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請進。」於遙馳背對著門,面窗而站,兀自沉思著。
從門後探進一張明亮開朗的笑臉。「我回來了!」
聽聲音就知道是俞杭芷,但他卻沒有轉身。
俞杭芷沒有察覺氣氛有異,直接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頭,輕快地問:「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了?」
於遙馳沒有回答,姿勢始終不變。
這下子,她開始覺得情況不對勁了,原本雀躍的心情立刻沉緩了下來。俞杭芷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然後慢慢半轉過臉,瞄著他……
赫!好恐怖的表情哪!像是結了萬年冰一樣,凍得嚇人!
「你在生氣啊?」她悄聲問。
「嗯。」喉嚨勉強出個聲,算是回應。
「你在生誰的氣?是……」深吸口氣,俞杭芷進一步探詢。「是在生我的氣嗎?」
眉宇深深攢著,於遙馳向她淡淡投了一瞥,隨即別開了眼。「你覺得這樣耍人很好玩、很有趣?」
「耍人?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揚聲問,覺得無辜極了。「我有耍人嗎?」
於遙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沒有耍人,那麼,是我自己愚蠢嘍?」
好刺耳呀!俞杭芷沉下臉,口氣也變差了。「于先生,請你說明白一點,我沒什麼慧根,聽不懂你說的話。」
「沒什麼慧根?你不必這麼謙虛,被你玩弄在掌心的人是我。」他終於牛轉過身來,和她正面相對,銳利的視線毫不留情地抓扣住她,冷冷地說:「俞小姐,恕我有眼不識泰山,先前一直沒認出你來。」
「沒認出我來……」俞杭芷愕在當場,她終於明白他發什麼火丁。自從事情的發展轉向熠星和《娛人》直接洽談合作之後、自從他們兩個之間有了感情的牽絆之後,她就逐漸淡忘當初混進熠星的「陰謀」,所以今天才會壓根兒忘了自己曾以長髮裙裝的造型跟他碰過面……那個火藥味十足的初次邂逅。
「我……我……」尷尬地擠出笑,俞杭芷卻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你就是當初要來訪問任旭的雜誌社記者吧?」若非她連髮型都換了,整個人的感覺大不相同,恐怕他還會繼續被她蒙在鼓裡。「嗯。」她點頭認了。
「哪—家雜誌社的?」他的臉色仍舊寒嚴。
「呃……」她的腦袋和聲音同時低了下去。「《娛人》。」
「《娛人》?哦——」於遙馳刻意拉長了聲,唇邊是冷笑。「難怪那個時候你能立刻給我建議。呵,俞小姐真是個忠誠盡職的好員工呀!」她知道他有資格生氣,她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但於遙馳這樣字字句句夾槍帶棍的,聽在耳裡,俞杭芷不免覺得有些委屈,以及……光火。
「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很傷人哎!」
傷人?如果她真的瞭解受傷的滋味,就不應該對他隱瞞這件事!她可曾想過——當他發現這個真相的時候,除了恚憤外,他會多麼受傷?倘若今天他們僅是老闆與僱員的關係,他只要將她攆出熠星就行了;然而,他和俞杭芷的關係應該不單是如此,至少,他這麼認為。
曾經,這麼認為……
看於遙馳沉默下來,她又脹滿歉疚。
「對不起!」俞杭芷結結實實行了個九十度的鞠躬禮,誠懇地遘歉。「我沒向你坦白我的身份,真的很對不起。」
「為什麼非要採訪任旭不可?為了他,你不惜放下原本編輯的工作,來熠星應徵臨時助理?」現在,除了質詢,於遙馳不願多說其他。
「你應該很清楚《娛人》的經營狀況。」她咬了咬唇瓣,硬著頭皮說。「幾個月前,姚老大的太太意外懷孕了,《娛人》的賣量卻越來越差,我們雜誌社的夥伴一不希望自己失業,二不希望姚老大全家喝西北風,所以只好想辦法沖業績。要衝業績最快速的方法,就是採訪到一個大家都很想認識的Super Star,想來想去,就是任旭了,於是《娛人》就派我出任務。原本,我擬了一份企劃案,希望能夠和熠星談談看,可是……可是……」
呃,下面的話,她開不了口。
「可是卻被我當場撕了?」於遙馳替她說了。
想到當時的場面,她的歉疚感就褪了兩分。「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生氣,先前我就聽說任旭的經紀人難纏,可不曉得這麼……這麼野蠻,企劃案竟然連看都不看就直接撕了!」
「那件事,我道歉。」
唉,他現在說畢竟是晚了,俞杭芷暗暗歎了氣,繼續道:「那時候,我是真被惹毛了,剛好又看到熠星在征臨時助理,於是,我決定跟雜誌社報備請假,來應徵這個空缺。我想,這樣應該比較容易找到訪問任旭的機會。至於後來的事,你就都知道啦!」
於遙馳冷眼瞅她,寧可漠視心底的痛楚。「我知道的那些事,究竟是真的。還是你製造出來要讓我相信的?」
她瞪大了眼,不知道能說什麼?他的語氣涼薄。「我甚至無法確定,《貳週刊》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畢竟在你來之前,熠星旗下的人從沒在八卦雜誌出現過。」
「我搞的鬼?於遙馳,這種話不能亂說啊!」雙拳倏地收緊了,他的話,讓她既難過又憤怒。
「這是合理的懷疑。」他淡淡地說。「不就是因為這檔事,熠星才會主動跟《娛人》接觸的?」
「你!」俞杭芷昂起了下巴,各細胞就戰鬥位置。「我可以為我犯的錯道歉,但不是我的罪過,請你不要栽到我頭上!」
於遙馳凝視著她,驀地,他斂下目光,別開頭笑了。「小五,現在你讓我信你什麼?我能信你什麼?」
從他一閃而過的笑容裡,她感受到了尖銳的刺,還有……沉慟,這個領會,教俞杭芷高張的意氣立刻退了回去,當場怔住,許久才澀澀地開了口:「我……我以為事情沒這麼嚴重。尤其,我們……我們……」
「沒錯,就是因為我們曾經這麼親近、這麼彼此相信,所以現在我更不曉得還能怎麼走下去。」她卡在咽喉的話,讓於遙馳接了下去。「如果今天我只是你的臨時老闆,你只是我的臨時助理,事情簡單得多,但現在……」他吐了口長氣。「小五,看來,我們對事情是否嚴重的認知有滿大的落差。」
她慌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臂肘。「我沒跟你坦白,是我不好,可其他事情,我真的從來沒有瞞過你。而且,偷拍、錄影這等齷齪念頭,我想都沒想過,當初,我只是想說服任旭,以個人名義接受《娛人》的專訪。」
「小五,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談。」於遙馳洛開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快到下班時間了,今天你就自己回家吧,我想在公司多留一會兒。」
「阿馳……」俞杭芷本來還想做些努力,但見著了他的臉色,什麼話都哂回肚裡去了。「那好吧,我先走了。」
臨要關上門,她不忘回過身,再向他行了個標準的鞠躬禮,字字句句咬得清清楚楚,半點不馬虎。「再說一次,對、不、起。」
背對著她,於遙馳沒有任何表示。
失望騰上心頭,她仍強自打起精神,用笑臉說話。「我先走嘍?掰掰!」
沉默……最後,他還是選擇以沉默的背影為她送行。
※ ※ ※
川流的人潮、閃爍的霓虹顯出台北這個城市的無限活力。頹著脖子,俞杭芷獨自走在敦化南路的人行道上,心裡是說不出的煩悶。
她真的以為沒那麼嚴重……
不就是因為彼此在意,所以更能包容錯誤嗎?為什麼於遙馳卻連她的解釋都不相信?還是……是她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太自以為是了?眼睛已經快被她揉爛了,但面對一個又一個的問號接連襲來,她連半個答案都找不到,熱酸越湧越多,怕就要奪眶而出了。
她更用力地揉眼睛,同時邊罵自己。「喂,俞小五,你爭氣點好不好!你呀,真是遜斃了!這有什麼好哭的?」
水氣還是不斷冒,好,用罵的沒效,那吹吹口哨一定就行了吧!?俞杭芷圈起嘴唇,開始送氣吹口哨。「雪花隨風飄,花鹿在……!」沒想到,撐不到第二句完,喉頭一哽,就吹不出牛點聲音了。
最後的法寶派出來也抑不住想哭的情緒,如今,俞杭芷只能縱容委屈的淚水在臉上氾濫成災。
嗚嗚嗚,她真的不明白哪——
事情,有這麼嚴重嗎?事情,有這麼嚴重嗎?這個問題,他已經捫心自問無數回了。或許,真是他小題大作,但眼巴巴望著窗外五光十色、繽紛亮麗的夜景許久許久了,為什麼始終尋不到一盞能夠指引他走出惡劣情緒的明燈?不就是因為彼此在意,所以更應該坦誠嗎?為什麼俞杭芷卻一直瞞著他,連試圖解釋都不曾?還是……是他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太自以為是了?當辦公室的人全清空了,靜謐的沉想一點一點地消了他的心頭火,隨之而來的卻是成堆的質疑;面對這些質疑,他就是理不出頭緒、找不到解決辦法。
往後一倒,他將身軀埋進偌大的辦公椅,無力地對自己說:「於遙馳啊,你怎麼變得這麼婆婆媽媽、優柔寡斷?再麻煩的工作都搞得定,這點小問題應該很容易解決呀!?」
思緒還是煩躁,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啜了口茶。
該死,茶是冷的!
倏地放下保溫杯,兩眼瞪得炯炯亮,沒想到這保溫杯外型十分豪華,功能卻這麼差。嗟!連這個沒有生命的東西也要騙他!
又澀又苦的茶味還留在舌尖,他終於忍不住重重歎了氣。
唉唉唉,他不得不承認哪——
事情嚴不嚴重是一回事,重點全在她身上,俞杭芷!
春天已經一腳跨進了季節,今夜的台北依舊寒寒涼涼的。
沒有王子、沒有公主、沒有大惡龍,沒有童話故事的溫暖與熱鬧,只有兩個各自傷腦筋的戀人,而愛神哪……
還、在、冬、眠。
※ ※ ※
連續幾場排演,格羅梅爾的設計師看俞杭芷竟是越瞧越順眼,除了壓軸主秀以外,又撤換了幾個模特兒,這件事在熠星裡自然引起不少揣測和閒語。
「依我看,八成是那個法國佬看上她了。」Alice一臉莫可奈何。
「哼!就憑她?」Mary環住掩面哭泣、細肩微顫的Lily。「你別傷心嘛,又不是只有這次機會。」
「可是……可是……」Lily哽咽得直喘氣,話都說不清。
「Mary,誰碰到這種事都會難過的,上回是我,我還不是哭得唏哩嘩啦的?」Alice歎氣道。
「Hello!My fair ladies!」就在這時,門突然打開,來人笑嘻嘻地說了一大串英文。
所有美女當場驚愕,待確定那人是誰之後,莫不翻翻白眼直搖頭。
「喂!任大帥哥,要打招呼也不必用英文吧?」Emily代表眾人出聲噠伐。
「是你們心虛吧。」視線輕快地掃過化妝間裡的天使臉孔,任旭隨手抓了張椅子坐下,涼涼地問。「又在說俞杭芷的事啊?」
「你該慶幸自己是男的,如果是女的啊,即使長得再美、台步走得再好,表演的機會恐怕也會被俞杭芷搶去哪!」
「呼呼,女人的嫉妒真是可怕。」任旭忍不住挑眉調侃道。「難怪於哥以前這麼討厭女人。」
「我還在想怎麼你一副開心的樣子,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俞杭芷現在不是老闆的臨時助理,最開心應該是我們任大帥哥吧。」
Emily語帶暖昧的說法,逗得全化妝間的美婦一個個笑得花枝亂顫,彎腰的彎腰、捶胸,連剛剛痛哭的Lily也不能免除在外。雖沒聽說過他們之間有什麼「緋聞」,但在熠星裡,每個人都知道任旭對於遙馳信任到過度倚賴的地步。
對她們的戲謔態度,任旭早就習以為常了。當初是於遙馳在街頭發現了逃家鬼混的他,是於遙馳將他帶回公司,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並一手訓練他、栽培他,給他發光、發亮的機會,他才能在模特兒界擁有今天這樣的成就。這件事,公司裡知道的人並不少,但其間的感情就不是旁人能夠理解的了。
任旭等她們稍稍恢復平靜,這才緩緩開口。「沒錯!在私嘛,我是跟俞杭芷不對盤,可是……」
話到唇邊突然打住,任旭只留下一抹莫測高深的笑。
「可是什麼?」
「你們知道俞杭芷這幾個星期是哪些人在訓練她嗎?」
「快說、快說!哪幾個老師這麼可憐,被派去訓練一隻萊鳥?」
一群女人吱吱喳喳地問。
「你們錯了,老師都是她自己選的,有牛魔王、鐵金剛、怪姥姥,還有……」當他把俞杭芷的臨時訓練師資全部數完後,任旭毫不意外地發現所有美女都瞠大了眼,因為她們比誰都清楚,這些老師有多嚴格,否則就不會在私底下為他們取這樣的綽號了。
在熠星裡,每種訓練課程都有好幾位老師,只要碰到上述名單中的一個就怨天怨地怨自己倒霉了,而俞杭芷竟然……
眾位美女面面相覷,臉色都是尷尬又僵硬。
最後,她們不約而同向任旭問了——
「呃,你覺得俞杭芷能活到表演當天嗎?」
※ ※ ※
她知道臨時受訓肯定有苦頭要吃,但沒想到會這麼苦。
由於格羅梅爾方面堅持要她上台走秀,於遙馳只得為她開設短期特訓,同時另外應徵了一名臨時助理,取代她的職務。
對他的決定,即使心裡難過,俞杭芷卻無法表示什麼。
於遙馳已經知道事實真相了,就算要立刻fire她,她也無話可說;如今她能把握在手裡的,就是好好走完這場秀,這樣,她就可以毫無內疚地離開熠星了。
因此,當倪姐拿著課程的師資名單讓她挑選時,她只問了倪姐一句:「各個課程裡,哪位老師是最好的?」
就這樣,她的生活成了一連串的魔鬼訓練。
雖然訓練很苦,真的很苦,但是她決定拼了。
不管想到她和於遙馳之間的感情會有多難過,情緒是情緒,面對事情的時候,她還是要做個勇往直前的王子!
※ ※ ※
格羅梅爾的秋裝發表會的時間一天天逼近了,受到邀請的名流及同行紛紛自世界各地飛來台灣,這段時間,熠星集團的幾位重要負責人全都忙得不可開交。
忙得像麻雀,累得像條狗——這種生活品質要嘛像「禽」、要嘛像「獸」,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哪!
於遙馳苦笑地揉揉自己的肩頸,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他仍站在舞蹈教室外頭,沒回家。
裡頭響著音樂、打拍子的掌聲,當然也少不了「怪姥姥」的斥責聲。看看腕表,九點四十五分,他可以休息,俞杭芷卻還在裡頭受訓。今晚的情況,在他從倪姐那裡看到俞杭芷選擇的師資表時,就已經預料到了。
對於熠星裡各個課程的每位老師,他自然有相當程度的瞭解;他知道,她選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同時也是要求最嚴厲的。
佩服且心疼——這些思緒在腦裡轉了好幾天,他還是不知該怎麼跟她表示。
打從那天吵架起,他們兩個像是說好了一樣,不約而同地迴避對方,偶爾不小心碰著了面,連打聲招呼都覺得尷尬。
唉……於遙馳深深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舞蹈教室的門開了,他立刻施展矯健身手,躲進暗處。「謝謝老師,我回去了。」是俞杭芷。
她終於可以回家了,而他……也終於可以回家了。想到這裡,於遙馳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看她走了有段距離,他才自暗處緩緩步出。
「咦?于先生……」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
喝,有鬼啊!於遙馳當下的反應就是僵立不動、屏住呼吸,這是以前看殭屍片學的。過兩秒,確定無事、安了驚魂後,他這才認出那是「怪姥姥」在說話,不是什麼鬼魅。
鬆了口氣,他轉過身去鎮定地朝她點了點頭。「李老師,你辛苦了。」
「喔呵呵呵嘿嘿嘿,這沒什麼啦!」
他想請她說話就好,別發出笑聲——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這麼晚,還在工作啊?」怪姥姥表示關心。
於遙馳頓了一下。「呃,剛結束,正要回去。」
「喔呵呵呵嘿嘿嘿,這麼巧啊?我也才剛下課呢!」怪姥姥掩嘴笑說。「聽說公司附近出現了什麼之狼的,好危險喲!能不能麻煩于先生……」嗄?有這等事,他怎麼沒聽說?那俞杭芷……
「既然這樣,我就不耽誤李老師回家了。」於遙馳說得飛快,還不忘要在嘴邊掛上禮貌的微笑。「那麼,再見了。」
說完,他立刻往公車站的方向衝去,他知道,俞杭芷要在哪裡搭公車。
「噯、噯噯!」怪姥姥對著他的背影喊了兩聲,確定喚不回他之後,忍不住發出了女人的怨歎。「這個於遙馳就是聽不懂暗示,真是呆頭鵝一隻!」難得,她願意給他一次送行的機會咧……
「小五,等等!」
耶?她聽到於遙馳的聲音了?這絕對是她太累了才會產生的幻覺。心頭有點酸,眼眶有點熱,俞杭芷索性開始小跑步。這是她繼揉眼、吹口哨之後最新發明的止淚法。
於遙馳好不容易才迫近了,竟然眼睜睜地看她拔腿往前衝,距離又將拉遠,左瞄瞄、右覷覷,顧不得別人會投以什麼怪異的眼光,他以一身筆挺西裝和雙腳皮鞋在她後頭跟著賣力跑。
這方面很現實的,就算她腳下是NIKE球鞋,而他的是意大利進口小牛皮鞋,最後,於遙馳還是趕上了俞杭芷。
「小五,等等!」他一把拉住了她。她喘著氣,停下腳步,視線落在抓著她右肘的那隻手,然後,如同向陽籐蔓一點一點伸出觸角似地,眼睛沿著那隻手爬行,看到肩頸、下巴、嘴唇,再順著挺直的鼻樑往上,最後對到了一雙熟悉的眸眼。
真是他……於遙馳?!鼻端、眶底開始有熱氣騷動——不行了、不行了!她要趕快揉眼睛、吹口哨,要不然真要噴淚了!