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山朝凌痕所說的方向行進,原以為可以就這麼一路開到她的住處,未料車子開上大馬路時,卻聽到凌痕大叫——
“我……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一路上未開口的凌痕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不禁讓韋-山為之一愣。
“啊?忍什麼?”他摸不著頭緒地問。
凌痕一臉為難又不得不說地望著他,“我……我內急,快憋不住了,你可不可以就近找個地方,讓我下車上洗手間?”
韋-山一臉癡呆地眨了眨眼,“你憋尿……你憋尿……”
車子在這時猛地煞住,陷在凌亂的車陣中。
“你什麼時候開始憋尿的?”
凌痕羞澀地低下頭,“上車前的半小時吧!”她實在不好意思跟他說,她之所以會憋尿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性器官的關系。
“車子開動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幾分鍾了耶!”
“我知道。”
韋-山突然轉過頭來,惱怒地瞪著凌痕,“你憋什麼尿啊?想上洗手間就上啊!我最討厭憋尿了,而你居然給我憋尿?”他實在不懂,既然上車前就有尿意了,為什麼她不在上車前就去上洗手間?
凌痕撇了撇嘴,“才幾十分鍾而已,再說也不過是憋尿嘛!”
她忍不住暗忖,她為什麼得跟一個男人討論憋尿的問題?再說不過是憋嘛,她平常不得已的時候,還不是一樣憋、憋、憋!噴,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凌痕覺得他的脾氣實在有夠差!
“什麼才兒十分鍾!你不知道女人跟男人的身體構造不一樣?”他故意挑了個簡單、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懂的問題問她。
“我又不是笨蛋,當然知道不一樣。”居然把她當白癡,可惡!
“知道?”韋-山微挑起眉尾,“那你知不知道憋尿可能會造成哪些後遺症?”
“呃……”這她倒是沒有想過。
“我跟你說,女性憋尿容易因為細菌感染引起膀胱炎,原因是女性的尿道比男性短,而男性……從文獻報告上顯示,男性較女性易得泌尿系統的結石,而且還是女性的兩到三倍。”
“是喔!”她實在很想知道他跟她說這麼多做什麼更想問他,到底讓不讓她上洗手間?
“泌尿系統的結石除了常聽到的腎結石外,還有膀胱、輸尿管、尿道——”
光聽到這些,凌痕就覺得頭痛,“這跟憋尿有什麼關系啊?”她忍不住打斷他的話。
韋-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當然有,因為我曾經得腎結石,醫生說最好不、要、憋、尿!”
“喔!”他是想要她感到歉疚嗎?不然何必加重語氣?凌痕有些不悅地暗忖。
“還有呀!我今天喝很多水,你如果硬憋使得膀胱積水過多,甚至超過八百cc,很有可能造成神經性膀胱炎,導致尿失禁,這你知不知道?”
“不過是一次失禁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瞪著她好一會兒,“不是一次,而是‘一生’。”
“啊?”
“知道嚴重性了吧?不管是腎結石,還是神經性膀胱炎,我兩種都不想要!”
因為體質關系,平日飲食若不注意就會得腎結石。
一想到那種痛到在地上打滾的滋味,他的一顆心就像墜入冰窖中,不禁打個寒顫。
一次的結石經驗讓他養成一天至少喝上三千甚至五千cc白開水的習慣,且醫生亦曾警告,若一次憋尿超過八百cc,可能會引發神經性膀胱炎而尿失禁,導致他對這種小事特別在意。
她——真、的、受、不、了、了!
凌痕苦著一張臉,回瞪他,“你再繼續講下去,我可能就要先失禁給你看了。”
不得已,韋-山只好就近找個可以讓她方便的地方,他瞄到不遠處有家麥當勞,於是加快馬力,將車子開到麥當勞前。
“快、快、快去洗手間。”心系自己身體健康的韋-山一停下來便催促道。
怎奈——
“可是……”她欲言又止。
“可是?”
“我不知道怎麼上啊!”她一臉委屈地說。
聞言,韋-山差點吐血,“不知道怎麼上?你長這麼大是長假的啊?”他不客氣地罵道。
凌痕一張臉皺成一團,“這不是我的身體啊!構造也不一樣……你們男人不都是站著小號嗎?”
凌痕此時此刻的心情已不是“噩夢”兩字足以形容,也不是“忐忑”兩字便能夠說出她內心的不安。
一想到未來這二十多天的日子,她得以男人的身份生活,還得配合這副男人的軀體,滿足一些“男人的需求”。
天哪!有誰能幫幫她?她真的好想哭哪!
韋-山也頓感頭痛,然而他頭痛並不是因她那白癡的問題,而是他們兩人身體一對掉,不只是行動上不方便,人際關系也不方便,就連生理上的運作也是個大大的問題。
再想及自己的工作、女友……韋-山不禁頭痛欲裂。
凌痕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由我來教你!”韋-山翻翻白眼說。
一聽韋-山承諾要教她,凌痕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氣。
韋-山打開車門,一下車便又催促道:“快點、快點,再不快點,我可能真的得去泌尿科就診了。”
韋-山像趕鴨子似的將凌痕趕下車,並一路將她趕往麥當勞的洗手間。
※※※ ※※※ ※※※
好不容易走到洗手間門口,凌痕正迫不及待地想往裡頭沖去——
“喂!等等——”
突然被叫住的凌痕大惑不解地回頭,“啊?什麼事?”
韋-山沒好氣地指指他的前方,“這邊啦!”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入眼的是一個男人圖形的壓克力板,凌痕才猛地想起自己現在是個男人。
“我忘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走進男人專用的洗手間。
未料,下一秒鍾便見到凌痕神色慌張地退了回來,還一古腦兒地退進韋-山的懷裡,硬生生地將他推去撞壁。
韋-山神色難看地瞪著快將自己擠扁的凌痕,“你到底是在干什麼啊?”
她一臉為難地指著洗手間,“裡面都是男的……”
她是在講什麼廢話啊?
“這是男廁,裡面當然都是男的。”
“可是我……可是我……”
我是女人啊!凌痕好想說出這句話,偏偏洗手間外的鏡子提醒她現在所面臨的“事實”。不得已,她只得低下頭,小聲地問:“我可不可以不要進去?”
“可以啊!現在這裡除了男廁外,只剩一間女廁,你要進女廁也行,只要你不怕被當成色狼從裡頭打出來,外加被捉到警察局。”韋-山很想同情她現在的處境,可“事實”卻不容他改變,他也只能實事求是地將嚴重性說給凌痕聽。
頓時,凌痕一張臉有如被虐待千百年般,好不悲情!
“看來你已經妥協了,好了,快點進去吧!”他再次將她當成鴨子一般地趕。
“可是你……”
那朝自己射來的無助眼神,他當然知道代表著什麼意思,“放心,我會跟著你進去。”他真的痛恨死現在這種窘境。
“但是……”她想到他若以女人的身份跟著進去,會不會也如男人闖進女廁般,被人當成色狼移送法辦?
“這就是當女人的好處,闖進男廁也不會有半點事情,頂多被人當成女色狼罷了,”韋-山說得忿忿不平,同時惱怒地瞪了瞪附近一些好奇人士所投來的眼光。
他懂那些眼光所代表的含意,可此時此地卻由不得他解釋,就算他真有勇氣向這些陌生人解釋,他們也不一定理解,說不定被人當成在說笑話,嚴重點還可能被當成瘋子哪!
韋-山忍不住在心中將那個冒牌貨詛咒上千百回。
生理上的急切讓凌痕無法再猶豫下去,迫不得已只得低著頭走進男廁,並走到惟一沒有人使用的便盆前。
二十多年的女性教育讓她對現今的處境感到既尷尬又難堪,更讓她的目光只敢投注在地上,連抬都不敢抬起。
就在這時——
“掏出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這麼說。
“啊?!”
凌痕本能地抬頭看向韋-山,豈料頭一抬便看到韋-山身後有個男人,正以異樣的眼光打量著自己與韋-山。凌痕一張臉霎時似遭到火燙一般,變得又紅又熱。
“我說掏出來,不掏出來你要怎麼上啊?”韋-山雙眉緊蹙,壓低聲音說道。
“喔!”她這輩子從沒像今天這麼難堪過。
凌痕腦海裡想著“掏”,可是當她將褲子的拉鏈拉了下來,下一瞬間就又……不知該怎麼做了,而且一顆心因緊張而快速運轉,感覺有些難受。
“把手伸進去。”韋-山有種在教一歲小弟弟的感覺……居然連這種動作都要一一說明!不由得對那名冒牌貨的怨氣更加地濃烈。
“呀……”她接收到他怒氣騰騰的眼光,不得已只好緊閉著雙眼,面紅耳赤地、乖乖地將手伸進褲子中。
“很好,將它掏出來。”
當她的指尖一觸及目標物,那火熱與堅硬讓凌痕的心髒狠狠地漏跳了一大拍。
鳴……她可是黃花大閨女呀!可現在卻不得不去碰男人這東西,嗚嗚……凌痕真的好想、好想哭喔!
看到自己因尿意而顯硬挺的寶貝,韋-山本能地得意地在她旁邊笑道:“看到沒?前面那個長得很像香菇狀的東西叫龜頭,很漂亮吧,這可是標准型的喲!”
漂亮?標准型的?凌痕的雙眼忍不住睜開一條縫偷偷地往下瞄去。
呃,不對!誰管它漂不漂亮、標不標准?哼!
啊?他竟然用自己的身體站在廁所跟一個男人討論小……烏龜的頭漂不漂亮!嗚……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她這輩子的名譽不就全毀了?嗚嗚……現在就把她殺了吧!
“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凌痕欲哭無淚地說。
“什麼事?”
她指了指下方,“麻煩你別再跟我討論它了……”
瞥了一眼她那張哭喪的臉,韋-山著實搞不懂她又怎麼了,可他也很大方地不找她的麻煩,“好。”
“謝謝!”道謝的話一出口,凌痕直覺地想將自己的舌頭咬掉算了。她干嗎跟他道謝?她是女人,女人呀!他本來就不該跟她討論這種事,再說……她還是未出嫁的閨女,嗚……
“握住或是輕捏住它,然後對准尿盆。”他像司令官般的指示道。
好不容易在韋-山的指示下,凌痕動作生硬地將正主兒定位,可……可是……
“你不是尿急嗎?怎麼不趕緊尿?”韋-山不解地望著那張比苦瓜還苦的臉龐。
凌痕一張臉好不哀怨,“他們一直看……我尿不出來……”
什麼?尿不出來?韋-山差點當場吐血。
他回頭瞪著那些因好奇而越靠越近的男人,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地罵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啊?”
“哇,好凶的女人!”
被喚為女人,韋-山感覺亂不舒服地,可這時為了讓凌痕順利方便,他也顧不得自己的感受了。
“凶不凶干你屁事?尿完了還不出去?哼,就是有你們這種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廁所才會老是塞車……不,是塞人!”
“走走走,我們出去。”
“喂!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女的有病呀?”
“我看她不是有病,而是……男人看多了,所以對男人……呼呼,了如指掌啊!哈哈哈……”
被當成有病的女人對韋-山而言可是頭一遭,不由得老羞成怒地再次罵道:“你們才有病,上完就出去!”
怎奈他才將那些好事者趕了出去,後頭卻又進來一批人,並以同樣的眼光看著自己。
就這麼地反復再反復……
驀地,韋-山火大地回頭,對著凌痕吼道:“快點啦!”
他發誓,要是再讓自己撞見那個冒牌貨的話,非得將他的骨頭給拆成五段不可。
而凌痕則在韋-山突來的大吼下,將原本漲滿膀胱的水分本能地傾洩而出。
一聽到水聲,韋-山的怒容霎時斂去,取而代之的是解決間題後的笑容。
他得意地笑道:“早知道用吼的有效,我也不用在這裡耗上大半天。”
可在他得意的時候,卻瞄到了凌痕哭喪著一張臉。
“你又怎麼了?”
“我不小心尿在褲子上了。”嗚嗚……她已經夠緊張了,他還突然對她大叫,故意嚇她啊?嗚嗚……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所有的衰事都發生在她的身上?
嗚嗚……
“啊?”
韋-山探頭一看,不看還好,一看整張臉都皺成一團。
這時,一名麥當勞的員工自外頭進來,一路走到韋-山面前。
那名員工神情怪異地看著他,“小姐,這裡是男性使用的廁所,你在這裡大吵大鬧,已經妨礙到其他男性客人方便了。”
不用多說,凌痕與韋-山也知道肯定是方才被韋-山趕出去的客人到櫃台投訴,才會招來麥當勞員工的責難。
霎時,凌痕與韋-山兩人臉上同時出現了好幾條黑線……
凌痕一想到韋-山用自己的身體,在男廁裡頭指導一個男人如何使用性器官方便,就……
韋-山則想到凌痕居然讓他整條褲子從“石門水庫”附近一路往褲腳整個濕透,就……
啊!真是丟臉丟斃了!凌痕、韋循山兩人很有默契地暗忖。一坐上車,車門一關,兩人又異口同聲地說:“希望沒有認識的人看到。”
※※※ ※※※ ※※※
今天到底是什麼鬼日子?
不過是因為睡不安穩,才被老媽逼去收驚,未料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凌痕苦著一張臉,領著韋-山走到自己買下的套房前,拿出鑰匙。
平日工作壓力大,神經皆繃得緊緊地,惟一能令她放松的,也只有這個屬於自己的小天地,可如今……她的小天地將要有好長一段時間不再只屬於她一人的。微垂著頭的凌痕用眼角瞄了瞄身旁擁有自己外貌的韋-山,暗暗地歎了口氣。
凌痕一打開門,韋-山便率先進入。
就在這時——
“嗨,凌小姐,你回來啦?”大樓的電梯一開,裡頭的歐巴桑一見到凌痕,便笑著打招呼。
凌痕本想回以招呼,卻因收到韋-山警告的眼神,才猛地想到自己此時的身份是個男人,一個叫韋-山的男人。
只見韋-山神色自若地笑道:“對啊!你剛買菜回來嗎?”
“對啊!”歐巴雙槓的目光有些曖昧地瞄瞄他們兩人,
“凌小姐,他是你男朋友啊?長得還真是不錯哪!你們交往多久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帶男朋友回來哪!”
一聽到隔壁的歐巴桑將韋-山誤當成自己的男友,凌痕本能地想開口反駁,未料嘴巴剛開,垂放在身旁的手臂便遭韋-山用力一掐,令她一張臉皺成一團。
只聽見韋-山裝出又甜又膩、足以讓人雞皮疙瘩往下掉的嗓音笑道:“對啊!‘他’是我的男朋友,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人就要住在一起了,還請歐巴桑你多多照顧我這個男朋友。”
聽到韋-山這麼說,別說歐巴桑因為“她”的開放驚愣得合不攏嘴,就連被說成是男朋友的“他”,也被嚇得目瞪口呆。
歐巴桑一張嘴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兒,才胡亂地點點頭,並連忙走至自家門前,“天哪!我還以為凌小姐是正經人家的女兒;沒想到……世風日下,竟然也敢當著人家的面說要同居……不行,等女兒回來,我非要她不准再接近那個女人,以免被她帶壞了。”她邊開門,邊不自覺地嘀咕著。
歐巴桑的嘀咕雖然小聲,可卻一字一句毫無遺漏地傳進了凌痕耳裡,聽得她一張臉一下青一下白一下紅地。
關上自家套房的門,氣極的凌痕一把揪住韋-山,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怎麼可以這樣?什麼你是我的男朋友,什麼我要跟你同居,你看那個胖女人把我說成怎樣了?”
未料韋-山卻淡談地回道:“不然你打算怎麼說?
這是你的房子沒錯,不過你現在的身體可是我的。”
聞言,凌痕為之語塞。
“我若不說我是你的男朋友,以後你的鄰居看到我常出入這間屋子,他們會怎麼猜?以為你是我的小老婆?還是你在賣的?”他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膀,“等以後我們的身體換了回來,你大可跟鄰居說是你男朋友拋棄你了,這樣雖然他人可能會覺得你笨了點,不過還是會因為你受到拋棄而同情你。”
“你……”她實在是已經氣到想扁人了偏偏他說得理直氣壯,好像有點道理,害她根本就無法回嘴。
眼見韋-山毫不客氣地躺在她的床上,不禁暗自後悔當初不該同情他,不該讓他住進這屋子……
可自己的臉龐一斂進眼底,凌痕卻又不得不如此地對自己說:我不放心他,如果不讓他住進來,根本就無法監視他的舉動,說不定他會乘機胡亂對待自己的身體哪……像現在這樣討厭的局勢,她真的、真的只能這麼做……忍著點,別再氣了,氣壞自己可沒人會同情她哪!
她努力命令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才不至於當場氣得跳腳。若借用他健壯的身體,狠K他一頓,受傷的只是自己的身體,得不償失。
韋-山翻身趴在床上,一副慵懶的神情,“別以為我是故意害你,我自認不會去陷害一個女人,再說我們現在可是兩人三腳,把你的日子弄得難過,我也未必能好受些,我可不會忘記現在的你可是我哪!”
“你知道就好。”她恨恨地說。
韋-山猛地發現,第一印象以為她伶牙俐齒,甚至感覺比自己大些,可幾個小時相處下來,事實並非如此,她只是當時看起來伶牙俐齒了些,實際上她根本就不擅長跟人斗嘴,不然怎麼會由方才到現在沒有一句講得過自己?
一發現自己並非斗不過人家,更不會在她的面前顯得幼稚,原本氣惱、沮喪的心情總算好多了。
韋-山咧出一抹好大的笑容,“下次我碰到那個歐巴桑!我會記得對她說,我們已經訂婚了,只是怕婚後合不來,加上開明的家人同意,所以才會決定試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