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喻捷遇上了一點麻煩——
或許是因為長相俊秀,待人溫和又有禮,歪著頭思考事情時頗可愛……不論原因是什麼,反正他被顧客纏上了,而且這並不是他樂意的。
就是那種走在路上常常看到的,長得挺漂亮的,穿著頗流行涼快、化著一點妝、蹬著好幾公分厚底鞋、成群結隊,即使在公共場合也能忘我的大笑、不留給其它人安寧空間的女孩子。
她常常和朋友一起來,每次看見江喻捷都一定會找話和他聊,不管是在點餐中還是在用餐區遇到江喻捷正在做清潔工作時。甚至去打聽江喻捷排班的時間、在店裡等著江喻捷上下班。
江喻捷剛開始沒想太多,只是笑著用幾句簡單的話就撥掉了。高中時讀的是男校,上了大學後因為是理科,繫上的女同學也很少,他對這種事情非常遲鈍。一直到後來同事調侃他時,他才發現到原來這個女孩的行為已經清楚到讓旁人也明明白白的了……心裡不舒服的感覺愈來愈重。
那個女孩自己也說過,她很喜歡江喻捷,希望能和他做個朋友……
我不想。
——江喻捷聽到她這麼說時,腦子裡馬上反射的脫出了這句話。不過他只是笑著,嘴裡什麼也沒說。
他愈來愈能腦子裡想的和嘴上講的不一樣了,這可以算是成長吧?
從來就沒想過要交女朋友。江喻捷認為他的生活裡,目前還沒必要多加入這一項。現在只要把工作做好、把書讀好、生活裡有著謝子覺一起過日子,這樣就夠了。
而且那個女孩沒有謝子覺討人愛,讓自己有一種想要為他努力做著什麼事的衝動。
突地驚覺自己有這種念頭實在很奇怪,他怎麼會拿女孩子和謝子覺比可愛呢?
謝子覺是爽快利落、硬線條的男性,自己居然覺得那個女孩沒有謝子覺來的討人愛?
害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把自己剛剛想的亂七八糟事通通拍掉。
因為這件事,回到家時一臉疲憊的樣子讓謝子覺心生疑惑。
「喂,你打工還好吧?」
謝子覺看江喻捷一進門就歎氣,有點放不下心的問他。
說不定是小白兔遇到什麼爛同事還是爛客人,向他借錢糾纏之類的?小白兔涉世未深、不太懂得怎麼拒絕人,說不定現在麻煩纏身了!
謝子覺馬上一下子就聯想到這裡,更放心不下了,起身去倒了杯水給江喻捷。
「謝謝。」接過水,江喻捷一口氣喝完,然後又長歎了口氣。
「你打工出了什麼問題嗎?」看著小白兔歎氣的樣子,他也想歎氣了。
「嗯……被一個女客人糾纏。」
坐在謝子覺跟學長用極便宜的價格買來的小沙發上,江喻捷慢慢的,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而已。
其實不只這樣,江喻捷隱瞞了太多沒說。
像是,他前天已經對那個女孩言明了不喜歡她、請她別再這樣,她聽了後當場就哭了,讓江喻捷手足無措,長那麼大第一次把女生弄哭……
可是今天下班時同事約他一起去吃燒烤,那個女孩好像忘了前天江喻捷對她說過的話,還在店門口鬧著他強要一起跟著去,結果那群同事還在一旁鼓噪說「就交個朋友嘛!」——讓江喻捷很頭痛。
同事們的鼓噪讓他心煩,惹得他當場就沉下臉,一句話都沒說的甩頭騎了自己的機車就走,留下一臉錯愕的同事和那女孩。
麻煩,麻煩一堆。想到明天下午去上班時,不知道要怎麼笑著跟同事解釋今天臭著臉走人的事,江喻捷又歎了一口氣。
可是他不想向謝子覺訴苦。不過只是小事而已,他不想讓謝子覺認為自己抗壓性這麼低。
「被女客人糾纏啊……」
謝子覺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不是惹上了什麼難纏的人哪!他都已經想好如果小白兔遇上麻煩,要怎麼幫小白兔出頭了呢。
看看江喻捷,謝子覺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看起來有點感動的說:「有女孩子喜歡啦?真的高興……」
「一點都不高興!」
江喻捷丟了個白眼給謝子覺,搞不懂他到底在感動什麼。
謝子覺看著對方沒什麼耐性的煩躁舉動,安靜了兩秒不說話。
小白兔怎麼對別人,謝子覺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小白兔絕對不敢隨便對自己翻白眼,他對自己總是很有禮貌的。會有這樣的舉動,想必他心裡的鬱悶指數已經到達極限了吧?
謝子覺伸手輕輕地摸摸江喻捷的頭,算是小小的安慰他一下。
柔順地稍低著頭乖乖的讓謝子覺撫著頭髮,江喻捷又輕歎了一口氣,謝子覺看著小白兔這樣鬱悶,不放心地又再問了他一遍——
「怎麼了,真的覺得很煩嗎?」
「嗯……」恍惚於謝子覺輕柔的手指,江喻捷呆了幾秒後才回聲。
「因為我不喜歡這樣啊,好煩……」
話講得不清不楚沒頭沒尾的,只知道江喻捷心裡很煩而已。謝子覺聽了真想歎氣。
「好啦,不要想太多了,有女生愛很好啊,我可沒有呢!」謝子覺這麼安慰他。
「那是因為你很少去參加學校辦的一些活動,而且社團也常常蹺掉,沒什麼機會認識女孩子吧!」
江喻捷馬上就很不客氣的吐槽,讓謝子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閉嘴,我剛剛是在安慰你,做人要懂得感激!」
「我是說真的,不然的話你人這麼好,一定很多女生喜歡的……」江喻捷有點不服氣,還想接著說什麼,卻被打斷了——
「管你蒸的還是煮的,少吐了我槽後再誇獎我,我剛剛是在安慰你,快點說謝謝!」
被謝子覺捶了一下,江喻捷乖乖的說了句「謝謝」。但還有點不服氣地想著剛剛心裡想的事……
謝子覺要真是不這麼拚命打工、不理學校的活動,他現在一定會是個很出風頭、很吸引人注意,讓人仰慕的人。
他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魅力。
他有一種會讓人忍不住跟隨其後、乖乖服從他的領袖氣質,還有體貼入微的心思,而且他也沒有時下年輕人常有的眼高手低的通病。
雖然謝子覺眼睛稍稍往上吊時看起來會有點凶狠,而且他本身就散發著一種好鬥的氣息……但是平常時看來,這算是有朝氣、衝勁十足,還不至於會嚇到人。
謝子覺雖然不善言詞,但有時還算滿幽默的,而且體貼,綜合以上的優點,一定很多女孩子會很喜歡他的吧?
想到謝子覺或許會被很多女孩喜歡著,或許以後會交個女朋友、還會帶回來讓他看看, 江喻捷莫名其妙的心情變得非常不好。
腦子裡浮現著謝子覺笑著摟著或牽著一個女孩子的手,溫柔體貼地為她做著一些事情的樣子——令人火大!
霍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江喻捷轉頭瞪了謝子覺一眼,一句話都沒說的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留下一臉茫然的謝子覺,錯愕的看著江喻捷瞪了自己一眼後轉身進房的背影。
「幹嘛啊,吃錯藥噢?我又不是一直糾纏著你的女客人……」
謝子覺坐在小沙發上,想著江喻捷剛剛莫名其妙的舉動,無幸的對著眼前房東給的二手電視自言自語。
他知道自己失態了。
莫名其妙的自己妄想了一堆事、莫名其妙的對謝子覺生氣……
或許一切的原因都可以歸咎於那個女孩讓他心浮氣躁連連行為失常,但是……
但是他為什麼一想到謝子覺以後會交女朋友,心裡就很生氣?
這根本就不合理啊!
他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要為了謝子覺可能交女朋友而生氣?不是應該為他感到高興嗎?終於有一個人可以照顧他了,不是應該為他感到高興嗎?
可是,一想到謝子覺身旁有別人,不是自己……江喻捷一想到就火大。
真是莫名其妙。
自己會有這樣的情緒真是莫名其妙啊,連自己都無法理解。
帶著這麼奇怪又有火氣的情緒去上班,同事見平常總是笑臉迎人的江喻捷臉色比平常還冷硬平板,不敢多問他昨天為什麼一句話都沒說就丟著同事跟那女孩走人了。
就這樣跟同事沒有額外交談地結束今天的打工時,謝子覺突然出現在江喻捷面前。
「我要一杯中可。」
謝子覺笑著站在櫃檯前對江喻捷點了他要的東西,江喻捷還傻傻的無法反應。
怎麼突然來了?他這個時間不是應該在會計事務所裡打工的嗎?
「你怎麼現在在這裡?」
忘了上班時間不能和客人閒聊,江喻捷脫口就問謝子覺這句話。
「老闆去見客戶,提早放我們下班了。我就順路來看一下你打工的樣子。」謝子覺笑著這麼回答。
江喻捷點點頭「噢」了一聲,快速的轉身倒了一杯中杯可樂回來,本來不想收謝子覺的錢,就當是請他喝的,但他堅持要江喻捷收下結帳。
「你還沒吃晚飯吧?我等一下就下班了,一起去吃好不好?」
點點頭,謝子覺笑著指指不遠處一個可以看得到櫃檯的坐位給江喻捷看後,自己就往那裡走去坐下了。
看著不遠處喝著可樂、等著自己下班的謝子覺,一股莫名的感覺從胸腔間湧出,讓江喻捷一掃從昨晚開始的郁氣,非常輕快的做著工作,高興的等著下班。
小覺在等著自己下班一起回家呢!
沉浸在這種快樂的情緒中,江喻捷沒注意到衝著自己來的危險氣息。
下了班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和謝子覺一起走出大門。謝子覺隨口問他打工的狀況如何?江喻捷就很快樂的說著工作時的一些趣事,完全把之前遇到的心煩事都忘記了。
兩個人走著說說笑笑的,出了店的大門口要再走一段路去牽機車,謝子覺卻突然停了下來。
眼前擋著一群人,就算單純如江喻捷一看也知道絕非善類。
「你就是江喻捷?」
還沒回話,謝子覺就擋在他身前,回頭用眼神示意他什麼都別說。
「找江喻捷做什麼?」謝子覺對著那群人這麼說。
沒想到他們居然是衝著江喻捷來的。帶頭的人滿口難聽的話,「拎北」、「拎北」的自稱令謝子覺火氣直升,他說江喻捷沒眼光,把他的「乾妹」弄哭了,他要為她討個公道。
被弄哭的「乾妹」指的大概是纏著江喻捷的客人吧?莫名其妙!
不論是說話裡夾雜著謝子覺向來很厭惡聽到的「拎北」,或是那種囂張的氣勢,對方這種行為都徹底惹怒了他。就為了這種事?為了這種蠢事帶著一群人像要討債一樣的在路上攔人?
「你妹就是之前一直纏著他的那個女孩子嗎?真是有眼光啊,看上他這麼可愛的人,可是他已經說了他不喜歡。你還要再來丟臉一次嗎?蠢!」
「你說什麼?」
一群人全因為謝子覺說的話而火大了,剛剛帶頭的人馬上撲上來就要給謝子覺一舉,被他很快的以手格開接著狠狠地反擊,蹲在地上痛得站不起身來。
一旁從剛剛就閃得遠遠的路人看到兩方真的打起架來了,尖叫連連。
「再囂張一點啊。」
狠狠揍倒撲上來的兩個人後,謝子覺又回頭去踹了剛剛那人一腳,讓原本想起身的人真的倒地不起了。以他的脾氣和自尊來說,真的很厭惡聽到別人對他說「拎北」這個詞,沒本事還想踩在他頭上當老子?
江喻捷擔心著謝子覺會被打傷,更擔心這麼容易被挑釁的他會嚴重打傷那群人、說不定會吃上官司,呆站在一旁只能無措地站著看謝子覺一人對著五個人幹架,完全插不上手,就好像電視裡那個女主角一樣,只能無用地站在一旁說著「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焦急著、又一邊深深的討厭自己如此沒用……
謝子覺一下子就利落地解決了五個人,轉身看看臉色極差的小白兔,呼出了一口氣,向他走了過來。
「你啊,老是被不良份子糾纏,第一次遇到你時也是這樣……」
「小覺——」
江喻捷淒厲的對著向他走來的人尖叫了一聲,但是太遲了……
太遲了。謝子覺被後頭一個躍起的人影,拿著機車大鎖狠狠的擊中了頭部,昏厥。
逞英雄想幫別人擋掉麻煩的下場就是被機車大鎖打到腦震盪,頭部縫了兩針,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天。
幸好這次的事件有路人報警了,謝子覺住院的費用,就由那個從後頭偷襲他的人全部負責了。
江喻捷好恨。恨自己這麼無能。為什麼只會給謝子覺找麻煩,為什麼不能讓對方依靠他……
想著什麼「我可以當你的哥哥哦」、「希望有一天能換你讓我依靠」——
結果,他依然是一直帶給謝子覺麻煩的那個笨蛋。一無是處。
深深的自我厭惡著,對他覺得好愧疚。謝子覺卻只是撇撇嘴說:「又不是你的錯。是拿大鎖打我的那頭豬不對好嗎?不對,叫他豬還真對不起豬了……反正你別想太多啦!」
安慰著江喻捷說這並不是他的錯,這種話從在醫院裡清醒開始、一直說到現在他可以出院了還在說。這隻小白兔的死腦筋就是打了死結解不開,任謝子覺怎麼安慰他就是聽不進去。算了,他放棄。
絲毫不知自己在對方心裡化身成垂著耳朵、精神頹喪的小白兔,江喻捷手裡替謝子覺拿著住院期間的衣物和領的藥,慢慢的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出了醫院大門。
站在醫院大門前的人行道上,謝子覺長長呼了一口氣,快樂的說:「哇哈哈哈——終於出來了!」
忍不住仰天長笑,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這幾天在醫院裡因為治療的關係,被打針強迫睡得真難過,還要早晚定時看著晚娘臉孔的凶巴巴護士……醫院,果然是能不來就不要來的地方啊!
「我如果能再有用一點就好了……」
無視著他的快樂模樣,江喻捷低著頭憂鬱的說。
「什麼叫做『有用』啊?會打架並不就叫『有用』好嗎?你別想太多啦!」謝子覺對這番話不以為然,用手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一下。
他知道江喻捷覺得愧疚,而且自責。或許他覺得因自己而牽連到別人、甚至害這個人被打得腦震盪而自責著,或許他會覺得自己太無能,無法在打架時幫什麼忙而愧疚著……
但這根本就不是江喻捷的錯,他實在無須如此鬱悶。
偏偏江喻捷的優點也是缺點,就是固執。他堅持認為是自己太糟糕,深深的自我厭惡著。
「拜託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謝子覺看江喻捷沉默著好久不說話,輕歎了一口氣,又拍拍他的肩再安慰他。
搞什麼啊!明明比較慘的就是自己,為什麼還要安慰這隻小白兔啊……
謝子覺在心裡大叫著。
江喻捷把工作辭了。
在謝子覺住進醫院時的那晚就辭了。只要還待在那個工作場所,就會想起那個女孩、還有他連累謝子覺的事……心裡會不舒服,所以就辭了。
他沒告訴謝子覺真正的原因,只說快開學了該收心了。不過謝子覺大概猜得到,所以也沒說什麼,只是哦了一聲,然後默默地拍拍他的背,好像要他別再在意了的樣子。
過了幾天後,江喻捷陪謝子覺到醫院裡拆掉縫在頭皮的那兩針線。
謝子覺看起來快樂的不得了,像脫韁野馬似的一直興奮的甩著頭,還在踏出醫院門口時又像之前出院那樣,大笑了好幾聲。
江喻捷不知道,原來謝子覺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看他那麼快樂,他卻高興不起來。要不是因為自己,謝子覺根本就不會這麼慘。
要是能在一開始就把事情處理得很好,很完美的婉拒那個女孩,就不會招來一群痞子找麻煩。
若沒有辦法一開始就處理好,但起碼在面對那群人時,如果他能應變能力強一點,就可以擺脫那群麻煩了。或者是他強大到有能力像謝子覺那樣,流暢的擊倒那些人,那麼謝子覺也就不會被——
反正,總之就是自己不好。
他到底要拖累謝子覺到什麼時候?到底要麻煩他到什麼時候?到底還會給他帶來多少困擾?除了在課業上能教他,還有在謝子覺心情低落時能稍稍安慰他一下之外,他到底還能給謝子覺什麼?
不知道。全部都不知道。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開學後,江喻捷退了之前加入的天文社,改參加了跆舉道社。
謝子覺好像很驚訝的樣子,在聽到江喻捷這麼對他說時,嚇得手上拿的包子差點掉到地上……
「你想不開噢?沒事幹嘛去跆拳道社?那種社團會操死你耶!」謝子覺抓著剛剛差點掉下去的包子、表情很怪異地對江喻捷說著。
「嗯,可以想像啊,我也這麼聽說……」
江喻捷聳聳肩,也坐在小沙發上拿了個謝子覺買回來的肉包子吃著。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我愈來愈不瞭解你了。」謝子覺偏著頭,把小白兔從頭到尾掃瞄一遍,好像懷疑他是外星人假扮的。
江喻捷只是發著含糊的音不回答,假裝很認真的在吃包子。
「你啊……」謝子覺歎了一口氣。他不是不知道小白兔心裡在想什麼——
「你去練跆拳也好啦,可以強壯身體。不過要是想用在打架這種事上那就大可不必,因為打架是要看實戰經驗的。」
他不是在掃江喻捷的興,只是很實際的對他的心態下個評語而已。
「而且啊……」謝子覺又說:「真正強的人不是靠拳頭而是靠腦袋的。你這麼聰明,應該好好訓練的是你的頭腦才對吧?」
江喻捷聽不懂,很疑惑地轉過頭看著謝子覺。
他從來就不覺得自己聰明。
如果謝子覺指的「聰明」是說能把學業應付得很好的話,那他的確是如此沒錯。可是他認為自己並不是真正聰明的人。
他不懂的事太多了,除了把書讀好之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正懂得了什麼?
他知道謝子覺一直很「崇拜」著自己的讀書能力,他不太明白為什麼謝子覺在於讀書上總是有點自卑的、用一種很尊敬的眼神看著自己?其實充其量也不過是自己生來就對於「把課本上的東西塞進腦袋裡」比較擅長而已啊。
謝子覺一直稱讚自己很聰明,實在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但是不能反駁他,也不想讓他對自己失望,可是……
他不懂,謝子覺說的「真正強的人不是靠拳頭而是靠腦袋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如果他夠厲害,就能憑他的腦袋讓謝子覺在那天不至於被機車大鎖打到腦震盪嗎?
「你真的不懂啊?」
謝子覺看著小白兔一臉茫然的樣子,歎了口氣。
「算了。反正啊……你要練跆拳就去吧!可以把身體練壯一點也挺不錯的。可是要小心不要受傷了。」
摸摸江喻捷的頭,謝子覺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這場對話算是結束了。
呆呆的看著謝子覺的背影,江喻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謝子覺剛才說「打架是要靠實戰經驗的」,難道說……這麼凶狠的謝子覺,從來沒學過任何武術,而是從小到大無數的經驗累積?
江喻捷執意要練跆拳,毫不猶豫地加入了跆拳道社。謝子覺本來以為他只是一時衝動而已,過不久後嘗到可怕的訓練後就會知難而退了,但是江喻捷並沒有。
每次社團活動江喻捷都準時報到,下了課後還會請老師跟學長繼續指導,回家後基本的柔軟操和運動也每天持續的做著。
本來讓團裡的學長不怎麼搭理江喻捷,以為他就像那些興致勃勃的新生一樣,來一兩次就因為勞累的訓練而嚇到了、要退社的那種……可是在開學這一批收進來的學生幾乎都退社光了後,江喻捷還是留下來了。
渡過了剛開始那段非常無法適應的艱苦日子,雖然現在還是頗辛苦的,但是已經很能適應了。指導老師還會額外的教他一些在可以自己訓練體能與肌耐力的方法,他還因此養成了晨跑的習慣。
謝子覺看他沒被辛苦的訓練嚇到還能堅持下去好像非常高興的樣子。每次他上完社團活動回來,謝子覺都會煮一桌豐盛的菜等著他。
「不錯不錯,你這樣很好,要繼續加油喔!」
謝子覺這麼笑著對他說,讓江喻捷心裡很高興。被稱讚了當然很高興,尤其這還是謝子覺說的呢!
可是當他要邀謝子覺也一起去晨跑時,對方就開始一臉難色了——
「款款款……拜託饒了我吧……」
「可是晨跑真的很好啊!」
「對啊,很好……可是我想多睡一下啊……你去跑就好了,我會幫你做早餐等你回來!」謝子覺開始打哈哈,臉上冷汗滑下。
「小覺,你這樣不行哦,你之前還說那些不早起的年輕人真是沒前途的……」
「什麼?我有說過這種話嗎?」裝傻。
「有啊,我之前跟你說我要每天晨跑時,你是這麼鼓勵我的,說我很好,還說那些不早起的年輕人真是沒前途……」
「嗯……羅、囉嗦!反正你去就好了,不要找我,我想多睡一下!」
謝子覺只要說不過江喻捷,就會開始裝凶。不過他愈來愈不怕這一招了——
「好啦,一起去跑嘛!對身體很好呢!」
歪著頭,可愛的對著謝子覺笑著,江喻捷毫不放棄持續遊說著。
然後,謝子覺就莫名其妙地點頭答應了。
真是見鬼了……
每次只要小白兔一歪著頭、對他很可愛的笑著,他就什麼事都想不起來、什麼事都乖乖的照著小白兔想要的方向走去了……
跟著江喻捷一起沿著住家附近的小公園周邊慢跑著,謝子覺在心裡痛罵了自己無數遍。
小白兔又不是女孩子,眼睛也沒很大,也不是那種可愛的、圓潤的臉,更沒有酒窩,但是為什麼他會覺得小白兔很……可愛?
救命啊——他為什麼老是敗在小白兔的可愛笑臉下呢?只要小白兔很可愛的對他笑著,他就什麼事都說好、什麼事都順他的意了……
謝子覺,你真是笨蛋!
在心裡罵著自己,謝子覺很無奈的跟著江喻捷持續的沿著小公園的周邊慢跑著。
「我以前也覺得啊……晨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跑在自己身旁的江喻捷開口說話了:「可是跑習慣以後覺得這種感覺好好噢!
早上人不多,空氣又好……」
江喻捷有點靦腆的對著身旁的人笑著,又說:「我知道你想多睡一點,可是晨跑對身體很好,所以我才強迫你來的啊。」
你也有自知之明,是「強迫」我啊——謝子覺在心裡哼了一聲。
「我總覺得你是那種顧著做事,然後不太注意就會搞壞自己身體的人,所以才會拉你來跑步的,這樣對身體比較好嘛!」江喻捷笑著這麼說。
所以說小白兔是為自己著想?
心裡一股暖流滑過,暫時忘了剛剛心裡的些許不滿,謝子覺有點感動……
可是對於小白兔這麼大方的表達自己想法的方式覺得有點難為情,他不像他能這麼坦率、毫不扭捏的就能說出自己心裡話,也不習慣接受別人對自己的好意與關懷,所以——
「會把自己身體搞壞的人是你吧?明明不會懂得自己生活的人就是你……」
非常難為情地撇過頭這麼說,可是謝子覺清醒地在心裡暗暗悔恨自己為什麼說出這種話?這樣好像自己不懂得感謝又難以取悅的樣子……
「是啊,所以我們一起互相照顧吧!」
江喻捷笑著這麼說,毫不在意謝子覺剛剛說的話。知道對方剛才說的話沒什麼意思的,純粹是因為害羞才脫口而出,自己無須在意。
撇過頭去,臉上明顯的不好意思、有點羞赧表情的謝子覺……真是可愛。
江喻捷笑著看著前方路口的盡頭,心裡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