「明明還在咳,怎麼能還說沒事了。等著,我去倒水給你。
「不用……」甘平一把拉住他,「我真的已經沒……事了。」直述的說明到了最後變成細若蚊吶的低喃。
她突然發覺經過一場玩笑,兩人此刻的狀態有些曖昧,而她的手現在還緊抓在他的腕上……哦,先前沒注意到還好,現在……敏感地感到他的氣息呼在臉上,酥酥麻麻的電流瞬間竄過全身……
縮回手,她藉著起身退離兩步,逃向客廳,「那個……我……呃,你的傷口還沒上藥呢,我們去上藥吧。」
惹有所思地撫過被她抓過的腕,對發生了什麼,洛凡自然心中雪亮。
看得出她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想來,他還是蠻有機會的。只不過,以現在這種情況來說,他斷定自己只要是一開口,說出了什麼超出友情範疇的話,立刻就等於給了她轟他出局的機會。
嗯,惟今之計,他只有先要她習慣他的存在、再一步步蠶食鯨吞她的感情。
無論如何,他一定會讓她愛上他的,畢竟他也剛剛發現,他對她的感情已不是一時動心那麼簡單了。
他幹嗎總是那麼看著她?那種逼視的目光迫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了。
可惡。他到底想做什麼?
「呀——你做什麼?」
咦?她把話問出來了?可,那好像又不是她的聲音……疑惑的目光瞄向室內的「唯二」的人物,哦,她迷糊間已經將酒精沾上了他的額——未經稀釋的,甘平下意識地縮縮肩,「啊,好痛!」
「痛的是我,你叫什麼?」洛凡呲牙咧嘴地逕自取了一塊濕濕的藥綿想稀釋掉傷口上的酒精……
「別,那……」也是酒精的。甘平識趣地將後半句話吞回肚子裡。因為已經來不及了,酒精綿觸到傷口,引得痛叫再次響起,「英勇」的病人險些痛出英雄淚……
「噢,痛死我了。」病人手忙腳亂地將額上的酒精用清水稀釋。
老天,他今天八成是和手忙腳亂扯不開距離了。
「不然,先貼個『邦的』吧。」說實話,她不是很忍心看他被「殺」得通紅的傷口。
「邦的」?洛凡瞇眼瞥向她手中小小的條狀物品,不恥下問:「請問您認為如果那個東西貼到我的額上,會產生什麼效果?」
呃,腦中自動浮出標準效果圖,咳,她忍下笑意,供出答案,「好像有點好笑。」
「你確定只是『有點好笑』?」
不,是非常好笑。不過,在他一臉黑雲的照顧下,任何人都會懂得「識實務者為俊傑」這句至理名言。甘平板起臉,努力叫自己看起來具有專業的權威,「不論貼上去的效果如何,只要事情本身能夠對你有益,你就應該去做,要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珍惜自己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事實上,想像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她,嗯,蠻想親眼看看「邦的」貼上之後的效果的。
「哦,為什麼我有一種感覺,以為自己快要變成白老鼠了呢?」看她眼底掩不住的「不懷好意」,讓洛凡想不這麼想都難。
呀,被看出來了。她一臉大受委屈狀,「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嘛,我是在關心你,萬一傷口感染了怎麼辦?」
好正義凜然,好讓人感動,可惜想要騙他,她的演技還有待加強,「太感謝你的關心了,可是我非常肯定,經過兩度消毒的傷口,細菌『殺』得很乾淨,不會感染的,請不必再為我擔心。」
「可是傷口就這樣,不再繼續處理好嗎?」甘平擔憂地斂起眉,「或者你可以上點碘酒或是紅藥水?」和「邦的」有相當雷同的效果。
壞心眼。洛凡乾脆不理她,「你的房間亂成這樣,要不要我幫你收拾?」
對了,房間。那麼亂,她得趕快將他清出門去,好開始收拾,「你……你在做什麼?」眼見正準備清出家門的傢伙,正擄胳膊挽袖子地幫她整理滿地的雜物,並且散亂的書刊雜誌已經攬到了一起、亂扔的玩偶也放到一堆……
好厲害。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這種事她不應該讓客人動手的,「你不要弄了,我自己來。」甘平跟在他身後,跳上跳下地跟他搶。
「把這些書歸位。」分好類的書放在她的手上。
「哦。」她下意識地將書放回書櫃,「你不要弄了,我……」
「把這些衣服放回衣櫃。」疊好的衣服出現在身前。
「哦。」乖乖地聽命而為,「我說了,我……」
「把這些玩偶放回原處。」
「哦。」
……
「把藥箱放在……」手中的藥箱被奪下,洛凡嘀咕著將話說完:「明顯的地方。」
「夠了。」甘平一把將藥箱塞到放裝飾品的台上,「我說了,我要自、己收拾。」她狠狠地瞪向他,狠狠地強調自己兩個字。
「好。」嗯,藥箱放在那裡正合適。
哼,算你識相。她用鼻子噴出一口氣,回頭,咦?乾淨了,無論何時總有一些雜物的地板上,此刻一片清爽……
說實話,做家務他真的比她厲害多了,但——
「可惡,你耍我呀……」
「咦?」他沒理會她的火氣,好像是什麼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果然,「這是什麼?」他指得是牆壁上貼的一張大紙。
噢,怎麼讓他看到那個了。她忙不迭地上前欲將他拉開,可惜……
「每天的睡眠時間不得少於六個小時;每天做保健操的時間不能少於一個小時;每天早晚的鮮奶的攝入量不得少於五百CC;每天正餐的次數不得少於三次;每次在電腦前工作不得超過四個小時;每星期吃方便麵的次數不得多於三次……」
「不許念了,也不許再看了。」真丟臉。甘平擋住他的視線,將他推離牆邊。
「那是什麼東西?」洛凡好奇地向她身後探頭,它給人的感覺像是某種守則,林林種種的約有三四十項,佔滿了整張紙。
「不要你管。」討厭的傢伙,不讓他看他偏看。
「好好好,我不管。」他投降,為了表示誠意還特地退開數步。同一時間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洛凡直覺叫道:「啊,那是你家裡人給你定的生活守則?!」
可惡。
「關你什麼事?」
真的是啊。洛凡極力忍住笑,「你家裡人很關心你。」
還說?!她幾乎瞪突了眼珠。
呃,他看自己還是識實務些比較好,「你這兒的書挺多的,全都看過了嗎?」這句話純屬是用來轉移話題的,畢竟她房間內的書櫃足足佔了一邊牆壁,據他的目測至少有近三千本的藏書,她要全看過一遍至少也要五六年。
「哼。」由著他唱獨角戲,她不理他。
「我猜你也不可能都看完。」他自問自答玩得不亦樂乎。
「每本書我都至少看過四五遍。」她終於忍不住潑他冷水。
「四五遍?!」呀,她又理他了,洛凡偷笑,「說謊會長長鼻子的。」
「這些只是我買下的書,我高中以前看書一般是租的。」哼,她幹嗎對他說謊,又不是吃撐了。
「租?看來你看書的面很窄。」
「不好意思。我看過十餘部中國古典小說——原版文言,二十餘部世界名著,莎翁選集,金庸全集,梁羽生的武俠,瓊瑤的言情,福爾摩斯探案集……」喘口氣,她斜睨著他補充,「這是我小學六年的戰果。」
被她引出了興致,洛凡開始吹毛求疵,「你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看這些書,你的理科成績一定不好。」
「答對了。」她象徵地拍手鼓勵,「不過,我從小到大的文學獎狀實在太多了,所以一路保送。」即使是斗大的英文不識半個,她依舊混到了大學畢業。
老天。他到底該說她是奇人還是怪人?掃視過她書櫃上各式各類的書籍,他不由得由衷佩服,「我雖然也喜歡看書,但,我自認看得沒你多。」
「那是因為在你的生活中,書籍不是最主要的部分。」而在她的生活中卻是。
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洛凡若有所思地注視了她半晌,「你的生活還真是簡單。」
喜歡看書,便將書籍作為生活中的重心,這種單一且任性的專注對他而言似乎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而她只與他相差兩歲卻能生活得如此隨性,這讓他幾乎都有些妒忌起來。
再一次掃視過書櫃上的書籍,這次他的目光多了份佩服。
是的,她的生活很簡單,可是,同時也很難。像他就已經想像不出自己將生命中大半的熱忱全部投入到一件事情當中的情形了。
所以,他推測她有可能是——典型的夢想主義者,洛凡不無忌妒地想。
而若不慎被他言中的話,那他的追求之路恐怕會更加棘手。那,要是她的夢是愛情的話又如何呢?
他注意到書櫃上的言情類小說明顯占較多的數量,但,其中的一排,作者是——甘平?是巧合嗎?
「怎麼了?」她的客人好像突然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似的,表情滑稽地得叫人發噱。
「這個小說的作者名字和你一樣。」
「我寫的呀。」
「啊……」不會吧。洛凡忍不住疑惑,「寫小說的一般不都用筆名嗎?」
「是呀,我是我簽約的編輯室裡惟一用本名寫作的。」
實在不想在她面前顯得太無知了,但他同時也實在太好奇了,所以還是問出口:「為什麼?」
「我記性不好。」
「嗯?」這是什麼答案?他還是不明白。
領悟力真差。甘平皺皺鼻子,決定慢慢給他解釋:「一般來說,作為作者都有筆名,甚至有些作者還有數個筆名。而我也不能免俗,所以寫小說之初也曾為自己取過筆名。
「可是,我的記性一向不是很好。所以,投稿之後就忘了那個筆名,只好重新再取,然後還是記不住,最後……實在不願意再浪費腦細胞了,就決定名字這東西一個就夠了……」
她的記性哪裡是不是很好啊,根本就是遭透了。洛凡啼笑皆非,「所以你乾脆以本名來做筆名?」
「對啊,我覺得這種辦法挺不錯的。」蠻符合「三省」原則——省時間、省精力、省腦汁。
頭一次聽說這樣稀奇古怪的事,他今天也算是大開「耳」界了。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一個奇怪的作家應該並不會有什麼太奇怪的事——所謂負負得正,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而他想要追求的人是寫言情小說的作家,那麼是否就表示她是對感情的事比常人更加敏感呢?憧憬著愛情,易感於浪漫似乎才符合她的職業特性?
嗯,若真如此,那他的追求路也許沒有預期中的荊棘。
「平平,作為言情小說作家,你是否對愛情要求很高呢?」他問。
「愛情?那是什麼東西?」她嗤道。
洛凡本以為她就是不正面回答是與不是,總也會讓他感受到一些她對愛情的看法,沒想到——他是感受到她對愛情的看法了,但……不該是這麼充滿不屑的呀。
她是寫言情小說的不是嗎?「平平,你不認為你很矛盾嗎?」
矛盾?不會呀。「我只是分得清小說和現實罷了。」甘平聳肩,「在小說中,通常男主角都是英俊瀟灑、富有多金的白馬王子,而總裁和總經理更是氾濫成災。雖說現實之中,也不乏聽到總經理之類的稱呼,然而這稱呼聽起來是夠炫,不過,你沒聽說一個笑話嗎,一個招牌被風刮下來,砸死了十個人,其中,九個是總經理,剩下的一個是副總經理。
「雖然那只是個笑話,但多少也說中一些事實,誰敢保證開個混沌鋪也在名片上印上XX食品有限公司總裁的頭銜的人不存在。
「現實之中是沒有白馬王子的。
「一般來說,真正夠得上富有多金的男人十有八九已經年過半百,有家有室,灰姑娘是沒戲了,包二奶還差不多。所以白癡才會做那種王子與公主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的大頭夢。」愛情?!那不過是一個虛幻而空泛,用來自我安慰的字眼罷了,就因為現實中沒有,所以才會有那麼多的人沉浸在書中,感動於滿篇虛幻的情感。
說白了,她根本就是不相信愛情。洛凡不禁有些無力,「那你為何還要寫言情小說?」一個不懂愛情,同時也不相信愛情的女人,職業居然是言情小說的作家,她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有需求就有供給,有愛做夢的人,自然也就有負責織夢的人,這有何奇怪?」
理直氣壯的說詞讓洛凡頓時啞口無言。這個女人真是現實得叫人吐血,「那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計劃嗎?」
「有啊。」說到這個,甘平來了精神,「我的計劃就是——寫一輩子的小說,做一輩子的懶惰單身女。」
單身?「你真得打算不婚?」
有必要那麼驚訝嗎?「現今社會,不婚已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何況我既然自己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為什麼要找一個男人來牽絆我,攪亂我的生活?」甘平認真地看著他,「洛凡,不要再將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她是真的很想勸退他的,不然她也不必浪費那麼多的口水跟他談她的想法了。
「感情是無法說收回便收回的。」沒有經歷過愛情的人,不會知道感情這種東西就像罌粟一樣,一旦沾染便會泥足深陷,難以自拔。
算他可憐吧,難得動心偏偏喜歡上一個沒心少肺缺神經的不婚族。
頑石。她有些心煩意亂,不管他了,她已經警告過他,便是仁至義盡。他肯不肯聽是他的事,反正後果自負,與人無攸。
「洛凡……」甘平有些不以為然地道,「你們報社的休假真是挺多的。」多到讓她懷疑報社是不是專養米蟲的地方。
「嗯……什麼?」休假?他哪來那麼多假日。
沒精神再搭理他,她可是有些餓了,「我要去弄點吃的,你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晚飯?」
晚飯?倏然一驚,洛凡忙不迭地瞄向時間——四點四十九分!「老天!這下完了!回去後老編非劈了我不可!」一把揪過外套,他衝向門口,「平平,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可憐的傢伙。甘平憐憫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看來……世上的老編都同樣的可怕。幸好,她從來不去惹編字輩的人物……呃,糟了。照她現在的進度,她這次百分百要拖稿了,她的老編不會也劈了她吧?
她和他……好像有點同病相憐呢。不過,她大概不會有他那麼慘的。這不是說她的老編比較善良,而是……初犯應該會從輕發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