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
天山位於現今中國大陸新疆省境內,綿延橫亙數千餘里,是個古老而又神秘的山系。
天山擁有無數座令人仰之彌高、望而生畏的群峰峻嶺,其中還有著名的天母瑤池,據說是西天王母娘娘的洗腳盆;除此之外,還有神奇的天山雪蓮,更是武林中人人視為珍寶的奇花異卉,不但可解百毒,更可增添一甲子的功力。
天山是個神秘而又奇特的地方,擁有全中國最高的山,還有最低的吐魯番窪地。一般人的觀念,總以為天山定是人煙罕至、終年積雪不融的死寂之地,偏偏天山又有無數處山頂平原,不但水草豐美、繁花似錦,更是關外遊牧民族放牧的絕佳聖地。
這樣一個奇異特殊的地方,埋藏著無數令人意想不到的瑰寶,更隱藏著一位震驚世人的傳奇人物。
* * *
山道上積雪厚重、道路難行。暮春帶來的陽光融不了長年積雪,徒然讓反射在白雪上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
道路兩旁雲杉高聳入天,怪石峽絢,所有的景物皆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下。天與地一片銀白炫目,靜得讓人沒來由得感到心慌。
丁小纏吃力的走在滑溜的小徑上,櫻唇張得大大的,試圖在稀薄的環境中吸入更多賴以維生的空氣。她的身上污穢不堪,裙擺袖口滿是黃泥,一雙小小的繡鞋磨得都破了,更糟的是讓雪水浸濕,一股潮濕陰冷的寒意直從腳底冒上來。
一路走來她已不知絆倒多少次,每次只能咬著牙、紅著眼眶掙扎站起。她心底不知把那人的名字詛咒多少次,即使那人原是她的偶像也無法讓她惡毒的句子有所保留。
她生長在風和日麗、四季如春的江南,一生從未離開家鄉,更沒有吃過什麼苦頭。若不是惟一的親人爺爺臨死前的遺命,她也不會放著好日子不過,到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來。
想到爺爺,丁小纏的眼眶又紅了。
她吸吸凍紅的鼻子,兩隻僵硬骯髒的小手胡亂抹去頰邊的淚水。聽說在這種冰冷的天氣裡,眼淚很快就會結成冰的。她可不要臉上出現兩條冰棍子。
儘管已經穿上厚重的棉襖,牙關仍冷得直打顫。這是什麼鬼地方啊,真有人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要跑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受苦?那個劍神肯定腦子有問題,才會選擇這個勞什子天山來隱居。
江湖上傳聞劍神常天恆隱居在天山絕頂,丁小纏背負著爺爺的遺命跋山涉水尋訪這位江湖奇人。到了天山的範圍,也見到過一望無際的青草平原,住在和藹善良的放牧旅人饅頭似的小帳包裡。他們有著深刻特異的五官,操著她不懂的邊塞語言。放眼望去羊肥馬壯,生機無限,原以為天山就是這般模樣,卻怎麼也料不到真正的困境才要開始。到了天山之巔,氣溫一天冷過一天,空氣也愈來愈稀薄。有好幾日她都以為自己就要死在無人聞問的深山中了,但仗著一身傲骨和幾分運氣,屢屢化險為夷。她想,如果自己真的凍死在這裡,想必幾年後都沒人能發覺吧。不過惟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死在這個地方屍體不會發臭,千百年後依然能維持著這美麗的容貌和姣好的軀體。也許有一天當別人發現她時,或者有人會感歎什麼紅顏薄命、英年早逝之類的吧。畢竟她才十七歲呀。
丁小纏搓著發僵的小手,朝著掌心猛呵氣,心裡的憤懣愈來愈強烈。恐怕劍神都還沒找著,她就先去會死神了。她奮力的甩甩肩上就要滑落的長包裹,重新在胸前打個緊緊的死結,嘴裡亂七八糟的咒罵著。
常天恆是她了偶像,五歲那年見過他一面後,那個自信瀟灑的身影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五歲的小人兒,什麼都不懂,可是小小的、懵懂的心靈就嘗到情竇初開的滋味。那時她常常纏著爺爺說要嫁給常天恆當新娘子,在得知以後不會有機會見到他時,著實哭了三天三夜。可是現在的她,多希望自己一輩子沒聽過這個名字!
丁小纏兩眼昏花,太陽穴兩旁隱隱作疼,只想放棄這個艱巨的任務,回家好好泡個熱水澡,再躲在暖暖的被窩裡睡上一覺。可是不行啊,一想到爺爺臨死前殷殷的交代,無論再如何痛苦,她都要撐下去……
從江南來到這裡,沿途舟車勞頓,換了不知多少交通工具,費了近一年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她苦澀的笑著,覺得自己就要功虧一簣了。現在她的雙腳彷彿有千金重,連抬起一步都困難。而她的眼皮就要合上了,眼前看去的一切都是模糊紛亂的。她只覺得好冷好冷……
看來就要辜負爺爺的期望了。
在倒下去之前,丁小纏在心中把偶像的名字詛咒千萬次。
* * *
常天恆坐在山洞口,默默的往火堆裡加柴火。
幾日前離開小木屋到深山裡尋竟藥草,藉以和往來的藥商換取生活所需。不意間發現這名倒臥在雪地裡的女子,於是就近尋了一個山洞安置她。
這天山大大小小有幾處可遮風避雪的山洞,他幾乎已瞭如指掌。每一處山洞中多多少少也放置一些生活必需品,可以用來自助,也能助人。
當發現這名女子時,她身上已覆蓋一層薄薄的積雪,氣息渺不可聞。如果再晚一步,她就香消玉殞了。
為什麼一個女子會獨自一人到這杳無人跡的天山來?這無異是自尋死路啊。若非她有些武功底子,怕也不能撐到這裡,早就死在這難以生存的環境中了。
丁小纏呻吟一聲,嘴裡喃喃詛咒著:「可惡的……劍神……我不會……放過你……常天恆……我恨死你……」
常天恆蹙著眉,不明白自己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退隱江湖已有十年,當時她也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小女娃吧?難道是為先人復仇來的?
隱居在天山十年間,他的形跡多多少少也傳到江湖人耳裡。十年來,有不少武林中人來到天山尋訪,盼能勸他重回江湖,為日漸腐敗的正道主持正義。然而他的行蹤飄忽不定,總是讓來人無功而返,久而久之,來尋訪他的人已愈來愈少。
天山實在太大了,即便是存心尋覓一個人,動員再多的人力也未必能有所獲。如果這名女子當真是為他而來,只能說她的運氣實在太好了。十年來她是第一個如願的人。
丁小纏翻翻身,嘴裡又模糊的吐出一些句子。
常天恆走去將她翻身掀開的獸皮重新蓋回她身上。
由於她倒臥時身上覆滿冰雪,當他抱她回山洞時,身上傳來的熱氣讓雪消融了,同樣也濡濕她層層的衣裳。不得已,常天恆只能將她的衣衫褪盡,架在火堆上烘乾。而她身上僅剩貼身褻衣,一具完美嬌俏的胴體幾乎呈現裸程狀態。
這女子身上除了幾錠碎銀,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其他特別的東西了。而她背在背後的那個長條包裡,想必是重要的物品。以她小心翼翼的綁在身上的情形來看,這東西對她定有特殊意義。並非要探人隱私,但常天恆輕易得知包裡裡放的是一把劍。
如果這把劍是她的常用兵器,以這種密密實實的包法,當真遇上危險時恐怕也來不及使用吧。
因此他確定這女子並不是使劍的,尤其她的掌心並沒有慣用劍而長出的厚繭,更加深他的確定。
那麼這名女子帶著一把劍到天山來有何用意呢?
丁小纏終於醒了。
她伸伸懶腰,滿足的打個呵欠。離開家門半年多來第一次睡的這麼飽,更是太舒服了。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望著山洞頂,一時間神智還沒恢復。
耳邊傳來常天恆淡淡的招呼:「醒了?」
丁小纏疑惑的望向聲音來源,見到山洞口坐著一尊偉岸的人影,擋住洞外的光線。她霍地坐起,瞠目瞪視著他,身上蓋的獸皮應聲滑落。
突如其來的涼意讓丁小纏不由自主低頭檢視,驀地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哇啊啊——」
常天恆皺眉,身形一動,快速的欺近她。丁小纏只覺眼前一花,張得大大的嘴便讓他的大手給緊緊掩住。
幹啥?不會要姦殺她吧?丁小纏驚恐的瞪大眼睛,兩隻小手略哩啪啦直往他的頭臉打去。
可惡!怎麼能讓這登徒子得逞?居然趁她睡著時扒光她的衣服!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呀,一生的名譽就這樣葬送在這採花大盜手裡?
常天恆閃避不及,硬生生挨了幾個耳刮子。
他微微惱怒,兩手捉住她胡亂揮舞的小手,見她又要張口大叫了,只好又騰出一隻手摀住她的小嘴。
丁小纏用著空出的手直扯他的發,掌心馬上多出一把扯斷的髮絲。
常天恆忍著痛,壓低聲音警告她:「小聲些,過大的音量會引來雪崩,到時你我就會被困在這裡了。」
丁小纏停下手,眨巴著清澈的大眼望著他。
常天恆見她似乎聽懂了,便放開捉住她手腕的手。誰知丁小纏一得自由馬上撲向前,惡狠狠的張口就要咬。
這回常天恆躲得快沒讓她得逞,不得已只好伸出手制住她的穴道。
「鬧夠了嗎?」常天恆沒好氣的說。
丁小纏眼珠一轉,眼淚就要掉下來了。「我……我瘦瘦巴巴的,丁……點都不好玩……不如你放了我……我……我保證不反抗的……」她抽抽噎噎裝可憐,心裡怕得要死。也許這人窩在深山裡久了,貨色也不挑了,連她這種干扁身材也要。看來自己難逃一劫了。
常天恆又好氣又好笑,她把他當什麼了?
不過她的身材可一點都不差,瘦歸瘦,該有的地方可一點都不馬虎。常天恆上下打量她一眼,微微一笑。「你保證不亂叫,我就放了你。」
丁小纏連忙點頭,一副好商量的模樣。
常天恆也不怕她使怪,一出手就解開她的穴道。「你昏倒在雪地裡,身上的衣裳濕了,我替你除下烘乾。莽撞之處,還請見諒。」
丁小纏準備暗算他的手頓了頓,才知道自己原來是狗咬呂洞賓。如果他不替她除下濕衣,恐怕自己早凍死了。
常天恆走到火堆旁拿下她烘乾的衣服丟給她。「穿上吧。」說著,慢慢走出洞外,讓她方便著衣。
丁小纏呆呆的接過衣裳,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靈光一閃,一個記憶中熟悉的人影浮上腦海。她快手快腳的將衣服穿上,連忙奔出洞外。
外面,常天恆背負著雙手靜靜站立在一片銀白的雪地裡。那與世獨立的模樣,彷彿是個歷盡滄桑的孤獨英雄,天與地的寂寞也勝不過他一身的蒼涼。
「劍神常天恆?」
丁小纏早已不記得當初一心一意要嫁的偶像長什麼模樣了,畢竟一個五歲的小人兒記憶是有限的可笑。
但她沒忘記那個瀟灑挺拔的身影,更忘不了他身上散發而出的溫暖氣息。或許他形於外的驕傲自信已讓時間沉澱了,但他的光芒永遠也不會讓時間侵蝕殆盡。即使經歷十年的世外生活,他仍是那獨一無二的傳奇人物劍神。
常天恆並不意外她會猜測出他的身份,也無意隱瞞。畢竟她是為尋他而來的。
常天恆慢慢轉身,嘴角噙著一個淡淡的笑容。「肚子餓了吧?我去捉幾味天山特有的珍禽異獸,肯定讓你吃得大呼過癮。」
丁小纏摸摸肚子,她的確餓得發慌。但她決定把民生大計放一旁,先弄清楚他的身份要緊。
「你到底是不是劍神常天恆?」丁小纏急切的問。
「我是。」常天恆淡然望著她。「你就算要報仇也得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你放心,我會給你機會,不會趁機溜的。」說完,微微一笑,縱身而去,徒留丁小纏愣愣的站在原地,兀自對「報仇」兩個字茫然不解。
* * *
丁小纏看著常天恆熟練的翻動烤架上那只山雞,散發出的陣陣香味讓她的口液毫無形象的滴下來,早已忘了滿肚子的疑問。
「可以吃了嗎?」丁小纏舔著唇,一臉急迫的貪婪渴望,目不轉睛的瞪著那味山禽。
常天恆微微一笑,撕下一隻雞腿遞給她。
丁小纏連忙接過,顧不得燙手,狼吞虎嚥三兩下就消滅那隻雞腿。嘴裡塞的滿滿都還來不及嚥下,一雙眼就貪婪的望著常天恆手裡另一隻。
沒辦法,誰叫她餓了那麼久。而這劍神不但劍使得好,連烤雞的功力也是一流。
常天恆才張口要吃,見到她一臉饞相,彷彿他當真吃下去就要和他拚命似的。不得已,只好試探性的將手裡另一隻雞腿遞給她。果然她毫不客氣搶過就吃。
常天恆苦笑。看來她真是餓壞了。幸好自己早有先見之明多獵了一頭雪鹿,總夠她吃了吧?
獨自吃了整隻雞和半截鹿腿,丁小纏總算飽了。她拍拍鼓脹的肚皮,滿足的歎口氣,懶懶的說:「怪不得你要住在這天山了,這裡的雞吃來都比一般香甜可口。」
常天恆微笑道:「天山遠離塵囂,不沾惹一切俗氣,自然所有的飛禽走獸比一般地方要來得有靈氣。」
丁小纏眼珠轉了轉,笑問:「聽說天山住了許多神仙,你待在這裡這麼久可有遇過?」
常天恆微微一笑。「有的。方纔你吃下的那隻雞已經修練五百年,是隻雞妖。」
「赫!?」丁小纏嚇了一大跳,連忙伸出指頭挖著喉嚨乾嘔。
常天恆奇怪的望著她。「你相信?」
丁小纏嘔的眼淚都流出來了,眨著迷濛的淚眼狠狠瞪著他。「你想害死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
丁小纏拍拍胸脯。「你的玩笑一點都不有趣。」捉起一旁的長條包裡丟給他,沒好氣的說:「拿去。」
常天恆接過,看也不看的放在一旁,淡淡道:「我不需使用兵器。」
「這我可不管!」丁小纏插著腰,惡狠狠的瞪著他。「我千里迢迢來天山找你就是為了完成這心願,你可別不識好歹。」
「即便是不用兵器,你也未必能勝我。」常天恆含蓄的點明事實。「我讓你三招絕不還手,待你完成心願後,就下山去吧。」
「好啊。」丁小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能和劍神過招是所有學武之人最大的驕傲,沒想到自己有這運氣。她蓄勢待發,兩眼上下打量,看看什麼地方最適合出掌。
常天恆噙著淡淡的笑容,彷彿沒有任何防備的望著她。
「等等!」丁小纏驀地醒悟。「為什麼你要乖乖讓我打你?呀,莫非你趁我熟睡時輕薄我?」她撲上前劈頭劈臉胡亂朝常天恆打去,雙腳又是踢又是踹,哭嚷著:「沒想到鼎鼎有名的劍神竟是這種小人!你以為三掌就可以消我心頭之恨?就算打死你也還不了我的清白!」
常天恆皺著眉頭捉住她胡亂開打的雙手。「三招已過。」
丁小纏雙手雖被鉗制住,但兩腳可沒閒著,發了瘋似的猛踢猛踹。
常天恆將她壓制在身下,強健的雙腿扣住她凌空飛舞的腳。生平最怕就是這種使潑耍賴的女人,真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你到天山尋我不就是為了報仇來的?若非讓你三招,你以為近得了我身?」他拉下臉冷冷道:「就算要報仇也得掂掂自己的斤兩,以你這身武功無異是自尋死路。」
丁小纏抽抽噎噎的瞪著他。「誰……誰說我是要找你報……報仇?是……是爺爺要我……嗚……本來我是和你沒冤沒仇的,現……現在有……有了……」
常天恆蹙眉淡淡說:「是你睡著時口口聲聲說不放過我、恨死我的,難不成我聽錯了?」
丁小纏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睡的迷迷糊糊時似乎曾說過這些話。當時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杳無人煙的天山裡了,當然對這始作俑者恨之入骨。她噗哧一笑。「你是說那個呀?既然你救了我,那件事就算扯平啦。」
常天恆對她又哭又笑的舉動感到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放開她,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忽然見到丁小纏又是一臉怒從中來的模樣,大有興師問罪之意,連忙伸出手阻止她,逕自解釋:「我並未輕薄你,所做的純粹為了將你從死神手中救回。」
丁小纏偏著頭打量他,似在估量他話中的真實性。
常天恆一臉坦蕩蕩迎視她審視的眼光。
說來可笑,就算自己獨居在天山已有十年未近女色,但也不至於會染指一名青澀的小女孩吧?她顯然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他的眼光了。
良久,丁小纏露齒一笑。「好吧,暫且信你了。」
常天恆無奈,分不清該哭該笑,只好聳聳肩。
「但是你看光我的身子,衝著這點,你也需對我負起責任。」
「那只是權衡之下不得不做的應變措施,相信我已解釋得很清楚了。」常天恆重申自己的無辜。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對我負責。」她耍賴,心裡卻快樂得直想歡呼。呵呵!沒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能完成小時候的夢想。她閉著眼雙手合十,心中感歎的對著天上的爺爺默默念著:您在天之靈可以放心了,孫女兒小纏已經找到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了。
常天恆可不想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背負一個不該有的責任,正準備打斷她的冥思,丁小纏已興致勃勃的撿拾起放在一旁的長條包裡。
她興匆匆的打開一層又一層的包袱,用著膩死人不嘗命的嬌聲呼喚著:「天恆哥哥,你來瞧瞧這是什麼?」
常天恆本想糾正她那噁心的稱呼,才要開口,眼光就不由自主讓包裡裡的那把劍吸引住。
丁小纏驕傲的舉起劍,直直遞到他眼前。「這是爺爺要我交給你的。」
常天恆沒有接過,眼睛定定望著珠光燦爛的劍鞘,沉吟道:「令祖父可是丁遠前輩?」
丁小纏驕傲的點點頭,像是在讚許他的好眼力。「我爺爺就是江湖人稱鑄劍之神的丁遠師傅。名聲可比你這劍神響得多喲!」
江湖中幾乎各大名門正派及武功高手無不以擁有丁遠所鑄的劍為驕傲,丁遠的打鐵鋪早已名聞遐邇,聲望頗高。
常天恆苦笑。「當然,江湖上也是先有鑄劍之神才有所謂的劍神。而我這『劍神』之名也不過是僥倖得來的,實在沒有再提起的必要。」
丁小纏看出他的意興闌珊,急急說:「我可沒貶低你的意思,你用不著難過啊。其實你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沒有誰比得過你,你用不著和我爺爺吃醋。」
常天恆呆了一呆。「你說什麼?」
丁小纏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我知道男人總是希望能在自己女人心中排第一位,我不怪你介意。但爺爺和你是不同的,他養了我這麼多年,在我心中的份量自然比你重些。」
看著常天恆臉色愈來愈狐疑的神色,丁小纏頓了頓,終於痛下決心似的說:「好吧,如果你那麼想成為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想爺爺也不會怪我……可是先說好,你只能和爺爺相同的地位,我愛爺爺永遠也不會比愛你少唷。」
常天恆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像是發現什麼新奇事的笑不可抑。
丁小纏著惱的推了他一把,值怒道:「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看見她臉上愈來愈陰沉,怒氣就要爆發了,常天恆終於收住笑聲,一本正經的說:「多謝你看得起常某,能擁有和丁前輩相同的地位,真讓小生感激不盡。」
「本來就是嘛。」丁小纏悻悻道:「這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常天恆忍著笑意,一副受教的模樣。
「不和你胡扯了。」丁小纏訕訕道:「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千里迢迢遠到天山來找你?」
搞不懂什麼事惹得他這麼好笑,自己活像是關在籠裡雜耍的猴子,生來就要取悅他似的。
「請說。」常天恆一臉刻意的嚴肅,生怕有一點點不莊重就要讓她誤會了。
丁小纏望著手中的劍,幽幽輕歎:「這把『玄天劍』是爺爺窮其一生所鑄出最讓他驕傲的劍,連當初你那把擎天劍也不能與之比擬。」頓了一頓,像發現什麼大事般後知後覺的驚呼出聲:「你的擎天劍呢?」
相識半天,至今才發覺他一向不離手的擎天劍不見了。一個劍神沒有劍如何稱為「劍神」?更何況劍神就是靠那把擎天劍打天下的,這事江湖中無人不知。而她正是因為這把擎天劍才識得他的;十二年前,常天恆曾到爺爺的打鐵鋪懇請爺爺替他鑄劍,還記得當時爺爺對他讚譽有加,曾說他是武林新一代的少年英雄。也就是那時候她才失了芳心,堅持要嫁給他。
常天恆淡淡一笑,「早在我退隱江湖,就不再使劍了。一個遁隱世外的人要劍又有何用?」
丁小纏似懂非懂的喔了聲,不甚在意的聳聳肩。「沒了擎天劍也好,免得你難以取捨。」她將手中的玄天劍遞給他,「現在開始就用這把劍吧。」
常天恆奇怪的看她一眼,以為自己的話說得夠清楚了,怎麼她像是聽不懂似的。
「爺爺說,這把玄天劍不但削鐵如泥、吹毛可斷,而且還具有靈性,普通人是無法駕馭它的。」丁小纏見他沒接過劍,固執的硬塞進他手裡,常天恆無奈,只好接過。
丁小纏滿意的點點頭,興致勃勃的慫恿著:「把劍拔出來看看呀。」她催促著:「快呀!我從不敢拔劍出鞘,因為爺爺說世上除了你,沒有任何一人有資格駕馭這把劍,害我一直忍到今時今日。你就拔劍讓我看看吧,我好奇死了。」
常天恆沉吟半晌,終於緩緩拔劍而出。
霎時一片刺眼的銀光映照在狹小的山洞裡,只見劍身隱隱透著朱紅的光芒,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透出絲絲的妖異氣息。
劍身透出的寒意讓丁小纏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通體泛紅的劍刃,張大了嘴猶不自覺。她的衣衫、臉上彷彿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紅霧,說不出的妖魅詭異。
常天恆一抖劍身,嗡嗡不絕的聲響繚繞不去,也驚醒了迷醉中的丁小纏。
他不發一語的收劍入鞘,靜靜望著手中這把奇異的玄天劍。
丁小纏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這才發覺方才盯著玄天劍死瞧的那一刻自己一直是屏住氣息的。「難怪爺爺說玄天劍是一把邪劍,惟有世上最正義的人才能使用,否則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常天恆緩緩將劍遞給她,淡淡說:「代我謝謝於前輩的好意,這把劍我不能收。」
丁小纏怔了怔,忽地嚷道:「你叫我到哪跟爺爺說去?爺爺死了呀!」
常天恆也怔了怔,但還是堅持的將劍遞還給她。
丁小纏拒絕接受,氣呼呼的瞪著他。「我不管,你一定要收了這把劍,要不我無法對死去的爺爺交代!」
「常某既已退出江湖,要這把劍又有何用?不如你另覓他人,或許對方能持這把劍為武林造福,這也不枉丁前輩一番苦心。」說完,也不理會她氣得跳腳的模樣,逐自走出洞外。
丁小纏一邊詛咒,一邊急急的將玄天劍綁縛在背上,忙不迭的追了出去。
而洞外,早已不見常天恆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