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臘時代,有一位叫希波克拉底的人……」
劉莫奇猶在嘴邊的話,因為一位胸前壯觀偉大的妙齡女郎姿態曼妙地跑過眼前而稍稍頓住。
他一直看、一直對著上下彈跳的胸部行注目禮,直到她們完完全全從眼前彈過,才繼續道——
「他被稱為醫學之父,在紀元前四百多年,就對於運動有獨到的見解。他說:人為了維持健康,不惜努力。只要運動,在體內的熱就會燃燒,將多餘的東西全部釋放出來。安靜時生物體的熱會衰退,生物體就會積存多餘的東西。即使飲食的營養均衡,或是適量的飲食,也沒有能夠取代運動的方法。所以,為了維持健康,人就必須要努力運動!」
語畢,他朝舒晨光側臉望過去,以一種訓勉的眼神,認真地注視她。
現在是清晨六點鐘,少許的陽光灑落在公園的樹梢上。
蔚藍天空、幽靜步道,以及混雜野花香氣的微風,輕輕拂過,令人恍如置身世外桃源。
舒晨光勉強朝他做出一個笑容,一開口就說:「那你去啊,我現在是病人,連『站』都有問題,運動我是做不來的。」
她在輪椅上坐得好端端的,風也吹得她挺舒服的,她幹麼跟自己過不去?
「我……不放心你,我如果自己跑去運動,你怎麼辦?現在世道這麼壞,到處都可能潛藏危機。」
危機?!真是鬼扯。在他們週遭,她明明只瞧見一堆老阿公、老阿婆。
懶就懶嘛!還編一大堆理由,呿!
她說:「不用擔心我啦,這裡的人我很熟的。你別管我,像你說的,要健康就要運動,難得你穿得這麼休閒,不去活動一下筋骨,太可惜了!我看,就跑他個三四公里好了,距離短短的,不用跑太遠!」
遠?!三四公里還不夠遠嗎?劉莫奇的嘴角有絲抽動。
平常他除在自家的院子溜溜狗外,大部分時間便是坐在辦公桌前處理公事,別說三公里了,三百公尺他都要考慮一下。現在天氣這麼好,藍天白雲的,石椅子坐起來又舒服,他幹麼吃飽了撐著?
「不行,我不放心!」
「可是我們兩個都不動,又穿得這麼『體面』,其他在運動的人免不了用不屑的眼光看我們,這樣好嗎?」她故作無辜的望著他。
在她的凝視下,劉莫奇無法由她的臉上移開視線,亦找不出任何話來反駁。
「唉!」重重喘出一口氣,他頹然地撇過臉去,嘴巴不停咕噥著,兩個抵死不肯動的人,沒事幹麼學人家作什麼晨間運動?
一坐下,屁股就像黏住再不肯動,真不曉得是誰提議來的?!簡直自找麻煩!
而事實上,那個大雞婆,正是他老兄自己。
「好心的先生……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就在兩人正感到尷尬時,一位老先生突然喊住了劉莫奇。
「請問有什麼事嗎?」劉莫奇問。
老先生指指公園隔壁的高爾夫球場,說:「剛剛我和我家那口子在玩飛盤時,不小心把飛盤扔進高爾夫球場裡頭,欄杆太高,我老頭子爬不過去,所以來拜託先生能不能幫幫我?」
「沒問題,請問你記得扔到哪個方向嗎?」劉莫奇義不容辭的起身挽起袖子。
「不要去!」
「晨光?」劉莫奇沒有料到舒晨光竟然會拒絕伸出援手。
「那是私人的高爾夫球場,你非法進入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舒晨光冷靜而堅持地說,一瞬也不瞬盯著他。
原來她是替他擔心啊,這傢伙!
他的目光不禁流連在她擔憂的面容上,心頭上忽而竄過一股奇異的敏銳感。
他道:「現在是清晨六點鐘,高爾夫球場的人應該還沒上班,不要緊的,我馬上就回來。」
「可是……」
「那飛盤是我孫子的!」老人家怕他不幫忙,馬上急著補充。
「老先生都這樣求我們了,我們總不好回絕吧?」
「是沒錯,但還是必須量力而為啊!」
「放心,沒問題的。」
「可是……」
「乖,在這裡等我!」
不再給她反對的機會,劉莫奇安撫的拍了一下她的頭,便頭也不回的與老先生揚長而去。
遠遠的,她看見老先生指著用來區隔公園與高爾夫球場的鐵絲網上,有一處半截人高的破洞,並示意劉莫奇甭爬欄杆了,鑽洞進去高爾夫球場就行了。
她一直目送他通過鐵絲網,消失在參天林木間,才收回目光同情的搖頭。
果然,不出一分鐘,鐵絲網後面立刻狂吠聲四起。
「汪——汪——汪——」
「嗚汪——汪汪——汪汪——」
「啊!救命啊!」
伴著狼狗的狂吠聲,劉莫奇狼狽不堪地往回逃。
他就這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過草坪,跳過人工河道,再鑽過雜草堆裡的小洞,朝她飛奔過來。
狗群也追出來了,一條接著一條鑽出小洞。
「汪——汪——汪——」
「快!狗來了!手給我!」
他怕得連聲音都分岔,朝晨光大叫,在她尚未反應過來時,迅捷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負上自己的背,一逕背著她往前衝。
突然間,舒晨光急喊道:「等等,我的項鏈掉了!」
「我買一條新的給你——」不能回頭去撿,會沒命的。
「可是我很喜歡那條!」
「汪——汪——」
「我買一條讓你更喜歡的!」
「但那有鑲黃金!」
「汪——汪——」
「我買鑲珍珠的給你!」
「珍珠?真的嗎?」
「千真萬確!」
「汪!」
「哇啊啊——咬到了!賤狗——」劉莫奇仰天長嘯,哀嚎聲久久未歇。
☆☆☆☆☆☆☆☆☆
香港島,置地廣場與尖沙咀的半島酒店並稱為香港名店街,精品店、服飾店、酒類、皮革等等櫥窗商店到處林立。
當然也包括了高級珠寶店——金寶銀樓珠寶有限公司。
情約今世,讓我倆在所選擇的日子裡,交換彼此。
我們將用一生祝福和真心來記錄這一刻,
讓那份濃情、那份蜜意,在心裡蔓延生生世世……」
精緻的宣傳海報就懸在兩人頭頂上,舒晨光和劉莫奇卻完全視而不見,一個是對眼前華麗的珠寶首飾讚歎不已,一個則是對撕毀了一大塊布的小腿褲管眉頭深鎖、悶悶不樂。
「真是的,好好一條褲子被咬成這樣。」
劉莫奇喃喃自語,下巴緊繃,眼神反映出不悅,顯然他對自己毛茸茸的小腿露在外頭吹風深感不滿。
舒晨光不理會他,忙著觀賞服務小姐一一拿出來的項鏈、戒指。
「小姐,這珍珠墜子好漂亮,請問多少錢啊?」
服務小姐的笑容可掬,十分親切。「不含鏈子的話,是四萬七千元。」
「這麼貴啊?」舒晨光再多摸幾下。「沒有特價嗎?」
「對不起,沒有特價。這是大溪地黑珍珠,單看價錢或許會感覺貴了一點,但它絕對是物超所值的。你看它色澤柔美、高貴中帶了一份神秘,十分能襯托小姐你優雅的氣質。」
「可是……」
「你喜歡這條嗎?」劉莫奇出聲,將目光移到櫃檯上,決定不再管自己破爛的褲子,省得越看越心煩。
「喜歡是喜歡,但是每一條都好漂亮,你看這條南洋珍珠項鏈,是不是也很好看啊?」她指著其中一條白色珍珠項鏈。
「嗯。」
劉莫奇點了一下頭,其實他一點概念也沒有,女人的東西他向來不研究。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要買哪一條。不如我們先回去吧,等我考慮清楚,再回來買,你說怎麼樣?」
不待他回答,舒晨光撐起枴杖,便奮力的大步要離開。
「何必考慮,兩條都買不就行了!」劉莫奇拉她坐回椅子,笑著看她。
舒晨光被他突來的建議嚇了一跳,但隨即支支吾吾的說:「不、不用了!這不是小錢,我還是考慮清楚一點再買比較好!」
「有什麼關係?小姐……」他招來服務小姐。
「不用了啦!」舒晨光阻止地扳回他的手,覆在耳邊對他說:「其實我掉的那條項鏈是路邊攤買的!」
「路邊攤?!」
「噓——」舒晨光示意他別張揚。「我在公園對你說的話,都是胡扯的,只是想整整你。跟你進來這裡,也是因為長這麼大從沒進過珠寶行才想進來見見世面,我不要你出錢替我買任何東西,我們出去啦,快點!」
說完,她立刻起身要走。
但劉莫奇卻乘機遞出信用卡。「小姐,結帳。」
「呃?!」舒晨光驀地回頭。
「我答應過要送你,就絕對不反悔。」
他專注的神色令舒晨光感到一陣暖意,但另一方面,她卻變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去面對那兩江黝黑的瞳眸,覺得他們就快要電到她了,太……太危險了!
伸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她不敢讓任何不自在的神情顯露在自己的臉上。
只是,倏地傳來服務小姐一句冷冰冰的話,將舒晨光的思緒霍地震回神。
「先生,你這張是鐘錶店的貴賓卡,是不是拿錯了啊?!」
「啊?」劉莫奇頓住,下一個動作立刻掏出錢包東翻西找,但就是找不到印象中那張金卡,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帶出門。
「對不起,信用卡……沒帶出來,能不能……先付訂金?」他試問。
服務小姐停住表情,冷冷的說:「當然可以,那就請你先付我們幾千塊。」
「幾千塊?」他再翻皮夾子,然而……「先……先欠著行不行?」
這……是哪門子的話?!服務小姐難以置信。「你沒帶錢嗎?」
「我不常帶錢出門,有卡就行了。」
「貴賓卡?!」
「是信用金卡!」他嚴正糾正她。只是再如何解釋,眼前確實只有一張無啥作用的貴賓卡。
「那你有沒有提款卡?隔壁可以自動提款。」
「我一向只簽支票或簽帳。」
「先生,那很對不起,我們可能得請你下次再光臨了。送客!」
服務小姐一聲下令,立即站出來兩名男性職員架起劉莫奇。
「耶!你們等等,借我一下電話,我馬上就可以調錢來——啊!」
可惜他話還沒講完,便當場被人家轟了出去。
兩名男職員離去前,不忘諷刺一句。「我們從剛才就開始注意你了,沒錢還學人家充闊氣,呸!」
砰的一聲,便關門送客。
「我是富榮飯店的老闆耶!你們別狗眼看人低,小心明天你們的老闆就換人,讓你們全捲鋪蓋走路!」
劉莫奇氣不過,居然小家子氣地跳起來反駁。
「別說了,我們快走啦……」
而同樣被請了出來的舒晨光,則面紅耳赤地拉住他,拚命要將他往別的地方拖,路上的人都在看了。
丟臉死了!
☆☆☆☆☆☆☆☆☆
一個小時後,他們坐在一處廣場的階梯上。
「氣死我了,長這麼大,我從沒讓人這樣羞辱過,你剛剛實在不應該把我拉走,我還沒跟他們理論夠!」劉莫奇忿忿不平的說。
「你辯不過他們的,那種高級店面,本來就是認錢不認人。」
「但他們也不應該欺人太甚!」
「好了,別氣了,吃飯吧!」
舒晨光順手遞過來的是一盒便當。
「吃飯?在這裡?!」噴水池的前面?
「不然呢?」她反問。
劉莫奇還在生悶氣,瞄了一眼那盒用保麗龍裝著的食物。「那是什麼?」
「炸雞腿便當。吃過吧?」
「沒有。」
「真的沒有?」
「我一向只吃燕窩、魚翅。」
劉莫奇講到這裡,舒晨光斜睨了他一眼,而他也以同樣羞赧的眼光回視一眼,接著,兩人噗哧一聲,猛地爆笑出來。
「哈哈……你都不曉得那小姐的臉有多臭,尤其在她把貴賓卡還給你時,表情更是絕透了!」舒晨光哈哈大笑。
「她大概以為我把她當猴子耍。」劉莫奇也笑得合不攏嘴。
「你還問她訂金可不可先欠著?如果我是她,我一定會瘋掉!」
「本來以為可賺進一筆業跡,怎知道竟然來了個瘋子?!」
「沒錯!」
說罷,兩人又笑成一團,路過的行人紛紛轉頭打量他們,不曉得這一對男女在笑個什麼勁兒?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緩緩收起笑意。
舒晨光問他:「你不帶現金出門、不用提款卡提款、沒吃過炸雞腿便當,那請問你平常到底都是怎麼活的?」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替他打開便當,附上塑膠湯匙,再將便當送回他手中。
「用錢方面,就像我所說的,習慣以信用卡簽帳,再不然就是交由老王處理,我買東西,他付帳。吃的方面,平常午餐就在我們自己飯店解決,晚餐當然就是回家吃。」
舒晨光以湯匙盛起一些白飯放進嘴裡,她邊吃邊說:「就算回家吃,也吃得到這些家常菜,你總不至於告訴我,你真的每天都吃燕窩、魚翅的吧!」
有錢人家吃有錢的食物,她可以理解,但如果餐餐如此,那未免也太離譜吧?她才不信呢!
「我當然不可能每天吃燕窩、魚翅。」他語氣平常地說。
看吧!
「有時候我也吃傳統料理,比如花膠扣鵝掌、龍蝦過橋、潮潮花蟹等等,炸雞腿便當……」他挾起這只炸得乾澀焦黑的雞腿研究再研究。「真的沒吃過!」
「原來,你吃得全是一些高級名菜呀,難怪!」她酸溜溜的說。「你一定也沒吃過烤香腸……」
他搖頭。
「豬排通心粉……」
他還是搖頭。
「紅豆沙、椰汁綠豆爽、叉燒包、河粉、撈面、瀨粉?!」
他的頭從頭搖到尾。「不過,我吃過湯麵!」就是在她家那一次。
舒晨光大搖其頭。「唉,你的人生真無趣,看你這麼可憐,改天我帶你去見識見識好了。」說罷,盛起一塊大叉燒放進他的飯裡。「快吃吧,有錢人!」
她又補上一句,表情有點不屑、有點驕傲,其實說穿了是嫉妒大過同情,逞點口舌之利罷了。
有錢人,哼……她頭轉向另一邊,心中五味雜陳。
劉莫奇淺淺笑了,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麼,不過他沒點破,只是一逕的笑著、看著她。
☆☆☆☆☆☆☆☆☆
吃!吃!吃!
舒晨光果真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裡,帶著劉莫奇吃遍大街小巷。
他們兩人從擺著幾張並排的桌椅、掛著亮晃晃黃燈泡的大排檔,到別具地方特色的中小型餐館,兩張嘴、兩雙筷子,就如此大剌刺地吃遍中環、銅鑼灣、九龍尖沙咀三地。
瀨粉、雲吞、撈面、河粉、燒臘、皮蛋肉粥樣樣都嘗上一回。
茶餐廳是香港十分特殊的現象,大街路邊、小巷裡隨處可見,是香港當地極典型的飲食文化。
就在這種店面不大、裝潢不起眼的店家,舒晨光領著劉莫奇進進出出不下四五次,總是點杯奶茶、要客厚片土司,作為逛街後歇腳休息的地方。
兩人選擇的交通公具,不是豪華的賓士轎車,亦非蓮花跑車,而是公共小巴、路面電車、地鐵、渡輪,偶爾奢侈一點,便攔輛計程車代步。
理所當然,逛累了、玩累了、吃喝累了,在公車上蒙頭就睡也是在所難免。
然後,醒來後,又是吃東西、品嚐東西、吃東西、品嚐東西,簡直玩瘋了。
「這是我們這裡的招牌菜,慢用!」
「砰——」
身材粗獷的小吃店老闆,砰的一聲,將一大盅藥膳燉湯重重擱在桌上。
力道過猛,湯汁四濺,他卻視而不見掉頭就走。
舒晨光看了一下他的背影,低聲對劉莫奇道:「他大概被人家倒會,才這麼凶……招牌菜是什麼?」
她好奇地掀起鍋蓋。
劉莫奇好奇心也被挑起,兩人四粒眼珠子直巴巴盯著鍋底看。
「唉哦……」
兩秒鐘後,兩人看清鍋底疊著的「一隻隻小玩意兒」,不約而同的反應是撇開頭噁心地猛吐舌頭。
「你們幹麼?」老闆拿起菜刀猛剁砧板,當下怒不可遏地吼過來。「我煮的東西不好吃嗎?!」
「沒事!沒事!你煮的東西棒極了!」舒晨光急忙打圓場,然後細聲的問劉莫奇。「怎麼辦?不吃大概走不出去。」
她好後悔不先搞清楚狀況就走進來送死。
「但是……這是什麼?」劉莫奇面有難色的問,從湯裡舀起一隻小東西,小東西的體積大約一個湯匙面大,四隻腳一顆頭,就在湯匙外蕩著。
老闆又暴喝過來——
「那是乳鱉!剛出生兩三天就買來煮湯熬膳,很珍貴的!不識貨!」
「乳鱉……」舒晨光愁眉苦臉的重複老闆的話。「現在……怎麼辦?」
「猜拳好不好?」劉莫奇覺得自己的胃在翻滾。
「輸的人吃是不是?」
「對。」他沈痛的回應,伸出右手,作出手勢——
「剪刀、石頭、布!」
「布?!啊!我輸了!」劉莫奇不顧形象的慘叫。
而舒晨光則在旁邊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吃!吃!快!一整只!」
劉莫奇五官扭曲,極度勉強地咬下一隻。
「再來!」他喝道,心理上有點不平衡了。
「剪刀、石頭、布!」
「啊!啊!我又輸了!」
「哈哈……哈哈……快吃!」舒晨光樂歪了。
「再來!」
「剪刀、石頭、布!」
「啊啊啊——」
「再來!」
「剪刀、石頭、布!」
「再來!」
「再來!」
「再來!」
劉莫奇頹然盯著那一大鍋藥膳,一時之間,腦中一片空白,沒想到在他與舒晨光一來一往間,一大鍋的乳鱉竟然全進了他的肚子,現在就剩下最後一隻,在湯裡頭載浮載沉。
而且就在前一秒,已決定它必須同前面夥伴一般一起下他的肚。
他繃著的臉微微揚起,勉勉強強舀起那只鱉,靜坐不動,然後,他沒說什麼,便將它放入口中。
舒晨光一看,馬上發出格格的笑聲,還故意取笑他地問:「好吃嗎?」
「你嘗嘗看!」
劉莫奇含糊地說了句,突然伸手抱住舒晨光的頸背,舒晨光斜著頭望他,心臟差點沒停掉,那只乳鱉三分之二在他口中,三分之一則在他的唇邊,他正企圖將它送進她口中逼她吃掉。
「呀!呀!」
她尖叫連連,兩頰通紅似火,閉上睫毛拚命抵抗。
她怎麼能吃呢?第一,那是只出生只有兩三天的小鱉仔;第二,那是他的嘴,她要是吃了,肯定會跟他口對口地吻到,她哪敢啊?
好啦!她承認她是很「肖想」,可也不能真的發生吧?!
「不行……不行……」舒晨光猶在做最後掙扎。
「你剛才不是笑得很開心,看我吃得很快樂嗎?現在換你!」劉莫奇可不準備放過她,加強攻勢,執意要餵她,將她攬在懷裡,摟得可緊了。
「啊……啊……救命!」她一掙脫他上刻拄著枴杖,一跛一跛往外逃。
她逃,他當然就追。「不要跑!」
「不要!」
「不要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兩人穿梭在星光燦爛的巷道中,到最後,已然笑鬧成一團,所有的是非,似乎離兩人好遠、好遠……
☆☆☆☆☆☆☆☆☆
劉莫奇明明手裡拿著厚厚的一本書,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面,佔據他全盤注意力的是一幕幕他與舒晨光相處的情景,以及默默漾在唇角的笑意。
咚!咚!咚……
客廳裡的壁鍾敲了十一下,響亮的鐘聲傳遍整座屋子。
之後,走廊響起一陣腳步聲,下一秒打開書房房門的,即是經常散發著迷人氣質的方帝傑。
「終於讓我找到你了,莫奇!」
方帝傑熱絡的說了句,便老大不客氣地走進來。
「你的人我幾天前就替你接回來了,請問今天來又有什麼事?」劉莫奇收起笑容問著,放下手中的書籍,兩手交握在腹前,自若地面對他。
「什麼你的人我的人?安妮是你的親妹妹耶,說得好像不相干似的!」方帝傑說著,緩緩坐進與劉莫奇面對面的椅子中。
「嫁給你之後就不是了。」
劉安妮的的確確是他劉莫奇年僅二十三歲的親妹妹,高中畢業之後,便出國留學,與爸媽長年定居國外。兩年前見到他時,是在訂婚的喜宴上,當時劉莫奇並不知道未來妹夫的底細,一直到方帝傑赫然出現在他家門口時,他才恍然大悟安妮的對方竟然是這傢伙,兩人瞞著他交往都已經五年多了。
「當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的心力從此就將全盤投注在我一個人身上,愛我一個人。」
「喔,那我祝福你們。」
「喂,反應別這麼冷淡!」
「我哪有?」
方帝傑不答反問:「你這幾天在忙什麼?中午休息時間去飯店找你,不見人影;晚上打電話過來,傭人也說你不在家,你到底在幹麼?」
「無可奉告。」他答得泰然自若。
方帝傑漾起了嘴角。「人一遇好事就會滿面春風,你不對勁哦……」
他漂亮的眸子,意味深遠。
「如果你來只是為了說這些廢話,房門在你背後,請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劉莫奇馬上擺出咄咄逼人的姿態。
方帝傑聳肩。「反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言歸正傳,兩星期後是我跟安妮結婚的日子,不過我公司有些事情需要處理,這星期得去日本一趟,你這幾天能不能先替我陪安妮去挑禮服?」
「那有什麼問題?」
「太好了!事情我都跟安妮解釋過了,她明白,我也答應她,等我回來後,會好好補償她。女人嘛,就愛這一套,尤其是你妹,屢試不爽!」他志得意滿的朝劉莫奇挑了一下俊眉。
劉莫奇仔細端倪著他,不說一個字。
那暖昧不明的神態,讓方帝傑滿腦子問號。
他正要開口問清楚,劉莫奇卻搶先叫老王進來。
「什麼事,劉先生?」老王一面滿嘴水果的問,一面用力要吞嚥下去,一看就知道是在吃水果時,被突然召喚進來。真是下人難當呀!
「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
劉莫奇對著老王一一交代清楚。
「喔喔,我知道了……好,好……沒問題……我立刻安排……」
只是隨著他們的談話,方帝傑愈聽左邊眉頭挑得越高。
他今天一進門,就知道不對勁,原來是這傢伙……
「呵!」
他發出低沉的笑聲,點起一條香煙,透過曲彎不斷裊裊升空的煙霧,不再出聲,一逕一語未發,細細端詳他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