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袖兒她們談好計劃,杜芊蘋連著好幾日絞盡心思,努力想說服歐陽冷焰帶她去參加武林大會。只是無論她編什麼理由,他總會找到更好的理由來拒絕她,讓她十分的喪氣。
又是一個冷颼颼的清晨,杜芊蘋獨坐花園裡,怔怔地望著枯零的樹梢發呆。
算算日子,她到冷焰門也有一、兩個月了,不曉得家裡的人身體是否安康?
「唉!」她重重的歎口氣,眼光繞著蕭瑟的花園晃一圈,又盯回樹梢上的枯枝。
「小姐!」袂兒拿著披風從杜芊蘋背後圍上,「這麼冷的天氣怎麼不待在屋子裡,反而坐在這兒吹風?萬一受了風寒怎麼辦?」她柳眉倒豎地輕聲斥責。
「不會啦!」杜芊蘋拉了拉身上的披風,搖著有些僵硬的脖子。
「還說不會,你臉兒都凍紅了。」袂兒用著溫暖的雙手,在杜芊蘋冰冷的粉頰上輕搓,「袖兒呢?她跑去哪兒了,怎麼沒有陪在你身邊?」
「我跟她說,我想吃她做的雪花糕,她便去廚房幫我做了。」杜芊蘋有些撒嬌的說。
「喔,是這樣啊!」袂兒點點頭,「但這兒又冷風又大,我們還是回房好了,袖兒做好了端來這兒見不到你,自會端回房裡。」
杜芊蘋想對袂兒說不要緊,但看袂兒一會兒幫她搓臉,一會兒幫她搓手,好像很怕她凍著了,只好順從的點頭,「好吧!我們先回房好了。」
她甫起身,便聽到袖兒急急忙忙地叫:「小姐!小姐!」
「袖兒,你這麼慌慌張張的做什麼?」袂兒扶著杜芊蘋,側身看向袖兒。
「你回來了?」袖兒見袂兒在場,順口問了一聲,又朝著杜芊蘋說道:「小姐,你方才可有聽到經過這兒的奴僕說,歐陽門主的表妹,也就是那個叫古媚雲的姑娘,現下人已經到冷焰門了?」
「真的?」杜芊蘋驚訝不已。接著又覺得她對這事無權干預,只好垂頭喪氣地說:「來了便來了,關我們什麼事?」
「是啊!」袂兒點頭贊同。「好了啦!這兒冷颼颼的,萬一小姐受了寒,我們又要多耽擱一些時日,還是先回房裡再說。」
「你們……哎呀!你們怎麼這麼沒有警覺心呢?」袖兒搖頭瞪視她們兩人,接著發覺自己手上還端著一盤雪花糕,難怪手會酸。她將雪花糕置放桌上,臉朝她們兩人說道:「小姐,你想回房裡避寒,袖兒當然不敢說什麼,但是你可有想過,你現下住的是誰的房間?」
「我住的當然是……」杜芊蘋回答到這兒,腦袋轟然一響,她目前住的是歐陽冷焰的房間,自從黑衣人事件後,她一直與他同房而宿,因為他怕她又重蹈受挾持的事件。
「小姐住那兒和古小姐來有什麼關聯呢?」袂兒尚未理解袖兒的意思。
「袂兒,怎麼你今日也糊塗了?」袖兒不敢置信地望著袂兒,她看杜芊蘋不想多說,逕自開口解釋,「我在廚房裡聽廚僕說,表小姐每次來,歐陽家的世交——司務大人的長公子曲孟平也會同行,通常是受歐陽大人之托,特地從京城護送表小姐來,這次也不例外。不過這回他們想和歐陽門主把這門親事說好,所以連表小姐的娘,也就是歐陽門主的舅娘也來了。」
「真的?」這個消息連袂兒都感到驚訝。
反倒是杜芊蘋聽了之後,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不管誰來,我們過幾日就要離開了,又何必擔心呢?」
「小姐,你說的話是沒錯,但我們離去前,也還有四、五日的時間停留在冷焰門,你……你和歐陽門主同宿一房之事,難保不會被她們發現,萬一道事傳了出去,小姐你未嫁、歐陽門主尚未成親,在世俗的道德標準下,你和歐陽門主的行為可說是毀德敗俗,這事一旦傳回襄城,你教老爺和夫人往後怎麼抬得起頭見人呢?」
袖兒停頓了一下,又將眼前的處境分析給她們聽,「以前冷焰門裡全是歐陽門主自個兒的人,他們瞭解小姐和歐陽門主之間的情形,就算不瞭解也不敢亂說什麼。但表小姐、舅夫人和曲公子他們,以及他們的僕人身份完全不同,他們想怎麼說,歐陽門主可就奈何不了了。」
袂兒聽完袖兒的分析,也贊同袖兒的看法,無語地等著杜芊蘋的決定。
杜芊蘋左右為難的看著她們,她實在不想再縮減與歐陽冷焰相處的時間,可是袖兒又說得對,不管怎麼樣,她無法不顧那些禮教的約束,因而在她們兩人通力合作的說服下,她點頭答應回歐陽冷焰的房間整理自己的東西,立即移回原來的廂房。
「小姐,這件披風是否要先帶回房裡,或者要留下來還歐陽門主呢?」袂兒拿起白中帶紫的披風問。
杜芊蘋將注意力轉向袂兒,她看著披風好一會兒,想起了歐陽冷焰第一次拿披風給她時,兩人還爭執著。那天他難得有個午後空間時間,陪她在花園彈琴、喝茶;沒想到天氣寒冷,兩人不過逗留一會兒,她便開始打噴嚏,歐陽冷焰見狀,立即將他的披風解下披在她身上。之後,他發現她帶出來的披風全都太過單薄,臨時要趕製一件質地良好的披風尚需一些時日,因而他將那件披風給了她,不過既然再過不久便要離開了,東西還是先還他好了。「袂兒,把它留下來吧!」
「不,袂兒,還是先拿回去好了。」袖兒緊接著杜芊蘋的話說道,「小姐,這幾天天氣又轉冷了,我們帶出來的披風都單薄了些,小姐的身子骨怕冷,而我們若繼續待在這兒,也不方便命人去買,依袖兒看,我們還是等要離去時,再把披風留下還給歐陽門主吧!」
「這……」杜芊蘋猶豫著。
「小姐,袖兒說得有理,再過幾日便是冬至,天氣會變得更冷。小姐你最近的身子不好,可要多加保重才是!」袂兒邊說,邊把歐陽冷焰借給杜芊蘋的披風收到小布包裡。
「你們是誰?居然敢大膽的擅闖門主的房間?」一名陌生的丫環手指著杜芊蘋她們三人質問。不待她們回答,她又逕自開口,「小姐,你看……她們好大膽啊!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到門主的房裡偷東西!」
「你……這位姊姊,你可別胡說,我們沒偷歐陽門主的東西,我們只是在收拾自己的物品。」袂兒趕緊對陌生的兩名女子解釋她們的行為。
「收拾自己的物品?喲!你騙鬼啊!」穿著青衣的丫鬢尖酸刻薄的說。她急急地走到袂兒面前,將她手中的披風搶過,然後走回到她主子面前。「小姐,你看!這不是門主以前過冬時最常穿的披風嗎?這件披風明明是門主的東西,但她們卻把它放到那個小包袱裡,這不是分明在偷嗎?」
古媚雲一到冷焰門,四處找不到歐陽冷焰的人。她想,或許他在房裡,因此特地來此找人。不意一入房,便瞧見他的房裡有女子在談天。她直盯著杜芊蘋看,因為在這三個姑娘裡,杜芊蘋是唯一穿著大袖原袍的人,由此可知杜芊蘋是另外兩人的主子。只是她不懂,表哥的房裡除了固定的丫鬢可以進來整理外,一向禁止外人進入,怎麼她們三人可以在房裡待那麼久,並且還可以隨意拿取東西?
古媚雲將視線轉到丫鬢遞來的披風,不覺一股妒意油然而生。回想起兩年前,一個丫環受表哥指示,將它從書房拿回房裡,當時她不過不經意拿來看了一下,適巧來到書房的表哥竟當場喝斥她的無禮,且嚴厲地對她說:「古姑娘,以後沒有我的許可,請你不要隨意動用我私人的東西,否則……我不會這樣就算了。」
那一次之後,表哥連著好幾天都不理她、不跟她說話,只因她拿了這件披風。
「你拿這件披風做什麼?」古媚雲拿著披風走到杜芊蘋的面前質問。她見杜芊蘋坐在歐陽冷焰的床上,心中妒火四處竄燃,聲音更加的高亢,「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隨便進到我表哥的房裡,還私自拿他的披風?」
「我……我沒有……沒有私自拿他的披風。」杜芊蘋被咄咄逼人的古媚雲嚇白了臉,吞吞吐吐的解釋,「這件披風……這件披風是冷焰相公……冷焰相公自己說要借我……」
「啪!」一個火辣辣的巴掌落到杜芊蘋左頰上,隨著巴掌聲後,還附加一句罵人的話,「不要臉的女人!」
袂兒和袖兒趕到杜芊蘋身旁,卻來不及阻止古媚雲的動作。
杜芊蘋左手摀住臉頰,心裡莫名其妙地想,她又沒有說錯什麼話,為什麼這位姑娘不但打她,還說難聽的話來侮辱她?
不過,她難過歸難過,倒也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臉驚惶地看著張牙舞爪的古媚雲。
「你到底是什麼人?不但不要臉的擅闖我表哥的房間,還私自拿他的披風……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我……」杜芊蘋一時說不出話來,直覺地將手中的金簪往背後藏。「這是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古媚雲的丫環瞧見杜芊蘋的動作,立刻將站在杜芊蘋右手邊的袂兒推開,然後搶走杜芊蘋手上的東西,將它交到古媚雲手上。「在這房裡的東西,你敢說是你的?你好大膽喔!」
「這……這本來就是我們家小姐的啊!」袖兒不服氣古媚雲主僕的行為,但平日她們在府裡很少與人衝突,突然面對這種場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付,以及該怎麼樣來保護杜芊蘋。「哪有人說東西在歐陽門主房裡,就一定是他的呢?」
「大膽的奴婢!這兒有你說話的餘地嗎?」古媚雲怒眼瞪視袖兒,「不過,主子沒有教養,也難怪她的丫鬢不懂得禮數。」
杜芊蘋儘管還處於驚嚇中,但她聽到古媚雲責罵袖兒,立即為袖兒說話,「你別欺人太甚了,袖兒才不是丫環呢!而且她再怎麼不懂禮數,也強過你的丫鬢,至少她不會像強盜一樣,強取人家手上的東西。」
「你……」聽到杜芊蘋的反駁,古媚雲怒火沸騰地責問,「你說這東西是你的,那好!我問你,這東西怎麼會在這兒?」
「我……要你管!」杜芊蘋無法說明因為她住在這兒,東西當然就會在這裡……只好擺出小姐的架子說道。
「你不說出個道理來,我就當你是偷我表哥的東西。」古媚雲也不且示弱,「小青,去叫我娘來。」
「是!」小青趾高氣揚地領著古媚雲的指示,匆匆離開。
杜芊蘋她們在小青離去後,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不祥的預感在心裡不斷擴散。
「我不管你想叫誰來,但我的東西請你還給我。」杜芊蘋有點被古媚雲惹火了,畢竟在杜府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她,就連來到冷焰門的這些日子,除了歐陽冷焰對她是恩威並施外,其他人好歹也當她是小姐,禮讓她三分。
「你說這是你的東西,那你為什麼說不出它在這裡的理由?」古媚雲拿著髮簪在杜芊蘋眼前比著,她見杜芊蘋想說又忍住不說,便嘲諷道:「怎麼?難道你想說……你住在這兒,所以東西才會在這兒嗎?哈,你少不要臉了,我表哥怎麼可能讓你這種長相平淡無奇的女子住到這兒?你別自個兒往臉上貼金了!你若說出這樣的話,只會讓人家笑掉大牙!」
杜芊蘋乍聽古媚雲前面的話,以為古媚雲知道她和冷焰相公的事,等聽到後面,才知道古媚雲是在貶她長得醜。
「你……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把理由告訴你?總之……東西還來。」杜芊蘋真的被惹惱了,她起身想拿回古媚雲手中的東西。
古媚雲不客氣地舉起髮簪,用力朝杜芊蘋的臉兒劃去。
「不要!」一直站在兩旁觀戰的袂兒和袖兒見古媚雲的動作,連忙出聲制止,袖兒還快速地伸手去拉開杜芊蘋,卻仍然來不及避開這種傷害。
「小姐!」袖兒在事情發生後,立刻將杜芊蘋拉到自己懷裡。
袂兒擋到杜芊蘋面前,擔心地問:「小姐,你要不要緊?」
「好痛喔!」杜芊蘋等震驚過後,抬手撫摸臉上的痛處,驚覺手上竟然沾滿了血,心裡難過且驚慌地說:「袖兒,我……我的臉流血了!」
袖兒一聽,立即放開杜芊蘋,一看到杜芊蘋右頰上的傷口,她和袂兒立即哭了出來,兩人同聲地喊:「小姐!」袖兒慌張之際,想到了二領主承宇,袂兒則拿出手帕幫杜芊蘋止血。
古媚雲也被自己突發的行為嚇著,但她又覺得是杜芊蘋惹惱她在先,所以杜芊蘋會受傷很本不是她的錯,於是她有點幸災樂禍地說:「那麼一點小傷,根本死不了人,你們有什麼好哭的?」她走到杜芊蘋身旁將袂兒推開,「反正你這張臉本來就不怎麼樣了,留點疤在臉上,說不定可以吸引更多人注意你,也許你還可以從中找到勉強願意接受你這副醜樣子的男子。」
「是嗎?那我若在你臉上也留個大疤痕,你不就能吸引更多男子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了,我說……古媚雲姑娘,你若想達成這個心願,現下我就可以幫你。」
乍聽到這個冷冽的聲音,古媚雲整個人都僵了,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轉身看向門口。
歐陽冷焰一臉寒霜地走到杜芊蘋身旁,眼睛直盯著她臉頰上約一寸半長的血痕,劍眉攏得更緊,冷冽的目光從杜芊蘋的身上轉到被嚇住的袂兒。
「還不快去請華領主來,站在那兒等收屍嗎?」
袂兒被歐陽冷焰一罵,急忙回神,「袂兒……奴婢這就去。」她話一說完,人便急急轉身跑出去。
歐陽冷焰看著袂兒跑開,才將目光重新移回杜芊蘋的的臉上。他不語地看了她一會兒,「袖兒,你去端一盆熱水來。」
袖兒呆愣了一下才聽懂他在說什麼,她將止血的手帕交給杜芊蘋,輕聲細語地叮嚀杜芊蘋小心壓住傷口止血,人才像袂兒那樣地跑開。
袖兒一離開,歐陽冷焰立刻頂替她的位置,取過杜芊蘋手上的繡帕,輕柔的為她止血,但貼近她耳邊說的話,卻冷硬得有如一把銳利的刀——
「笨丫頭,你怎麼這麼笨呢?你難道沒看到有個瘋女人拿著兵器在跟你說話嗎?你怎麼還自動站到她眼前,想自找死路?還是你真的已經笨到『敵我不分』了?」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冷血啊?我都受傷了,你還一直罵我笨。」杜芊蘋覺得滿腹委屈,更是欲哭無淚,只好哽咽地埋怨歐陽冷焰。
歐陽冷焰被反罵冷血,心裡雖無怒氣,口頭上卻沒有就此算了,「我沒罵你蠢已經算是很客氣了,你還發什麼牢騷?難道這傷口是我造成的嗎?」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按壓傷口上方的止血穴。
「當然不是你,可是……不要壓,好痛喔!」杜芊蘋哭喪著臉,閃著不讓他弄。
「說你笨,你還不信?有傷口當然會痛……不要亂動,不然等一下血流光了,你就去地府當鬼姑娘。」歐陽冷焰恐嚇地說。
「不要……不要啦!」杜芊蘋本來還不這麼想哭,被他一嚇,眼淚撲簌簌地滑下來。她往歐陽冷焰的懷裡貼去,「冷焰相公,人家還不想死,還不想這麼快離開你……」
歐陽冷焰任她在懷裡哭泣,手還是輕柔地壓在她的臉上,他心裡頭埋怨古媚雲傷了她,也氣自己的大意和疏忽,因為他方才早已經站在門口,但他想看她如何應對古媚雲這種女人,結果卻讓她遭到血光之災,真是可恨。
「表哥……」古媚雲打從歐陽冷焰入門後,便嚇得不敢出聲,見他不將怒氣發在她身上,只顧著和那姑娘說話,現下又任那姑娘在懷裡撒嬌,心中的不滿又高張了起來。「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麼這般不懂得禮數,居——」
「她懂不懂禮數關古姑娘你什麼事?在我這兒幾時容你說話管事?我看你連眼前的情況都不會看,倒不是一個『笨』字可以形容,說『蠢』……勉強沾得上邊。」
古媚雲被他不屑的表情和語氣惹得難過無比,卻不知該怎麼辦,她怔怔地站在那兒,一時失了方寸。
杜芊蘋先是被古媚雲的怒氣驚嚇,接著臉頰受傷,然後又被歐陽冷焰的話嚇著,她這一哭,便把積在內心裡的委屈一古腦兒的宣洩出來,結果哭岔了氣,邊哭邊咳個不停。
歐陽冷焰幫她止了血,在她咳嗽時不停地為她拍背順氣,見她無法停止下來,忍不住哄道:「好了,別哭了,你哭成這樣,連鬼看了也嚇得不敢靠近,又怎敢來迎你到地府呢?別哭了!不哭就不會咳個不停!」
「嗚……嗚嗚……」杜芊蘋對於他這種刻薄的安慰話,十分不悅,她在他懷裡說:「都是你害我的。」結果話傳到他的耳朵,成為一串哀號。
「好了,不要哭了,承宇快來了,你哭成這樣子,他看了會不敢靠過來為你療傷,我想……你不想如那個蠢女人所說的,帶著這個傷口丑一輩子吧!」他故意加長「丑」這個字的語音,邊說邊小心地吹氣,希望幫她減輕臉上的灼痛。
古媚雲見他們旁若無人的卿卿我我,嫉妒得恨不得殺杜芊蘋而後快。最後她實在看不下去,正想轉身離開,卻被趕來的華承宇擋了去路,而她娘也在華承宇之後出現。
「娘!」她哭著投進古夫人的懷裡。
「門主,讓屬下看看蘋兒姑娘的傷口吧!」華承宇在歐陽冷焰面前躬身說道。
「嗯。」歐陽冷焰點了點頭,扶著杜芊蘋走回床邊。「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的目光掃過床上的東西,冷聲詢問。
杜芊蘋不必抬頭也知道他在問她,但她只是更加地低頭不語。
「門主,這事等會兒再問,還是先讓屬下為蘋兒小姐療傷,免得傷口過久,日後真要留下疤痕。」華承宇出聲打圓場。
歐陽冷焰氣歸氣,還是接受他的建議,讓她先治療傷口,自己則走到舅娘和古媚雲眼前。
「冷焰,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不知羞恥的野丫頭,讓媚雲傷心呢?」古夫人雙眉倒豎,怒氣騰騰地責問。
歐陽冷焰目光一冷地掃過她們母女兩人,不開口走到桌旁坐下,逕自倒了兩杯茶水,喚著隨華承宇回來而在一旁幫忙的袂兒,「袂兒,過來把這茶端去給小姐喝。」
「是。」袂兒接到指示,立即將工作交到端熱水回來的袖兒手上。她接過茶水時,感覺到有好幾道殺氣從背後砍殺而來。她當然不敢回頭去看,只能匆匆地走回杜芊蘋身旁。
「冷焰,舅娘在跟你說話,你可有把話聽進去?」古夫人拉著女兒走到歐陽冷焰面前。
歐陽冷焰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後,才冷冷地抬起頭來面對古夫人,「就算是一隻瘋狗在我冷焰門的門前亂叫,我也不得不聽,更何況是在我的眼前呢?」
「你……太目無尊長了,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舅娘,媚雲是你的未婚妻,再過不久便是你的妻子,你怎麼可以對我說這種話呢?」古夫人氣得面紅耳赤。
「早在我娘被古家掃出門時,我就和古家河水不犯井水,更別說成親這回事。那古老頭兒聽不懂拒絕的話,不關我的事,不過今天你們既然來我這兒鬧事,我就早點把話說清楚。」歐陽冷焰冷眼一瞪,口氣不悅地又說:「我每年容你們來這兒,是看在歐陽欽的面子上,不想讓他太為難,並不表示我真的歡迎你們。不過……我想往後我的娘子是不可能歡迎欺負她的人來此做客,你們識相的話,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表哥!你說的話……不可能,你不可能……不可能的!」古媚雲不敢置信地搖頭。
「冷焰,你真的和那姑娘成親了?」古夫人也訝然的問。
「我和她成不成親是我歐陽冷焰個人的事,有必要同你說嗎?」
「冷焰,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和媚雲的婚事從小就說定的,更何況你爹他也同意——」
「歐陽欽算得了什麼?他同意這事?人是他要娶的嗎?」歐陽冷焰不但表情不悅,更提高聲量問古夫人。
「呃……公公問他時,他沒開口拒絕。」古夫人見他不高興,倒退一步的說。
「哼!你們姓古的人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歐陽冷焰冷笑一聲。「還有,這事我再說一次,婚事沒有我本人同意,誰做主都沒有用,若你們堅持古德天、歐陽欽答應在先,那你們去找他們負責好了,看古姑娘打算嫁哪一個都行,別再出現在我歐陽冷焰眼前就行。」
「你……不要太過分了,這事我會找你爹說個清楚,看他怎麼跟公公交代!」古夫人怒氣衝天地拉著古媚雲離開。
「娘……我不要離開,我要留下跟表哥說清楚,娘……」古媚雲邊走邊哭。
歐陽冷焰哼了一聲,轉身看杜芊蘋的情形。他等華承宇醫治完離開後,才走到杜芊蘋面前。
「現在可以說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嗎?」他拿起布包裡的一件衣服問道。
杜芊蘋被嚇得縮了縮身子,袂兒和袖兒不知道該怎麼說,彼此交換了一下目光,又將視線移到杜芊蘋身上。
杜芊蘋被三人強大的熱氣壓得受不得,只好大聲喘氣道:「因為我想要換個房間嘛,所以……所以當然要整理包袱。」
「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次。」歐陽冷焰用著比剛才冷十倍的聲音吼道。
杜芊蘋嚇得根本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氣,在她一聲哽咽後,全都洩光光了。
袂兒和袖兒被杜芊蘋這一哭,手足無措又氣憤地轉向歐陽冷焰,只見歐陽冷焰依然不語地站在那兒,不動如山。最後袖兒忍不住這口氣,坦白招認在花園討論的事。
歐陽冷焰聽完後,冷煞的目光掃向袖兒,「下次你們膽敢再教她做這種事,就別怪我不顧情面,把你們兩人趕出冷焰門。出去!」
袖兒和袂兒什麼話也不敢再說,低著頭領命離去。
等她們離開後,歐陽冷焰坐到杜芊蘋身旁,見她低著頭哭個不停,雙眉一蹙,歎口氣的抬起她的下顎,「不許哭,做錯事的人還敢哭這麼大聲。」
他這一警告,杜芊蘋的淚水反而落得更多,她不顧他的怒氣,偎進他的懷裡哭訴:「我也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你怎麼反而罵我?」
「我的名聲?」歐陽冷焰溫和的反問,「什麼時候我的名聲受到危害,需要你來為我擔心?」他又抬起她的臉,為她擦去淚水。「別對我說是因為那個蠢女人來了,你才開始擔心。」明知她一定會點頭,他依舊設個陷阱來給她跳。「傻丫頭,你這個笨腦袋,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咱們是不是可以打個商量?下次你想離開我或做其他危險的舉動之前,請先來找我商量,我若同意了,自會派人送你離去或陪你去做,我若不同意,你最好乖乖待在我身邊,別再做一些便事來惹我生氣,知道嗎?」
杜芊蘋靜靜地看著他一會兒,又偎進他的懷裡點頭,輕聲地說「知道」和「對不起」,接著她緩緩地閉起眼睛休養精神。
「還有,再過些日子,等我把閻羅殿的事處理完後,我就帶你回襄城。在這之前,你可要好好地將身子養好,聽到了嗎?」歐陽冷焰等了好一會兒遲遲得不到答覆,氣得俯首看她,見她抱著自己睡著了,無奈地歎氣搖頭。
他將她在床上放好,打算離開去辦事情,心想:他什麼姑娘看不上眼,偏偏對這個膽小、體弱的人兒牽腸掛肚,真是加人所說的——「自尋苦惱」!
■ ■ ■
「歐陽冷焰,明年的今天絕對會是你的忌日。」
「是嗎?」歐陽冷焰揚起一抹冷笑,他手持銀白光亮的長劍,刀峰與地面呈垂直的角度。
「哼!今天之後,你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機會說這樣的話了。」
「是嗎?」同樣不屑的聲音再次從歐陽冷焰的嘴逸出。
「受死吧!」黑衣人高喊一聲,數十位圍住歐陽冷焰的黑衣人立即出手。
歐陽冷焰的身子有如飛龍騰雲般挪動。另外一方面,冷焰門參與這次行動的領主也帶領屬下展開反擊,不一會兒,多數的黑衣人受傷而亡,其餘兩、三位的黑衣人負傷逃逸。
「門主,要追嗎?」秋曜請示。
「不必了,後天我們就要參加武林大會,屆時他們一定會在那裡刺殺尚未成功的對象,我們只要守株待兔即可。」歐陽冷焰語畢,轉身朝冷焰門的方向行去。
冷焰門的人立即跟在他身後。
「冷焰相公,一早你去哪兒了?」
歐陽冷焰一腳甫踏進冷焰門,立即接到杜芊蘋飛奔而來的身子,他尚未將她抱穩,她已經仰著凍紅的小臉,開啟嫣紅小口朝他問話。
「沒去哪兒。我只是到外頭的林子和秋曜練練手腳。」歐陽冷焰邊說,邊將杜芊蘋扶好,同時檢查她臉上傷口的復元情形。「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啊!我聽……」杜芊蘋話講了一半,因為歐陽冷焰觸摸她臉上的傷而頓了頓,「不要碰,好痛喔!」
「還會痛?不是兩天了嗎?傷口都結痂了,還會痛嗎?」歐陽冷焰不信的問。
「我說會痛就是會痛,肉是我的……我會不知道嗎?」杜芊蘋紅著眼眶噙著淚水嗔道。
「好了,我知道你還會痛,不要哭了。」他一手摟著她的柳腰,將她拉靠在胸前,一手溫柔地為她拭淚,「找我有什麼事?」
「嗯……」她偷瞄一眼他身後的人,螓首抵在他懷裡不好意思說。歐陽冷焰見狀,指示屬下先行離去,她看大家都走開了才開口,「我聽說你過兩天要去參加武林大會了?」
「是,不過——」
「你真的不能帶我去看看嗎?人家難得有機會行走江湖,求求你好嗎?」杜芊蘋截斷歐陽冷焰拒絕的話,不知第幾次地請求他答應。
她知道他這次外出回來後,便打算送她回襄城,但她不想回去和羅二公子成親,所以峨嵋是勢在必行。只是她現在還不想和他分開,眼前求他答應攜她同行,是唯一能與他多相處的機會。
「你這個樣子也想跟人家行走江湖?」歐陽冷焰譏笑她,但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反將她緊摟入懷,「真的這麼想跟我一起去?」
「嗯。」杜芊蘋覺得她已求到無話可說了,十分委屈地點頭。
「好吧!」歐陽冷焰忽然慷慨地答應。
「真的?」她訝然地離開他的懷抱,抬起頭、瞪著眼,口氣有些不敢置信。
「當然是真的,看在你也求我這麼多次的份上,我再不答應,恐怕你以後會對我懷恨在心吧!」他用著取笑的眼光和口吻回應。
「人家的度量才不會這麼小呢!」杜芊蘋對於這種不當的批評,嘟著小嘴嬌嗔反駁。「不過,你真的是因為我求這麼多次,才勉為其難地答應嗎?」
「當然……那是一部分原因,另一原因是擔心你這個笨丫頭在我離開的那幾天,不但不會保護自己,反而連頭都自動伸去讓人家剁下來當椅子坐,所以……我想我還是辛苦一點好了。」
「你……既然怕累,那還是算了吧!」被歐陽冷焰這麼一說,她忍不住小姐脾氣,嘔氣地說。
「算了?好啊,既然你又不想去了,待在這裡也行!反正我不過去一個月而已,到時候你——」
「一個月?!不要啦!我……真的很想去……可是看你說得這麼為難……所以……哎呀!人家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嘛!」杜芊蘋看他說得這麼不在乎,眼眶不覺又紅了起來,話也說得雜亂無章。
別哭,你怎麼這麼愛哭呢?那天承宇對我說,你的身子不好,纏足讓你身體的氣血更加不順暢,在這種情況下,身體怎麼調養也好不到哪兒去,所以他想將你的纏腳布拿掉,不過……聽說初期治療腳會很痛,可能讓人有痛不欲生的感覺,而你這麼愛哭,到時候怎麼辦?」歐陽冷焰輕拭她臉上的淚水。
「如果……如果是這樣,那就不一定要治療嘛!反正……我這樣地日子不也經過好些年了嗎?」杜芊蘋一想到痛的感覺,心裡直發毛,她顫抖了下,人更偎近歐陽冷焰,眼淚從眼眶溢了出來。「冷焰相公,人家現在要說的不是這件事,這事我們可以以後再說嘛,人家想說的事……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這麼久……我……」她說不到幾句話,就想起分離後再也兒不到歐陽冷焰的情景,眼淚愈掉愈多。
歐陽冷焰不明白她今天是怎麼了,為何突然哭得這麼淒慘。但他捨不得這麼難過,愛憐地輕拍她的背數下,一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顎,「好了,別哭了!我既然都說要帶你去了,就不會把你留在門堂裡。現在我只不過說說話逗你,你就哭成這樣,改天若真不順你的心,門堂裡不就要淹大水了?」
「你……」明白他故意捉弄她,害她哭得這麼傷心,人在他懷裡氣得說不出話來,她胡亂地輕捶他數下,以示洩恨。
歐陽冷焰對於她的花拳繡腿,哈哈大笑以對。
而相較於他們兩情相悅的歡樂,躲在一旁的人雙眼更加充滿了怨恨,古媚雲在心裡不斷詛咒杜芊蘋,更想殺了她以絕後患。她絕對不輕言放棄歐陽冷焰,更絕對不會讓杜芊蘋得到原是該屬於她的——歐陽冷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