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本華繼續說話,聲音平穩而冷靜。「我和老婆結婚二十幾年了,當初願意被她綁住,就是因為愛她。沒發達前,即使家裡沒多餘的錢,吃的穿的絕對不會虧待她。現在發達了,那就更不用說了,要什麼有什麼,我對她這麼好,想不到她最後竟然用這種方法報答我,可歎呀!」
說到心痛處,莫本華不禁感慨。
「走到今天這種局面,實在讓人始料未及。湯律師,無論如何,這場官司你一定要替我打贏,我不能讓她毀了我一生的努力。」
前一刻還真情流露,下一刻馬上變得現實可怕。
「不過,湯律師經驗豐富,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湯子-毫無反應,只保持著不變的笑容。
然而,低垂下來的眼眸,盯的仍是自己的表。
「開車!」莫本華道。
緩緩駛向前的高級轎車,在刺眼的陽光照射下,顯得格外氣派。
大約花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車子的目的地是地方法院。
一體成型的土黃色宏偉建築,讓高高昇起的國旗更醒目、更威嚴。
莫本華及湯子-等人相繼下車。
對湯子-等人而言,來這裡就像在走自家廚房一樣,院內的每一棟建築,他們都瞭若指掌,每一類型的訴訟程序,他們也都清清楚楚。
也就是說,今天一跨進法院,沒耗上四、五個鐘頭,是走不出來的。
湯子-心知肚明!
於是乎,兩個鐘頭後,就發生這樣的事──
「湯先生,你沒事吧?」
湯子-按著肚子,一臉痛苦的表情。「沒事……」
「你很痛是不是?」
「沒事……」
他的額頭隱隱約約滲出冷汗,但仍苦撐著。
「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對勁,替你叫救護車吧!」警衛道。
「不要緊……我出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以乾啞的嗓音說,一把推開法庭大門,執意往外走。
「湯律師,現在庭才開到一半,你突然這樣子,叫我怎麼辦?」被遠遠丟在被告席的莫本華,緊張萬分的問。
「沒關係,法官會視情況延期再審……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他邊喊邊離開法庭,不過一轉眼的工夫,閒雜人等一概被他扔在法庭內,他獨自一個人看似舉步維艱、痛苦萬分地抱腹離場。
一離開大家的視線,他馬上放下按在肚子上的手臂,轉身加快步伐,跑!
他要去考場,第一時間得知雨熙面試的結果!
「咦──湯律師,你不是人不舒服嗎?怎麼跑起來了?」
可不巧被跟出來的警衛發現了。
湯子-暗叫不妙,不過腳步沒停下來,反而毫不考慮地加快速度。
「什麼?!」莫本華得到消息沖第一個,在他後面追喊道:「湯律師!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上哪去?我的案子、我的案子怎麼辦?」
聽審的人一股腦的往門口擠,搶著看熱鬧,現場秩序頓時一片大亂。
「你這小子居然「病遁」,小心我告你藐視法庭!吊銷你的執照!」這會兒,連法官都跑出來看,氣得猛跳腳。「湯子-──」
他一路衝出法院大門,消失得無影無蹤……
※ ※ ※
塞車!
攔了輛計程車急著趕到考場的湯子-,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盯著眼前的路況。
怎麼搞的?好好的一條快速道路,也塞成這樣?
「司機,這裡有沒有回轉道?改走其他的路段,我趕時間!」
「很難,」司機大哥說。「車子塞成這樣,就算有回轉道,繞過也是塞。」
坐在後座的湯子-緊咬唇,看著車外的景況,忍不住坐立難安。
不行,他等不下去了。
「我在這裡下,不用找了。」
塞了一張五百元的鈔票給司機,他直接開門下車,想也不想地就順著車陣間的空隙上了人行道,一到人行道立刻拉大步伐,跑了起來。
「對不起,借過一下……」
「對不起……」
台北市的交通向來如此擁擠,不僅車潮,人潮亦是驚人,到處人來人往,從不間斷。
頂著艷陽,步伐匆匆,連續跑了幾條街,過了兩座天橋,湯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撐在膝蓋上,拚命喘息時,航空公司所在的辦公大樓,終於映入眼簾。
他急急吸了兩口氣,接著再跑。
但是跑沒兩步,他就在咖啡廳前停下腳步,怔怔地站在那裡。
杜雨熙坐在裡面,獨自一個人對著桌上的大蛋糕發呆。
他伸手去推門,走進店內,來到她的位子前。
「雨熙?」
雨熙從眼角餘光看到他,抬起頭來,沒有落寞的神情,反而露出異常燦爛的笑靨。「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今天你不是要開庭嗎?」她笑盈盈的。「不過正好,我買了一個草莓蛋糕,我們一起分享。」
她把蛋糕推到桌子中央,興高采烈的拿起塑膠刀。
湯子-拉開椅子,慢慢在她面前坐下,輕聲地問道:「是不是失敗了?」
和她不同,他擠不出一點笑意。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這樣來想,我的失敗其實一點也不稀罕。反正我的抗壓性高,這種打擊還可以承受,難過一下子就過去了!來吧,你要吃多大塊,我切給你。」
「你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別憋在心裡。」
雨熙精神抖擻的反駁他。「誰說我想哭了?」
他溫柔的對她說:「你……的眼眶紅了。」
一聽到他的話,雨熙的笑容馬上消逝。
撇開臉,她用手指隨意擦了眼角一下,說:「今天的考試,只說明了一件事,我還不夠出色。認為已經準備妥當,是我自以為是的想法,站在航空公司主考官的面前,我和一般人沒兩樣,表現得比我好、能力比我強的,大有人在。如此一來,我被淘汰也是理所當然的。」
達不到標準,當然只能慘遭淘汰的命運。雨熙很明白這個道理。
湯子-靜了靜,乾脆轉移話題。「為什麼突然想買蛋糕?」
「以前為了準備考試,怕身材走樣,所以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吃。今天這麼傷心,所以買一個來安慰自己,畢竟都努力了這麼久……」
「這樣也好,」湯子-道。「我本來就一直覺得你不適合當空姐。頂著空姐的光環,聽起來或許很美,但其中的辛苦未必比其他行業少。在髮廊時,光是造型師對你性騷擾,就能讓你一直記著,你怎麼去應付飛機上形形色色的乘客?」
「不然,你覺得我適合做哪一行?」她問,不禁覺得生氣,除了當面遭受批評,讓她覺得面子掛不住外;更令她嚥不下這口氣的是,憑什麼在她都還沒表現前,就先否決她的能力?
他不是她,怎麼知道她不能應付飛機上的狀況?受不了乘客的刁難?
「合適的工作可以慢慢找?」他沒有惡意,只是想告訴她一件事。「不過在那之前,先幫我把孩子生下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你瘋啦?!」
「我沒有瘋,相反的,我知道自己要什麼、計劃著什麼。」
雨熙的心跳漏了一拍,瞪著他問:「你說你有計劃……是什麼意思?」
「幫你。」
湯子-不再逃避她的目光,事到如今,也該有個結果了。
或許,他不該選在這種時候招認自己的罪行,但航空公司的事情已落幕,緊接著就該處理他們之間的事了。
「幫我?什麼幫我?」
她有預感他將會說出令她難以承受的事實。
「我是有計劃的對你好。」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幫你,其實是刻意幫倒忙。給你找來的老師,全是演員;買給你的英文書,是故意去找的航空專業書籍,你根本不需要讀到;陪在你身邊,只是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讓你不能專心準備功課。甚至連我現在跑來找你,也是為了確定你失敗,肚子裡的孩子不受威脅。」
「因為我一旦考上空姐,那孩子肯定沒有存活下來的機會。」她慢慢呼出氣息,細聲的問。「你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幫我,只是為了利用我?」
「是。」
「這一星期來,全都在作戲?」
「是。」
他的聲音好沈、好謹慎,而她的心好痛。她是那樣的相信他,感激他為她所做的一切,結果卻是一大篇的謊言、欺瞞。四周突然變得一片死寂,她只感覺到難堪至極,尊嚴蕩然無存。
「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拿了皮包,起身就走。
湯子-眼尖,及時出手拉住她,不讓她走。「不!你聽我說,把孩子生下來。」
雨熙的臉色極度難看。
他說:「不要在他還沒出生之前就決定剝奪他的生命。我知道你對我是有好感的,這一個星期以來,我能感覺得到。把孩子生下來,之後,也許我們可以考慮要不要進一步在一起。」
這件事不解決,他永遠沒辦法工作。
「你把我當什麼?」
她問,他們兩人的眼神相會,詭譎的訊息在彼此間燃燒起。
「我不知道,」他輕聲回應。「我只曉得,我們可以試著在一起,也或者你只想做我的情人,一個月二十萬。」
雨熙沒有半句反駁或辱罵,她只是順著眸子盯著他。
懶洋洋的吸了一口氣,她低下頭,端起桌上的蛋糕,再一抬頭,毫不猶豫地直接往他臉上砸──
「去你的!」
罵完後,她以最快速度衝出了咖啡廳。
在她臉頰上,全是因被羞辱而流下的淚珠……
※ ※ ※
透過事務所玻璃,由高樓往下俯瞰的風景依舊。
今天的湯子-就像個爛布偶,頹喪、懶散地癱坐在皮椅裡,一條腿就擱在一大片落地窗前略微高起的窗框上。
心情糟透了。
小林倚著書櫃坦言道:「我很訝異她只拿蛋糕砸你,沒賞你巴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湯子-回頭看他,很明顯無法接受他的說法。
「你擺明了在利用人家幫你生小孩,當然氣人了!」
雖然他不是女人,但可以理解她們的感覺,這種不尋常的事,設身處地想一想,很容易就理解了嘛!
「我哪有利用她?我只是希望她先把孩子生下來,其餘的事可以慢慢商量。明明兩人對彼此都有好感,為什麼那麼難以達成共識?」
湯子-惱火,站起來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最後還是繞回原點懊惱地瞇著眼睛瞪著窗外。
「對彼此都有好感?有嗎?」
「我喜歡她,她喜歡我,這不是對彼此有好感,是什麼?」
不論是他過去或是現在交的女朋友,哪一個不是看對眼就在一起,相處的方式輕而易舉就能達到共識。
既然雙方都有意思,就應該凡事好商量,沒人像她這麼難伺候,點破她其實是喜歡他,她不高興;問她要不要在一起,她也不高興。
她究竟要他怎麼做?
他煩躁的斂緊眉心。
「批評人家的夢想,開口閉口就要人家替你生小孩,這叫對彼此有好感?」不是吧?
「我沒有只叫她幫我生小孩,我……」
「還同意給她一個月二十萬,要她做你的代理孕母!」
「是情人!」
作情人還不夠嗎?為什麼這麼不知足?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讓他沉重的閉上眼。
如果她知足,做不成空姐,可以隨隨便便找份工作來做,他便不必對她大玩爾虞我詐的遊戲;如果她知足,就會接受他的提議,當彼此皆情投意合時,可以擁有很幸福的未來;如果她知足,他無須在這裡因為她而良心不安。
可惡!她為什麼要用那種充滿敵意的眼神看他?
他那麼可恨嗎?
小林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只知道一個事實。「叫人幫你生小孩,卻只願意付出一個月二十萬的代價,你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
湯子-霍地睜開眼,慢慢的轉過視線,眼神充滿忿怒。
「算她聰明,知道要趕快離你而去!」
湯子-持續一聲不吭地瞪著他。
小林聳肩。「不信的話,你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問你那些紅粉知己,看看誰受得了?或許你就會領悟問題出在哪裡!」
發表完自己的意見後,小林索性摸著後腦勺,安安靜靜的退場。
※ ※ ※
特地在咖啡店訂了位置的湯子-,一看見推門進來的卉琳,馬上舉高右手吸引她的注意力,讓她過來。
坐入位置後,卉琳便緊貼著椅背,漫不經心凝視著他說:「自從上次見面後,一通電話都沒有,我還以為我們已經分手了。今天約我來,該不會就是為了跟我攤牌吧?」
湯子-接下她的話。「當然不是。」
卉琳聞言,總算露出一絲笑容,柔如春風。「算你有良心,不然我就要接著說,世界上不止你一個好男人,少了你,我也不會為你哭得死去活來。」
湯子-以喝咖啡,帶過這個話題。
「這蛋糕是幹麼的?」她問,點起一根菸,享受起吐雲吞霧的快感。
湯子-不小心被煙味嗆到,一下子就咳了出來。
「生日……」他揚著口鼻,邊咳邊說。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說他沒另結新歡,她才不信。以前他從不會搞錯她的生日,而且當天也務必親手贈上九十九朵玫瑰。就算今天是她的生日好了,這個破蛋糕算什麼?「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
女人畢竟不喜歡輸!
她的菸愈吸愈大口,一根菸未抽完,已經草草將它按熄,然後拿出另一根菸,重新再點。
湯子-趁著中間的空檔,趕緊出聲──
「生小孩!我要你替我生小孩!」
卉琳指間的香菸掉了。「你……說什麼?」
「我要有自己的小孩,我要做爸爸!」
「你這是在跟我求婚嗎?」
卉琳乍聞咯咯笑了起來。這傢伙真死相,原來那麼久沒找她,就是在考慮這件事,只是……
「等一下!」她的笑容消逝。「要結婚可以,但不能要我馬上懷孕,我的工作剛剛起步,有大好的展望,再說,女人一懷孕,身材就走樣,我沒辦法忍受穿孕婦裝上班!」
「沒有婚姻。」
她倏地站了起來。「什麼?!」
「你幫我生小孩,我給你一個月二十萬。」
「不打算娶我?」
「考慮一下。」
她的呼吸開始顫抖,難以置信的羞辱讓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一把將打火機用力丟到桌上。
打火機彈開,湯子-偏頭看了一眼,再回頭時,奶油蛋糕已從天外飛來。
啪──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哼!」
卉琳怒沖沖的走掉。
一個身材曼妙的二十多歲女子,一坐下來,立刻喜出望外的叮著桌上造型可愛的派形蛋糕。
「這是送我的嗎?」
湯子-瞥了她一眼,伸出象徵招待的手,語多保留的說:「給……給你用的。」
說罷,連忙咧唇一笑。有了前兩次的經驗,他變得有點不敢出聲。
「用?是吃吧!」
女子笑盈盈的,骨碌碌的眼睛盯著蛋糕,開始盤算要從哪裡吃起。
任職於百貨公司專櫃的她,討喜的笑容和甜美的嗓音,令她的業績總是排行第一,與湯子-的親密程度,和卉琳相當。
「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應該不是只為了送我蛋糕吧?」
湯子-考慮著從何講起,最後他的抉擇是開門見山。
「幫我生小孩。」
「生小孩?你想成家?」
這是真的嗎?他想成家,而他選擇的另一半──是她?!
女子喜出望外,用手按著胸口,心撲通撲通地跳,宛如打鼓一樣。
湯子-的嘴角扭出一絲乾笑。「不,我不是要成家,你誤會了。」
「那你說你要我幫你生小孩?」
女子笑容不再。
「我……只要小孩。」他小心翼翼的接口,把話講明。「不過,我可以一個月給你二十萬,你……」
他住嘴,因為女子已激憤站起,蛋糕接著飛來。
啪──
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要找母豬,去豬圈找!」
女子甩頭就走。
「老闆,」蛋糕緩緩滑落下來,他無奈的撥了一把眼皮上的鮮奶油,說:「下次給我奶油就行了。」
「啪──」
「啪──」
「啪──」
眼前這是最後一個。「啪──」
又是一盤油膩膩的白奶油,密實地壓進他突出堅挺的五官。
「湯子-……」
女子患有哮喘,情緒一激動,就會氣喘作聲,一口氣硬是提不上來,趕緊拿出藥劑往嘴裡噴。
「枉費我當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卑鄙,難怪人家都說律師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一群!」
湯子-沒有回話,在原地沉默,靜靜聽著。
女子用力吸進一口氣,好不容易恢復正常呼吸,但怒火未滅。
「什麼叫每個月給我二十萬,要我幫你生小孩?」她對著蛋糕盤子的屁股斥罵。「什麼又叫先試著在一起,往後的事再考慮?呵,你可真有心!是不是今天你對我還有興趣,我就能留在你身邊;明天你愛上別人,我就得滾?愛、結婚,然後才有小孩,過程只有一種,沒你那種糟蹋人的講法!」
她把藥劑丟進皮包。
「除非你有戒指送過來,否則再見!」
女人掉頭就走,賓客盡散,店門旋即關上。
店長猶豫片刻,終是決定上前。
「先生,你這一個禮拜以來,天天都在我們店裡和女朋友決裂,我們很為難……」
「我錯了嗎?」
噤聲許久的湯子-,終於發出了細微聲音。
店長立刻點頭如搗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弄髒我們的店,當然有錯,不過你是客人,我們也不敢對你不尊重,你自己能瞭解那就太好了……咦?先生?先生?」
湯子-已然站起,慢慢走開。
只是,他臉上的盤子沒拿下來,所以走得跌跌撞撞,像只無頭蒼蠅似的,才剛走離自己的位置,就撞上隔壁桌的椅子,調整方向再走,兩條腿又接著碰撞上冰櫃。
一路都是這樣子,最後終於一頭撞上玻璃門,反彈回來,顛了幾下,才順利地從奶油黑暗中開門出去。
看得店員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 ※ ※
天色昏暗,除了偶爾呼嘯而過的車輛,室內聽不到其他聲音。
電視沒開,音響沒開,湯子-無語地坐在自己的沙發椅裡,身邊除了啤酒還是啤酒。
久久喝上一口,不至於爛醉,但也足夠麻痺神經。
雖然視線有微微的昏眩,但他的神智再清楚不過。
「際遇」這兩個字,十分耐人尋味,他第一眼看到雨熙時,不覺得她美,只覺得她笨,好好一條路,也能走出麻煩來。
事實上,她確實也不是多精明的女人,否則就不會屢屢報考航空公司,屢屢失敗。不過,相識越深,越體會到她生動而自然的美,甚至偶爾還覺得她美得驚心動魄,讓人移不開視線。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那麼的率直不做作……
他的腦海已填滿了她的身影,即使現在不在他身邊,她的身影依然隨處可見,隨著視線,迴盪在每個角落呼喊著他、迷惑著他。
「愛、結婚、小孩,過程只有一種……」真的只有一種嗎?他疑惑。「就不能變成──小孩、愛、結婚,或者小孩、結婚、愛嗎?」
結果還不都一樣!
他把瓶子裡剩下的酒喝光,眼前泛現了一幕記憶……
她坐在他家洗臉台裡的模樣好美……
長長的秀髮披散在肩上,呼應了她綺麗的臉龐和迷人的唇瓣,她全身裹在被單裡,讓人無法忽視那對裸露的香肩。
裸足輕輕旋在空中,是純真也是挑逗。
雖然她一臉震驚的表情,但他卻覺得她看起來像天使,一個不小心跌落凡間的天使,好美、好美!
「但總不能只為了這個理由,就把戒指套進她指間,每天看她坐在洗臉台裡吧?」
他以實際的理由,迅速否決掉這抹記憶。
只是,為什麼仍然有種忽略不去的感覺留在他心裡,讓他不能真的不在乎,反而不斷地令他被模糊的失落感牽絆住?
他不斷的分析它,卻找不出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