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薇薇心神不寧了整天,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黑閻為什麼要說是她的未婚夫?
這麼一來,他將她的計劃全打亂了,害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
她若有所思地低頭刷了卡準備下班,一轉身卻撞上了人。
「Sorry。」齊薇薇低頭道了歉,腳步往旁一跨,準備走人。
只是,不知道被她撞上的人與她是默契好,還是故意的,竟也同樣移動步伐,移來移去,好巧不巧都擋住了她的去路。
沒好氣地停下來站著不動,她讓他先走總可以了吧。
沒料到她一停下來,對方也停下來,終於忍不住的她,準備給對方一個白眼。
「你走路不看……黑閻?」
黑閻雙手環胸看著她。「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我昨天才見過你,怎麼會不記得。」齊薇薇恍然大悟。「喂,我是失憶,失去以前的記憶,不是失智好不好!」什麼很高興還記得他?他把她當成什麼了?失智老人喔?
沒想到齊薇薇會這麼回他,黑閻顯得有些驚訝。
她和上一次的她有些不同,但是哪裡不同他一時又說不上來。
「對不起。」黑閻為他的話道歉。
「算了算了。」她寬宏大量地揮揮手。「你怎麼會在這裡?」這才是重點吧。
拜託,可別再出什麼難題,或說出什麼嚇人的話來了,她可還沒準備好。
「我來接你下班。」
「接我?」哈哈!她可不需要。「不用這麼麻煩,我可以自己回去。」
「以前不管你去哪裡,只要我有空,我都會來接你的。」黑閻冷靜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是嗎?」齊薇薇淡淡一笑。那個人可不是她。
「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她猶豫了一下,才伸手與他交握。「去哪裡?」
他的手好大、好有安全感。
「去你最愛的餐廳吃飯。」黑閻神秘地笑了。
「我也想知道這半年來你跑到哪裡去了?」
一滴冷汗,無聲地沿著她的額角淌下。
***************
一踏進餐廳,眼尖的餐廳老闆娘立刻驚喜地叫出口。
「黑先生,您好久沒來了,歡迎歡迎。」老闆娘像看到老朋友一樣開心。「黑太太,您還是一樣美麗動人。」
黑太太?齊薇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您好。」在黑閻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後,她及時擠出「您好」兩個字。
「老位子吧?」
「謝謝。」黑閻拉著齊薇薇的手,自己找位子去了。
「喂,我到底是你的未婚妻還是老婆?」她小小聲地問著,對老闆娘的稱呼感到懷疑。
「有差別嗎?」黑閻拉著她繼續往內走。
「當然有。」怎麼會不一樣呢?至少稱呼就不一樣。
「愛上了,就是一輩子的事。」黑閻的意思很明顯。
他努努唇不說話了,他對愛情的堅持與癡心,的確令人印象深刻。
能被他愛上的人,也許是幸福的吧。
老闆娘跟著他們後頭,將桌上「預約」的牌子拿走。
這個位子,她為黑閻保留了一年了,她不知道黑閻為什麼這麼久都沒來,但是她打從心底喜歡這個穩重、不多話、精明又細心的年輕人。
她從來不問他是做什麼工作的,也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她只知道外表看似冷漠的他,其實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所以有朝一日,他一定會再光顧這家餐廳,而為了這一天,她必須做好準備。
老闆娘的心意黑閻感受到了,他對著她淡淡一笑,沒多說什麼。
齊薇薇欣賞著這個特別保留的老位子,這是一處位於樓梯下方的空間,一個較隱密的位子。
厚實的木頭桌上,靠牆壁的位子擺了一排開著不知名花朵的小盆栽,還有一個燃著溫暖火光的白色蠟燭。
最特別的是,這裡的椅子是吊在半空中的籐椅,成牛圓形包覆狀的籐椅襯著柔軟舒適的軟墊,是一個讓女人無法抗拒、想坐坐看的設計。
這個無法抗拒的女人,當然也包括齊薇薇。
「哇,好浪漫喔。」她坐進籐椅中輕輕地搖晃著。
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玩蕩一樣,既興奮又開心。
她的話讓黑閻的眼神一凝,「她」也曾經說過相同的話。
有時候,他還真的會把齊薇薇當成是「她」,他不明白,明明是不同的兩人,為什麼有時候給他的感覺卻是如此相似?
「想吃什麼?」黑閻斂下眸,想沉澱一下自己的思緒。
「老樣子吧。」這是她隨口說的。
既然有老地方,有老位子,應該也會有「老樣子」這樣的餐可以提供給她,想想,她還挺聰明的。
黑閻一聽心中一震,「她」也都是這樣點餐的。
「喜歡這裡嗎?」
齊薇薇微微偏著頭。「這裡讓人感覺很好,很溫馨。」
「能幫助你想起什麼嗎?」
能想起什麼才有鬼咧。「沒有。」
「上菜了。」老闆娘親自招呼。「老樣子對吧?」
這一對是很特別的客人,從來都不看菜單,她送什麼菜,他們就吃什麼,從不例外。
黑閻唇一扯,接過餐盤。
開始用餐之後,兩個人幾乎說不上幾句話,但奇怪的是,齊薇薇一點也不會覺得不自在,連同之前擔心的心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樣的相處模式彷彿是他與「她」之間的習慣與默契,沒想到竟然也適用在她的身上。
也許是因為身為「暗夜」那神秘的頭兒,做任何事情都是獨來獨往的,久而久之地已經習慣一個人,習慣孤獨。
如今,兩個同樣孤獨,同樣寂寞的靈魂湊在一塊,卻意外地相融合適。
今天的主菜是義大利白酒蛤蠣面,齊薇薇看著一顆顆飽滿的蛤蠣,一臉猶豫。
「不合你胃口?」他發現她的叉子一直翻著蛤蠣,卻沒有動口。
「你喜歡吃蛤蠣嗎?」齊薇薇期待地望著他。
「不排斥。」只要是好吃的東西他都喜歡。
「太好了。」齊薇薇露齒一笑,趕緊將盤中的蛤蠣都往他盤裡移。「我的蛤蠣都給你,我不敢吃這一類的東西,但是不吃又怕老闆娘傷心,以為我嫌她的料理不好吃。」
黑閻拿著叉子的手震了一下,看向她的眸光迷惘且幽遠。
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說出這些「她」
也曾經說過的話!
「你到底……」是誰?黑閻沒有把話說完,他不能這樣問她,否則一切都穿幫了。
只是,同樣善體人意的心,同樣的語句再一次在他的眼前重現。
此刻,他彷彿看見「她」和齊薇薇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合而為一。
為什麼?為什麼她和「她」會有如此相近的心思?
「我到底怎樣?」齊薇薇好奇著他未問完的話。
他看她的眼神很深、好柔,彷彿世上的東西,只有她的身影能入得了他的眼。這點讓她不自覺地臉紅心跳起來,視線不知該往哪裡擺好?
她發現,不只是他的相貌吸引人,他專注的眼神更是致命傷。
能被他深情款款注視的人,應該不多吧。
對她而言,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她,第一次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緒起伏。
「沒什麼。」黑閻結束掉這剛開始的話題,讓自己浮躁的心定一定。
也許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宣稱是她的未婚夫,也許他不應該繼續與她糾纏下去了。
他突然有個預感,若現在不脫身,只會害苦他自己而已。
但是,他抽得了身嗎?
電梯門一開,齊薇薇跨出的腳步有一點點遲疑,黑白分明的大眼,摻雜著興奮與憂慮。
黑閻在紐約總部的私人辦公室兼住宅——她終於進來了。
為了這一天,她不知道計劃多久,也籌備多久了。
沒想到這一天的到來,竟有點出乎她意料的容易。
她所知道的他,是一個小心謹慎且神秘的人,她聽說這個地方連他公司的員工都不一定能進來,而自己現在卻站在這裡。
難道「她」的臉蛋當真這麼好用?
只是長得像「她」就可以鬆懈地的戒心,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輕易地踏入他的地盤,甘冒被竊取機密的風險?
他如果不是對她太沒有戒心,就是對自己太有自信。
不管他是哪一種心態,以目前的情勢而言,她是佔上風的。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地方?」齊薇薇好奇地東看看西瞧瞧,對這個地方很感興趣。
「還有你。」黑閻卸去西裝外套和領帶走向吧檯。
「喔。」齊薇薇聳聳肩,當然不可能否認他的話。「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既然他硬要把她當成是「她」,她就配合他演得像一點,但是她必須先瞭解「她」這個人。
黑閻熟練地在吧檯煮咖啡,打奶泡,對於她的問題一點也不覺得訝異。
他心裡清楚,畢竟齊薇薇與「她」原本就是不同的兩個人,有時候他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你是一個善良、內斂、端莊,氣質出眾的人。」在他心中,「她」就是這麼好的一個人。
他的話,差點讓齊薇薇笑出來。
以上他所說的,除了氣質出眾這一點之外,其他三項她好像連邊都沾不上。
「如果說我已經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種人,你會怎樣?」她一直很想知道他宣稱自己是她未婚夫的動機是什麼?
「更好還是更壞?」黑閻端著咖啡走向她。
「好與壞就看你怎麼想。」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啜了口咖啡,不加糖不加鮮奶的黑咖啡,就像他現在的心情。
齊薇薇看了他一眼,也跟著啜一口咖啡。原來奶泡是特別為她打的,他只喝黑咖啡。
「愛一個人的心可以維持多久?」她又提了一個問題。
黑閻的眼神一黯,不發一語。
「心愛的人若有一天永遠離開了你,你會以怎樣的心情來過往後的每一天?」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似乎非問出他的答案不可。「失魂落魄?意志消沉?還是隨她而去?」
黑閻一扯唇。「她不會同意我這樣做。」
「所以你選擇失魂落魄與意志消沉。」齊薇薇的眼中有著責備與微怒。
因為他的自我放逐,害她的生活減了不少樂趣與刺激,也害她親自出馬來到他的面前。
「你……」黑閻臉色一整。她怎麼知道他失魂消沉過?這件事除了公司的高級主管之外,沒有人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因為……」齊薇薇心中警鈴一響,差點說溜了嘴。「我隨便猜猜的。」
「是嗎?」這個答案黑閻會相信才怪,她剛才語氣中的肯定,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換成是你呢?你會怎樣?」
「我?」她又還沒愛過,怎麼知道會怎樣?
「我會振作起來,照常過日子。」
她就是要他恢復成以前那個愛與她斗、與她爭的黑閻。
「要是一直忘不了對方呢?」黑閻的語氣是苦澀的。
事情真能像她說得這麼簡單就好了。
「那就找個人來愛,將這份愛轉移到別人身上。」天涯何處無芳草,不是嗎?
她的話讓黑閻心中一動,他放下咖啡杯,伸手撫過她的臉,停在她的頸項。
他突然的親密舉動讓她愣了一下。「黑閻?」
他,想做什麼?
「噓,我想確定一下。」他的臉龐緩緩貼近她的。
「確……確定什麼?」他的貼近,讓齊薇薇的氣息有些不穩。
「確定你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
黑閻的唇落下了,落在她那微張的紅唇上,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
***************
她,在幹什麼?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他對她做了什麼?!
這是她的初吻耶,怎麼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家給奪走了?更慘的是,人家心裡所想的對象,根本不是她。
這怎麼可以?她齊薇薇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狠下心,刻意忽略他的唇所帶給自己的酥麻感覺,她伸手推開他。
喀嚓,咖啡杯被她的手肘一撞,摔落於地,而她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栽。
被推開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驚呼聲還來不及喊出,便覺得腰部一緊,頭部好像也被什麼東西護住。
「噢。」悶哼聲從齊薇薇的口中逸出,重重著地的屁股好痛喔。
奇怪,撞到地的頭怎麼一點都不痛?
「還好吧?」溫厚的嗓音在齊薇薇耳邊響起。
一回頭,她整個人倒在他的懷中?而且貼得好近?
齊薇薇掙扎著想要站起來離開他,沒想到越焦急,越是站不起來,最後還是黑閻扶了她一把。
「謝……」另一個謝字還卡在喉嚨間,她便叫了起來。「你流血了?」
「沒什麼。」黑閻一轉身,逕自走向洗手台。
「我看看。」齊薇薇緊跟著他,心中感到內疚。
他不會是為了保護她而受傷吧?因為她剛剛才發現自己倒下的位子,到處都是咖啡杯的碎片。
「我自己可以處理。」黑閻不想讓她看見他的傷。
他的態度讓齊薇薇火了,不顧一切地捉起他受傷的手。「我就是要看。」
只見他攤開的手掌心上,突兀地插著一塊玻璃碎片,傷口很深,深得幾乎穿透他的手背,而腥紅的血像小噴泉似的汨汨流出。
他的傷讓她呆了一下,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事?
抽回他的手,黑閻面無表情地拔出碎玻璃,轉開水龍頭沖洗傷口。
他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盡量不讓她看見血。
齊薇薇在他背後辛苦地探頭,她想看看傷口如何,需不需要送醫院。
他為她受傷,讓她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壓住似的,好悶好悶。
站在他身後,看不到他的傷口,齊薇薇乾脆蹲下身體穿過他的腋下,硬是擠到他身前,擋在他與洗手台之間。
「你做什麼?」
「我來處理啦。」齊薇薇不管他訝異的表情,檢查著他的傷口。「怎麼辦,傷口好深,血又止不住,我送你去醫院好了。」
「你不是最怕見到血的嗎?」黑閻沒有回答她的話,即問出這樣的問題。
「她」總是怕見血,一見到血臉色就發白,幾乎會過去。
「我怕血?」她在心中笑了,做她這一行的要是怕見血,還混得下去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和以前不一樣。」
她心裡知道他說的人不是她。
不知道他是故意這麼問,還是他真的將她和「她」視為同一人了,雖然這樣對她的計劃有利,但她就是不喜歡他一直拿她跟「她」做比較。
她就是她自己,獨一無二的齊薇薇,即使長得再相像,她也不會就此從齊薇薇變成「她」。
他若想繼續冒充她的未婚夫,可以。但是千萬別奢望她會為他而改變,變成他想要的那個人。
「沒想到失憶會讓一個人的性格大變。」黑閻的話透露著玄機,凝視著她的眼神裡審視的意味濃厚。
齊薇薇也不甘示弱地回他。「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你後悔承認是我的未婚夫,只要你說出來,我齊薇薇絕不會死賴著你不放,這點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她那氣呼呼的口吻,與因為不悅而噘起的紅唇,讓黑閻漆黑如墨的眼瞳,閃過一絲笑意。
這才是真正的她吧,勇敢、果斷、自信十足,而且絕對不吃虧、不讓自己受委屈。
「喂,現在到底怎樣?要我送你去醫院還是幫你包紮?」她緊握住他的手腕,想抑止血繼續湧出。「你快點決定,要是你待會失血過多昏過去,我可抬不動你,到時候可別怪我見死不救。」
「你會包紮?」她該不會是隨便拿著紗布在他手上繞一繞就,事了吧?
黑閻懷疑的態度傷了齊薇薇的自尊心,也惹火了她。「你去死吧!」她放開他的手作勢要離開。
「等等。」黑閻用他受傷的手握住她,鮮血將兩人的手染紅。「我道歉。」他說話的語氣有著淡淡的哀傷。
她,真的不是「她」,她們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不該再自欺了。
齊薇薇一回眸,恰好望見他眼中那抹一閃而逝的哀傷,心中一軟。
她握著他的手一起用清水沖洗。「真的放心讓我包紮?」
「現在的我無從選擇。」若再不止血,他恐怕真的要送醫了。
「你……」算了,看在他為她受傷的份上,現在不跟他鬥。「醫藥箱在哪?」
「在那個櫃子裡。」
「別動。」齊薇薇特別叮嚀他一聲,走了過去。
看著她的背影,一股好久不見的暖意自黑閻胸臆間泛開。
他,想要留下她——不管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