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寶貝 第七章
    最後,江牧還是決定親自跟昭瑞解釋酒。

    他心裡其實明白自己有多在乎昭瑞,所以這一年來他才極度容忍昭瑞如此嚴重介入他的生活。

    他心底終究是希望自己與昭瑞有一天能復合。但,他更明白他與昭瑞之間不僅僅存在著溫振宇這個難題,他們當初分手的理地今還未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當初她嫌他太溫柔多情,他說她太過猜疑、難懂,這些或許在別人眼中是小問題,不至於鬧到分手,但,他與昭瑞的那段感情卻因為那小小的兩個因素,鬧到最後都覺得再去維繫那段感情真的好累。

    他們決定分手,是心平氣和、好聚好散的那種,所以分手的這一年來,他們之間仍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就連昭瑞也說過,他們兩個還是當朋友比較好。

    朋友間的情誼對他們兩個而言是真的較沒有負擔,但,卻添了不捨。

    每回夜深人靜時,他會懷念自己擁抱昭瑞時的甜蜜,看著自己攤開無人投入的懷抱,他會嚴重的思念昭瑞。

    他一直以為時間一久,他會忘記自己對昭瑞的感情,但--忘得掉嗎?

    他把她的衣服掛在他的衣櫃裡,與他的衣物並掛、靠攏;他把她的牙刷、漱口杯、毛巾雙雙對對,跟自己的排放在一起,想像他們一起刷牙,滿口牙膏泡泡,卻仍舊在浴室裡嘻鬧,取笑對方的情景--  

    這樣時時刻刻惦記著,他心裡十分清楚自己根本就忘不掉昭瑞,忘不掉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一切。

    昭瑞!他連想念她的名字都會心悸。

    這兩個字像是在他心底烙了印,不管他捨不捨得放手、要不要放手,他她終究是件抹滅不掉的事實。

    有了更新的認知,所以他決定去找昭瑞。

    ************

    昭瑞沒料到江牧會來。

    她以為發生那樣的事,他們兩個會有共識先避開彼此一陣子,等日子久了之後,再去面對對方,至少這樣兩人都比較不尷尬。  

    但,現在他來了,她卻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昭瑞愣在門外,不知如何是好。

    「不請我進去坐?」他盡量穩定情緒,忽略心裡的緊張。

    昭瑞將身子退開,讓江牧進來,雙手插在口袋裡,抿住嘴唇:該說什麼好?

    你好嗎?

    太客套了,反而不自然。

    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也不好,因為這樣說好像在期待江牧對她解釋那天早上所發生的事一樣。

    「你在修傢俱?!」江牧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

    昭瑞淨是陷在冥思之中,沒料到他會突然止步,冷不防地撞上他的身子,跌進了他的懷裡。

    兩副身軀意外的又抱在一起,同樣的心跳、同樣的緊張,兩人同樣覺得這樣不妥、不對,忽地,兩副身軀又倏地分離、後退。

    「對不起。」她低頭猛說抱歉。

    「沒關係。」他直搖頭說不要緊。

    兩人同時抬眼,看見對方戒慎惶恐的表情。忽地,噗哧一聲,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這算什麼?他們是好朋友呀,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客氣?

    笑聲一起,兩人間的尷尬暫時化解開來。

    「喝什麼?」昭瑞兜到冰箱前,轉頭問。

    「老樣子,給我一罐冰啤酒。」江牧高大的身體陷進沙發裡。

    昭瑞出來,手中多了兩罐冰啤酒,拉開其中一罐,遞給了江牧,自己則坐在他的對面。

    她想清楚了,該來的總是會來,她不該逃避的,反正現在彼此的心情都好,氣氛也不會太尷尬,倒不如乘這個時候把事情給說清楚了,免得她與他真的連朋友都做不成。

    「阿牧。」

    「昭瑞。」

    他們同時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極有默契。

    「還是我先說好了。」她怕時間拖久了,自己會沒有勇氣。昭瑞灌了口啤酒,壯壯膽。「阿牧,我們忘了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吧。」她想這是最好的結束,畢竟讓江牧為能是她最不願瞧見的結果。

    江牧聽了,愣在一旁,因為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見他的臉色陡地變得很難看。昭瑞慌了,急急地開口。「阿牧,你也知道當時的那種情形--」她看他,阿牧的眼瞳裡閃著危險的怒火。昭瑞嚥下她要說的話,低下了頭。  

    而江牧的聲音卻低啞地迴響在兩人之間,她聽見阿牧問她:「什麼情況?我不懂。」

    昭瑞吞吞口水,艱難地開口。「就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就是--我們之間只是意亂情迷。」

    「意亂情迷?!」這就是昭瑞當時的心情!她不是因為愛他、想他,所以才要他抱!昭瑞她只是意亂情迷!

    他的目光倏然變冷,令昭瑞的心猛然一緊。「阿牧,我只是希望我們之間還能是朋友。」她不要他們之間連朋友都做不成。

    「怎麼可能是朋友!」他們之間怎麼可能回到朋友的關係!「昭瑞,如果我們兩個是朋友,那麼我們就不會有性關係。」  

    老天!他說了!他真的說了!昭瑞倏然轉身,背對著江牧,手捂在胸口,拚命地深呼吸。

    老天!江牧只是說出「性關係」三個字,她就像個花癡似的,腦子自動回到那一晚,他抱著她時的呢喃。

    他說:他愛她。

    是愛她,而不是愛別人啊!現在想起來,她都還是覺得自己當時實在好幸福。

    「昭瑞。」江牧起身,從昭瑞的後頭抱住她。

    他淡淡的男性麝香味伴著好聞的皂香從後頭飄進她鼻裡,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昭瑞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麻了。

    她想她或許可以像以前那樣自私,別管江牧有沒有女朋友,也別理江牧是基於什麼原因來找她;反正--他找她是事實,而她只管將這樣的事實當成是他愛她。  

    就這樣,別管一切,只管霸著他,讓自己再愛他,再讓他無限地寵溺她;她只要管住自己的幸福,其餘的,她別去在乎。

    別去在乎--那天打電話來的女人是誰?

    別去在乎--他是不是曾經愛過別的女人?

    別去在乎--

    但事實是,她那麼愛他,又怎麼別去在乎她心中所介懷的一切?

    「昭瑞,那一天--」江牧開口正要向昭解釋那天的時,電話突然響起,昭瑞從江牧的男性魅力時猛然驚醒。

    她雙後一扳,拉開了江牧的手,掙開他的懷抱,衝去聽電話。  老天!她怎能這樣?!淨是沉醉在江牧的溫柔裡,完全忘了他早有女朋友的事。

    她理不清酸甜苦辣鹹五味雜混的心情是什麼多一點。

    「喂?喂?到底是誰接的電話啊,怎麼都不出聲?!喂,喂,你是誰啊?品心還是昭瑞?」予諾在電話那一端鬼叫。

    就在予諾鬼叫的同時,昭瑞有了決定。在她還沒弄清楚那個女人究竟是誰時,她不能像從前那樣任性,不管江牧的感受,就介入了他的生活。

    以前她以為為了愛、為了自己的幸福,她可以不在乎有一天會當個第三者,介入別人的感情生活,但,事情真正發生了,她才知道她做不到;她愛他,她不不想讓江牧有一絲絲的為難,所以,她決定撒謊。  

    昭瑞拿著話筒,開口。「振宇嗎?是,我是昭瑞。」

    振宇!呵,予諾險險沒暈倒,開始對著話筒吼;「你瘋啦,你妹妹我的聲音如此動聽,你竟然給我聽成男生的聲音。」

    「什麼?要去看舞台劇?七點半的票!」昭瑞又對著話筒在扯謊。

    「你見鬼了,誰要跟你去看舞台劇啊!喂,周昭瑞,你別這麼耍我,我好不容易採訪完,累了一整天,你別跟我在那五四三。」

    「現在就要出去,不行,阿牧在這。」

    「哦!」予諾懂了。「江大哥在我們家啊!」所以昭瑞拿她當擋箭牌!「這又何必呢?你不是說你瑞在愛的人是江大哥,你何不乘這個時候跟江大哥表白,說你愛的人是他,說你早就跟溫大哥分手了。」

    「什麼?你人在外頭,餐廳的位置也訂好了!那……好吧,我問問阿牧看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昭瑞還在演。

    予諾索性什麼也不說了,杵在電話亭裡納涼。

    昭瑞拿下話筒,摀住,轉頭問:「我們的事可以等我回來後再談嗎?」她是一臉的哀求。

    江牧拿眼定定地望著昭瑞。她現在要見她男朋友,他有什麼權利說:不可以!他點頭了。

    昭瑞欣喜的又拿起話筒歡呼。「我可以出去。」

    「我在八德路三段,你來接我去吃飯,順便跟我說你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昭瑞談個戀愛像是在捉迷藏,她的作法、心思,怕是她周予諾從來沒搞懂過。  

    「嗯哼,那Bye  bye。」昭瑞飛快地掛上電話,拿起衣架上的外套。「那我出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她急急地婉拒。「振宇他……你知道的,大男人……就是不喜歡看到自己的女朋友讓前任男友接來送去,這樣他會很沒面子的。」

    江牧好脾氣地點頭。「那我在你家等你。」

    「不用了,如果你很忙,那我們改天再說,因為我和振宇出去會很晚才回來,我怕……」

    「我等;不管你多晚回來,我都會等。」他很固執。

    昭瑞沒轍了。「那好吧,我會盡快趕回來,那,你想吃什麼就自己拿,想看影碟就在架上,但別把音響開得太大聲,因為品心在趕稿。」吵到她,品心會下來殺人的。

    江牧又點頭。「你快去吧,別遲到了。」

    「嗯哼,Bye  bye。」她朝他揮了揮手,飛快地出門,不是想強化她的謊言,只是無法面對江牧。

    ************

    「你們上床了!」

    周予諾將事情的經過聽到一段落,終於發出她慣有的驚呼。「那你為什麼還是不肯跟江大哥復合?」

    「我說過了,我想;但事後我接到那個女人打來的電話。」

    「那又怎麼樣?」予諾翻翻白眼,大呼受不了。「你就是這樣啦,什麼事都沒問清楚,就擅自做了決定,要我是江大哥,我也受不了你這樣的多疑的個性。」  

    「我不是多疑。」

    「那你為什麼不問個清楚?」

    「我現在有哪個權利去追問阿牧的感情生活?」昭瑞反問。

    予諾想想也是。「但,江大哥都願意主動解釋,你又不給人家機會,淨是避著他,這又算什麼?」她咄咄逼的問昭瑞。

    「那你有沒有想過阿牧這所以來找我,有可能是道義上的過不去。」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但,答案是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重點是將來給說開來,把所有的疑問解釋個清楚,至於江大哥是否是基於道義上的過不去才來找你,到那時候不就不言自明瞭嗎?」

    「可是到那個時候,答案真如我想像的,他只是基於道義上的責任才來找我,那--我豈不是很難堪?」昭瑞期期艾艾地說出她的擔心。

    予諾難以置信地望著她。老天!這是她姐姐嗎?

    「昭瑞,你真的好任性耶!你憑什麼認為在感情路上,你都得順順利利,一點險也不用冒的,便能得到真愛?

    予諾氣憤難平。想想這些年來,昭在感情路上一直被嬌慣著,所以她無法承擔「失敗」的滋味。

    但,這是不對的。

    「談感情,每個人都在冒險,每個人都在試探誰才是最適合自己的;昭瑞你說你不要受傷,但無形中,你傷了多少人你知道嗎?」她扳著手指數給她聽。「江大哥、溫大哥;你總是將自己保護得好好的,任性地要那些愛你的人包容你對感情的予取予求;然而他們這麼縱容你,卻得不到他們該有的尊重,稍一不合你意,你就逃得遠遠的,避開所有的人,不聽解釋,只願意相信自己的想像;這算什麼?談戀愛嗎?如果是,那我只是替愛上你的人覺得不幸。」  

    昭瑞被予諾數落得啞口無言,最後只能搖頭推諉道:「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但我懂一件事,就是你你這麼自私又惡劣的人--」她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我根本就不想理你,這一頓不用你請了,錢我自己付。」她拿起皮夾,把兩張百元鈔放在桌上。「我也不用你載了,我自己……坐計程車回家。」她再也不要理昭瑞這個大爛人了。  

    哼!予諾帥氣有個性地別過頭,扭身就走,獨留下昭瑞孤獨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自己就如同予諾所說的那樣,既自私又敏感,對感情只想贏不想輸,認為她的情人就該順她的意,不能忤逆她……

    她很糟糕的,她知道。但,也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遲遲不敢再去面對江牧,怕自己傷了他一次後,又一次。

    ************

    昭瑞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子夜一點鐘,而江牧卻還在。

    她一進門,他便扭頭望著她。

    四目交會,彼此在心中多少都有個底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一個是存心逃避,一個是執意面對。

    昭瑞輸了,她沒江牧那個好體力,不能像他一樣可以堅守立場、不眠不休。

    她坐在他對面的沙發。「說吧。」她聽著。

    「我愛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他像掏空了所有,將全部給了她。他相信如果昭瑞懂他,那麼他不需要多做解釋,那天早上的電話風波自然可以消弭。

    一股莫名的熱液湧上昭的胸口,哽在她的咽喉,竄得她眼眶泛紅,最後還要藉著不斷的呼吸才能平復他的那一句「我愛你」所帶來的震憾。

    她低垂下頭,喃喃地說:「阿牧,你可想清楚了?今天的我跟一年前的我沒什麼兩樣,我還是像當年那樣任性、那樣多疑;面對愛情,我一樣是自私得可以。你確定這樣的我,你能接受?」像今天,他們兩個都還沒復合,但舊有的難題卻又出現了,在前頭的路很明顯的已經坑坑巴巴,很難走。而他確定要走下去嗎?  

    予諾說她多疑,她也知道,也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想跟江牧復合的心就愈游移不定。

    而江牧,他也知道今天的他們在感情上所遇到的難題一如當初,但是為了愛昭瑞,為了給彼此一個機會。「我會改。」這是他對這一段感情所能做的退讓了。

    「如果我們還是不能適應?」

    「我會改。」他再次強調不管他們倆多難適應彼此的缺點,他都會順著她去改掉自己溫柔的性子,讓她多點安全感。  

    他許下重重的承諾,她的心卻無法承擔這樣的溫柔。

    她不懂任性的是她,而江牧為什麼開口承諾說:他會改!

    他這樣一味地慣著她,對他們之間真的有所幫助嗎?

    說真的,她不知道。

    「昭瑞,再給我一次機會,因為我只想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江牧說出當年他的求婚詞。

    昭的心再次受到了震撼,而眼淚就要奪眶而出,霍地,她站起身,轉個身子背對他,頻頻深呼吸。

    最後,她有了結論。「三天,我給我們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之內,我們能巧遇,那麼就代表我們之間有緣有份,我們便再重新開始;但,如果三天一過,我們仍舊沒能遇在一塊,這一生、這一世,我們就安安分分的只當個好朋友。」她轉回身子,望著他。「可以嗎?」  

    在樓梯口偷聽的品心與予諾拚命地搖頭,以無聲的口語在吶喊:不可以。

    拜託,就周昭瑞這個讓人嬌寵慣的女人才提得出這種將一切交給天意的方案!昭瑞她實在是將感情看得太兒戲了一點。

    但她們怎麼也沒想到這麼兒戲的提議,竟然還有人願意陪昭瑞一起玩!

    江牧點頭了,他說:「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我答應。」答應將他們的幸福交給天去定奪。

    周予諾、周品心被這兩個寶貝蛋給打敗了,雙雙暈倒在地,只差沒口吐白沫以示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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