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科旁的俱樂部動工後,整個方氏企業土地開發部門沸沸揚揚。
富興機構也選在同一時間興建度假別墅,在方氏企業行銷部門熱烈的宣傳俱樂部預 售會員卡的同時,搭上免費的宣傳列車,熱熱鬧鬧的推出案場。
藉由配合共同開發的理由,楊妍莉幾乎天天到方氏企業。雖然明知一些興建銷售的 細節不必經由江群親自處理,但楊妍莉總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總是纏著江群問東問 西。礙於合作上的關係,江群也只好禮貌的應付著。
「群哥,你看我們宣傳部想出的這個點子好不好?」不知從何時開始,楊妍莉稱呼 江群由「江特助」改口成和方芷晨一樣的稱呼了。
「關於宣傳上的事,就直接由宣傳部門作決定吧,我信任他們的專業。」江群合上楊妍莉遞給他的文件,淡淡說。
「那……」楊妍莉眼珠一轉,笑著說:「這個假日你有沒有空?」
江群揚揚眉,沒有回答。
「爹地邀你到我家作客,順道商量往後我們兩家企業的合作方針……」她甜甜的笑著:「你應該會賞臉吧?」
江群沉吟不語。
「你知道我爹地一直很欣賞你,認為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輕輕歎口氣:「只可惜你已經在方伯伯的麾下效命,要不然以找爹地對你的欣賞,又何止區區一個特助?只怕整個公司都毫不猶豫的交給你打理……不過既然事實已是如此,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麼,」她微微一笑:「爹地希望你能到家裡坐坐,這點小小的要求總不為過吧?」
「既然令尊如此看得起我,如果推辭不去,未免太不識相了。」江群淡淡一笑。「 請轉告令尊,星期日我會準時到。」
江群一身西裝筆挺,將他的身形襯托得更加瀟灑俊逸,瘦高的身材精壯結實,沒有 一絲贅肉。他俊朗的臉上永遠噙著一抹淡淡的冷笑,朗朗的雙眸深處,有著無法消融的 絲絲寒意,對任何人總是一副客氣而冷淡的態度,不瞭解他的人,會錯把他的行為當作 是一種禮貌,事實上他對每個人都保持著遙遠的距離,即使在他的身邊,也無法觸摸到 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他像是一塊千年冰山,謙沖有禮的外表下,隱藏著堅硬似鐵、寒冷如冰的心。
楊妍莉見他依約到來,心花怒放,整個人顯的容光煥發。她穿著一件粉紫色的小洋 裝,酥胸微露,襯的原本白皙的肌膚更加晶瑩剔透。精心描繪的容顏,使的原有的七分 姿色增加到了十分。
楊敬業也難掩興奮之情,他沒料到江群明知他有挖角的念頭,竟能不避嫌依約前來 。他早有耳聞江群在業務上的手腕和處事的冷靜及判斷的準確,尤其是他主張在南科旁建商務俱樂部,由原先購買土地到事後一手策畫興建銷售,在在顯示出他處事能力。為此,楊敬業更在心中立誓非要將這樣的人才網羅到自己旗下。
「江先生能賞光,真是太好了。」楊敬業笑逐顏開,忙招呼著下人為江群添茶送水 。
江群微笑道:「蒙楊總裁不棄,對我這晚輩如此青睞,我早該親自登門拜訪。」
「好說好說。」楊敬業呵呵笑著,心中臆測著該如何導入正題,誘使江群能跳槽到 自己公司,畢竟江群雖是年紀輕輕,但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不希望目的沒有達成, 反倒使兩方面反目成仇。不過目前為止算是有個好的開始,至少江群並不排斥私下單獨 和他接觸。
「爹地,你們別這麼客套嘛,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楊妍莉在江群身邊坐下,笑著 說:「群哥,你嘗嘗看我親手為你做的點心。」她強調著「為你」兩個字,拿起桌上的 一塊小西點遞給江群。
「呦!你看看,有了心上人就忘了做爹的了,真是女大不中留。」楊敬業調侃著自 己的女兒,一方面偷覷著江群的反應。
江群微笑的接過吃了。
楊妍莉不依的跺跺腳:「爹地,你笑人家。」眼角瞄向江群,心中暗自竊喜。
「說起我這個女兒,從小就眼高於頂,一堆追求者繞著她打轉,居然看不上半個。 」楊敬業笑著說:「我也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總是希望她能有個好的歸宿。看著她老是挑三撿四的,我這個做爹的還真怕她嫁不出去了。」楊敬業若有所指的看著江群:「我事業做這麼大,將來也都是這個寶貝女兒的,畢竟我沒有兒子,女婿也就等於是我的兒子一樣,將來事業都是放手給年輕一輩去接管。雖然我的公司比不上方氏企業的規模,但好歹不用事事看別人的臉色,在那裡做得再好,也是為別人賺錢,畢竟人家還有一個兒子,即使再怎麼不成材,這點總改變不了……」楊敬業小心翼翼的措辭,一方面看著江群的反應。
江群臉上帶著微笑,看不出絲毫的喜怒哀樂。
楊敬業接著又說:「像你這樣的人才,大可獨自管理一間公司,在人家手底下做事,難免綁手綁腳。以你的才幹,如果能有屬於自己的天空,便可以將你的理想發揮的淋漓盡致。我這個人別的好處沒有,但一旦覓得理想的人才,是絕對捨得把自己的事業放手交給人去管理的。」他望一眼江群,試探的說:「更何況我這個寶貝女兒已經整顆心都放在你身上了,我這個做爹的總是希望做女兒的情感不要落空。如果你能加入富興機構,對你我而言,實在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事。」
楊妍莉屏息的等待江群的反應。
江群默不作聲,一會,竟專心的吃起放在桌上的小西點了。
楊敬業乾咳一聲,掩飾臉上的尷尬。
楊妍莉見狀,連忙打圓場:「爹地,你也真是的,就那麼怕你女兒沒人要啊?群哥在方氏企業待的好好的,哪可能說離開就離開,你女兒還沒這麼大的魅力呢。」說著,聲音不免有點幽怨。
楊敬業打著哈哈:「年輕人臉皮薄,是我老頭子說的太直接了。」他乾笑幾聲:「 來來,吃東西、吃東西,今天先不忙談這些,也該讓你好好考慮才是。」他張望一會, 故作沒事的說:「看看,說了一會兒話,茶都涼了,瑪麗、瑪麗…」他喚著菲傭,叫人 來換茶水。
「這可是我寶貝女兒親手為你做的小點心,我這個做爹的還是托你的福才吃的到呢 。」楊敬業一掃剛才的尷尬,輕快的說:「多吃點,可別辜負人家的一片心意。」
「楊小姐這麼好的手藝,想必下過一番苦工吧。」
楊妍莉喜孜孜的說:「如果你喜歡吃,我可以常常做。」
江群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太勞煩你,不過我一向不太愛吃甜食。」
楊妍莉聞言,微微一楞,還未及答話,江群已站了起來。
「今天叨擾了這麼久,我該告辭了。」說完,未等兩人反應過來,他已邁步往大門 走去。
辦公室裡一片靜謐,方芷晨專注的打著電腦,為上一場會議紀錄作建檔,偌大的空間裡只聽到鍵盤發出「得得」的聲響。
「芷晨,你將上回引進的那批引擎的資料拿給我。」江群吩咐著。
方芷晨迅速的拿起文件夾,走過去將資料遞給江群。
「你拿張椅子坐著。」
方芷晨順從的拉過一張椅子,在江群前方坐了下來,等候著他的吩咐。
江群翻開資料,大略的瀏覽一下,便又遞還給方芷晨。
方芷晨伸手接過,江群突然壓住文件夾,相對的也壓住了她的手。
方芷晨一楞,抬頭驚詫的望著他。
「你怕我?」江群看著她,俊朗的臉上掛著一個嘲諷的笑容。
方芷晨一驚,脹紅著臉,用著理直氣不壯的聲音,小聲的抗辯著:「我……我為什 麼要怕你?」
「不用反駁我,我從你的眼神裡很輕易的看的出來。」江群微微一笑:「你不只怕 我,還想盡辦法要躲我。每天和我處在一起,你一定很痛苦吧?」
方芷晨唇角動了一動,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江群微笑:「除了商場上的對手,我從來不知道有人會怕我,尤其是女人……」他望著她:「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說著,站了起來,繞到方芷晨身後,雙手輕輕放在她肩上。
他的動作或許有些曖昧,但是方芷晨很清楚的知道,他這麼做是別有意圖的。自從她肯定了江群在南部那夜並不是真的醉的不省人事後,她開始對江群每個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充滿了懷疑。
她僵硬著身子,聲音帶著微微的戰慄:「因為你太冷漠,你的微笑、你說的話,沒 有一句是出自你的真心!」她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這句話。
方芷晨轉過身,緊咬著唇,迎向他的眼眸:「你的眼神冰冷,雖然總是一副彬彬有 禮的模樣,可是你卻從沒有真心的對待任何人。你的臉上在笑,可是眼睛沒有笑過…… 你是虛偽的!」
江群怔住了,愕然的望著她。
「你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你附和著別人說的話,可是你的眼神在嘲笑他們。你的笑容總帶著嘲諷的神色,心裡卻看不起任何人。」方芷晨喘口氣,大聲說:「你的笑容和一切都是經過包裝的,你根本不信任任何人,因為你現實、自私、冷漠、目中無人!」
江群沉默。
良久,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卻帶著一絲蒼涼。「你很瞭解我……看來我掩飾的並不 好。」
方芷晨望著他眼神中的落寞,突然一陣心軟,她低低說:「那……你又為什麼要掩 飾呢?」
江群不語。
「你為什麼不學著信任別人,學著真誠的對待他人?」方芷晨輕說。
江群凝眸望著她,突然嘴角泛起一陣冷笑:「別在那裡說教了,你又不是我,你了 解多少?如果你認定我是一個虛偽的人,你不妨去告訴所有的人要他們防著我,你甚至 可以去告訴董事長,讓他請我走路。」
方芷晨咬著唇瞪著他:「我不是那種人,今天這些話你愛聽不聽,以後我也不會再 說了。」她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眼眶泛起晶瑩的淚珠,她忍著不讓它掉落,卻因為走 的太急,腳步一個踉蹌,差點絆倒。
江群欲伸手扶住她,卻忍住了。
此時,江群桌上的分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
話筒裡傳來董事長秘書甜美的聲音,轉告他方文遠請他到董事長辦公室走一趟。
江群掛上電話,深深的望了方芷晨一眼。只見她冷著一張臉,眼角微微泛紅,裝作 若無其事的敲打著電腦鍵盤。
江群在心底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紛亂而陌生的情緒,面無表情的走向董事長辦 公室,準備接受方文遠的召見。
方文遠招呼著江群坐下來,打量著他。
江群明知道他有話說,見他未開口,也就若無其事的沉默著。
方文遠望了他好一會,終於打破沉默,開門見山的說:「聽說你昨天去了楊家?」
江群微笑,沒有否認,他當然不會傻到問他是從何得知的。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 邊一直有著方文遠的眼線,否則以方氏企業如此規模的公司,又怎會把許多重要決策放 心的交給他。
方文遠凝望著他,慢慢說:「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江群微笑:「閒聊罷了……主要還是談些案場配合的事。」
「就這樣?」
江群笑了笑,沒有答話。
「聽說妍莉最近和你走的很近。」方文遠用著若無其事的聲音,緩緩問著。
「楊小姐很關心目前在南科推出的案子,」江群微微一笑。「這陣子時常到公司一 同討論案場預售的後續發展。」
方文遠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隔了一會,方文遠開了口,聲音平淡中隱隱帶著一絲傷感。「阿群,我領養你至今 一晃眼也有十年了……」頓了一頓,緩緩說:「但是你從沒有開口叫我一聲爸爸。」他 望著江群:「人前,你總是稱呼我為董事長,人後,你頂多也是叫我一聲義父。」
江群默然。
方文遠輕輕歎了一口氣,微微落寞的說:「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怨我……」
江群打斷他的話,淡淡說:「您將我從孤兒院中領養出來,讓我免受欺凌風霜之苦 ,又讓我受到如此優良教育,更將一間跨國際規模的企業交與我管理,如此恩情,我江 群感激都來不及,又何來怨懟之意?」
方文遠望著他,似在思量他話中有幾分出自真心。
江群迎著他的雙眸,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良久,方文遠不疾不徐的開了口:「阿群,雖然你是我的義子,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並不瞭解你。」
江群沒有答話。在他還未弄清楚方文遠真正的意思之前,他不願貿然開口。
「自從領養你之後,我將你一個人留在美國,一直過了將近兩年,才和你見第一次 面。」方文遠話聲中帶著幾分蒼茫。「我不得不承認,像你一樣際遇的孩童,我同時間 也領養了數個……」他輕歎一口氣:「我一直在留心觀察,看著你們學習成長的報告, 以便得知你們之中是誰較適合接下我給予的任務。」
江群唇邊泛起微微冷笑。這件事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也因此,他比任何人更加 倍努力的學習一切新的事物,在美國那段期間,他強迫自己不斷的吸收,甚至放棄了大 半睡眠時間,在夜深人靜時,啃著一本又一本繁複艱深的專業書籍。他知道這是他一生 中唯一可以順著向上攀爬成上流人士的梯子,如果放棄了這個機會,他很可能又被打回 原形。他不但和自己競爭著,更和許多不知在何處也一樣過著相同生活的人競爭著。
他知道方文遠在遠處默默的觀察著他們,也因此,他強迫自己用心的學習,將自己 塑造成方文遠想要的人才。
「過了兩年的觀察,你從所有孩童中脫穎而出。你吸收的速度和冷靜的態度,使我 知道你就是我想要的人。」方文遠望著他:「你是我所見過最冷靜自持的人,超乎同齡 孩童,甚至在社會上打滾多年的我也幾乎無法摸清你真正想法。」
江群沉默不語。此時,他在心中暗暗思量著。
昨天他是刻意到楊家,也故意不避人耳目,為的就是要給方文遠一個小小的刺激。 他知道方文遠一直提防著楊敬業對他蠢蠢欲動,他要的就是讓方文遠醒悟自己在他心中 的重要性。他從沒打算要另起爐灶,畢竟方氏企業的規模不是一般小鼻子小眼睛的公司 所比得上的。即使要花心思計較,也是要用在方氏企業上。
可是他現在不禁有點懷疑昨天那帖藥是否下的太猛了。
「阿群,你或許在怨我雖然收你為義子,便卻從沒讓你在我身上感受到一絲親情… …」方文遠蒼老的臉上略有一絲疲憊。「我對你總是苛刻的要求著,利用你的才能為方氏企業打天下,這幾年來,從不曾給你一絲喘息的空間。」他輕輕歎著:「同樣是我的『兒子』,因為志揚是親生的,所以我從未約束過他,任他悠遊自在的成長,甚至給予過度的保護。」
方文遠的聲音略略感傷和遺憾,接著又道:「志揚在我的保護下,成為一朵溫室的 花,禁不起風吹雨打,成天只知道貪玩,我方氏偌大的產業也無法托付給他,因此只能 藉助你的才能,為志揚守住這片家業。」
他停了一停,深深的望著江群。「阿群,你一定在責怪我,明明知道志揚是個扶不 起的阿斗,卻仍然將所有的方氏登記在他名下。而你為了方氏勞心勞力,我卻只讓你持 有一些蠅頭小股,讓你所付出的與得到的不成正比。」他低低說:「我利用扶養你的恩 情牢牢綁住你,阻止你向外發展……」
江群打斷他的話:「我為方氏企業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做得再多也抵不上您扶 養我的恩情於萬一。」
「恩情?」方文遠苦笑:「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即使沒有我來領養,也不至於餓死 街頭吧。」
江群欲待答話,卻忍住沒開口。確實,他曾經在心裡深深的恨著方文遠,因為他用 著一個「義子」的名號,狠狠的綁住他,讓他掙不悅、飛不了。
方文遠對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他的親生兒子方志揚。
這個方氏企業是個枷索、是個牢籠。但江群很早以前就對自己發誓,你要讓這個枷 索、牢籠成為一個可以讓他主宰的舞台。
而方文遠確實一直在提防著他,當他讓江群正式加入方氏企業的時候,他便一直帶 著一種又期待又矛盾的心情。
愈是聰明愈是有能力的人,也就愈是教人喜愛和害怕。
方文遠欣賞江群處事的遠見和魄力,每每有任何決議時,他一定要江群評估和給予 意見。慢慢的,他愈來愈依賴江群,明知江群是個不甘被永遠壓制在人後的人才,卻還 是克制不了這種飲鴆止渴的行為。他害怕有一天江群會反噬。
方文遠時常在這種矛盾的心情裡掙扎。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壓制住江群,也每樣公事上的重大決議都不假手他人。一直到有一回,一樁零件的出口出了大差錯,當時幾乎危及整個企業的正常運作。在他惶惶不知所措的時候,尚在美國猶是個商場上初出茅廬的江群出手挽救了整個方氏的命運,而方氏企業也因為江群加入那一役,從此在國際舞台大放異彩。
自那次之後,方文遠在公事上每有任何新的政策都必先詢問過江群的意見,事後也 證明江群確實是個有遠見的人,方氏企業也從此更平步青雲。
方文遠輕歎著:「我是老了,近年來我發現我愈來愈看不準商場上的下一步該怎麼 走,面對著一如戰場的商場,我開始會對敵人心軟,開始拿不定主意。我不得不承認, 方氏企業愈來愈不能沒有你。」
要叫一個曾在商場叱吒風雲的老人承認自己已老邁,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這個瞬息萬變的商場上,他已沒有更多的精力和對手爭奪廝殺。他發現當他提起 槍口面對敵人時,他的手會抖、心會軟。然而,他卻無法在這個時候卸下擔子交與別人 ,因為他的兒子是如此的不成材。
面對江群這個讓他又愛又怕的人,他擔心有一天當他無法親自坐鎮方氏企業時,江 群若不是離開,那麼就是讓方志揚離開。兩者都不是他所願見的。
「阿群,我是衷心的感謝你為方氏企業所做的一切,」他頓了頓,輕喟著:「然而 一個當父親的,卻怎麼也掙脫不了這個父子情結。我知道讓你受委屈了。你付出所有的 心血,卻無法擁有該得的報酬,而志揚成天風花雪月,卻輕易的得到你我為他打下的一 片江山。」他凝望著江群:「只因為志揚是我親生的,而你只是我的義子,就這個原因 ,讓你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我相信你心中一定無法原諒我。」
江群避開他的目光,沒有多作解釋。
到這個時候,他不願再裝作平心靜氣、若無其事。雖說方文遠在收養他的日子裡, 並沒有給予他太多的親情,然而,自從他盡心盡力的接受他的安排,並努力吸收許多超 乎他年紀該懂得的知識後,方文遠每回到美國探望他時,總不吝於給他鼓勵。在他充滿創傷且倔強的心靈裡,能得到方文遠一句輕描淡寫的關懷,是他最大的期望。
雖然他總是固執的要自己相信,方文遠對他的好是懷有目的的。然而,他懵懂的心 裡卻不自覺的眷戀這種些微的親情。
畢竟他是他的「父親」,在一個父親面前,他堅固的心防一角在悄悄瓦解。
「阿群,相信我,我不會虧待你……或許我做不到讓你和志揚擁有相同的待遇,但 是,我一定會讓你覺得你也是我的一個兒子。」方文遠望著他,懇切的說。
江群低頭沉默不語,俊朗的臉上又帶著小時候常有的那種倔強神色。然而這個時候 的他,卻像一個在和父親嘔氣的小男孩。
良久,他收拾起自己心中那股翻騰不已的情緒,淡淡說:「董事長,如果沒事我先 出去了。」
方文遠輕歎一口氣,心中很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大男孩是不會那麼容易摘下他臉 上的面具的。
他欲待開口說話,突然心口一陣絞痛,不由自主的呻吟出聲。
「董事長?!」
「沒……沒事,」他掙扎的從外套口袋內拿出一顆藥丸服下,喘息著說:「老毛病 了,你……你出去吧。」
江群凝望著他一會,點點頭:「我回辦公室了。」
出門前,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