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卿確信自從自己遇見商覺青那個死女人後,暴力行為就減少很多,但是他很怕自己克制不住會先揍那混蛋莫裡斯一頓再和他進行理性溝通。畢竟,他暫時還無法拿「豬妖」出氣。
但,顯然,有人出手比他更快。
「砰!」
可憐的莫裡斯癱倒在地上。
「說!小腰在哪?」不在乎地甩一下拳頭,陸怔冷冷地脾視著莫裡斯。
卓卿有些發愣地看著陸怔冷煞的側臉,他從不知道這個永遠進退得宜、冷淡自持的男人會有這一面!
莫裡斯驚魂未定地搖搖頭,艱難地開口問道:「你說什麼?」
「小腰在哪裡?」一把將對方拎起,陸怔身上的冰霜之氣更加逼人。
莫裡斯的神情在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小腰?小腰不見了,我也不知道啊。」他力持鎮定地回答。
陸怔閉一閉雙眼,克制自己再揮一拳的衝動。
「小腰不在別墅,她究竟在哪裡?」他冰冷的表殼開始龜裂。
莫裡斯張大了嘴,表情馬上轉為驚駭。
「我走的時候她還在呀!」
時間彷彿靜止。
卓卿回過神,揮拳要逼莫裡斯說真話。
「不。」陸怔伸手攔住了他,深吸一口氣,看莫裡斯的雙眼,緩緩開口:「我相信他。」
卓卿冷靜下來,贊同地收回了拳頭。看莫裡斯驚慌失措的樣子不像是做戲。
「還有什麼人知道小腰在那兒?你還知道什麼?」陸怔平靜地開口。從現場看,他可以確信小腰是被人帶走的。她要是存心要逃,一定會在現場留下「到此一遊」的痕跡。
「你該死的為什麼要綁架朱小腰?」卓卿也惡狠狠地沖莫裡斯大吼。
接下來,在莫裡斯一大堆愛情呀、天才呀、婚姻呀、家庭呀等字眼中,陸怔大概明白了他軟禁小腰的動機。而這動機幾乎令他憤怒不起來,只覺得瘋狂無稽。
「從頭至尾都是你一個策劃的?」陸怔狐疑地看著莫裡斯。他不以為眼前的這個人有能力一人獨辦,他是為藝術而瘋狂,但沒可能可以理性地計劃一切。
莫裡斯趕緊回答:「那棟別墅不是我的,我一開始並沒有計劃要把小腰關起來,是別人提供別墅,並提示我怎麼做的。」他當時一心想著勸服小腰,就照做了,絲毫不覺得不妥。
「對方是什麼人?」陸怔心裡一驚,連忙追問。
「日本人。」莫裡斯坦白答道。他好害怕小腰就此受傷害,他是想軟禁小腰一陣子,勸她回心轉意,可並不想害她呀。
陸怔靜默了,心裡漸漸有了答案,一股厭惡痛恨的情緒湧上心頭,為什麼他們總是自以為是地干涉他的生活,肆意傷害他所愛的人?
卓卿擔心地看著陸怔的周圍慢慢凝聚的風暴,趕緊轉移話題,向莫裡斯問道:「你為什麼一開始就暗示我們朱小腰已遭遇不幸?」
「我看你們找得這麼苦,想讓你們先死心嘛,就不用老這麼擔心受怕了。」莫裡斯懾懦著低頭回答。
老天!這男人活了五十多歲,腦子都是用來幹什麼的?
卓卿無奈地翻翻白眼。
「你怎麼會懷疑到莫裡斯?」回程的路上,陸怔不解地問卓卿。
卓卿聳聳肩:「我說過,你愛屋及烏,不會懷疑小腰相信的人,我可不一樣。你想一想,一個愛才如命的老師會這麼妄斷自己的愛徒遭遇不測嗎?」
陸怔感激地點點頭,痛恨自己的疏忽大意。
「現在去哪?」
「日本。」陸怔將眼光投向窗外,眼神片刻間變得冰冷。
有些人,是不懂什麼叫「不能」的,他要教教他們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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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飛機,陸怔和卓卿走出機場,只覺一股淡香逸入鼻中。
「哈哩!」
一名絕艷女子笑吟吟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那股自然的香氣在她身畔若隱若現。
「天!」卓卿發出痛苦的低吟。以為永遠消失的剋星竟然憑空出現在他面前。
「請問——」陸怔有禮地出聲,眼前的女子很面熟。
「我是——」女人向前輕邁一步,不經意中流露出萬種風情。
「她是小狐,和我、商覺青一樣,以前和朱小腰是一夥的,人稱『色魔』,你別靠她太近。」卓卿打斷對方的話,沒好氣地為陸怔介紹。
「幸會。」陸怔有禮地向她打招呼。他對「小狐」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前不久還為它狂飲濃醋。
「幸會。」小狐也不隱藏自己對他的欣賞。
「喂,你怎麼會在這兒?」卓卿雙手抱胸不客氣地問。這個女人一出現準沒好事。
「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小狐充耳不聞,一徑對著陸怔說話。
「不了,我有急事。」陸怔心急地婉拒。
「和家族有關?」小狐笑盈盈地眨眨眼。
陸怔怔一怔,明白了這女子的不簡單。
「是。」他誠實但白。
「那麼,請跟我來。」小狐做出邀請姿勢。
「我擔心小腰的狀況,想迅速解決問題。」明白對方可能有很大能耐,陸怔還是不願遲一秒鐘去解決事情。
「放心,她死不了的,除了我之外我不會允許別人玩完她。」小狐滿不在乎地揮一揮手。
「跟她走吧。」卓卿上前拍拍陸怔的肩膀,勸他認命,「這女人色歸色,又來歷不正,不過,她剛才那句話是千真萬確的。」那女人真的是屬於談笑間將對方灰飛煙滅型的。
陸怔不能確定他們是否在開玩笑,實在也沒心情去欣賞,但是自從這位叫小狐的女子出現,卓卿身上緊繃的氣氛馬上消失了,至少可以肯定這點,小狐是值得信賴的。
「那我就打擾了。」陸怔客氣地點點頭,跟在了小狐後面。
反正,只要小腰是在那些人手裡,他就放心不少,至少他們所謂的貴族意識讓他們不會去傷害小腰,他們的目標只在使他屈服而已。如今只有讓小腰盡快恢復自由,再給他們一計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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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上個被軟禁的地方,朱小腰不得不承認現在這個環境要好得太多。至少,她不必天天吃方便麵,喝礦泉水。
可是,就這麼把她晾在這個小院子裡,將她當透明物體一樣,對她視而不見,也太令人郁卒了吧。
「啊!」她在堆了幾個塌塌米的地板上煩悶地換個休息的姿勢。
昨天她還在法國,今天就睡在了日本,她是很想環遊世界啦,但可不可以換種方式?
「對不起,打擾了,可以進來嗎?」
門外傳來溫柔有禮的聲音,說的是略帶僵硬的英語。
「請進!」朱小腰在心底發出一聲呻吟,無奈地叫對方進來。她最怕和日本人打交道,日本話她是一句話也不懂。哦,除了「莎喲娜拉」以外,而日本人的英語令她實在不敢恭維。
門被緩緩地拉開,三個身著和服的日本女人出現在朱小腰面前。
看樣子,中心人物是那個文靜的女孩子。
三個人各以不同的方式,或含蓄,或直接地將朱小腰上下打量個清楚,從始至終,一言不發。三分鐘後,朱小腰目瞪口呆地目送她們出去。
這幾個神經兮兮的女人憑什麼帶著一臉「勝券在握」的表情莫名其妙地一走了之,她不是呆瓜,這短短十幾個小時內,她不斷聽到有人大聲地用英語說著什麼「未婚妻」呀,「新少爺」呀,「中國女人」哪,「高貴的××小姐」呀,「老爺親選」呀……
總而言之,他們的英語雖然很破,憑她天才的腦袋還是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陸怔是他們所謂的「新」少爺,大概有人自以為是地為他挑了個「未婚妻」,她這個中國女人自然是多餘咯。剛才進來的三個女人當中,最年輕的那個文靜女子應該就是那「未婚妻××小姐」了,「情敵」的眼神她是不會錯過的。
「媽的!」朱小腰大力拍一下地板。
欺負她看的電影。小說太少啊,這麼老套的情節也敢出現在她面前?
還有,不是她嫉妒哦,她是不懂什麼叫貴族氣質啦,畢竟那是太古老的名詞,要她說,一個人,處於非自然的「貴族狀態」就不美;不美就沒氣質,剛才那個女孩子就屬這種啦。美呀、氣質呀,嘿嘿,這一類詞該用在她的親親陸怔身上啦,一舉手一抬足,自然流露。
不管怎樣,路邊野花總比人造花來得美吧。
嗚——只是好不甘心哪,居然在這裡像動物園的猴子一樣被人品頭論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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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
東京。在一間大飯店裡,小狐輕鬆地看著剛說完自己計劃的陸怔。
「是的,我已經在著手了。」陸怔冷靜地回答,眼睛不曾離開自己面前的手提電腦。
他的各路朋友們顯然已陸續做好了出擊的準備,這些金融高手,顯然和陸怔不一樣,個個是好戰分子,逮住這麼一個爭奪大集團控股權的遊戲,自然不肯放過。
「會不會太狠了點喲?」小狐懶洋洋地開口,神情卻是十足遊戲味道。
「拜託,你這只笑面狐狸少假慈悲了。」卓卿不客氣地揭露她的真面目,他也曾是被她輕鬆「玩」過的人,舊仇新恨湧上心頭,氣憤難平啊!
「我只想把這事情做到最漂亮。」陸怔對對面二人的暗潮洶湧置之不理,始終密切地盯著電腦屏幕,不時與各方聯繫。
「世界發展真是快呀,只要坐在這裡運籌帷幄,就可集合世界各地力量,大玩一場。」小狐閒閒地修剪著指甲,又補充一句,「這麼小小一隻雞用得上牛刀嗎?」
陸怔只是微一挑眉,沒有作答。他沒辦法持遊戲心態去做這件事,他只有把事情做到最完美,給對方來個全面封殺!
對方知道拿他惟一的弱點來相威脅,他也以其人知道還治其人之身。陸恆青、他的父親共同的最大弱點就是——重視家族事業勝過一切。既然如此,正好給了他對他們一舉痛擊的機會。
「不留任何餘地嗎?」小狐試探地問,似乎在為那只「待宰的雞」求情。
「我不想讓他們以後還有機可趁。」陸怔的聲音冰冷,「這一次,我要斬盡殺絕!」
卓卿打個寒噤,他不敢置信陸怔會有這麼陰冷決絕的表情。
「那麼,我有一個小小的提議。」小狐不為所動地繼續修指甲,仍是一派輕鬆地開口,「羽山家族和對方關係向來密切,若干年前還是姻親呢,羽山正人的前妻正是對方的大小姐。」
小狐歎一口氣,懇切地望著陸怔,「你知道,這樣的關係現在畢竟有些令人尷尬,最好,能夠斬斷兩家的一些牽牽絆絆……資金方面,我們無限度援助。」她停住口,微笑地看著陸怔。
陸怔心領神會地淡淡一笑,舉起手中的茶杯對她一敬:「合作愉快。」
他不介意在東京多一個強大的後援,這其中究竟是誰利用誰不重要。
「合作愉快。」小狐笑得更加歡愉。
「好一招借刀殺人。」卓卿在一旁喃喃自語。
小狐這女人向來危險,他是知道的,可是看起來一向無害的小師弟陸怔為什麼也……一時間,卓卿為自己在商界的冷厲名聲而倍感冤枉。
他不也就是多了一張冷酷的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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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的力量實在是很不均衡的,但其中一部分聯合起來,對付另一種力量,總能證明團結就是力量。
三天之後,陸怔獲得高田集團的控股權,轉手將其低價賣給羽山集團。羽山正人與高田集團的大小姐離婚後,大概出於一種虧欠心理,兩家的相處中,羽山家總處於一種劣勢,不過,從現在開始,情勢大逆轉,這盤棋該如何下下去,就看羽山家的意願了。
終於,陸怔隻身一人前往高田家裡要人。
這個地方,住著一個與他血脈相連卻未謀面的人,沒有養育之恩,沒有骨肉親情,只有勾心鬥角,現在或許他還多了個顛覆的罪名。
可是,這又怎樣?
不理那個男人和談的要求,不理其他人指責的目光,不盡的辱罵,他只在乎一個人,一件事。
「小腰在哪裡?」
他只問一句話。
「這裡!」
衝破僕婦簇擁,小腰的身影自人群中飛奔而來。
陸怔張開雙臂,緊緊地盯著那個身影,只覺懷中一沉。
雙手抱緊陸怔的脖子,雙腿夾緊陸怔的腰,嘴唇狠狠地吻向陸怔的嘴唇。
外人眼裡,朱小腰不像是在和人親熱,只覺是在謀殺。
但那兩個忘乎所以地盡情擁吻的人顯然很習慣這個姿勢。
一刻鐘之後,陸怔就這麼抱著朱小腰一言不發地要轉身離去。
「陸怔。」
身後的聲音使陸怔駐了腳,他回過頭,靜靜地看著那個他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對方只是眼神複雜地看著他,閉緊了雙唇。
看看懷中死抱著他不放的朱小腰,陸怔滿足地抬起頭來,深深看著那個離他僅一米之遙卻是那麼陌生的男人。
「謝謝您的生育之恩。」
沒有諷刺,沒有敵視,只有真切的謝意,陸怔深深地一點頭,轉身大踏步離去。走出了這個深深的庭院,某些東西已在他心中被真正地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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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吃中國菜!」
躲在車裡,一陣激情的擁吻過後,朱小腰大聲宣佈。
「好。」緊緊地摟著她不放,陸怔寵溺地回答。
「馬上好不好?」朱小腰撤嬌地親一下他。
「再等一下下。」陸怔輕輕地安撫她。
他需要再多一點時間來確定,小腰真的回到了他懷中。
失而復得的感覺令他狂喜,也令他惶恐,深深地呼吸著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體香,他想恐怕得花很長一段時間,他才能克服這種恐懼。
「受苦了吧?」陸怔心疼地摸摸朱小腰略顯清瘦的下巴。
「嗯!」朱小腰大力點頭。
陸怔的心猛地一抽痛,喉嚨被哽住。
「我吃了好幾天方便麵,又吃不慣日本菜。」朱小腰大聲補充說明自己所受的「苦難」。
「還有呢,他們還傷害你哪裡?」陸怔的怒氣又開始凝聚,他從來都捨不得小腰受一丁點苦的。
「沒有了,除了吃不好,不自由外,他們沒對我怎樣。」朱小腰坦白道。
事實上,出於不同的原因,無論是在法國還是日本,她都受到相當的禮遇。
除了那三個死女人莫名其妙地拜訪以外!
朱小腰不爽地皺起臉,
「怎麼了?」陸怔緊張地追問:
「沒什麼,只是好餓。」朱小腰苦著一張臉。
決定了,她要瞞住這件事,不要讓陸怔知道有人覬覦他。
「回家我做菜給你吃?」依依不捨地坐正身子,陸怔一邊發動車,一邊溫柔地向她詢問。
朱小腰眨眨眼:「不要吧!你的廚藝很一般呢。我們還是去餐館吃大餐吧。」
「喂,原來你一直挑剔我做的食物啊。」
「不要啊,你惱羞成怒啦!」
已經發動的車又停在了路邊,打鬧聲從裡面隱隱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