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好煩喔——”
林育玲與畢明曦步下樓梯,手上還抱著厚重的原文書,口中不斷埋怨:“天氣好熱,教授又好羅嗦,才剛開學就要人家交報告,好想放假啊!”
“不是暑假才過完?”畢明曦沒好氣地答。
“好嘛,我承認我懶嘛,暑假每天窩在家裡,不是吃東西就是看漫畫,不睡到下午不起床,弄到最後都晨昏顛倒。現在開學了,大二的課比大一還重,有時候早上第一堂課還八點哩!人家落差當然大。”林育玲瞄了她一眼:“哪像你,暑假跟上課沒分別,天天出去打工,到處搶錢,當然不會有適應上的困難。”
“聽起來是我比較可憐吧?“被點名搶錢的人啞然失笑。
說說笑笑拐了個彎,經過穿堂,林育玲突然扯住畢明曦,眼光朝左前方望去。
“看到公布欄前面那個男生沒?”
“哪個?“畢明曦看到一個略為眼熟的高瘦背影,不禁瞇起眼細心打量。
“那個穿淺藍色襯衫,個頭挺高那個啊!”林育玲干脆伸出手用指的。“他啊,就是今年本校資工系新生的狀元,名字叫楚江風。”
“楚江風?“愈看愈熟悉,她拉長脖子,想看清楚他的長相。
“是啊,聽說他進來的成績空前高分,他們資工的系主任還找他談了一下。” 瞬間降低了音量,接下來的話可不能讓他聽到:“不過,他作風倒是挺低調的,很少聽見他參與什麼系上活動。”
“既然低調,你又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他那張臉……不斷在腦海裡搜尋關於他的記憶,畢明曦確定她看過他,可是在哪兒看過呢?
“我校刊新任編輯可不是當假的,像這種小道消息,問我就對了啦!哇——”
林育玲忘形地拍胸脯,原文書差點掉在地上。“好險!剛說到哪裡?對,其實會注意到他,是他還算頗有姿色,你不覺得他有種溫文儒雅的氣質嗎?可惜不講話的時候感覺有點陰沉,本來校刊還想訪問他的呢,可是他超難找,沒上課人就不見了“啊!“畢明曦突然大喊,林育玲的原文書隨之“碰”地一聲掉在地上,連帶、被討論的主角楚江風也聽見異狀,不明就裡地回頭察看。
“你你你……你就是那天那個便當同學嘛!”一蹦一跳地來到他身前,畢明曦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記得我嗎?“
楚江風漠然的臉上突然柔和了線條,也回她一個淺笑。“那天忘了謝謝你,雞腿飯很好吃。”
“早知道我這種人才是不容易被忘記的啦,哈哈哈……”不知為什麼,她覺得和這個風度斯文的學弟相當投緣,忍不住想靠近他。“喂,你的便當報告不會只有‘很好吃’三個字吧?”
“需要我寫一個程式交差嗎?“他很認真地問。
“什麼?啊哈哈哈……你這個人真好笑,不愧是資上的。”畢明曦笑得前俯後仰。“不用不用啦,你怎麼能面無表情說得這麼好笑?”楚江風詫異皺眉。有這麼好笑嗎?
“停!等一下!“徹底被忽略的林育玲突然伸出一只手在兩人面前晃:“你們兩個認識啊?”
“當然——”認識嗎?笑聲戛然而止,呆想了一下,畢明曦忽然轉向楚江風,指著自己:“學弟,我是企管二A畢明曦,畢業的畢,天明的晨曦,知道了嗎?“
“知道了。”他被她逗笑了。“我是資工一……”
“資工系的狀元嘛!我知道啦,叫楚江風對不對?”剛得來的小道消息,馬上就派上用場。“我們現在認識啦!“她得意地顱了林育玲一眼。
“這樣也行?”林育玲瞠目結舌。看著點頭同意的楚江風,突然覺得之前自己找遍管道問盡消息為了專訪他,是一件很蠢的事。
不理會好友陰晴不定的神色,畢明曦笑容又轉向楚江風,像在贊許他非常識相,然後目光朝公布欄上看去。“學弟,你在看什麼?”
“看打工機會。”他不假思索回覆,話聲一停才發現,平時懶得和人打交道的自己,似乎跟她說了很多話。
“打工啊?“她驀地了解上次為什麼會在選舉場子見到他。“我以為你這種腦袋好的人會選擇家教呢!”
“我不想誤人子弟。”簡單明了地回答。
只不過這個回答,又讓畢明曦笑了好久。“哎喲,別再說笑話了,資工系的狀元會誤人子弟?那被我教到不就全軍覆沒?算了算了,我幫你看看工作吧?“
她真的很愛笑,全身散發出令人想親近的特質。楚江風忍不住隨她勾起唇角,對她的提議沒有作聲,只輕輕點頭。
稍微瀏覽了一下公布欄上的幾則征人啟事,纖手突然指著其中幾張:“這家‘神威電子’很操哦,不到十二點是不會放人的;這家‘訊捷電信’,是電話行銷公司啦,還有這家‘寶媽餐館’,時薪很低……”
“你知道得這麼清楚?”說得愈多,他對她愈感到意外。
“我可是遠近馳名的打工之神,這幾家我都做過,問我就對了!“她眉飛色舞,十分了不起的樣子,忽然又興致勃勃地湊向他:“要不然,你和我去打工吧!我介紹的地方保證錢多事少離家……離校近哦!”
“好。”毫不猶豫一口答應。
這下換畢明曦目瞪口呆:“你這麼干脆就說好?”
“我相信你。”好整以暇地將目光由公布欄上移向她。“不能整治淡水河,全家大小去跳河’確實有便當,而且車馬費也不錯。”, 他向來都是單打獨斗的,但這一回卻破了例,他也不明白這種轉變是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她的笑容?
“淡水河……三號喔!你也去了啊?“她笑著拍他一掌,在這瞬間,兩人都覺得這種熟人才做的動作發生在彼此之間,十分理所當然。“就是嘛,我介紹的東西不會錯的……”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兩個人都不知道,從這一秒開始,彼此之間開始打上糾糾纏纏的結,一牽連就是數年。
畢明曦介紹的工作,確實每一個都很不錯,不枉她打工之神的稱號。
整整三個月,她與楚江風待過早餐店、站過百貨公司櫃台,甚至帶過安親班的小朋友。而他也二話不說隨她跑來跑去,完全地任勞任怨。
“江風,你究竟為什麼這麼拼命打工?”
這會兒,兩人又在泡沫紅茶店當店員,畢明曦雙手托腮靠在櫃台上,側過頭看他,眼神晶亮亮地透出疑惑。
這是一個生意清淡的下午。
楚江風洗著杯子,不經意瞥向她,四目交會的一刻,他怔了一下,手上動作隨之停下。
“我也不知道。”他淺笑,笑自己莫名其妙的怦然心動。“從我父母去世後,我就是半工半讀養自己,也養妹妹。雖然我們有得到一筆保險理賠,但我將它全存人妹妹的戶頭,做她日後的讀書基金和嫁妝。”
“當你妹妹真好,有個疼她的哥哥。”獨生女的她委實相當羨慕。
“你這句話或許說得太早。不過,我妹妹倒是長得一副讓人捨不得欺負的樣子,以後接手照顧她的男人,一定不知不覺被吃得死死的。”收回目光繼續洗杯子,或許別看著她,他才能較平靜地把話說下去。“不停的工作和讀書給我一種安全感,也充實了我的生活,讓我沒有時間去亂想一些未來不可知的事情。”
畢明曦若有所悟地點頭。“我想,你父母突然去世,應該給你不小的沖擊吧?
才會讓你不敢去思考未來,未來不能掌握的事情太多了……”驀然驚覺自己似乎說得過份了些,她歉然一笑。“對不起,我太多嘴了,你不要理我。”
“沒關系。”他也回以安慰的笑容。或許她說得有幾分道理,父母幾年前的驟逝,確實打亂了他的陣腳。“你呢?你又為什麼拼命打工?“適時轉移話題,他留給自己一點緩沖的空間,去思考她說的話。
“我?”沒料到問題會丟回自己身上,她理所當然地揮過去一掌:“你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為了錢錢錢錢錢啊!”
“套一句你說的話,當家教賺得比你到處跑場多,不是嗎?“
“哈!我除了英文還能拿出來唬人,其它都爛到不行。”自嘲地大笑三聲,臉上卻沒一點慚愧。“當家教多無聊啊,早上在學校上課,晚上到別人家上課,上課上課上課,這樣我一定會枯萎的!”
她忽然拿起搖杯,加入了一些材料,三兩下搖出一杯奶黃色的飲料,倒在他洗好的杯子裡,往前一推。“到處打!有到處打工的樂趣,除了學會很多才藝,還會遇到很多好笑的事。像你眼前這杯蛋蜜汁,就有一個故事。哪,請你。”
他接下她的慷慨,等著下文。
“我以前在這裡打工的時候啊……”她瞥了瞥四周,好,沒有客人繼續講:
“跟老板吹牛皮說我什麼都會搖,其實我也只會泡沫紅茶和綠茶而已。結果有一天只有我在的時候,有個先生突然點了蛋蜜汁,害我在心裡罵遍自己祖宗十八代,干嘛生一個只會亂蓋的子孫。”
“然後呢?“遲疑一瞬,他湊到吸管邊的臉突然停止。
“只好硬著頭皮上啦!我跑到裡面打電話給朋友求救,他說牛奶加蛋加半杯柳橙汁就行了。這麼簡單當然難不倒我,我很迅速地就搖了一杯出來。”
“那很好。”放下心,慢慢又將頭靠向吸管。
“可是當我打開搖杯蓋子的時候,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迎視他不解的眼光,她控制不住大笑起來。“我把蛋蜜汁搖得好像洗發精一樣,好多泡泡啊!當時我還以為那是自然現象,不疑有它地把飲料倒給客人。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蛋蜜汁只要加蛋黃,我卻把整顆蛋都加下去了,難怪會起一堆泡泡。”
神色古怪地將飲料推遠了些,楚江風擠出一個勉強的笑。
啪!他的態度立刻得到凌厲的一擊:“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安啦,我搖了下下數十杯蛋蜜汁了,這杯鐵定好喝的啦!“
苦笑著扶正被打歪的眼鏡,他拿過杯子喝一口,挑了挑眉,又
“不過,當時那個點蛋蜜汁的先生,還特地走過來跟我說好喝呢!所以那個做法我就沒改過啦!”
“咳咳咳……“一口飲料卡在喉嚨不上不下,他一張臉嗆得通紅。
“哈哈哈……騙你的啦!你這杯是正常的,只有那個先生好像很喜歡,還跟我哈啦好久,我才會那樣做給他,不過他幾次後就再也沒來了。”她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又狠狠拍他一下。“現在你知道打工有多好玩了吧?”
被耍了一遭,他無奈地順順氣,總不能教他回敬她一掌吧?不過,蛋蜜汁的滋味確實還不錯,所以他仍是非常捧場地喝下大半杯。
“還有象我一年級的時候,在學校附近的加油站打工……“意猶未盡地說起另一筆打工趣事。“有一位神奇的機車騎士來加油,我問他加九二還九五,結果他居然不摘安全帽,擺出一個很帥的姿勢說—”她伸手假裝撥撥額前的發,凝眸將臉靠近楚江風,壓低了嗓音:“—小姐,我要九三點五。”
“九三點五?”她突然的接近,又讓楚江風的心跳不規則了一秒,只是他以一個淺笑掩飾過去。
“那時我也聽不懂,可是,那個怪騎士後來解釋得很妙。”她又耍帥地一甩頭,用她最具磁性的聲音模仿道:“九二和九五各加一半,謝謝。”
說著自顧自地笑起來,惹得楚江風也忍俊不禁。
“我笑得都快死掉,哪有人這麼加油的?我告訴別人這件事,別人還不相信呢!後來那名騎士第二次來加油時,我一提醒同事說怪騎士來了,結果大家都圍過來看。”
“你同事怎麼說?”
“哪還說得出話,當然是一起笑翻天啊!可是,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那個騎士加油了。”說到這裡,表情忽然變得郁悶:“真奇怪,有趣的客人總是很快就消失了。”
楚江風沒好氣地睥睨她一眼。“你神經真是有夠粗的。”
“我哪裡神經粗?”不服氣地瞪回去,她叉起腰做起了干架的准備動作。“男人有時會做一些事好吸引異性注意,剛才你說的機車騎士,或者蛋蜜汁先生,應該都是對你有意思,才會故意那麼做的,懂嗎?”
“可是那很蠢耶!“她不太相信地皺皺鼻頭。“而且他們後來都不見了啊!”
“雖然蠢,但是你的確記住他們了不是嗎?只不過他們會消失的原因,我猜一個是再也忍受不了你的蛋蜜汁,另一個是被笑到沒臉再來吧。”他從容喝完飲料,順手將杯子放入水槽清洗。“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時候,往往會要點心機的。”
“說得跟真的一樣。”思緒一閃,她表情曖昧地瞇眼看他:“難道你也會嗎?“
“會!”斬釘截鐵地回答,他毅然關上水龍頭,轉過身正視她。
“如果我要追求一個女人,我會用盡心機直到我得到她。”
畢明曦終於明白過去楚江風所說的心機是什麼,只因她昨天確確實實地體會到了。他溫熱的胸懷和綿長的吻,以及古董鍾表展覽會場響起的掌聲及歡呼聲,都像個惡夢般在腦海不斷重演,愈想忘記就愈想起。
“哈哈哈……像你這種品學兼優的乖小孩會要心機,鬼才相信!“四年前的那一天,她記得她是這麼回答他的。
結果她錯得離譜。
和他相處的過去清晰得彷如昨日,然而一覺醒來,已是另一幅光景。晨光透過窗扉,她掛著兩團黑眼圈蜷縮在被窩裡,鬧鍾已響過兩次,心裡的煩加上生理的痛,一點也沒有起床的打算。
“明曦,你打算睡到什麼時候廠畢老的聲音從樓下響徹樓上。
父親在叫她了!緩緩蠕動身子,痛楚絲毫沒有減輕。這時候,如果有人能煮碗姜湯給她有多好呢?或者,能來塊巧克力也不錯.雖然知道這心裡作用大於實質效果,至少這段時間,她吃巧克力的罪惡感能減輕一點。
“懶蟲!早餐幫你弄好了!快下來!”
早餐的誘惑顯然沒有巧克力大,不過,日子還是要過,她畢明曦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會被小小的生理痛打倒?堅定意志僵住一只皮箱邊。
“我在曼哈頓找到一只很棒的銀器。”
講到這個,她有心情笑了,身體不適的情形也莫名緩和了許多。打開皮箱,戴上綿紗手套,輕手輕腳地將箱子裡一只銀制茶壺取出,拿到父親面前。“賣方說這是十六世紀法蘭西一世的御用工作坊所制作的,這點我存疑,不過年代看起來是差不多,而且它的鏨工確實很精細,曲線也很好,我就殺了一半的價格買回來。”
畢老戴上老花眼鏡,仔細瞧了瞧。“很不錯,你的眼光愈來愈好!”
“其它還有些小玩意兒,不過都比下上這只茶壺,等一下我再整理。”肚子痛,再回樓上窩一下吧。
才轉個頭,忽然想起什麼,又回頭問道:“老爹,你會叫老江來看嗎?“
面對電腦螢幕背面的她,沒發現畢老因她這句話,失手把圍棋下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呃,當然,你每次的新收獲,老江都很有興趣。”唉,全盤皆輸!,他干笑兩聲。
“那太好了,這次我總該見得到他了吧?”眉眼彎成兩道新月,她心情輕松地踏上樓梯,還不忘再三交代:“如果我睡著的時候老江來了,你一定要叫醒我哦!“
老江是畢明曦的神秘知音。
每次她帶回來的好東西,老江總是二話不說買下,連價也不殺,有時他在店裡挑的東西,也是她心裡比較偏愛的幾項。
可惜的是,老江從來沒在她面前出現,兩人總是不停地錯過。他到店裡的時間,她不是外出就是在國外;她留在店裡的時候,畢老又總說聯絡不上他。就這樣,不能和老江邂逅成了她心中的一個遺憾。
希望這次能遇上他。
抱著這個想法,她迷迷糊糊睡去,半夢半醒之間,又聽到門外傳米畢老的聲音。
“懶蟲,快起床了!”都中午了還睡。
“嗯……干嘛……”翻個身拿被子蒙住頭。
“你不是說老江來的時候要叫你?“畢老在門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她看不到。
“老江說他想見你,人正在樓下。”
老江……老什麼江啊……
霍然驚醒,她像觸電一般從床上彈起來,結果太過用力,又引起腹部的痛楚。
“哎喲!”她抱住肚子呻吟。
“怎麼啦?”不明所以地敲著門,完全無法了解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沒什麼。”握緊拳頭忍住了這一陣,她飛快下床整了整儀容,換好衣服後,帶著愉悅的笑容走下樓。
或許她可以推翻早上自己說今天的運勢糟的說法,她就要見到老江了呀!
“老江人在哪裡——”走進店面,一個身著休閒服的頤長背影已立在那兒,和畢老交談著。那人背影看起來年紀下大,而且,該死的非常面熟。
她不由身子一顫。不會的,這一定是個天大的誤會,那個人不一定就是老江;就算他是好了,轉過來也不一定是她以為的那個人
“你睡醒了?“那人終於回頭,也宣判了畢明曦死刑。“早啊,喔不,應該說午安才對。”
楚江風對她微微一笑。
“你不會告訴我你就是老江吧?”她臉部微微抽搐。為什麼老江不老?為什麼老江不姓江?
“我想,你正在揣測為什麼我叫老江吧?叫我老楚或老風豈不難聽?所以只好叫老江嘍!“沒有人規定老江一定要姓江的。他悠閒地走到她身邊,摸摸她的臉頰,忽然皺起眉。“怎麼臉色這麼差?”
“不要你管!“她想躲,但是腹部不舒服的感覺讓她不敢做大動作,只能悶悶地瞪著他:“這幾年,真的都是你和我們店裡買古董?”
“如假包換。”
“你……你買一堆古董做什麼?你又不懂廠她拍開他的手,有
些不悅。她一直視老江為知音,多次暗贊他有眼光,可是,今天揭曉了老江原來是別有企圖,怎麼能不教她難過?
“過去或許不懂,但這幾年接觸下來,我想我應該懂了不少。”他多多少少能捉摸她的想法。“畢老也教過我許多監賞的訣竅,我在店裡挑選的古董,純粹出自個人觀感,並非你說好的我就照單全收。所以,如果我們的喜好相類似,那絕對是因為我們的默契。”
停頓了一下,他又放柔了語調,用著緬懷的眼眸注視她。
“何況,你曾說過你介紹的東西不會錯,我從以前就十分相信。店裡的東西,都是你一步一腳印從世界各國搜羅回來的,所以我對店裡的古董有信心。”
想不到她無心的一句話,可以讓他記到現在,想罵他的話頓時全卡在喉嚨。畢明曦神色復雜地回視他,這一看,差點又陷落在他溢滿情感的黑眸中。
“你……你買那麼多古董,堆在家裡也沒用啊!“她不自覺出聲,打破兩人之間激蕩的暗流。再次相見,他表達情感的方式變得好強勢,她幾乎招架不住。
對她的逃避,他只神秘地扯開嘴角。“你的古董幫了我很多,並非你所想的只能堆在家裡。對於你的每一項寶貝,我從來不是盲目地買。”
對他罵也罵不出口、打也打不下手,她暗罵自己的無用,惱怒地瞪他一眼,炮口干脆轉向出賣女兒的父親:“老爹!你是怎麼被他利誘的?”
畢老干咳兩聲,楚江風則淡淡地看了一眼遠處的電腦,沒有回話。
可是她馬上懂了,氣得大吼:“老爹!你為了一台電腦幫他瞞了我那麼久?“
“明曦,話不能這麼說,那台電腦功能很大的。”畢老抓抓頭,尷尬地笑:“不僅可以紀錄客戶資料,還能上網,最重要的,還可以下棋……”
“忘了告訴你,我現在的職業是電腦程式設計師,和你一樣跑單幫的。”他替畢老補充:“所以我偶爾也幫別人設計及更新網路圍棋、象棋等游戲,畢老則提供我一些珍貴的棋譜,我們只是互相幫忙吧!”
“根本是同流合污!“到底她不在的時候,楚江風還攏絡了多少她身邊的人?
鍾表展的老板娘也是,否則他不會拿到邀請函;現在又是她老爹被一台電腦收買,怎麼他在動作的時候,她會什麼都不知道?
“別怪畢老,是我叫他別說老江就是我的。”楚江風向畢老遞去一個告罪的眼神。“我從來沒忘記過你說的每一句話,包含你的理想,以及過去對別人的承諾。
所以,我寧可在背後默默地支持你,直到你的要求有可能實現,我才敢出現在你面前。”
“我的要求?”她迷糊地偏頭想了一下,突然領悟地睜大眼:“你 是說……”
“對。”他打斷她,趁她心緒不寧的時候,向前一步摟住她的腰。
“你干什麼?“她掙扎想推開,可是生理痛讓她的推拒格外無力,只能槌著他的胸膛生悶氣——他怎麼能在她老爹面前這麼放肆?
“畢老。”楚江風堅定地抱住她,無視她的反應,正經到不能再 :正經地朝翠老頷首:“請容我重新自我介紹。從今以後,我不再是老江,而是你女兒的男朋友,楚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