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吧DICKENSBAR,位於香港銅鑼灣告士打道上,是個十分清靜,適合談天、聆賞音樂的酒吧。
龍晨少依約十一點準時出現在酒吧裡,反觀厲衛皇的態度,就顯得意興闌珊多了,足足遲到了半個鐘頭,才姍姍而來。
「久違了,『教授』。」龍晨少在厲衛皇走近時,愉悅招呼著。
「如果你付款快一點,我們早見面了。」厲衛皇拉開椅子,長腿一伸,豪邁地坐下。
「下次改進。」龍晨少朗笑著,嘴角泛起一抹漂亮的弧線。
厲衛皇犀利的目光炯然迎向他,冷看他道:「咱們廢話少說,交易時間跟地點在哪裡?我是賣家,自然全力配合。」
「兩天後,避風塘。我的人會在那裡接應。」龍晨少平聲宣佈,率先舉杯先干?敬。
厲衛皇托高酒杯,仰頭一口飲盡龍晨少為他所點的馬丁尼。
「兩天後見。」
放下酒杯,他嚴峻地掃了他一眼,起身揚長而去。
龍晨少抿唇感覺淡淡的酒香在口腔裡擴展,厲衛皇疾風般的背影,在說明他與他的關係仍僅限於淡如水的點頭之交,或許……連點頭之交都夠不上。
「好個囂張的男人!他是誰?」厲衛皇一走,隔桌寒色盯視他背影的阮兮薇馬上轉頭問。
「軍火販子厲衛皇,外號『教授』。龍海幫目前有一筆交易正在與他進行。」龍晨少欣然地為她解答。
「『教授』二字配在他身上是糟蹋。」她酸溜溜地批評著,不屑一顧地將視線收回。
龍晨少看著她那夾著幾分成見的臉,莞爾道:「別對他太苛刻,生意之外,我還想結交他這個朋友呢。」
「哈,你的眼光,實在教人不敢恭維。」要是她才懶得浪費時間跟那種人打交道,遲到還擺出一副高姿態,看了就教人倒胃口。
「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宰相肚裡能撐船,他十分樂於接受建議。
「不甩他,這種損友不交也罷!最好以後連生意也別跟他做了。」她不假思索,炯炯有神的目光儘是堅持。
「好是好,不過前一刻,我才跟他喝了酒呢!」他不正經地回答老婆大人。
「馬丁尼嗎?」阮兮薇笑盈盈,放柔音調問:「那……感覺如何呢?笨拙,青澀,緊張,還是難以忘懷?」
「辛苦。」他把滋味說出來。
「我呢?」她的笑更迷人了。
「甘甜,而且……刻骨銘心。」他貪婪地吻上她的唇,強壯的手指適時鉗住她的下巴,將她固定在他的唇下。
阮兮薇料想他會甜言蜜語的回答她,卻沒算準他會光明正大與她接起吻來,害她舌頭上的那句:「那就沒什麼值得好考慮!」硬生生被她吞下肚。
「夠了你……昨晚的事我還沒原諒你……再得寸進尺,我翻臉了。」阮兮薇口齒不清,強力抗拒。
龍晨少只好苦悶地放開她,請老婆一道出遊已經費了他九牛二虎之力,若在此時此刻惹毛她,以後對待他的態度只怕是有多遠躲多遠,如此一來,兩人如何開花結果呢?
「你……你真的很過分。」阮兮薇捂著嘴怒視他,卻因紅暈的臉頰變得十分可愛。
龍晨少發自內心地笑起。「我有一份結婚禮物要送你,願意接受嗎?」
「你打什麼主意?」阮兮薇戒慎地問道。
「天地良心,我可是非常誠懇。」他辯駁道。「去了你就知道。」
「八成離不開錢,膚淺。」她冷評。
咧出魔魅的笑容,他親密曖昧地回道:「沒辦法,我只是一個想討妻子歡心的凡夫俗子。」
***
深褐色木頭地板,典雅的裝潢,阮兮薇一踏進這間服飾店,馬上被它富華格局所震撼。
綾羅綢緞,長衫、旗袍、披肩,放眼望去全是縫工細膩的高級服飾,阮兮薇立在原地,迷惑看著龍晨少。「結婚禮服?」
龍晨少一笑,沒給她答案,逕自迎向服飾店老闆說道:「我訂製的晚禮服,請拿出來給我的妻子看看。」
「好的。」老闆娘應了聲,示意服務小姐進房間拿晚禮服。「龍先生,你的眼光真好,卓越的品味連我這個老闆娘都自歎弗如。」
「你太客氣了,若非你的介紹,我哪裡懂得什麼是威尼斯高級布料,什麼又是法國絲綢。」
「哪裡。」她盈盈笑起,有意無意地將手搭在他的臂上,輕佻而嬌艷。「我的朋友一聽說你曾光臨敝店,全都直嚷著要我留住你這位貴客,原本我還不明所以,後來才明白您的身份堪具威望。」
見她搔首弄姿,扭腰擺臀,阮兮薇微微挑眉了。
「你的朋友太誇張了。」龍晨少輕笑,風度翩翩。
「不誇張,一點都不誇張。」她忙著強調她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說來或許你會笑,不過你第一眼給我的感覺,已足以說明你不凡的身份,當然,我也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沒想到你會是堂堂的黑道龍頭。」
「慚愧,那實在是不入流的身份。」一派紳士風度,舉手投足魅力無限,呵,真瀟灑呀!阮兮薇靜靜看著。
「怎麼這麼說呢?龍頭老大可不是任何人都當得上的。」
老闆娘美美地笑著,瞥見服務小姐小心翼翼送出晚禮服,接過後隨便在阮兮薇身上比了二三下。「不穿穿看,不曉得合不合身,你帶……」
說得好聽,無非想攆走她這個大燈泡,阮兮薇暗想。
「阮,阮兮薇。」她替這假仙的老闆娘接道。
「呃,阮小姐是吧?」老闆娘笑得很虛?,對著服務小姐說:「你帶阮小姐去試衣服。」
「好的,阮小姐這邊請。」
服務小姐引領著阮兮薇走進試衣間,關上門的那一剎那,阮兮薇還依稀聽老闆娘發春似的貓叫聲。嘖!沒格調的曠男怨女。
試衣間內,阮兮薇在服飾小姐協助下,迅速換上晚禮服。
原本她還興趣缺缺,心思全在外面曠男怨女組合上,可當服務小姐要她看看鏡中的自己時,她頓時張目結舌,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好……好漂亮的衣服!
這是一襲以高級白絹布為底,運用金線與藍線精細地織出花紋的禮服,金線織出花形,藍線織出葉,綴滿在柔軟優雅的裙身上,再搭配上低胸七分袖的黑色絨質上衣,整體……美極了!
「這襲禮服很適合你。」服務小姐懇切地說。
「我……我該說什麼?」她太過驚訝了,以至於腦筋無法正常運作。
「或許你該說聲謝謝。」
「謝謝?」
服務小姐悅色地點頭。「是的,這是龍先生花了一天時間,千挑萬選,從幾百匹布裡挑出來的威尼斯最高級布料;再將對你的感覺,一字一句描述給設計師聽,讓他們畫出最適合你的樣式,得來不易。」
「是嗎?」一陣新的感覺填滿她的心房,她無法確定那是什麼,像暖流流過心田,在心底留下暖暖的溫度,也像愛在體內滋長,細膩的軟化每粒細胞,柔得令人有絲揪心。
愣了愣,她僵硬地轉頭說:「請幫我換下,衣服我很喜歡。」
「你不穿出去讓龍先生看看嗎?」
「不用了,他正忙著跟你的老闆娘調情。」她壓低音量說,調適心情,試著將瞬間的感動置之不理。感動……是感動吧!
忽地,一陣悠揚的音樂,阮兮薇不自覺地抬頭,來者正是龍晨少。
服務小姐看見他的出現,對他微微點了頭後,便留下他們兩人出去。頓時,寬大的空室裡就只剩他們兩人。
「希望你會喜歡。」他走到她身邊,柔柔地看著她。
四目相觸,她陡覺怦然心動。愣了一下,她急忙低下頭,若無其事地說:「謝……謝謝。」她偷偷吸了一回大氣。
「跳支舞好嗎?」他的嘴角上揚,牽起她的手,輕摟她的腰。
「什麼?」她聽錯了嗎?
「跟我跳支舞,我想你貼著我的胸口,與我靜靜舞動起來。」他柔聲輕呢,認真的態度頓時令人不知所措。
阮兮薇害羞地推開他,卻讓他輕鬆帶動起來。樂聲在耳邊流竄,步伐在腳下變換,一支舞已然在兩人間跳出。
龍晨少面露微笑地帶著她,而她則靜靜貼著他的胸口,熟悉的舞步牽住彼此,前進,後退,旋轉,旋律美得難以形容。
漸漸的,阮兮薇展顏而笑,笑得從容,笑得愉悅,兩人之間默契成了最好的節奏。浪漫柔情的華爾滋、暢然灑脫的圓舞曲,他們跳遍了所有的歌曲。
在樂聲終了的那一瞬間,龍晨少巧妙牽她貼壁而立,而自己則佇候她跟前。
淺促的呼吸,瀅瀅的雙眸,他陶醉在阮兮薇清麗的容顏中,無語的熱度在彼此身上漫開。
他的目光又一次仔細探尋,手指搜求她的耳頸,終於,他不由自主貼近她的唇,將所有激戀與溫柔注入兩唇之間……
***
淒厲的慘叫聲劃破夜色,原本暗藏春色床褥頓時成了血淋淋的殉場,一對男女俯臥在床上,早已沒了氣息,床單被流下的鮮血染得透紅。
拍拍適才因為殺人的動作而起縐的西裝,徐明陽一絲不苟地整理自己的外表,恢復殘殺人命前的人模人樣。
窗外傳來警車的嗚笛聲,他絲毫不為所動,只是站在原地聽著嗚笛聲越傳越遠,最後消失在昏暗的街道上。
以手巾拭乾手上的血跡,徐明陽悄然落坐在窗前的沙發,隨手從口袋掏出小型記事本及筆。
記事本裡密密麻麻記載著每天的行事,每天的應酬,及每天的成就。
翻開今天日期的那一頁,他侃侃而書,寫下所作所為:又殺了一個賤女人,一個不知好歹的賤女人。
她的死是罪有應得,龍晨少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寡廉鮮恥纏著龍先生不放的人是她,被退婚也是應該的。
她明明就是一個骯髒的爛女人還敢裝清純,幸好我注意她的一言一行,將她與她的姦夫殺了,瓦解她想買通殺手狙擊龍先生的計劃。
從前的宋芸生還有替龍先生提鞋的資格,現在這個簡家千金大概只有被踩在鞋底的分。
龍先生是絕對的黑幫老大,黑社會的龍!而我則是他的得力助手,站在他的左右扶持他的偉業,所以只要有誰敢阻礙龍先生,我就殺誰。
我的心理正常得很,一點也不扭曲,一點也不。
說我不正常的人,已經全死了──
***
龍海幫灣仔堂口。
龍晨少將兩手交握收攏於腿上,沉然地問:「你說我們跟厲衛皇買的軍火被人炸了?」
「是啊,下貨下到一半時,突然衝出好幾輛車將交易現場團團圍住,人還沒反應過來,轟的一聲船就被炸了,所有軍火武器付之一炬,全部再見。」大傻粗聲粗氣地回答,兩隻眼睛睜得老大。
「知道是誰從中阻撓嗎?」龍晨少倒是平靜。
「萬生堂的小癟三。」大傻破口而出,恨得牙癢癢,古守一那只肥豬從以前就愛跟龍海幫作對,這次做得這麼絕,應該將他大卸八塊,丟到海裡喂鯊魚!
「原來是古守一的手下。」龍晨少喃喃自語,總算明白了。
大傻猛捶桌子一下,斥喝道:「龍先生,你點個頭,讓我帶十幾二十個兄弟去把它宰了,那種人不殺不行!」
「不用急著找他尋仇,他敢在厲衛皇頭上動土,自然有人會處理。我比較好奇的是,你身上那麼多血,怎麼還能在這裡站?不送醫院行嗎?」他的焦點全在他身上,想不透他是怎麼辦到的。
「哎呀,這不是我的血,是萬生堂的那群小癟三的。」大傻看著自己的衣服,隨便抹了幾下解釋著。
「既然不是你的血,就少碰為妙,小心感染愛滋病。」他微微一笑,以發揮到最高點的紳士風度,好心而仁慈地提醒他。
大傻心頭一震。「不會吧?」
***
徐明陽一走進堂口大廳,便看見大傻一個人愁眉苦臉,打赤搏坐在太師椅上。
他原本想裝做沒看到,直接繞行上樓,卻被他低聲喊住。
「徐大律師,這麼晚了你還來堂口幹什麼?」聽得出他的心情並不好。
徐明陽猶豫了一下才走向他。「我回來瞭解今晚軍火的交易是否成功。」他冷漠地說,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大傻長長歎息著,替他解答道:「軍火交易失敗,損失三千萬。目前還不清楚三千萬的賬該由厲衛皇承擔,還是由龍海幫承擔。」
這正是他煩惱的,三千萬是多麼龐大的數目,一個晚上全斷送在他手裡,要是厲衛皇願意承擔,事情不算太糟,若是他不願意承擔,就算龍先生沒怪罪下來,他也會自責到死,畢竟是由他全權負責的,唉!
「究竟怎麼一回事?」徐明陽的臉上露出一絲忿怒。
大傻愣了一晌,從來不知道他會有生氣的表情,他以為他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只是安分守己將分內工作做好,其他一概不過問,也不許別人過問。
「貨船被炸,武器全部燒燬,你說是怎麼一回事?」大傻沒好氣地說。
「被炸?誰幹的?」徐明陽雙眉頓時擰得扭曲。
「你想聽哪一種程度的答案?」
「別跟我耍嘴皮子,快說──」
凶什麼凶,吊個屁!大傻冷哼,心裡頗不是滋味。「軍火是被古守一派人炸掉的,至於交易的時間地點洩漏者則是凌郡靈──大嫂的姊姊,所以弟兄們懷疑大嫂是內奸,接近龍先生的動機堪虞。」
「阮兮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才解決掉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又出現一個,為何接近龍先生的女人全是心術不正的賤女人?
「龍先生知道這件事嗎?」徐明陽惡咒,兩眼冷得像鬼。
大傻蹙眉看著他,覺得他的反應怪異。「大嫂是內奸這檔事,只是兄弟們私下猜疑,還抬不上桌面讓龍先生知道,沒人敢空口無憑地抹黑大嫂。」
「現在就去跟龍先生說清楚,不能再讓那個女人留在他身邊。」他睜大雙眼,緊緊握緊拳頭。
「她是大嫂耶,你以為是妓女啊,要說你自己去說!」
大傻懶得理他,斥喝後逕自起身離開,心裡還頻頻念著:龍先生才不會相信,他也不相信,兄弟們亂嚼舌根的事,能信狗屎都可以吃!
大傻離開後,一條沾有血跡的手巾赫然掉留地板。
徐明陽彎身撿起,抿了一下嘴,霍然撕開手巾。「那就不要告訴龍先生!殺了她,死人不會留在龍先生身邊,只會留在棺材裡!」
***
蓉蓉蹺著二郎腿,坐在電視前,無所事事拿著遙控器亂按一通。
現在家裡頭最大的就是她了,老爺、夫人、晨少大哥全出去,僕人們也睡了,不乘機難得作威作福一下,等他們回來,她又只有被使喚來使喚去的分。
「兮薇姊,我覺得你應該去的,龍海幫的元老們一定很想見你。」蓉蓉靈光一閃,突然對身邊的阮兮薇說著。
阮兮薇挑了一下眉,看著她平平地說:「罷了,我不喜歡被人品頭論足的感覺,像隻猴子似的。」
「才不呢。」蓉蓉拉長音的說。「龍海幫的元老們個個好脾氣,全是和藹可親的老頭子,我就很喜歡跟他們喝茶聊天。」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跟去?」她反問。
蓉蓉仰天長歎。「正因為我愛纏著他們喝茶聊天,所以龍夫人不讓我去,防止我在場亂攪和,阻礙他們跟元老們商討幫內事宜,簡直太不信任我了,唉!」她在沙發上躺成一條人形。
「不是他們不信任你,是你太不值得信任。」阮兮薇就事論事地說道。
「什麼嘛?」蓉蓉皺眉嘟嘴,深表不贊同。
此時門鈴突然響起,打斷她們的對話,蓉蓉要阮兮薇等等,便跳下椅去開門。
「怎麼會是你呢,律師大哥?」門開的一剎那,蓉蓉驚訝地張大嘴,徐明陽從來不上龍家的,要見他除了在堂口,就是在皇后大道上的辦公大樓,今兒個出現在這裡,可真破天荒?!
「我來找龍先生,他在嗎?」他不苟言笑。
「晨少大哥與老爺、夫人去『雪園』跟元老們吃飯,有事嗎?」奇怪,他跟大傻哥是晨少大哥最親近的左右手,大傻哥都跟去了,他?何不清楚?怪!
「既然如此,阮兮薇在嗎?」他明知故問,之前,他才剛從飯局藉故脫身,為的就是想乘她一個人在家,殺了她──「在,你要進來嗎?」
「好,我正好有些事要跟她談談。」他冷冷笑起,脫了鞋,尾隨蓉蓉步伐走進客廳。
客廳裡,他憎恨的阮兮薇就坐在沙發上,瞧她清秀優雅地坐在那兒,舉手投足儘是婀娜多姿,誰又知道她蛇蠍心腸,接近龍先生是另有目的──嚥下一口氣,他抑下滿腔怒潮在她斜對角坐下。「晚安,大嫂。」他道,聲音竟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著。
「晚安。你是來找龍晨少的嗎?如果是,實在很不巧,他不在家,也許你明天再去辦公室找他吧。」阮兮薇冷漠道,忘不了他曾經多麼不可一世。
有仇必報是她的座右銘,沒給她好臉色看的人,休想她會給他好臉色。
「事實上,找龍先生之外,我還要找你。」他說。「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龍海幫最近損失了三千萬?」他瞥見蓉蓉轉身走進廚房。
「很抱歉,我從來不過問龍海幫的事。」她深不以為意。
「真的不過問嗎?」徐明陽別有意指,只差沒當場揭穿她的謊言。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像個女人。」罵人不帶髒字,阮兮薇厭棄地回望他那雙邪惡的眸子,龍晨少真的聘用他嗎?他的眼睛深不見底。
「好,我就告訴你!龍海幫之所以損失三千萬是因為有人洩漏軍火交易的秘密,而那個人就是阮兮薇你──」他霍然一聲吆喝。
阮兮薇猛一震,錯愕他突如其來的反應。「請你不要含血噴人,也許你該走了,龍家不歡迎你。」她穩如泰山的說。
「好,我走。」他爽快答應。「不過,我要提醒你,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最近香港的兇殺案特別多,小心點。」他假意關心地掀起嘴角,冷覦她一眼後,起身離去。
阮兮薇看他消失在玄關,神經一度處於緊張狀態,那是自內心的膽寒,發自本能的防備。
徐明陽陰沈兇惡的神情太強烈了,雖然他極力掩飾,以平穩的語氣與她交談,仍抹殺不了他眼中的恨意,最後那一聲吆喝便是明顯的破綻。
她不懂為何洩漏軍火交易秘密的賬會算到她頭上,更不懂他暗示兇殺案多要她小心有何用意,想殺她嗎?她是龍晨少的妻子,他敢嗎?他效忠龍海幫的忠誠度實在令人懷疑。
「誰?」一隻手臂冷不防地拍她。
「我,還能有誰?」蓉蓉笑嘻嘻立在沙發後。「要吃嗎?
今天早上才烤的。」她自她肩後遞給她一塊蛋糕。
「律師大哥走了?真快。」蓉蓉看看四周,接著問道。
「對。」阮兮薇微笑地應著。
***
復古式的水晶燈照著柔和的光芒,時間是二十一點四十五分時,阮兮薇悠閒地沐浴在浴缸中,舒適地放鬆全身神經,享受熱水帶來的暖意。
她睜著一雙柔和的黑眼,由氣窗搜尋在雲層間忽隱忽現的月姊兒,腦中思緒情不自禁將龍晨少縈懷於心,她回想他夜黑般眼睛,回想他磁性嗓音,及修長手指圈握身上的感覺,種種曼妙情懷開始馳騁於胸口中。
他……對她的影響似乎遠超過她所能想像的。
她正沉溺時,一股沒來由的不安感覺卻逐漸凝結,腦海中的意境亦悄然消退。臥室內雖然靜謐無聲,但她頸後卻有種奇特敏銳的感覺。
她警覺的挪動一下身子,變冷的洗澡水亦一陣晃蕩。
回望四周環境,除了她的身影外,沒有任何動靜,她責備自己是多心了!但是她的心臟卻怦然跳動不已。
為求一勞永逸制止自己的惶恐,她決定起身著衣。
幾乎是拉開玻璃門的同時,一具重物猝然從天而降,阮兮薇敏捷地往旁邊閃開及時躲開,但門側的立鏡卻倖免不及,當場被重物碎裂,玻璃片散成一地。
「你?!」她倒抽了一口氣。
「竟讓你躲過了,失算。」徐明陽森冷的眼眸閃過一抹殺氣。
「你是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他的眼神陰沈而肅殺,節節向她逼進。
阮兮薇的胸口不住起伏,內心脹滿了恐懼,她知道自己根本敵不過面前這個體格魁梧的敵人。
猝地,徐明陽又舉起旁邊的椅凳猛朝她攻擊,阮兮薇竭力閃躲,連連躲開他好幾記攻擊,突然一腳踩空,她頓時踉蹌失腳,整個人硬生生滑倒在地。
徐明陽咧開鬼魅般的嘴角,見狀毅然向她頭部攻擊。
阮兮薇頓時失聲尖叫,一記痛擊,她的頭部被他擊中,阮兮薇茫然眨眨雙眼,紅色的血遮住了她的視線,昏眩隨之而來。
徐明陽乘時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痛吧!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欺騙龍先生,因為你欺騙龍先生,所以我只有殺了你,才能永絕後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是龍晨少的妻子,你不能殺我!」
阮兮薇虛弱掙扎著,企圖扳開他纏繞髮絲的五指,卻只是力不從心,徒勞一般。
徐明陽戲謔地揚起眉毛,嘴角反常溫柔地笑起。「妻子又怎麼樣?只要背叛龍先生,全都該殺,誰都一樣!」他的臉瞬間冰冷。
「你瘋了……」
「我沒有瘋,沒有……」徐明陽的眼睛兇猛地瞇了瞇,咧嘴一吼,一根鐵棍倏然在她眼前舉高。「我要殺了你──」
他凜然向她喉部襲射過來,阮兮薇見狀機敏一偏,但鐵棍還是刺入了她的肩膀。痛呼之際,她觸及一片碎玻璃,不假思索抓起它,即便朝他臉部劃去──「啊呀──啊呀──」
寒錐心窩的嚎喊劃破了空氣,一時間皓月千里已成了血肉橫飛的夜,悚惶難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