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了,已經整整兩天了,總共四十八小時的時間,她連一句話也不跟他說,當他是個隱形人般完全漠視他的存在。
雖然不知道原因,他卻很肯定她一定是在生氣,而且是生他的氣。
她在氣什麼?氣他不顧她的立場,在上司面前輕薄她的唇嗎?可是她自己還不是很投人?他實在搞不懂那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都已經一個月了,他與她同處一個屋簷下,也因他把持得住,所以沒有對她有任何越矩的行為。
反正差不多是時候,他也該走了,組織裡一定也因為沒他坐鎮而一片大亂,雖然他很喜歡這種單純平凡的日子,也喜歡跟那女人一起相處,但是他的命是不允許他繼續如此悠閒地度日的。
狠狠將煙蒂彈向天際,再看它落向地面,他心裡歎了口氣。他終究要像煙蒂一樣,不論被拋得再高再遠,仍然要回到他應屬的地方去。
那他該拿她怎麼辦呢?那個讓他平靜的心起了無數漣漪的女子,他真的想保護她那顆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心;現在的他似乎已經沒辦法想像早上一睜開眼看不到她的睡顏,也無法想像吃不到她煮的菜,更不能想像以後看不到露出小梨渦淡笑的生活了……
也許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拋掉殺手該有的無心無情了吧?他微微一笑。
她會捨不得他嗎?也許他走了,她會有更多的機會去追尋她的幸福……想到此,他發現心中竟有些微微酸意。
這次真的非走不可了……他跌入沉思,沒想到自己竟如此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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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又不其然地翻進了一個人影,南徹忻暫時拋開紛亂思緒,打起精神面對來人。
「影蘭?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訝異,卻有些開心。畢竟影蘭跟影虎從小就隨伺左右,對他而言就像手心跟手背,他意外地看到她當然高興。
影蘭沉默著,看到南徹忻,她似乎像在大海裡抓到一塊浮木,顫抖著身體的她眼淚竟然蓄滿了眼眶。
他已經十幾年都不曾見影蘭掉淚,她這模樣讓他心跳猛然加快,突然有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發生什麼事了?」他焦急地抓住影蘭纖瘦的臂膀。
「忻哥……」她的眼淚如斷線珍珠不斷落下。「影虎他……影虎……」影蘭泣不成聲。「影虎怎麼了?」她是想嚇死他嗎?
「影虎他死了。」她終於完整地吐出一句話。
「這怎麼可能?」有如遭電擊般,一瞬間他的心臟彷彿停止:「你確定嗎?」
影蘭點頭,淚水掉滿地:「你那台保時捷從大海被撈出來,連同影虎的屍體……」她摀住嘴,卻忍不住痛哭的衝動。「他……面目全非……死狀極慘……」「你親眼看到他的屍體?」他急問。
影蘭又點頭:「那是他沒錯,他背上有影武的刺青標誌……」
他握緊雙拳,眼睛佈滿血絲,前所未有的忿怒在血液沸騰。
「是誰殺了他?」他額上青筋微跳。
「是……伏龍幫的龍三——北司良。」從未見過忻哥如此的失控,連影蘭也忍不住害怕顫抖。
而此時悲傷至極的兩人卻不曉得影虎正在伏龍幫的組織裡,跟兩個美女人大玩特玩著野球拳,且不亦樂乎地以為自己還置身在天堂。伏龍幫置於第二十層樓的總統套房裡——
「哈嗽……哈啾!」影虎狠狠打了兩個噴嚏。
「虎爺,你怎麼了?該不會感冒了吧?」名叫小喬的長髮女子馬上軟柔地欺向影虎身邊。
「小喬,虎爺不是你一個人的,別老賴著人家。」另一個同樣也是面貌姣好、身材火辣的女子馬上不甘示弱。
「好、好,別吵別吵。」左擁右抱,影虎縱使心裡彷彿想到些什麼,也是馬上拋至九霄雲外了。
「可能是你們穿得太清涼了,我才會感冒。」他挑眉輕浮道。
「不來了啦!開我們玩笑……」兩個女人立刻嬌滴滴地倒在他的身上,撒嬌招數盡出。「哈……」影虎關懷大笑。管它的,天塌下來也不重要了,人生嘛!就是要快樂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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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經理,報告我已經做好了,你看看。」今天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把辛苦了兩天的報告交給王經理。就是這份該死的東西,害她此時尷尬萬分卻不得不硬著頭皮。
「幹什麼畏畏縮縮的啊?」胡佩娜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副看好戲的嘴臉:「難不成那天晚上你就和王經理譜出戀曲了嗎?」
「別亂講。」杜京雨抱著資料,滿面愁容地白了她一眼。
門打開了,剛好走出來的王經理看到杜京雨竟然有點不自然。
「王經理,這……這是你要的資料……」她低著頭,有些結巴:「我還有工作在忙,先交給你了。」
杜京雨拔腳開溜,剩下兩個人氣氛微凝,王經理只得扯動嘴角,企圖維護自己一向高高在上的姿態。
想當做沒什麼事發生是嗎?她胡佩娜非得撕去他那張驕傲的臉皮不可,誰教他當初被她甩了後,竟在我背後搬弄是非,哼!
「她避你如蛇蠍耶!這次踢到鐵板了吧!」胡佩娜淡淡地道,天知道她心裡正在享受報復的快感。
「你……」王經理轉過身來,瞇瞇眼瞪著她:「她以為我對她有意思嗎?你的想像力也未免太豐富了。」他這一生只被一個女人甩過,那就是眼前這一位!但是他死也不會承認。
「那倒是,你條件那麼好,怎麼可能對我們家的京雨有興趣呢?」她點頭認同。王經理暗自定了定心神,驕傲地微抬起下巴,就像只翹起尾巴的小公雞。
胡佩娜似乎想到了什麼,美艷的唇露出迷人媚笑;他突然覺得有點大事不妙。
「王經理,禮拜五那天的猛男秀精不精采?我看你好像看得目瞪口呆的。」她眼波微微流轉,只有她知道自己正在忍笑。
這女人怎麼知道?轟地一聲,王經理腦袋一片混沌,他的驕傲被炸到天邊去,那天的挫敗感再次打擊他。
「你——你想怎樣?」他得封了這女人的嘴,否則他的名聲肯定蕩然無存,就像他當初那樣對她一樣。她在報復!
「我可不想怎樣,你不用反應過大……」胡佩娜笑嘻嘻的,暗自得意自己的腦袋瓜子。
是嗎?王經理大吁了一口氣,稍微放了心,然而身形卻像只垂下羽毛的戰敗公雞。
她瞥眼外頭,天氣還真不錯,是喝下午茶的好日子……
「你覺得長榮桂冠的下午茶比較好呢,還是晶華酒店的比較好?」「長榮桂冠比較精緻,而且也比較好吃……」他不假思索地道,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落人她的圈套,恨不得咬斷舌頭算了。
「那就去長榮桂冠吧!邊喝還可以邊悠閒地想著待會要去哪,真棒!」佩娜開心地拖著他走,根本不管這人一臉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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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胡佩娜撐著肚皮,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開心地哼著歌。
六點多了,公司裡應該早就沒半個人,誰教她迷糊竟忘了把車鑰匙丟在公司,害她還得回來一趟。不過……嘻嘻……有了夢寐以求的名牌衣服鞋子、還狠狠敲了一個討厭鬼的竹槓,不勞而獲是人生一大樂,多虧她腦筋動得快,跑一趟回公司也沒什麼關係,不,跑一百趟她也願意。
咦,有人?還有敲鍵盤的聲音呢……二十一世紀竟還有如此認真敬業的人,而且還出現在她公司!了不起!她得看看這人是誰。
「哇!京雨!竟然是你?你怎麼敢一個人在公司,不怕被鬼捉走嗎?」這不重要,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獻寶。她趕緊飛奔向她。「我跟你說,你快看,我賺翻了,我賺翻了!」
胡佩娜這到一個人得以獻寶,情緒異常興奮。
杜京雨只得打精神,配合著她的興致。
「我今天去喝長榮桂冠的下午茶,還買了這些……」她飛快拆封。「這是今夏的最新款,限量的哦!上次我在雜誌上看到就好想要了……」她拿著一個包包,忘情地湊上嘴親呀親的。
「你看,這涼鞋美不美?很美對不對?」見她點頭,佩娜開心極了,她馬上拍著胸脯道:「這雙就送你,不用太感激,不用痛哭流涕,美腿就是要配名鞋。上次哪個女藝人不是才說什麼好鞋會帶你走向美好的地方嗎?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曉得啦,總之沒穿名鞋,我是沒辦法走路的。哪!這雙就是你的了。」
佩娜把鞋盒慎重地交到她手上。
「不要啦!這很貴的,你不會捨不得嗎?」她並不愛慕虛榮,就算這雙鞋真的好看,她仍然興趣缺缺。
「送你哪會捨不得?快穿去迷死你家的阿忻吧!」她馬上塞在她手裡,心裡一點都不會捨不得,因為輕易送給別人的東西肯定是別人送的東西。沒有杜京雨,她哪有另外兩雙新鞋啊?她開心地想著另一個紙袋裡的寶貝,嘴都快笑裂了。
迷死他?她哪行啊!想到那天擁吻後,他事後一句話也沒說,她不敢奢望要什麼承諾,可是他應該表示自己是因為喜歡她才會想吻她,而不是為了要讓她難堪所以才吻她吧……
難道他沒想過她每天都要面對那天看到那場面的上司嗎?他沒想到她每天都會無地自容嗎?他真的很可惡,害她不曉得怎麼面對他,又不能指責他,畢竟她那天自己……自己也……腦海裡全是那天熱吻的畫面,馬上不自覺臉又酡紅了一片。
「我真羨慕你哪!」胡佩娜酸溜溜的語調迫使她趕緊回神。「可以跟帥哥天天生活在一起,兼顧視覺與聽覺的享受,要是我一定每天都高興得睡不著……」
「天天在一起有什麼用,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她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此時她才發現自己這兩天原來就是被這問題所困擾著。
「沒心?我看不會呀,他那天的吻可起勁的咧……」一看她納悶的目光,胡佩娜趕緊改了口:「我是說,照你們相處的情形不錯看來,應該是會擦出火花的啊!」
好險!好險她的反應夠快,她可不想背負利用朋友之類的罪名,她真的是希望好朋友的感情能趕快有著落,所以那天才會跑去「關心」一下,絕不是她事先有計劃什麼的。
「不錯是不錯……」杜京雨回想這一個月來,他時而出現的溫柔,讓她驚喜;他偶爾的體貼,讓她很感動,她真的很喜歡跟他住在一起的感覺,但她知道他就快走了。一個月了,他快離開她的生命了……「可是他好像快離開了。」
杜京雨重重地歎口氣,從心裡湧起了些微酸楚。
「他總會離開的啊,他又不能死賴在你那破屋子裡不走,話說回來,離開不一定就代表要結束。」
「我不知道,阿毓走了,我雖然很難過,卻也沒有這麼仿惶;可是,現在……好像他如果一走,我就會失去希望一樣。」
「你慘了!」胡佩娜卡喳一聲點起了一根煙,一臉正經:「你愛上他了。」「我愛上他了?」杜京雨開始有些慌亂:「我以為我對阿毓是愛,阿毓離開我才一個月,我不可能那麼快就愛上另一個男人……」
「別否認,人一旦面對愛情,下意識就會想逃避,因為人很脆弱,不想受傷,尤其你才失戀沒多久,最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內心。」她緩緩地吐出一口煙:「但是,你再不勇敢一點面對自己,也許他就這樣走了,一輩子你都碰不到他了,你願意嗎?」
他修長乾淨的手指、他寬闊的眉、他唇邊勾起的優美弧度……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而她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搖搖頭,有點想哭。
「那不用說,你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胡佩娜拍拍她的肩,想給她一點勇氣,手上的煙蒂卻掉進了紙袋。「哇——」
她馬上「哇」的一聲叫出來。她的寶貝!弄壞了還得了!
「那我該怎樣辦?」杜京雨滿臉憂鬱地問著正在忙碌的胡佩娜。
「我怎麼知道?要是我就灌醉他,引誘他犯罪。媽呀!我的涼鞋燒了一個洞了!」涼鞋上一個小如螞蟻的小洞讓她差點沒哭出來,哪還有心情去管別人的生死,於是沒經腦袋深思就亂回答一通。
「好,我知道了。」雖然不曉得該怎麼引誘,但是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先去買酒和晚餐,七點多了,希望阿忻不要餓壞了。
她對佩娜說聲再見,卻發現她的全副精神都放在鞋子的小洞上,只得搖搖頭,踩著輕快的腳步走了。
胡佩娜灰頭土臉忙半天,最後總算搞定了鞋子,她得意洋洋地站起身。「哼!還是我聰明,會想到用立可自在上面塗了一點,現在不是給我變回原狀了嗎?」害她差點就心疼死了。
轉頭一看,她才發現杜京雨人不見,環顧沒半個人的偌大辦公室,胡佩娜嚇死了,趕緊抱著紙袋拔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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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一開,杜京雨就趕緊對屋內嚷著:「阿忻!對不起,我現在才回來,你一定快餓昏了吧!」
咦?沒回應?肯定又生氣了……她打開了電燈看不到人,以為他還在睡覺,脫了鞋就打算溜到廚房先煮一頓大餐。根據她的觀蔡,應付他就是煮一堆好吃的東西,他很快就會氣消。
還是先安撫一下吧!她繞到屏風後面,嘴裡念著:「今天的晚餐很棒哦!是你最喜歡的烤牛小排……」他不在床上!「人呢?」
她跑到浴室一看,沒人;陽台,也沒有;沙發底下,還是沒有,環顧四周,依舊沒半個人影!他很少會出門的啊,杜京雨覺得焦急萬分,只好安慰自己。
也許他有什麼重要的事不得不出門吧!沒道理連再見也沒說就不告而別的。難道是因為氣她兩天都不跟他說話?他應該要檢討自己不該生她的氣才對;如果他是在氣她太晚才煮給他吃,那也用不著氣得跑出去。
他會不會真的走了?這個念頭一浮現,杜京雨就飛快把念頭趕出腦海,但心裡仍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也許他等一下就回來了倒時候還沒煮好,他才真的會生氣吧!讓自己忙碌或許就不會想得太多了。杜京雨拎著東西走進廚房。
沒多久,兩人份的晚餐已經煮好,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精心製作的佳餚。
牛小排烤得剛剛好,濃湯也香濃可口,生菜是最新鮮的,連飯後點心咖啡凍也是她專程排隊買到的,嗯!連她看了都忍不住要稱讚自己的廚藝了。
再點上兩根燭火就大功告成了。
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浪漫的心思。她以前一個人時為了省錢,總是有一頓沒一頓;阿忻住進來後,自己跟著吃飽睡足,足足胖了三、四公斤,臉蛋沒以往削瘦,自己彷彿也豐腴許多。
一切都改變了,被阿毓覺得不懂情趣的那個女人,如今竟然準備了一頓燭光晚餐,就只為了勾引一個男人……呵呵,就連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突然腦海響起佩娜的聲音;「現在的女人很少有一身廚藝,在她們的想法裡,女人煮得再怎樣好吃,自己不秀色可餐一切都是枉然,因為男人是視覺派的生物。」
她是不是該打扮一下?想打電話問佩娜,她又不太好意思。還是先去洗個澡吧!愈想愈緊張,心跳快速得讓人精神恍惚,一個澡洗了快一個鐘頭。洗完了,南徹忻人也還沒回來,而她的心也因為害怕而開始猶豫不決。
真的要把自己給一個相處才一個月的男人嗎?原本她的思想就比較保守,對於現代男女的愛情觀她雖不排斥,但卻不會去嘗試,就像當初阿毓說他不贊同婚前性行為時,她還以為她找到同類了,而現在她是不是要仔細地考慮一下?
她坐在沙發上想了老半天,愈想就愈緊張,那份勇氣竟然一點一滴慢慢流失……等到完全消失殆盡時,她轉頭看一下時鐘,已經十一點多了。阿忻不會真的不回來了吧?她不敢去想,心裡頭竟然有些郁卒,也開心不起來。
獨自一個人吃燭光晚餐,牛排已經硬掉了、濃湯早就冷了,吃起來索然無味,而心裡的不安仍持續隨著分秒過去已達爆破的邊緣。
她該怎麼辦?她已習慣在這個時候屋子裡會有一個人陪著她看電視;會有一雙眼睛偷偷看著她讓她心跳不已;會有那種讓人臉紅的曖昧氣氛讓她時常無法呼吸……而今餐桌旁邊沒有坐人,她吃完飯,剛好燭火也熄滅了,只剩下一堆蠟淚和一份沒動過的晚餐。
他該不會不回來了吧?杜京雨打開電視,心思十分紛亂,不知過了多久,她也不知誤以為他回來了幾次。
然而當時針準時指著一點時,她頹然倒在沙發上,疲倦且絕望地合上眼皮,流下一滴連她都覺得莫名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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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徹忻回來時,看到的就是她躺在沙發上窩成一團的睡相,桌上有一份沒動過的晚餐,還有兩罐未開瓶的酒;等到他神智恢復後,兩瓶酒已見底。
她睡得並不熟,一直夢見阿毓和她的從前、也夢見阿忻回來,然而夢都很悲傷,她嚇醒了又睡,睡著又突然醒了,一直不安穩。
朦朧中,她聞到酒味,男人的鼻息微微拂過她的臉龐,她以為自己又在做夢,做一個阿忻正在她身邊的夢,於是她決定不醒來。
可是這個夢出人意料的真實,連阿忻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龐也是這麼清楚。這真的是夢嗎?
忍不住緩緩地睜開眼,那一雙熟悉的眼眸讓她驚喜卻又大吃一驚。阿忻他……他在流淚……他美麗的眸子裡充滿了悲傷,除了空茫,還有一滴淚正巧落下。
「阿忻……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她急問,一顆心全揪緊了。南徹忻回神之後才發現自己哭了,他用力且迅速抹去自己的淚痕後,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阿忻,你要去哪?都這麼晚了……」她馬上起身,臉上有明顯的擔心和著急。
「我要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其實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卻不知道自己最後為何莫名其妙走到這裡。
「不要!我……我不要你走!」她大喊,說出之後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雖然他的語氣比平常冷了十倍,她也不退縮。
「說說看,你要我為了什麼留下?」他回過頭走近她,用一種冷到幾乎凍死人的語調。
「為了……呃……為了……」他的冷冽讓她顫抖。從來不曾見過他這個模樣,她想抬頭挺胸卻被他一直逼得往後退。
「為了什麼?你說。」他雙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讓她隨他擺佈。
她無處可躲……
他好恐怖,那眼神毫無憐惜,根本沒有溫柔可言,可是她為什麼覺得好悲傷?為什麼他愈靠近,她就愈不害怕?
已經退到無路可退,南徹忻用力地將她丟上床,他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嘴巴覆在她耳朵上,輕柔卻冰冷地繼續問:
「讓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我留下?」一邊問著,一邊輕咬著她的耳垂。
她渾身起了戰慄,他的力氣大到她無法動彈,然而此時她的心裡卻生出了勇氣。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卻清楚自己要安慰他。
「為了我,可以為了我而留下嗎?」她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俊臉,主動獻上自己的唇。
此時的南徹忻是沒有理智的,他狂亂地吻著她,被她觸碰的身體每一部分都像著了火!他還要更多,除了她的唇,他還要她的一切——他要吃了她!
她曾幻想過女人的第一次應該會是怎樣的情形,她一直以為是兩情相悅,也以為對方會跟她說那句俗套卻永遠動人心弦的——我愛你。
此時她並不確定南徹忻是否愛她,也許他根本就不愛她,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會後悔。她對待會兒可能發生的事絕不後悔,因為她現在才確定自己真的愛上他,就算是當他一時心裡的慰藉都沒有關係;只要她能稍微抹去他眼裡的悲傷,她什麼都無所謂。
情慾像海,隨時都會把人吞蝕。
但南徹忻卻止住了所有動作,因她毫不猶豫的眼神。那眼裡的堅持是代表對他的信任嗎?還是她對他有愛?一瞬間,他的酒全醒了,他的理智也全回到他腦裡。
為什麼他要停?他不想要她嗎?還是他根本一點也不喜歡她?她就知道自己沒(缺行)。
「快停止!」他推開她,眼裡的火炬正在燃燒:「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知道。」她桃紅色的面頰只有堅定,就像黑夜裡閃爍的發光體;纖細的指尖撫過他的眉間,停在他因壓抑而緊抿的性感唇上。「我只想讓你不再悲傷,別拒絕我。」
「我不想傷害你。」他沉著聲道:「或許有一天你會恨我……」
「你離開我也沒關係……」她豁了出去,以吻封住了他所有疑感:「我只要你現在愛我……」
「你會後悔的……」而他知道這次自己將不再有理智。
夜太漫長,悲傷的人們尋找著慰藉,是迷失亦或沉淪,沒有人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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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她竟然會是第一次!他傷害了她。南徹忻站在陽台,點了一根煙,思緒紛亂。
「煙好抽嗎?為什那麼多人在抽煙?」杜京雨圍著被單靠向他,一臉純真彷彿不知道自己剛剛已經蛻變成了一個女人。
「你要抽看看嗎?」他把煙遞給她,沒發現自己不自覺的寵溺。
她接了過來,吸了一小口,卻嗆得她猛咳。
南徹忻趕緊拍拍她的背,看著她皺起小臉,有些心疼。
「還要再試嗎?」看她逐漸恢復,他忍不住揶揄道。
「不要了,好難抽,不懂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抽這種東西。」她搖搖頭,仍像個未經世事的小女生。
南徹忻沉默了半晌,吐了口煙,沒什麼表情地道:「別人為什麼抽煙我是不知道,而我是覺得煙這種東西應該是苦悶的象徵。」
「你為什麼這麼悲傷?」她抬頭認真地看著他,他的高度足夠遮去她的天空。
「我看起來很悲傷嗎?」他反問。不懂連他家人都無法分辨他的喜怒哀樂,為何她可以?
「你很悲傷啊,連我這麼遲鈍都感覺到了,可以說給我聽嗎?」
「你不要知道比較好。」他淡淡地道。曾經有個人跟她一樣可以察知他的情緒,然而那個人已經不在世上了……
「沒關係,你不方便說就算了,我不會勉強你的……哇!流星耶!」她開心地喊,整個人趴在陽台欄杆上,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
他看到她脖子上留下的斑斑烏青,心裡不由得愧疚。他把她從欄杆上抱下來,輕輕地擁著她。
「對不起,很痛吧?」
他揉著她的脖子,眼神漾滿了柔情。
她趕緊道:「不會啦!只有一點點痛,沒關係的。」其實真的很痛很痛,但是後來就……不痛了。想到剛才,她不禁又羞紅了臉。
「為什麼……」他忍不住想問。她為什麼要把第一次給他?女人的第一次不都是要給最愛的人嗎?
她搔搔頭,想了一下:「不知道耶,可能是我的身體比較壯吧!」
她真可愛。南徹忻微笑了下:「你的第一次為什麼沒有給你之前的男朋友?」「不知道,也許我在害怕。」個性坦率的她並不諱言。
「那為什麼對我就不害怕?」快說,他想知道她回答的是不是他心底渴望卻又不敢承認的答案。
「我……我……」愛你呀!但是她卻不敢講出來,她不希望因為她單方面的愛而給他困擾。
她欲語又止的模樣十分可愛,那長長翹翹的睫毛如扇子般抖動,這畫面不自覺已刻在他心裡,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好的畫面。
「你會走嗎?」她轉移了話題,口氣裡有一絲絲期盼。
「你希望我走嗎?」他不經意地問。其實他心裡早做好決定,而這個決定他是身不由己的。
「當然不希望!」她脫口而出,卻覺得自己實在太耍賴,只好又改口:「這樣我就少了一份房租了耶!」
「有一件事我必須去做,為了不波及到你,我必須離開。」他將視線從她清麗的臉龐移開,看向即將隱沒的月光方向。
不敢面對她,是因為她眼裡流洩的柔柔愛意,令他不捨也讓他心慌。
「對不起,我剛剛沒有理智,我會盡我的能力彌補你。」他抓住她的雙肩,十分歉疚道,卻不知道對女生來說這算是有些殘忍。
「我不需要你的彌補,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她是不是給了他困擾?杜京雨微微低下頭不敢看他,心裡湧起了萬般酸澀。
該死,他真的傷害了她了!他到底應該怎麼做?南徹忻心裡竟然十分掙扎。
「為什麼要給我?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你甚至都不清楚,你太傻了。」他抬起她的下巴,表情恢復一貫的冷漠的他必須如此。
影武是他的責任,他將這個責任攬上身後,就下定決心不再碰感情的事,也因此他成了影武的孤星!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會死,也看不到未來,所以當他遇到她後心裡意外的掙扎,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敢正視自己的內心。
其實他已經愛上她了。
從平時的相處一直到他現在凝視著她的雙眸,這一切都讓白以為無心無情的他失控,他再也無法回到過去的自己,也無法逼自己離開,他現在才明瞭,自己的心已經緊緊地繫在她身上了。
可是,卻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必須離開。因為唯有如此,她才會有未來——一個比他在她身邊更幸福的未來。
「知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清楚我想把自己給你,我不想留遺憾。」她抬起頭來堅定地道。如果一定要有人先跨出第一步,她不在乎是不是由她開始,但一旦她認定了,她就不可能放棄。他握起拳頭強忍擁她人懷的衝動,她的執著仿若一股電流,重重擊中他心扉。
「對不起。」他躲開她炯炯的目光,偏下頭輕輕點了下她的唇,像是個無能為力的承諾。
最後一咬牙,沒有任何留戀地繞過她的身邊,就這樣打開大門離去,再也沒回頭看過她一眼……
他走的時候,天邊正好露出魚肚白,一道曙光透過雲層剛好照射著他的背影,寬闊的肩、直挺挺的背,彷彿再怎麼沉重的責任他都可以背負——除了她的心之外。
她不顧自己圍著的是薄薄的被單,跌跌撞撞地追到大門口,而他的人影早消失在盡鬥。
視線糊模的同時,她瞥到自己身上的被單上斑斑的殷紅血跡……這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啊!
最後杜京雨雙腿一軟,跌坐在走廊上失聲痛哭人久都沒辦法停。
這也是她二十四年歲月以來,第一次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