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訣 第三章
    生        變

    「銀兒姐,我求求你,你讓我去見你家姑娘一面好嗎?」寒睫兒的貼身侍女哭哭啼啼地求著銀兒。

    銀兒沒好氣地直跺腳說:「你這是在幹什麼?你家姑娘病重,就該去請大夫;而不是來找我家姑娘啊!」

    她的主子又不是大夫,讓魯含菁去看寒睫兒能有什麼用啊?

    銀兒不耐煩地要趕情兒走。

    但情兒卻霍地跪了下去。

    「你這是在幹什麼啦?」銀兒急慌了,伸手要去扶情兒起來。

    情兒卻跪著不起,且抽抽搭搭地哭著央求道:「銀兒姐,情兒這會兒給你跪下了,情兒求你,勞煩姐姐給含菁姑娘帶個口信,就說是我家姑娘已經三天沒進一粒米、一滴水了——」

    「你別跟我說這些,我家姑娘又不是大夫,你讓我去跟我家主子說這個有什麼用?」銀兒不想答應。

    「有用,有用的。」情兒猛點頭,邊拭淚邊說:「我家主子就是因為思念堡主思念得緊,所以才會犯這個心病。其實睫兒小姐也沒多大的要求,她只想請堡主過去看看她——」

    不等情兒說完,銀兒便打斷情兒急切的話語。

    「要堡主去看你家主子,你就得去跟堡主說去,怎麼反倒是來找我家主子呢?」銀兒向來不嘉歡寒睫兒這對主僕。

    她從來不知道她的主子是怎麼看待「寵妾」這個身份?但說句老實話,她侍奉魯含菁這麼久了,她也是會為主子抱屈的。

    她的主子從來就是逆來順受的性子,主子得寵也罷、不得寵也好,她總是那個模樣,凡事都不與人爭。        

    但不與人爭並不代表就是得任由著別人欺負啊!

    情兒這會兒明著是來求她,但是,她們主僕倆可曾想過她家主子的心情?

    「情兒,我是不懂你家主子安的是什麼心,但是,一個女人得跟眾多姑娘家爭一個男人,這就已經夠悲哀了,這會兒你卻要求我家姑娘勸她的男人去哄另一個女人,你說!要是是易地而處,你家主子會這麼寬大嗎?」銀兒反問情兒。

    情兒猛搖頭,急切地說:「不一樣的,銀兒姐,我家姑娘是真的喜歡堡主,所以才會犯這個心病。」情兒急著想要解釋。

    但銀兒卻不想聽。

    「你家姑娘是怎麼一回事,我管不著,但我服侍的是魯姑娘,我該在乎的也只有魯姑娘的心情而已。姑且不論我家姑娘愛不愛堡主,但好歹堡主是我家主子的男人,你們讓她去勸堡主,要堡主去見你家姑娘,把她的男人往你的主子懷裡推,情兒,你知不知道你們好自私?

    「你們主僕倆心裡向來就只有你們自己,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家姑娘的心情?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倘若她也愛著堡主,只是嘴裡不說,那麼你們今日的要求,要教我家姑娘如何回應?」

    銀兒一心護主,根本管不了這麼直言不諱的會不會得罪人、會不會讓人下不了台,她是有話就直說了。

    在她心裡,她只知道讓魯含菁當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姬妾,得不到任何名分已經夠悲慘了,這會兒還得替別的女人求情,這教她情何以堪啊?

    「我家姑娘向來是清冷的性子,她或許不在乎自己會被恩寵多少日子,但我卻很在乎。」

    銀兒不要魯含菁再回去過那種天天讓人冷嘲熱諷的日子,她看不慣那些仗勢欺人,成天只懂得欺負不與人爭的含菁姑娘。

    如果魯含菁真的回到那種不得寵的日子,只怕那些人會更囂張地欺負她。

    銀兒望著跪在地上的情兒,狠下心告訴情兒說:「或許你家主子真的愛慘了堡主,為堡主茶不思飯不想,但這些關我家姑娘什麼事?你家主子既然當了堡主的姬妾,那就早該明白堡主是個用情不專的男人。

    「如果你家主子真的愛堡主,那麼她該費心計較的是她該怎麼去討堡主的歡心,讓堡主為她專一,而不是處心積慮地想辦法來利用我家姑娘的不忍心,為她的失寵扳回一城。」

    「我家主子沒有利用魯姑娘的意思。」情兒情急地為自家的主子辯駁,「來求魯姑娘全是我的主意,跟我家主子無關。」

    「我不管你之所以來這裡到底是誰的主意,我只知道你不該在這裡,更不該來跪著求我,讓我飽受人情壓力,讓我覺得我是個冷血心腸的人。」銀兒憤而拂袖離去。

    她絕不是心狠,不顧寒睫兒的生死。只是,當人姬妾的就該有當人姬妾的自覺,寒睫兒若是想保有她名門閨秀的矜持。那也是她家的事,但是——寒睫兒不該欺人太甚,她憑什麼以為她的主子就該將自身的幸福拱手讓人,成就寒睫兒的心之所愛?

    銀兒氣得轉進含風館內,突地撞見魯含菁就站在門邊。

    剛剛她與情兒的交談,魯姑娘全都聽見了是嗎?銀兒一下子就心慌了,因為,她向來深知魯含菁的性子。

    魯含菁生性淡泊,笑罵由人,今兒個她自作主張,替她說了些不平之聲,而這些卻偏偏全是含菁姑娘的忌諱——

    她會不會罰她?銀兒以驚疑不定的雙眼,倉皇的望著魯含菁。

    魯含菁不置一詞,轉身便離去。

    她愈是這樣,銀兒愈是惶恐。

    她不要主子悶不吭聲地掉頭離去,她寧可主子罵她多嘴、多事,也好過現在這種情況。

    銀兒急了,快步跑過去,雙膝一曲,便跪在魯含菁的面前。「姑娘,是奴婢不對,奴婢不該沒問過姑娘的意思,便自作主張大放厥詞。銀兒——銀兒掌嘴,銀兒以後再也不敢亂說話了。」銀兒狠狠地賞了自己幾個耳刮子,才沒幾下,她整個臉頰就變得又紅又腫。

    魯含菁一把攫住銀兒的手腕,要她別再打了。「我不怪你。」

    「可姑娘您在生氣。」

    「我沒生氣。」她只是覺得有點累。對她而言,情兒今天來的意義跟之前六名姬妾來找她的晦氣時沒什麼不同,她們的到來對她而言,全都懸一種負擔。

    魯含菁不懂,她的生活已經盡可能地想過得平靜,可是,不管她受不受寵,總是會有多餘的事端來擾亂她的心。

    而這樣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會讓她覺得很累。

    可那個罪魁禍首為什麼對這樣的紛擾無動於衷?

    他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姬妾,有了新歡就不要舊愛,他讓新歡與舊愛為他爭風吃醋,讓寒睫兒為他茶不思飯不想——他甚至讓她介入了他與他的情人間的糾葛。老實說,她真的有點厭倦了。

    「你在想什麼?」

    赤兀揚為魯含菁褪去單衣,俯首啃著她肩上細緻的肌膚,手指滑進碧藍色的肚兜裡,他的力道帶著懲罰,企圖讓魯含菁感到痛楚。

    他向來就不是個有耐性的人,為了讓魯含菁愛上他,他足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去討好她,可她始終無動於衷,就連現在他親她、愛撫她,她都可以魂遊太虛——

    「你知不知道你的心不在焉能使一個志得意滿的男人喪氣?」

    「別這樣——」魯含菁推開他欺壓在她身上的身子,將肚兜撿了回來,遮住露出大半的春光。

    她眉頭深蹙,鎖著嫌惡的眸光。        

    她是真的厭惡他的碰觸!赤兀揚看懂了她的情緒。

    「為什麼?」赤兀揚真心地問。

    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以前,他碰她時,她雖然毫無情慾,但也不至於反抗他的求愛,因為,她是個懂分寸的女人,她太明白為人姬妾應該遵守什麼本分,她太明白自己該盡什麼義務,所以,對於他的索愛行為,她總是默默地承受,不像今天這般的有所反抗。        

    「今兒個發生了什麼事?」赤兀揚單手托起魯含菁的下頜,讓她看著他。

    她的目光卻迴避著他的詢問。

    「你不說是嗎?好!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就去問銀兒。」她敢反抗他的命令,銀兒那個丫頭卻未必會有魯含菁的膽量,赤兀揚掀起被褥,就要下榻。

    魯含菁急急地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去。「銀兒已經睡了。」

    「主子還沒歇息,她一個丫頭的就該隨時等著伺候,沒有休息的權利。他專橫地說。

    魯含菁望著他蠻橫的面孔,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你不該這麼霸道的。」他為什麼不能得過且過,讓她稍稍地喘口氣,不要這麼緊迫盯地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呢?她真的不想介入他跟寒睫兒之間的情事。

    「你別逼我。」她求他。

    「我沒逼你。」

    「你為了我的一個動作,攪得全堡裡上下不得安寧,這就是在逼我!」他總是這樣逼她去正視他的存在,逼她向他解釋她的行為。

    他逼得她的心彷彿被他攪亂了一池的春水,可他卻總是說他沒有逼她。

    「好,就算我是在逼你好了,但這便是我的個性。全擎天堡的人都得學著適應我的喜怒無常。」他赤兀揚向來毋需為任何人掩飾他的情緒。「只要我不開心,那麼全堡裡的人就得跟著我受罪。」他不好過,當然絕不會讓別人的日子過得太輕鬆,這可是他的天地耶!

    而這會兒,魯含菁惹惱了他,他就想找別人出氣。

    這就是赤兀揚,一個狂妄至極的狂人。

    魯含菁雙睫顫動,心口微微一緊,最後,她自動丟開遮掩春光的肚兜,讓自己一絲不掛地呈現在他眼前。        

    如果他動怒,只是為了她拒絕他,好!那麼——她給他。

    魯含菁牽著赤兀揚的手,將它擱放在她的胸前——她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赤兀揚卻收回手,不肯碰她。

    魯含菁斂了雙眉,不懂他又為了何事在鬧彆扭?赤兀揚驚詫地發現,她不懂他為何不肯碰她?

    好!他給她答案。

    「你以為給了我身體,就能守護住你的心是嗎?」不!他才不要輕易地放過她,他連她的心都要。

    「告訴我,你為什麼變了?」他的指腹劃過她的柳眉。「在我碰你的時候,你的眉頭深鎖,你厭惡我碰你,為什麼?」他要一個答案。

    魯含菁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你毋需在乎我喜不喜歡,不是嗎?」況且——他從前也不曾在乎過,不是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今兒個他卻突如其來地計較起她的情緒呢?

    魯含菁不解地睇睨著他。

    她臉上的表情寫著她在祈求他放過她,別再無謂地探索她的心。

    但她這種態度卻惹惱了赤兀揚。

    赤兀揚忽然轉怒地低斥道:「我要不要在乎由我自個兒來決定,毋需你替我操心,現在,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改變?」

    不!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為什麼他費盡心力去討好她,卻換不來她的另眼相待。

    難道他真要學古時候殘暴的君主那樣,屠殺自己的子民才能搏她一笑嗎?

    赤兀揚兩潭黑黝黝的溫泉水鎖住魯含菁兩泓平靜無波的眸光。

    魯含菁被他看得心慌,別開頭,在心中幽幽地想著,他是否也是這麼看著寒睫兒?所以才會讓寒睫兒無法掙開情繭,困住了自己、困住了——

    「睫兒病了。」

    魯含菁最終還是說了。

    「自從你不去見她之後,她便不吃不喝,沒日沒夜地咳著,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使得她原本就病虛的身子更顯得細弱——」

    「為什麼說這些?」赤兀揚不等魯含菁說完,便打斷她的自言自語。

    「你想讓我去見睫兒是不是?」他問出他的疑惑。

    魯含菁沒回答他的問題,但她清明的目光卻給了他明確的答案。

    是的,她要他去。

    赤兀揚聽懂她想說的話,不禁朗朗地笑開。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想全天底下當人姬妾的就屬你當得最失敗。」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像她這樣如此費盡心力,一個勁地把自個兒的男人往別的女人懷裡推。她魯含菁真可算是有始以來的第一個。

    「我該為你的不在乎而獎賞你呢?還是處罰你?」赤兀揚生氣地掐住魯含菁的下頜,讓她痛得落下淚來。

    他氣她在他掏心掏肺地在意她時,她卻依然故我地緊守住她的心,不想在乎他,她甚至對他的女人有了同情之心,這才是最不可饒恕的事實。

    「告訴我,怎麼樣才能贏得你的心?」他連跟她索愛都是十分霸道的。

    而這已經是赤兀揚所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了。

    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言聽計從到這個地步,而魯含菁是頭一個,可她卻猶不知惜,偏偏冷得讓他感受不到她的柔情。為什麼?

    為什麼她的心會如此的冷絕?

    赤兀揚突然一把推倒魯含菁,張口吮住她的唇。

    他憤怒地問她道:「是不是我這麼對寒睫兒,你也不在意?是不是我這麼對任何女人,對你也沒有任何意義?」他粗暴地闖關,沒有半點柔情蜜意。

    魯含菁在他的粗魯中察覺到他的怒氣。

    原來「情」這個字,真的可以逼瘋一個人。

    魯含菁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逼瘋她的男人,眼神在瞬間變得幽幽忽忽的,整個人更顯得飄忽,讓人難以捉摸。

    她的眼神飄渺得讓人驚恐,彷彿心不在焉,又彷彿她隨時會離去——赤兀揚發現他雖然抓住了魯含菁的身體,但是,他卻碰不到她的心——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如此待他?

    赤兀揚抓著她在一逞情慾之際,發洩他滿腔的憤意以及——他的愛。

    赤兀揚最後還是順遂了魯含菁的心意,去看寒睫兒。        

    寒睫兒一聽赤兀揚來了,連忙要情兒幫她梳妝打扮。她不要一身的病態讓他瞧見,她要他見到她時,她總是最美的裝扮。

    寒睫兒又是抹胭脂又是抹水粉的,如此的費心,只為了一個赤兀揚。

    當赤兀揚來時,寒睫兒仍病虛著,但卻勉強擠出了一抹笑來討他的歡心。

    她的笑虛弱得讓人心疼,但卻再也撼動不了赤兀揚的心。

    他進了寒睫兒的房,寒睫兒立刻迎了上去,自動將手交到他的手中,讓赤兀揚握著。    

    他說:「我給你請了大夫。」      

    「嗯!」她開心地笑著,附和著他突如其來的關心。

    赤兀揚撥開粘在她頰邊的秀髮,又叮嚀著說:「你要聽話,要按時服藥,這樣才能養好身子。」

    寒睫兒乖順地點著頭,說:「我知道。」

    「入秋天涼,你自個兒得多加小心,外出時多加件衣裳,免得受寒。」赤兀揚又叮嚀了一些瑣碎的事。        

    而這樣瑣碎的事聽起來已不再是在他關心的範疇之內。

    寒睫兒愈聽臉愈沉。

    她向來懂這個男人。他從來就不是個會嘮叨的性子,今兒個他如此的反常絕對不是單純的只是擔心她的身子而已,他——另有所圖是不是?

    「不要說了。」寒睫兒粗聲地打斷赤兀揚的話。

    她怕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是她想聽的。

    「你明兒個就離開。」但赤兀揚卻還是說了,他不要任何要挾存在於他與魯含菁之間。

    如果寒睫兒的存在會影響到魯含菁接受他與否,那麼——他會把寒睫兒驅離出境,不讓她繼續要挾他與魯含菁的感情。

    他是如此的冷情,而且毫不留情。

    寒睫兒承受不住這種打擊。

    她愛他那麼深,他怎麼能如此地待她?

    寒睫兒那張抹了胭脂水粉的小臉在剎那間變得蒼白、毫無血色,她水汪汪的大眼中撲簌簌地掉著豆大的眼淚,倏地,她撲進赤兀揚的懷裡,哭著大喊:「不要!」她不要離開他。

    他是她這一生的依靠,他怎麼能棄她於不顧?

    「記得嗎?咱們有過約定,你,說我的身子骨強健了之後,便要帶我去騎馬,帶我去塞外看那成群的牛羊。」塞外是他的家,他曾允諾過有朝一日,要帶她回去的,這會兒他怎麼可以反悔?怎麼可以要她走?!

    「情兒,情兒——」寒睫兒忙著叫婢女過來。

    情兒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快,快去拿我的藥來。」從現在起,她會乖乖地按時服藥,一天三劑,不再使性子,不隨便與他慪氣,她會調養好身子,努力地把自己變得強健——她會乖乖地聽他的話,不讓他生氣,但,就是別趕她走啊!

    情兒把藥端來了。

    寒睫兒連忙去接,接過手之後,她不顧燙口,和著淚水一併喝了那燙人的藥汁。

    「小姐,你別這樣。」情兒哭了,她要去搶她家主子的藥碗,寒睫兒卻使盡所有的氣力,捧著不放。    

    情兒看情勢不對,改去求赤兀揚,希望他能勸勸她家姑娘。

    「小姐再這麼下去,會傷了自己的。」而堡主怎麼忍心,竟眼睜睜地看著寒睫兒這麼傷害自己?

    赤兀揚看著寒睫兒企圖力挽狂瀾的表情,不懂她與魯含菁擁有那麼相似的兩張臉,卻有迥然不同的性子。

    今兒個要是魯含菁這麼求他,他會心軟嗎?

    赤兀揚試著去想,卻意識到一件事實。

    倘若今兒個魯含菁像寒睫兒一樣,都是尋死覓活的,那麼,他斷然不會為任何女人改變他的習慣,女人之於他會像從前那樣,一如衣物那般隨手可得卻也隨手可丟。

    而寒睫兒—她不是魯含菁。

    赤兀揚再一次地認識了魯含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無人可以取代的。

    於是,他就這麼冷眼看著寒睫兒不顧燙口地捧碗喝藥,內心卻無法激發出多餘的情感來回報她。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作停留?赤兀揚冷絕地轉身欲離去。    

    寒捷兒看到他轉身離去的身影。

    他就要走了——    

    她這麼努力地留他,他卻執意要離開?

    寒睫兒的心都碎了。

    她突地狠下心來,決定豁出去,她霍地將藥碗摜在地上,任由那精緻的瓷器碎了一地。

    寒睫兒撿起其中一塊碎片,以絕決之姿往自個兒的手腕上一劃!

    鮮紅的血霎時以悲壯的方式湧了出來。

    情兒見狀,立刻呼天搶地地喊求救,她哭著、喊著,心疼著她家的姑娘,不懂她怎麼這麼傻呢?

    情兒邊哭邊掏乾淨的帕子,替寒睫兒止血。

    相對於情兒的著急,寒睫兒對自己的傷口反倒是顯得無關痛癢,因為她整個心思全放在赤兀揚的身上。

    她見他回眸。

    見他將目光固定在她的臉上。

    見他沒再走近,就只是站在遠遠的方圓之地看著她。

    赤兀揚深歎了一口氣,不懂地問她道:「既然你有勇氣尋死,怎麼會沒有勇氣斷了愛我的心?」

    她該拿尋死的這分勇氣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比如說——離開他。

    離開這個不愛她的男人——因為,寒睫兒的人生需要有個更值得她珍惜的人來呵護。

    赤兀揚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寒睫兒沒能留下赤兀揚。

    為什麼?

    「為什麼我以死相搏,卻仍然撼動不了你的心?為什麼你要待我如此的冷情?」寒睫兒追到了門口。

    赤兀揚停下了腳步。

    他沒回頭,只是愣了半響,才開口回答寒睫兒的疑問。他並非只對她一個人冷情,而是——「打從一開始,你不就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一個擁有七個姬妾的男人,寒睫兒本來就不該對他抱持過多的期盼,不是嗎?

    「不!」寒睫兒傷心地猛搖頭。「你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以前,他的確告訴過她,他的風流事跡,他的不專一,他愛女人如衣物的事實。但,他沒告訴過她,有一天,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改變,而那個女人卻不是她!        

    不是她呵——

    寒睫兒哭倒在門檻,那心碎的哭聲迴盪在整座山谷中。        

    魯含菁聽到了。

    她知道,那是心死的聲音。

    寒睫兒走了,其餘的六個姬妾卻依舊留在擎天堡內。

    魯含菁依稀地聽到一些流言,說是寒睫兒走的那天曾以死相逼,說什麼都不肯離開擎天堡。

    是赤兀揚冷絕了心腸,硬是要她走。

    寒睫兒走得肝腸寸斷,但卻依然無法挽回赤兀揚的決定。        

    而在同一時間,赤兀揚召集了另外六名姬妾,留了兩條路讓她們選擇,一是帶著一大筆嫁妝離開擎天堡,另覓良人;二是不願離開者可以繼續留在擎天堡中,但惟一的條件是不可以前去含風館騷擾魯含菁。

    六名姬妾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第二條路。她們要繼續當赤兀揚的女人,留在擎天堡中過著衣食無虞的日子,就算是終其一生沒名沒分,她們也覺得無關緊要。        

    赤兀揚詢問了眾人的去留,卻獨獨沒來問她——

    他心裡究竟在盤算著什麼?魯含菁不懂。

    她只能蹙眉沉吟著。

    門外傳來銀兒急嚷的呼喚。

    「姑娘、姑娘——」銀兒一路興奮地奔回含風館。

    掩上門,銀兒氣喘吁吁地看著魯含菁。

    「姑娘,大消息——」銀兒興奮地說。

    魯含菁卻還是一派淡漠的表情。「再怎麼著急的消息,反正也都已經發生了,跑也跑不掉,你何不先喝口水,順順氣之後,再說也不遲。」

    她氣定神閒地開口,而在她指間流轉的音律,依舊是那首涼薄的(忘情訣)。

    銀JL才沒空喝茶,她開心地直嚷嚷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咱們堡主剛剛召集全堡裡的人手,說了個天大的消息——

    銀兒頓了頓,故意賣個關子,想吊主子的胃口。

    沒想到魯含菁卻依舊一派無關的淡然表情,好像縱使天都塌了,她也不在乎似的。

    「姑娘,堡主說他決定娶你為妻,為你正名。」銀兒忍不住興奮之情,一下子便爆出她口中所謂的「天大消息」。

    她以為魯含菁聽了會很高興,畢竟,鮮少有姬妾能成為名正言順的妻室,可——為什麼魯含菁的表情卻是一臉的驚駭與不可置信?

    「姑娘——」銀兒喚她。魯含菁撫弄的琴弦突然繃斷。

    弦斷音停——

    繃斷的琴弦劃傷了魯含菁的手指,艷紅的血滴落在她雪白的羅衫上。

    「姑娘,你流血了。」銀兒著急地拿出手絹為魯含菁『包紮。

    銀兒不知道其實魯含菁的手指並不痛,因為,那個天大的消息早巳撼動她的心。她從沒想過會有那麼一天,她將嫁給赤兀揚!

    魯含菁驚愕得失了神。        

    而她驚愕的表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落人剛進含風館內赤兀揚的眼裡。

    她的表情絕對稱不上是欣喜若狂,對於「娶她、為她正名」這件事,她甚至表現得極為不情願。        

    魯含菁的反應真的讓赤兀揚不禁發怒了。

    他不懂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可為什麼卻仍然感動不了她的心?這之中到底有什麼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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