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於方氏企業在南科旁所建的商務俱樂部預售會員卡連連告捷,因此在今晚 舉行一個小型慶功宴,除了邀請在南科設廠的各個企業知名人士外,另廣邀各界媒體記 者參與,藉此一盛會作另一波的宣傳活動。
由於在南科設廠的多屬於高科技產業,因此許多廠商皆與國外工程師配合,而所配 合的工程師通常在國內待上數月或一年半載便即回國,既不便在國內置產,賃屋又過於 麻煩,因此大部分廠商皆向方氏企業購買會員卡,讓所配合的工程師在台期間除享有一 流的居住環境外,更可藉由商務俱樂部為公務專設的硬體設備及業界資訊的取得之便, 使洽商更為便捷。為此,方氏企業所推出的會員卡在市場上頗為搶手。
相對之下,富興機構在南科旁所推出的度假別墅便不那麼熱門了。然而這些早在江 群的預料之中。
當初江群所規畫的俱樂部便強調只做商務之用,一般非商業人士不得購買會員卡。 此一政策為的便是要強調俱樂部的商業特色,雖然俱樂部內有各項設施,不論各國餐點 或游泳池、三溫暖、高爾夫球場、各類健身房、視聽廣場及各式各樣的休閒設施,甚至 為攜家帶眷的商業人士規畫了家庭式的消費場所及女子的美容廣場,然而卻堅持針對商 業人士為消費對象,並不開放予一般人購買會員卡,且俱樂部內主要便是有五星級的飯 店可供住宿之用,因此,富興機構所預售的別墅便乏人問津。
當初富興機構便是看中了方氏企業推出俱樂部一定會在市場上造成轟動,若在俱樂 部旁建別墅定可坐收漁翁之利,相對的可以藉由俱樂部的附加價值提高別墅的售價。然 而楊敬業萬萬沒想到俱樂部不僅只有休閒設施,更興建了飯店。俱樂部除收取年費外, 若有消費再另行計算並享有折扣,比一般在外的俱樂部較為划算。相形之下購買別墅便 不符合成本,因為並非附近住戶就可購買會員證,而且商業界人士未必會因為在南科設 廠便遷居至附近,而定居在此且在廠內任職的人通常只是一般的技術員,也不見得負擔 得起俱樂部的消費及別墅的售價。
江群一開始並未有此打算,原先的預計只要是負擔得起俱樂部的消費便可成會員。 然而由於興建俱樂部的消息在無意間走漏,以致讓富興機構插足參與。他決心要好好的 懲戒在方氏企業內的「間諜」,順道讓富興機構在此役中一蹶不振,因此他改變策略, 只針對商業人士銷售會員卡,且直接授命銷售部門行銷方針,並不在主管會議中傳達。 因此公司內的高級主管,包括方文遠也是在今天才知道俱樂部的行銷策略。
然而事實證明江群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俱樂部以商業人士為訴求,不但在規畫上 較為具特色,另一方面也防止閒雜人等出入,造成俱樂部管理上的困難。
楊敬業得知消息後暗自恨的咬牙切齒,因為別墅動土至今售出不到一成,而富興機構大半財力已投入此役,若銷售失利勢必影響公司的財務狀況。
雖然兩家企業美其名為配合開發,然而方氏企業僅投入少數資金,其餘的款項皆是 富興機構向銀行貸款而來,包括土地購買金額。楊敬業雖對江群恨的牙癢癢,不過倒也 不敢開罪於他,畢竟案場仍在預售階段,如果江群願意伸出援手,富興機構仍可化危為 安。為此,楊敬業早在慶功宴舉行之前便要楊妍莉邀約江群,希望可和江群聯袂出席, 一方面希望楊妍莉可以打動江群,另一方面也要藉由兩人公開出雙入對,使富興機構在 商場上的形象更上一層樓。
宴會在台南一家高級飯店舉行,場面雖不至於盛大,但也頗為隆重。
江群協同楊妍莉出席在宴會上,幾名記者在做例行採訪。而方芷晨一如往常,由林 政風充當護花使者,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她身旁。
自從兩人和方志揚及芊芊在世貿廣場旁的咖啡廳不期而遇後,兩人間的關係更加沉 默了。方芷晨時常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論江群幼時犯了什麼滔天大罪,那畢竟已經是過 去的事了,不該為了那些而躲避他,甚至害怕他。然而每當看見江群時,她仍是不可避 免的感到瑟縮,甚至有逃開的衝動。
方芷晨明白她的行為一定深深的傷害到江群了,因為他在冷漠的眼神中又添加了一 股裝出來的不在乎。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江群曾悄悄的打開了封閉已久的心扉,即使 只是小小的一個縫隙,她卻知道這對江群來說已是非常困難的事。然而現在,他不但將 那個縫隙關上了,甚至還比以前更冷漠、更難以接近。
方芷晨一方面害怕著江群,一方面又為江群所遭受過的苦楚感到憐惜。她已弄不清 楚自己的情感,每當江群在她觸目可及的範圍之外時,她總是會忍不住的想要追尋他的 身影,然而一到了江群身邊,她又會下意識的躲藏。
她常常反覆思量著,芊芊曾說過她喜歡江群,這難道是真的嗎?她不知道,她只知 道當她看見江群和楊妍莉如影隨形的周旋在眾賓客間時,她的心是酸澀而又刺痛的。
「芷晨,來,這是你最喜歡喝的年份的紅酒。」林政風端了一杯紅酒給方芷晨,殷 勤的說著。
方芷晨默默的接過,唇角帶著無奈的笑容。
今天的林政風似乎比往常更加興奮、更加緊張。或許是這陣子她一直跟著江群處理 公事,因而很少和林政風交談的關係吧。但是方芷晨今天對林政風卻比往常更加反感。
原因無他,方芷晨很清楚的知道是為了江群。
楊妍莉挽著江群,臉上帶著幸福的甜笑,依稀的聽到有記者問及兩人的關係。方芷晨努力的想聽江群的回答,然而彼方傳來的話語卻被人群的聲浪給淹沒了。
此時,大廳的入口傳來一陣陣讚歎的聲音。
方芷晨凝目望去,只見方志揚擁著芊芊,兩人姍姍的到來。
芊芊穿著一襲銀白色的小禮服,露出雪白無暇的雙肩,曳地的長裙在下擺擴散開來 ,上身卻緊密的貼合著她玲瓏飽滿的胸線。細緻的頸子上掛著一串一看便知是天價的鑽 石項練,將她整個人襯托的高雅而耀眼。
方志揚的臉上又是驕傲、又是喜悅、又是幸福,帶著理所當然的表情,聽著由四面 八方傳來的讚美。
方芷晨望著芊芊,突然心中傳來一陣不知所以的反感,她輕輕別過頭。
在一旁的林政風被芊芊的光彩奪去一會兒神智,隨即感到方芷晨的興味索然,他小 心的開口:「你累了嗎?還是……還是到外面透透氣?」
方芷晨朝江群望一眼,見江群帶著笑容向身邊的楊妍莉不知說些什麼,她的心中莫 名的感到一陣嚴重的失落。「也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林政風猶如受到莫大的恩寵般,歡天喜地的跟著方芷晨離開了喧囂的大廳。
一旁的江群朝他倆望來,默默的看著方芷晨走出了他的視線。
「你在看什麼,那麼出神?」楊妍莉笑著問。
「沒什麼。」江群收回目光,淡淡說。
楊妍莉摟緊他的手臂,甜絲絲的笑著:「沒想到你會答應和我一同出席這場盛宴, 我還以為你會找芷晨作你的女伴呢。不過到今天我才確定芷晨原來和林政風是一對兒, 我原先還以為林政風只是一廂情願呢。」
江群望著她,目光炯炯。「你和林經理很熟?」
楊妍莉微微一楞,隨即笑著說:「也談不上熟啦,只是在一些交際場合見過幾次面 罷了。」
江群點點頭,不再說話。
方志揚摟著芊芊,上前和江群打了聲招呼。
「阿群,恭喜你會員卡推出得這麼成功。」方志揚神色帶著一絲怪異,伸手朝江群 握了握,隨即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江群明知方志揚舉動不自然,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面帶微笑的和他寒暄著。
楊妍莉眼睛直望著芊芊,臉上又是嫉妒、又是羨慕、又是驚艷。尤其是看到她頸上 那串項練,忍不住在心中直吸氣:那不就是去年在蘇富比拍賣廣場上以近百萬美金成交 的那串伊莉莎白女皇生前所戴過最鍾愛的項練嗎?
「江群,你還是那麼有女人緣,怎麼今天不是和志揚的妹妹在一起,卻換了個人? 」芊芊微微笑著:「芷晨不會吃味嗎?」
楊妍莉在一秒鐘內決定討厭眼前這個女人。
江群嘴角牽動了一下,沒有答話。
「我剛剛好像見到一個像芷晨的女人和一個男人走向外面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看 錯。」芊芊笑著說:「我記得芷晨應該是喜歡你的,或許是吃醋了,所以故意找個男人 激激你也說不定……別是鬧彆扭了吧?」
「芷晨只是群哥的秘書,沒有你說的那種曖昧的關係。」楊妍莉臉色不悅的說。
芊芊到現在才正眼望向楊妍莉。「你……」她掩嘴一笑:「江群該不會改變口味了吧?」
楊妍莉欲待發作,江群淡淡的接口:「這些和你沒有關係。」
楊妍莉勝利的看著芊芊。
芊芊眼底閃過一絲怒意,唇邊卻仍帶著笑容。
「阿群,你怎麼這麼說話?」方志揚不高興的說:「芊芊只是關心你。」
江群淡淡一笑:「是嗎?那麼謝謝你的關心。」他對芊芊微一點頭:「失陪了,我還有事。」說完,朝大門走去。
楊妍莉瞪了芊芊一眼,連忙朝江群追去。
「江群真是愈來愈驕傲了。」芊芊歎一口氣,擔憂的說:「我真怕有一天等他站穩 了腳步,會把你們一腳踢開……他沒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方志揚心中微微一驚,不禁也皺起了眉頭。
林政風拿著一瓶紅酒,不停的在方芷晨及自己的杯子裡注著酒,方芷晨已經有點微 醺了。
「芷晨,沒想到你的酒量這麼好。」林政風笑著說。
「是嗎……」方芷晨撫著自己已經酡紅的臉頰,喃喃說:「我想我不能再喝了,再 喝下去我一定醉的。」
「不會不會,這酒醉不倒人的。」林政風連忙說:「何況你喝了酒臉頰紅紅的,比 平時更美了不知多少倍。」
方芷晨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你是說我平時不美嗎?」
林政風望著方芷晨的笑容,看的呆了。他一向對她死心塌地的喜歡著,自從踏進方 氏企業,就一直排除萬難的想接近方芷晨。而方芷晨對他雖然沒有疾言厲色,也沒有不 理不睬,但是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她對他只有同事情誼間的基本禮貌,根本談不上一 絲絲的男女之情。而他自己當然也不是只有單純的喜歡著她,除了人之外,他看上的更 是方家數以千億計的財產。
然而今天的方芷晨卻是讓他不由自主的怦然心跳,他突然產生強烈的慾望想要得到 她。
林政風輕咳了一聲。「芷晨,你杯子好像有點髒了。」
「是嗎?」方芷晨疑惑的拿起杯子端詳。
「我幫你看看。」他接過方芷晨的杯子,轉身背光看了一會,交還給她。「原來是 陰影,我看錯了。」他又在杯中注入一杯酒,遞給方芷晨。
「我……我不能喝了。」
「沒關係,再喝一杯就好了。」林政風慫恿著。
方芷晨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接過喝了。
林政風眼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忽然,林政風瞥到江群朝這裡緩步而來,他一個心慌,連忙說:「芷晨,我們到那 邊走走……」說著,便拉著方芷晨的手,想要強行拖她離開。
「不要!」方芷晨或許是有點醉了,任性的甩開林政風的手。
林政風眼見江群的腳步愈來愈近,忍不住心中緊張,方芷晨卻仍固執的不肯離開, 他怕強迫方芷晨會惹來她的尖叫因而使江群聽見,猶豫再三,他頹然的放棄要方芷晨隨 他同去,一個人悄悄的隱在樹叢之後。
江群好不容易擺脫楊妍莉的糾纏,又將滿室的賓客交由方文遠獨自應付,他輕輕吁 了一口氣,朝花園走來。
或許他下意識的想遇見方芷晨,雖然其實他並不想打擾她和林政風之間。
江群端著一瓶酒和自己的酒杯,打算獨自在花園一角坐下來。
長久以來,他不讓自己有絲毫的懈怠,在任何人面前,他強迫自己戴著一張面具, 以虛偽的笑臉迎向每一個人。
曾經有一度,他以為自己可以跨出他在心中所建造的那道藩籬,以真實的自己對待 他人,而他也確實踏出了那艱難的第一步,然而,在短短的時間內,他的「真心」便觸 礁了。從此,他更害怕在別人面前展露一絲絲的感情,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再度承受失 去的痛苦。
如果沒有擁有過,也就不會有失去。
他寧願自己的內心永遠的空虛下去,也不願在有人進駐過後再離開,他知道那種空 虛會比原來的空虛更空虛。
今晚,那種長期以來所壓抑住的疲憊卻在瞬間悄悄湧上來,現在的他只想一個人躲 在角落慢慢的再將那種疲憊感壓回內心最深處,即使明知這麼做只會讓自己加倍承受痛 楚而找不到宣洩的出口,但他寧願如此。
他唯一的希望只是但願自己有一天因為承受不住而崩潰時,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人。他不要有人看到他的脆弱因而嘲笑他。
他緩緩的走來,忽一抬頭,驚見方芷晨立在一株大樹旁,身子搖搖欲墜。
江群連忙快步向前扶住方芷晨。「你怎麼了?」
方芷晨回頭見是江群,唇邊浮起一個迷濛的微笑。「是你……」
「不然你以為是誰?」江群有點生氣,有點心疼。
方芷晨依偎在江群懷裡,心中感到滿滿的幸福洋溢著。「你……你的身體好溫暖。 」
「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方芷晨抗議著。「為什麼抱著你你就說我喝醉了?是因為清醒的時 候根本不可能嗎?」方芷晨嗚噎著:「好,那我就乾脆醉死算了!」說著,搶過江群手 中那瓶酒,仰頭朝自己口中灌去。
江群一驚,連忙搶下酒瓶,卻發現已被方芷晨喝下好幾口。
江群微微發怒,想訓斥她幾句,卻見方芷晨已軟軟倒向他懷中。
***
江群開著車在市區逛著,身邊坐著方芷晨。
原本他打算在慶功宴過後開夜車回台北處理未完的公事,因此沒有和公司裡的人一 同在台南訂飯店,然而現在身邊坐著顯然已醉的不省人事的方芷晨,不得不使他原有的 行程打亂了。
當方芷晨醉倒在他身上時,江群有一瞬間慌了手腳。他知道他在這場慶功宴中必須 要先行離去了,因為他得想辦法安置方芷晨,不能讓她繼續留在會場裡。然而在他幾乎 不經思考的情形下抱著方芷晨上車後,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他能將方芷晨帶往 哪裡呢?
江群拿起手機想撥電話給方文遠,告訴他現在方芷晨和自己在一起,順便詢問今晚 他們下榻的飯店住址。在此時,身邊的方芷晨傳來一聲呻吟。
江群連忙放下電話朝她望去,竟見方芷晨的雙手正在解自己胸前的鈕扣!
江群一驚,方向盤偏了一下,他當機立斷的將車停靠在路旁。
「好熱……」方芷晨呢喃著。
江群連忙扣上方芷晨解下的鈕扣,嘴裡哄著:「好了,我開冷氣好嗎?」
方芷晨睜開迷濛的雙眼,朝江群微微一笑。
她的臉頰因醉酒而泛著潮紅,平日清澈明亮的雙眸如今卻似充滿著盈盈的水光,眼 波流轉。她的唇色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媚態橫生的瞅著江群。
江群的心弦深處突然感到一陣輕微的戰慄。
「你坐好。我送你到飯店休息。」他突然醒悟今晚他們所下榻的飯店應該就在他們 剛才離開的那棟飯店樓上,只怪自己方才太過驚慌,像逃也似的匆忙離去,如今又要將 方芷晨送回飯店,只怕在他人眼中不知會產生什麼樣的流言。
江群一面扣上方芷晨的安全帶,一面在心中飛快的思考著。
看來如今的情形只能將方芷晨帶往另一間飯店休息,待她稍稍酒醒之後再將她送回 原來的地方。反正這場慶功宴不會這麼早結束,他只盼短時間內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的 離去。
江群一面扣上方芷晨安全帶的同時,方芷晨的雙手也不安分的摟著江群的頸子,江 群壓抑住內心紛亂的思潮,一方面慶幸自己的決定是對的。沒想到方芷晨的酒力如此之 弱,酒品似乎也不佳,如果留她繼續在慶功宴上,只怕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笑話。
「你乖乖坐好。」江群輕輕撥開方芷晨的手,低低的說。
方芷晨望著江群,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好,我乖。」說完,似乎不勝酒力,緩 緩閉上雙眼,又沉沉的睡去。
車行到一間汽車賓館,江群緩緩將車子滑近所屬房間下方的停車位,慢慢將車子停 好。身邊的方芷晨沿路上似睡似醒,嘴裡模糊的發出輕輕的呻吟聲,不斷的擾亂江群的 思緒。
她似乎因為醉酒而渾身燥熱,雙手奮力的想除下束縛在身上的安全帶及身上緊緊包 裹的衣服。江群一路上提心吊膽,又要注意前方的路況,更要注意身邊的方芷晨是否會因為不停的扭動身軀而影響他的駕駛。
終於一路平安的到達,江群下車拉開方芷晨這邊的車門,輕輕喚著:「芷晨,到了 ,下車吧。」
方芷晨皺著眉睜開雙眼,一臉迷茫。
江群喚她幾次都不見她有絲毫移動,輕歎口氣,彎身抱起方芷晨。
這回方芷晨倒是很配合的將雙手搭在江群肩上,緊緊攬著他的頸子。
她的雙唇輕靠在江群耳邊,氣息如蘭的吹吐在他頸後,江群身上感到一陣酥麻,忍 不住輕斥:「你安分點。」
方芷晨咯咯笑著,整張臉埋進他的頸窩。
由車庫到房門的這幾級階梯,對江群而言是他有生以來所走過最漫長的一條路,他 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坐立不安的時候。
終於,他將方芷晨放在床上,正當他準備起身離去的時候,方芷晨將置在他頸上的 手臂收緊,江群不由自主的跌回床沿,上半身壓在方芷晨身上。
方芷晨撫著江群的臉頰,輕輕說:「不要走……」
「我到外面幫你買瓶解酒液,很快回來。」
「不要。」
「別任性。」江群輕輕拉開她的手臂。
「不要離開我……」方芷晨掩著臉,低低啜泣起來。
江群一陣心軟,拂著她的髮絲,輕輕說:「你喝醉了。」
「就讓它醉吧。」方芷晨張著迷濛的醉眼,淚眼婆娑的望著他。「如果不是喝醉, 你不會離我這麼近……」她手指輕輕撫著江群的臉頰、眉毛……眼睛……挺直的鼻樑, 最後停駐在他薄薄的,象徵著堅毅冷酷的唇上。
江群心底一陣悸動。
方芷晨的手在江群唇上流連不去,眼神中又是迷濛、又是熱切,狠狠的燒灼著江群 的心。
江群忽然感到呼吸急促,撐在床沿的手掌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過甚微微泛白。她突然起身離開床畔,用著壓抑過後冰冷、堅硬的語調說:「我出去了。」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別走……」方芷晨聲音中帶著哀切,想起身阻止江群的離去,卻因為醉酒的緣故 失去平衡,整個人跌落床下。
江群一驚,連忙奔到方芷晨身邊。
方芷晨瑟縮在江群懷裡,哀哀的哭泣著。
江群不知所措,只好輕輕擁著她,任她在懷裡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方芷晨緩緩的抬頭,灼熱的雙唇碰觸著江群的臉頰,輕輕的游移著 。
「芷晨,」江群離開她的唇,用著沙啞的聲音,低低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
方芷晨摟著他的頸子,沒有回答,臉頰又輕輕湊上前去。
「芷晨,別這樣。」江群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方芷晨不理會江群的抗拒,用她的唇尋到他的,緩緩的、遲疑的碰觸著。
江群心底深處好像有個什麼東西爆發出劇烈的聲響,一瞬間,他只覺得腦中一片空 白,眼底心裡,滿滿的只有佔據著方芷晨的影像,他迫切的想要擁著她,回應著她所傳 來的氣息。
江群輕輕的吻著方芷晨,感受著她笨拙的、義無反顧的熱情,胸口滿溢著種種紛亂 的情緒。這一刻,他已經放棄了用腦子思考,只想用那個早八百年前就已冰雪消融,而 今卻滾燙灼熱的心去體會方芷晨的甜美。
意亂神迷之間,他早已分不清方芷晨的反應究竟是否只是醉酒的狀態下無法克制而 出的熱情。
方芷晨輕輕喘息著,手指探向他襯衫的鈕扣,緩緩的解開他身上的束縛。江群捉住 她的手,呼吸沉重。
「芷晨,你……你會後悔……」
方芷晨狂亂的搖著頭,不理會江群的阻止,眼神中帶著迷亂的激情,任性的扯下江群的襯衫。
「你……芷晨,停止……」江群用著僅餘的一絲理智,喘息的推開方芷晨。
方芷晨睜大迷濛的雙眼,淚水盈然的望著他。「你討厭我?」
「不……不是,芷晨,你喝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為什麼要知道?」方芷晨撲進他懷裡,用著滾燙的臉頰熨著江群灼熱的胸膛。「 群哥,求求你……擁有我,我……我好熱,好難受……」她輕輕摩擦著江群的胸膛,雙 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遊走,朱唇微啟,輕輕的啃噬著他胸膛上的肌肉。
江群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呻吟,他還想運用僅存的理智和不可理喻的情感對抗著, 然而,他伸出想要推開方芷晨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擁著她。
他的壓抑已瀕臨崩潰邊緣。
長久以來總是不斷的隱藏自己的情緒,不敢、也不願在人前露出一絲柔軟的江群, 在不知不覺間已被方芷晨的柔情鯨吞蠶食的消融內心那一座堅固、寒冷的冰山而猶不自 覺。他不懂得如何釋放自己的情感,只懂得壓抑再壓抑、隱藏再隱藏……而今,在方芷 晨如此迫切、熱情的碰觸下,他心底深處那座潛伏已久,陌生而又強烈的火山終於爆發 了。
「芷晨……你……」江群喘息著,用著模糊不清的聲音低低說:「我無法顧忌你是 否只是喝醉的關係……我……」他困難的說:「原諒我……」
是夜,江群在行動電話的鈴聲中醒來。
他睡眼朦朧的接起電話,話筒中船來方文遠焦急的聲音。
一瞬間,江群完全的清醒過來。
「是,芷晨和我在一起……」江群回答著方文遠。「沒事,你放心……好,我知道 。」
他掛上電話,撐起半邊身子,微微失神著。
身邊的方芷晨仍沉沉睡著,蜷曲的身體依偎著江群,唇邊掛著淺淺的笑容。
江群凝望著她,心中升起濃濃的愧疚和自責。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一向冷靜自持的自己居然會失控?他玷污了方芷晨清白嬌弱的身子,這是如何不可原諒的滔天大罪啊!
江群臉色蒼白,深深陷在自己紛亂的思緒裡。
方芷晨的美好和熱情狂野的燃燒著他的理智,使他在昏亂迷失的情形下一遍又一遍 的佔有她。那一刻,他忘了自小一直伴隨在他身邊的傷痛和忿恨,整個人整顆心只想好 好的珍惜眼前這個讓他癡狂迷亂的女人。他知道他已回不到從前那個冷漠現實的江群了 ,至少……至少他的心不能。或許他的外表能騙得過別人,然而他無法欺瞞自己的心。
如今,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喪失理智的佔有她。他的一生做過不少讓他深深後悔至 今的事,其中又以這件為最。
雖然會發生這個讓場面失控的事是由於方芷晨喝醉的緣故,她的熱情讓他無法抗拒 ,畢竟他曾試圖避免事情的發生。然而他還是讓理智屈服在情感的誘惑之下,因而造成 現在的局面。千錯萬錯都該怪自己,因為方芷晨喝醉了。
一個喝醉的人是沒有思考的能力的,他應該清楚,但是他還是讓事情發生了。
江群陷在自己的思潮中,此時方芷晨已悠悠的醒轉。
江群望著她,心中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柔情。看著方芷晨慵懶、滿足,略帶一絲疲 憊的神情,如果從今而後的每一天都能讓她在自己的臂彎中醒來,那種感覺是不是就叫 「幸福」?
方芷晨睜開雙眼,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她望著鑲著玻璃五彩繽紛的天花板,微微發楞。這是哪裡?一轉眼望向在自己身邊 半坐著的江群,下意識飛快的掀起蓋在身上的薄被──一絲不掛!
她只愣了一瞬,隨即抬起手用力的朝江群臉上摑去。
江群沒有動,默默的承受方芷晨揮來的一巴掌。
「你──下流!」
方芷晨忿怒的大喊,眼眶迅速的凝聚淚水,她氣憤的身軀微微發抖,臉上由原先的 潮紅轉為蒼白,編貝般的牙齒緊咬著下唇。
江群默默無語。
下流?是的,這樣的形容詞真該掛在自己身上,因為他在方芷晨醉的神智不清時占 有了她!
這樣的事是可以避免的,但是他沒有。
「你……你……」方芷晨顫抖著聲音,恨恨的看著江群:「你無恥……為什麼?為 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江群無言以對。
為什麼?他該怎麼回答?因為她的熱情?因為他的衝動?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回答我?」方芷晨望著他,忍耐已久的淚水終於在臉上滑落 。「你不敢回答我,因為你的居心不良。」她悲哀的望著他,神情淒楚而傷痛。「你… …你為了鞏固自己在方氏企業的地位,不惜利用我……你以為……以為和我有了這層關 系後,從此便可在方氏站穩腳步……」她望著江群,任淚水在自己臉上奔流。「因為你 只是爸爸的義子,你害怕有一天爸爸不會將方氏交給你……」
江群輕蹙著眉,為她的「分析」感到無可奈何。
方芷晨恨恨的望著他。「你為什麼忍心利用我……你殘忍……好殘忍……」
江群閉上雙眼,不讓自己眼中那股傷痛和絕望流洩出來。「我沒有利用你。」
「你有、你有……」她掩面哭泣。「你果然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江群心中一痛,終於明白芊芊當初那一席話影響方芷晨如此之深。
「不論你信與不信,」江群低低的說:「我沒有利用你。」他再一次強調。
或許他今生不會再為此事解釋第三次,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了。是不是利用對方芷晨 而言沒有什麼不同,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她的清白。
他不願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會負責任,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方芷晨聽不進去 。
「我恨你。」
江群腦中聽到轟然一聲巨響,他知道他今生再也無法體會什麼是「幸福」。
那種他從來不曾有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